第29章
踏進這片彼岸花叢後,陸栖腦海中就閃過剛剛在夢中所見到的場景,尤其是後來在冥界看到的少年宴徹和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人。
“師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陸栖身體一僵,他下意識便是以為自己又開始産生了幻覺。畢竟宴徹說過,橋的對岸便是這裏鬼界的心魔所在,産生幻境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剛一回頭,陸栖便和宴徹對上視線,他心裏莫名覺得有股說不清的情緒而生,而手腕上一直安靜着的紅線在這一瞬間開始鬧騰起來。
“你看到了什麽?”宴徹輕聲問。
“我在夢中來過這裏。”陸栖環顧四周确定這裏就是尊者住的地方。
現在他們必然是處在幻境中,只是他還不清楚是自己的幻境還是因為宴徹本人而産生的幻境。
“夢見?”宴徹尾音稍微上揚了些,他伸手攀上陸栖的肩膀,然後彎腰湊近輕聲說,“和誰?”
陸栖有些不自在,但他暫時還不敢亂動,然後便老老實實開口。
“看到林思淵和容光站在這裏。”
話音落下,放在肩膀上的手驀然加大了力氣,陸栖有些吃痛小聲驚呼了聲。他一回頭便是與近在咫尺的宴徹對視起來。
宴徹嘴角噙着笑意,他直接把陸栖圈在自己懷裏。
“便是那個你前世所愛之人?”
陸栖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同時也确實這裏就是宴徹的幻境。他內心感到十分無奈,堂堂鬼王居然會在自己的地盤上中招,也當真是倒黴。
但數息過後,陸栖認識到倒黴的人似乎是自己。
“師尊當真要在我面前談起別的男人嗎?”宴徹用的力氣越來越大,與此同時周圍的彼岸花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間極為明亮的卧室,循着氣息這裏仍是黃泉。
師尊這個詞,陸栖是相當敏感,他清了清嗓子決定與現在有些神志不清的宴徹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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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濛,我是陸栖。”
宴徹松手之前将陸栖用力甩向前方,他雙手背在身後,臉上仍帶着笑意。
“林思淵算一個,”他慢慢朝着陸栖走去,“漓濛又是誰?”
陸栖:“……”
男主他瘋了。
宴徹低眸凝視着陸栖,而後揮手在身後的門口布下了結界。
“師尊想要離開這裏嗎?”
“等等,你是誰?”陸栖還算理智,他站穩之後不動聲色往後面退幾步,順便觀察手上那根越來越真實的紅線。
“呵。”宴徹輕笑一聲,他快速走了幾步伸手捏着對方的下巴,然後湊上去,“徒兒會讓師尊想起我是誰的。”
陸栖心情複雜,他伸手将捏得有些生疼的手拉下來,但剛靠近宴徹他就越用力。
“師尊應當不會陌生,這裏是我與師尊相遇的地方。”宴徹笑着用手指擦拭着陸栖的下巴,“師尊離開之後,我一直在這裏等着你回來,但如今你回來了,便在我耳中說着其他人的名字。”
似乎有點思路了,陸栖皺着眉,他看着眼前無比熟悉又俊美的臉,心中也産生不出任何責怪的話來。
“你叫什麽?”陸栖在宴徹眼神冷下來的瞬間就連忙開口,“宴徹?”
在夢中,宴徹和他的師尊就是在黃泉相遇。他似乎在哪裏聽誰說過,冥界的臨淵尊者本就是人族,但他卻是在冥界出生,更是奇跡地活下來,最後修煉正果成了尊者。
聽到自己的名字在陸栖口中說出,宴徹便松開手,他眼底的笑意純真了許多。
“我以為師尊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宴徹伸手過去欲要把陸栖抱在懷中,“我的名字便是師尊取的。”
陸栖看着眼前那個笑容忽然純真的俊美青年,心中也涼了大半。這個人進入幻境中也便罷了,現在居然連身份都自動變回了本尊。
事情超乎自己想象,陸栖是想着用林思淵來做擋箭牌,但他可沒想過要将本尊給拉出來。這個臨淵尊者他是當真不熟悉,唯一的相遇便是在夢中,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等等?
“你是宴徹,那我是誰?”陸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笑着問眼前的人。
“師尊怎麽了?”宴徹還是想要靠近陸栖,“不過是出去了一趟而已。”
“說出來不知道你會不會信,我不記得我是誰了。”陸栖面不改色地說。
話剛剛說完,陸栖就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心裏也是出現了慌亂,雙腳也不動定定站着。知道宴徹已經走到自己的面前,對方身上散着一股極為壓迫的氣息,令人很難正常呼吸。
但宴徹并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樣,他會直接抱住自己,而是低着頭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熟悉無比的聲音順着溫熱的呼氣一起觸碰到自己的身上。
“你自然是我最愛的師尊,阿玄。”
陸栖身體猛然一僵,他全身瞬間就酥麻起來,腦海中也是一片空白,一時之間完全想不出來自己該說些什麽。
宴徹伸手将陸栖抱在懷中,還輕輕地拍着對方的後背。
“沒關系,師尊你回來就好。”
陸栖的反應還在自己預料範圍以內,至少他沒有發出一句反駁或者反感。這就是宴徹和毛茸茸所商量的對策,他幹脆把陸栖帶到自己的幻境中,直接以宴徹的身份與陸栖相處,不僅能彌補自己內心多年的渴望,似乎還能為所欲為。
壞處便是宴徹擔心陸栖過于害怕,師尊的膽子向來很小。
“你叫我嗎?”陸栖動也不敢動。
“神界天尊座下弟子容玄尊者,還有誰敢冒充您呢,師尊。”宴徹聲線有些慵懶。
陸栖腦子有些不夠用了。神界這個稱呼已經是上古時期的叫法了。至于天尊,多年來神界已經變成天界,這世間仍是只有自己師尊這一名天尊。
當年上古大戰中,隕落的又何止上百位神明,其中便有幾名是師尊的弟子。既然是師尊的弟子,那也是自己的師兄師姐們,但陸栖卻對宴徹口中那位容玄尊者似乎從未聽說過。
“師尊便留在這裏吧。”宴徹松開陸栖,他又輕撫着對方的臉頰,“師尊根本不知道我如何想念您。”
“你且将我松開。”
宴徹聽話地松開手,然後輕笑着凝視陸栖。
陸栖覺得宴徹是真的魔障了,不說這個容玄尊者是否存在,就單說宴徹都能将自己認成他師尊就已經是極其可笑的事。而且看着模樣,宴徹是對那個容玄尊者心存愛意。
這次輪到陸栖煩惱了,宴徹雖然剛剛對自己有些失禮,倒也是情有可原。但陸栖煩躁的便是這個,身為月老他是做不出來亂搭紅線之事,尤其是宴徹心中所愛是他那師尊,而不是他陸栖。
“我……”
“你想要離開?”宴徹像是看穿陸栖所想,他眼神瞬間又冷下來,“這裏沒有我的允許,誰都無法出入,即便是師尊你。”
“我并沒有……”
“但是剛剛師尊腦海想的就是離開。”宴徹抓住陸栖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把他拉到一邊直接甩到鋪上。
不等陸栖掙紮着起來,他便欺身壓下,雙手牢牢将陸栖圈在自己懷中。
“師尊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陸栖心中驀然一軟,但又在承受着道德煎熬。宴徹是真實存在的人物,若是那個容玄尊者真有那麽一個人,那他便是自己的師兄。被宴徹認錯成自己的師兄,那當真是罪過。
“阿玄。”宴徹又把頭埋在陸栖的肩膀上。
素來強大嗜血的冥界尊者用着這種語氣和姿态同自己說話,陸栖是當真有些頂不住,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走。”陸栖先順着宴徹的意願開口。
“嗯。”宴徹仍是壓着不起來。
陸栖:“……”
這就是傳說中的束手無策吧。可惜他靈力被師尊和師兄聯手封印了,不然他便能直接動用武力将幻境打破,更嚴重一點就和宴徹打一架。
“你說的師尊是什麽樣的人?”陸栖從另一個方向入手,他扭頭看着宴徹的腦袋,“我當真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你當然不記得,宴徹心想。他也不好再無賴下去,于是稍微挪開一些,便随口一說。
“師尊自然是最愛我。”
陸栖:“……”
“不知道師尊離開之後經歷了什麽,但師尊你想聽我便說給你聽。”宴徹又挪開一些。
“嗯。”
“當年各界大戰,天下大亂,而師尊與天玄尊者都是天尊的弟子,便領着神界出戰,”宴徹低頭凝視着對方,“師尊便是在那個時候來到冥界找到我,将我帶回人間。”
在夢中,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樣的人或許就是宴徹口中的容玄尊者。他确實将宴徹從冥界中帶出去。
“而後我便随着師尊一同修煉,直到大戰結束前夕,師尊卻離開了我。”宴徹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那雙深邃的眸中也染上難以言說的哀傷,“這世間也無人直到師尊的存在。”
陸栖已經冷靜下來,上古之戰他尚未出生,但那些歷史倒是聽過。只是他比較疑惑宴徹所說的,師兄與那位容玄尊者率領神界之事,據他所知道的,當年只有師兄一個率領,并沒有聽過什麽容玄尊者。
當然陸栖心中也有了那麽一個猜測,容玄尊者的所謂離開,恐怕就是隕落。能與師兄站在起的,自然是師尊極為看重和喜愛之徒,如果容玄尊者隕落,照着師尊的性子,将容玄尊者的一切遮蓋也不是不可能。
陸栖抿着雙唇,當然這些事并不能聽宴徹的一面之詞,但回天界之後,他确實要向師尊和師兄詢問此事。
“阿徹。”陸栖心中不由得有些憐惜的情緒,他輕輕拍着宴徹的後背,“我答應你不會離開,好不好?”
“師尊?”宴徹臉上露出驚訝,即便知道眼前的人沒有恢複記憶,但聽到這個稱呼仍是觸動很大。
陸栖不由得彎起嘴角,好像宴徹和林思淵他們并沒有什麽不同,只需要哄一哄便好了。
“師尊說真的?”宴徹将心中的悸動壓下,他低頭輕吻着對方的額頭,然後語調平靜道,“那師尊可跟我說說林思淵是誰?漓濛又是誰?”
剛剛才對眼前之人産生憐愛之心的陸栖:“……”
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