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香囊
他的身形,是恍惚的。
靡音着急了,她走上前去,拉住殷獨賢的手。
她的指甲,甚至都深深掐入了他的皮肉中。
可是殷獨賢依舊沒有動彈。
他看着毓蘭,整個人像是化作了石像,任憑靡音怎麽推,就是沒有反應。
靡音感覺自己的力氣慢慢流逝了。
她沒有力氣再去推拉殷獨賢。
她只是冷冷地望着他,道:“你會後悔的。”
接着,靡音來到了毓蘭面前。
但是這次,她什麽也沒說。
一句話,也沒有說。
靡音無法告訴毓蘭,她的兒子就在她身邊,可是,卻不願意來送她最後一程。
她不能這麽告訴毓蘭。
可是毓蘭,應該是知道的。
她的臉上,是一種平和的笑,像是看破了一切,原宥了一切。
她說:“靡音,忘記仇恨吧,代替我,陪在獨賢身邊……答應我……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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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還是很微弱。
但是,此刻的屋子,靜得連微塵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因此,毓蘭的話,清晰地傳入了他們的耳朵裏。
沒有回應,旁邊的兩人都沒有回應。
毓蘭忽然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麽東西。
那只手,蒼白,消瘦,帶着一種罕見的清麗。
與此同時,毓蘭說出了自己最後的一句話:“……獨賢,我的孩子……”
然後,那只手,就這麽墜&落了。
在空中,劃下了凄美的弧度。
就這麽,再也無法擡起。
靡音的手,撫&mo着毓蘭的發。
雖然她病了許久,但那頭發,還是一樣的亮麗,柔順。
那水蔥般的手指,感受着它的華麗。
同樣,也感受着生命的逝去。
然後,靡音起身,轉過身來,冷眼看着殷獨賢,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母親死了……她再也不用忍受你的嫌棄,永遠也不會了。”
殷獨賢還是站在那裏。
不動,也沒有言語。
時間,像是停滞了。
紫金爐中的百合香,焚到了盡頭。
所有,都結束了。
所有,都不可挽回了。
殷獨賢忽然轉身,走了出去。
或者是,逃了出去。
他的腳步,是不穩的。
靡音回過身來,将唇,靠近毓蘭的耳畔。
紅唇,微微動了一下。
聲音,比塵埃還要輕。
或許,只有毓蘭才能聽見。
宮裏面,安靜極了,像是能聽見月色躍動的聲音。
靡音坐在窗前的軟榻上。
膝蓋上覆蓋着厚毯,而手中,則拿着那個香囊。
那是毓蘭為殷獨賢做的。
可是至死,都沒有完工。
于是,靡音決定幫她完成。
絲線穿過布料,一點點地,将那個福字繡好。
靡音發覺,在寂靜的半夜,刺繡,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每一段線,都沾染着自己的一段心事。
将它們,永遠地保留在香囊上,而心事,也永遠保留了下來。
永永遠遠。
即使蓋着厚毯子,但靡音還是将窗戶開着。
她喜歡風,即使是冷風,也是自由的。
天,是深紫色。
就像是毓蘭衣衫的顏色,都是紫色。
已經七天了,毓蘭離去已經七天了。
而殷獨賢,也整整消失了七天。
那日,他跑出去後,靡音就沒有再見過他。
但靡音記得他當時的背影。
荒漠,如死如灰。
靡音明白,自己的預言,是正确的。
他會後悔的。
悔恨終生。
在香囊快完成時,房門也忽然被人推開。
殷獨賢走了進來。
此刻的他,是憔悴的。
他的身上,有濃烈的酒氣。
靡音沒有擡起頭,只是安靜地繼續刺繡。
殷獨賢慢慢地向着她靠近。
腳步,沒有了往日的沉穩。
靡音還是沒有動靜。
他的陰影,像一座山似的将她籠罩。
“不要繡了。”殷獨賢說,那聲音仿佛瞬間讓人回到了寒冬。
靡音沒有理會他,甚至就像是當他不存在。
“不要繡了。”聲音更低了些,但溫度卻更冷。
靡音的手還在繼續着,将那些線,一條條的線,全纏繞成一個福字。
殷獨賢忽然将香囊給搶了過去,扔在了屋子的角落中。
他的力氣很大,很突然,靡音的手因此被針給刺中。
食指指腹上有了個小孔,慢慢地彙聚成一粒紅&豆般大小的血珠子。
像是誰的淚。
靡音站起身來,默默地走到香囊旁邊,撿起。
她蹲下&身時,那嫣&紅色的衣裙鋪在地面,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無聲的妖嬈。
殷獨賢不知為何,忽然被激怒。
他沖過去,猛地再次從靡音手中奪過那只香囊,一把将它撕&裂。
“嚓”的一聲,香囊成為了兩半。
那福字也成為了兩半。
毓蘭存留在世間的最後一件物事消逝了。
靡音擡頭,看着殷獨賢,那眼神,是他無法承受的鄙夷。
“殷獨賢,你果真是個懦夫。”靡音這麽說道。
聲音很輕,卻夾帶着刺。
“住嘴。”殷獨賢這麽命令道。
“毓蘭她給予了你生命,難道這還不夠嗎?”靡音牢牢地鎖住他的眼睛,一刻也不離開:“你憎恨她為你創造的一切,你瞧不起這一切,可是這些都是她能給予你的最好的東西!”
“住嘴!”殷獨賢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被那目光所刺痛。
疼痛中是一種驚惶。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讓她帶着遺恨離開!你明明站在那裏,可是你沒膽子去握&住她的手!你讓自己的母親就這麽寂寞地死去!”靡音的聲音漸漸地拔高。
“住嘴!”殷獨賢的身子開始顫抖。
靡音沒有聽從他,也不會聽從他,她繼續逼視着他的內心:“是的,你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受到這麽多的屈辱,你感覺到不公平。你不能恨自己,所以你必須要找一個人來恨。所以你恨毓蘭,因為你知道,她不會怪你,無論你做什麽,即使是你殺了她,她也不會怪你!因為,你是她唯一的兒子!你就這麽利用了她對你的愛,可你回報她的,卻是恨意!卻是無盡的寂寞!你……”
靡音沒有能說完,殷獨賢的大掌,緊緊地掐住靡音的喉嚨。
十指漸漸地收縮着。
靡音無法喘氣,那種熟悉的窒息感,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
她還想罵他,但是已經發不出聲音。
她睜開眼,看着他,眼中是平靜的。
沒有恐懼,沒有憎恨,只有平靜,還有……同情。
殷獨賢被她的目光怔住了。
窗外,是寂靜的下弦月,是寂靜的蒼穹。
而院子中,那些枝葉,正在慢慢發芽。
清冷的香氣,在空氣中拂動,瞬間冷靜了所有人的理智。
殷獨賢的手,慢慢地松開了。
靡音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她的xiong膛,微微地起伏着,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此刻,殷獨賢忽然将頭埋在靡音的頸窩邊。
靡音的肩膀,感受到那漸漸規律的呼吸,是屬于他的。
殷獨賢的頭發,輕撫着靡音的臉頰,一種癢癢的悸動。
而他身上的龍涎香,還有酒的冷冽的香氣,混合在一起,一陣陣地傳來,萦繞在靡音鼻端。
那一刻,天地都是安靜的。
忽然,殷獨賢開口了:“她真的走了嗎?”
那聲音,在這寂靜的時刻,是那樣清幽,無助。
“是的,她真的走了。”靡音的聲音,抛棄了所有的諷刺與嘲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陣陣的涼風吹入,将兩人的發,共同吹起。
在空中,糾纏成了一片。
再也分辨不開。
良久,殷獨賢再次開口:“那天,我想走過去,我想握&住她的手,但是我忘記不了那個場景。”
“什麽場景?”靡音忽然開口。
黃梨木桌上,那紅燭,正在跳躍着。
像女子妖嬈的腰肢。
靜谧地跳躍着。
殷獨賢的呼吸,開始變得痛苦,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午後。
那個昏暗的午後。
那一刻的記憶,是他永遠的夢魇,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夢魇。
是的,夢魇。
無論他位居怎樣的高位,無論他擁有怎樣廣大的國家,無論他有多麽大的權利。
那個場景,還是會在夜深人靜時,鮮明地重複着。
像毒蟻一般,啃噬着他的骨髓,他的內髒,他的所有。
痛不可當。
忽然,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拍撫着殷獨賢的背脊。
仿佛,他是一個孩子。
一個傷心的孩子。
“一切都過去了,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世間的很多事情,都無所謂對錯。”靡音喃喃說道。
她的眼睛,看着那躍動的燭火,仿佛從那裏面,看見了什麽。
燭火照在她的眼睛裏,像是映在湖面上,倒映着。
燈火闌珊。
“她會原諒我嗎?”殷獨賢問,聲音是窒悶的,因為他的口鼻,掩埋在靡音的衣服中。
靡音的身上,有一種特有的淡淡的氣息,能讓人奔騰的血液,瞬間安寧下來。
沒有的聲音,也有着讓塵埃落定的效力。
“會的。”她說:“無論你做了什麽,毓蘭都會原諒你。”
殷獨賢的發絲,繼續在她臉頰上拂動。
他的頭發,也是和毓蘭很像的。
“事情,是不是永遠都無法挽回了?”他問。
“沒什麽,還有下輩子。”靡音看着chuang邊的紫定八方印花燭臺,在燭火的映照下,泛出了銀色與黑色混雜的光澤,一種迷&離的光澤:“下輩子,一切都會從來過,這樣,我們就再也不會做錯事情了……再也不會了。”
銀紅的蟬翼紗,被風微微吹拂着,鼓動着,像是一湖水。
有着圈圈的漣漪。
房間,徹底地被寂靜籠罩。
兩人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沒有動彈。
兩個人,出生自不同的軌道,因着混亂,鮮血,厮殺而碰撞在了一起。
因為那些仇恨與糾葛,他們的生命被打碎,混淆在了一起,成為模糊的無數片。
任何一片,都不是純粹的恨,或者純粹的愛。
但在這一刻,那些東西,都仿佛遠去。
留下的,是傷感,是疲倦,是渴望的寧靜。
第二天,當殷獨賢醒來時,發現枕邊,放着那個香囊。
被撕&裂的地方,細心地縫合了起來,不仔細看,是瞧不出破綻的。
靡音,将它給縫了起來。
福字,終于拼成了完整。
殷獨賢将香囊拿起,輕輕地放在鼻端。
觸覺,是柔&軟的。
裏面放着香料,和靡音身上的味道很像。
殷獨賢閉上眼,靜靜地嗅着。
臉上的那種平靜,和往日相比,似乎多了些什麽。
“靡音姑娘,這是皇上派人送來的補湯,請趁熱喝下吧。”一名眉目清秀的宮女,半跪在靡音面前,那黑色的漆盤,高舉過頭,上面,放着一碗丹紅色的湯。
靡音沒有抗拒,雙手端起,拿着勺,一點點地将其喝光。
那補湯,是西南密&林中的一種靈菌制成。
那種靈菌異常罕見,十年才能長成,因此,這種補湯非常珍貴。
但這種湯的功效卻很顯著,能讓人的身體快速恢複過來。
前些日子,靡音因為體弱而暈倒了幾次,殷獨賢每日都會讓太醫熬制這種補湯,端給靡音服用。
雖然這種補湯的味道不怎麽好,但靡音每次都将它喝了下去。
待靡音喝完,宮女忙上前,将幹果獻上。
靡音撚了一顆,放在嘴中,瞬間,補湯的氣息便被壓了下去。
她揮揮手,讓宮女退下了。
宮女發現,自己最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這一個月來,皇上和靡音,沒有再争吵。
更多的時候,兩人是靜靜待着的。
不說話,甚至不看對方。
但是,房間內的空氣,卻憑空柔&軟了許多。
已經是初春,到處都是滿滿的綠意,柔嫩的,新鮮的。
一眼望去,成為水溶溶的一片,融化了人的心。
或許,在這新的一年中,很多東西,都不再一樣了。
倚玄宮中,每日都是歌舞蹁跹。
那隐隐的聲音,蕩漾在宮殿上空,是浮動的,被風一吹,就消散了。
就像是一切的繁華。
短暫,沒有永恒。
極淨萬還是那樣,躺在軟榻上。
用慵懶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用漫不經心的姿态,游戲着世間的一切。
門開了,殷獨賢走了進來。
“皇上這些天,都到哪去了?”極淨萬沒有停下,而是繼續享受着自己的樂趣。
“抱歉,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殷獨賢在旁邊坐下,微笑道:“二皇子還住得慣嗎?”
“當然,我說過,盛容,是再好不過的一個地方。”極淨萬看着懷中的美人,嘴角微勾,像是黑暗中盛開的曼陀羅。
“多謝誇獎。”殷獨賢繼續微笑。
“可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不日就要回去了。”極淨萬将美人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那種柔滑,無可比喻。
“哦?”殷獨賢微微挑起眉:“這麽快?”
“總不能再次給皇上添麻煩。”極淨萬笑了:“而且,再不回去,皇兄估計又要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狀了。”
“你父皇一向對你疼愛有加,應該沒什麽大礙吧。”殷獨賢端了一杯茶,緩緩地喝着。
“但落下了口實,也是不好的。”極淨萬道。
“二皇子現在的想法,似乎成熟了許多。”殷獨賢道,那聲音的河流中,浮在面上的是贊嘆,而內裏,誰也看不清晰。
“當有刀架在你脖子上時,就必須要成熟。”在說着話時,極淨萬的臉上,還是那種游戲的姿态:“皇兄對我,可是欲殺之而後快。而父皇的身子,日漸差了,如果哪天仙去,我可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清澈的茶水中,映着殷獨賢的笑容。
在水面,蕩漾着。
“你這話,別人可能相信,我卻不敢相信。”殷獨賢輕輕吹拂去茶面的葉子,那袅袅上升的熱氣,被他的氣息折斷,飄散開來。
“哦?”極淨萬揚起眉毛,那是一種詢問的姿勢。
殷獨賢沒有看他,嘴角的笑,悄然無聲:“按照這些年來二皇子培養的勢力看來,真的與大皇子交手,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吧。”
聞言,極淨萬的臉,就像一湖春水,沒有任何的漣漪。
“皇上,”極淨萬這麽說道:“你和我,果然是同樣的人。”
“我以為,這一點,在十多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已經知道了。”茶的熱氣,氤氲了殷獨賢的臉,那笑容,變得有些模糊。
“我和皇兄的勢力,确實是旗鼓相當,只可惜……”極淨萬讓自己的手指,在美人的頭發中穿梭:“可惜,他的血統,讓耶羅的那些長老們,都站在了他那一邊……這樣算來,我的勝算,小了許多。”
“血統固然是重要的,但卻并非是一定。”茶已經不再那麽燙,但殷獨賢還是不斷地向着裏面吹氣,仿佛那是一種習慣:“鮮血,殺戮,可以幫助你洗去血統的痕跡,可以幫你模糊人們的信念。”
“那麽,皇上願意幫助我嗎?”極淨萬擡起眼睛,睫毛下的光,沖破了慵懶,是深沉的。
“自然,當你成為耶羅的皇帝後,我想我們,會相處得很融洽。”殷獨賢這麽說道。
極淨萬笑着,俯下&身子,繼續沉醉在溫柔鄉中。
睹此情狀,殷獨賢站起身來,道:“那麽,就不打擾二皇子做樂了。”
說完,他走出了倚玄宮。
極淨萬忽然覺得待在宮殿裏有些xiong悶。
仔細算算,他已經在這宮殿中待了一月有餘。
極淨萬一向是自由散漫慣了的,于是,他掀開帷幔,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門外的守衛,不敢對他進行阻攔。
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只是阻止別的人進&入倚玄宮。
因此,極淨萬就帶着自己的一個心腹,自由地走了出去。
盛容的皇宮,在初春時節,是美麗的,極淨萬毫無目的地閑逛着。
他專門沿着小徑,穿花拂柳地走着。
确定旁邊無人監視,他的心腹古塔其忽然湊近他耳邊問道:“二皇子,你認為殷獨賢會幫助我們嗎?”
極淨萬伸手摘下一朵花,輕輕放在鼻端一嗅,很久之後,才開口:“他想讓我和皇兄打起來,這樣,便能坐收漁翁之利……古塔其,你要記住,這個世界,誰都不是你的朋友。”
“那麽,我們這次來,是沒什麽收獲了?”古塔其道。
“怎麽會沒收獲呢?”極淨萬閉上眼,惬意地笑着:“這次的旅行,讓我看見了盛容的美麗,也讓我知道了,如果能擁有它,那将是多麽好的一件事。”
靡音帶着一名宮女來到了皇宮的一隅。
最近,她每天都會來這裏采&花。
也許是太過閑暇無事了。
采下之後,将花瓣曬幹,做成幹花,沐浴時,放在澡盆中,那香氣将會浸入肌膚之內,經久不散。
初春了,到處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那陽光,懶洋洋的,透過衣服,照射在人的皮膚上,弄得人癢癢的。
那宮女與靡音相處久了,覺得她脾氣随和,漸漸也敢與她對話。
此刻,她便問道:“小姐,為什麽你總是要來這裏采&花呢?禦花園裏不是有更多嗎?”
靡音的手,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連那指尖,都是精致的。
她淡淡說道:“這裏的花,禦花園裏并沒有。”
“是嗎?”宮女微微皺着眉頭,四下打量了一番,道:“但是,我怎麽覺得差不多呢?”
靡音也不欲和她多說,便道:“我有些渴了,你去幫我端杯茶來吧。”
“那,小姐想一個人待在這裏嗎?”宮女問。
“怎麽,你還擔心我跑了?”靡音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惱怒,也沒有諷刺,溫和得像一江春水。
這一番話由她說出,意味又不一樣了。
宮女自然清楚,靡音是怎麽也跑不出這九重宮闕的,于是,她馬上道:“奴婢不敢,奴婢馬上就去。”
靡音沒有擡頭,只是安靜地說道:“別急,慢慢走,小心摔着。”
“是。”宮女這麽答應着,但腳下哪裏敢慢,一陣風似地遠去了。
這是宮中最僻靜的角落,常年處于陰暗之中。
即使是盛夏,也是一陣陰涼。
但是,還是有生命,在這裏默默地滋生。
那些,更為強悍,更為黑暗的生命。
靡音蹲下&身子。
等站起來時,手中,已經握着一株陰暗的生命。
在那瞬間,陽光,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地面,生長着無數的雜草,踩在上面,像是地毯一般。
柔&軟,不真實。
确實,有人踩在了上面。
一個陌生的腳步聲在靡音身後響起。
那聲音,帶着皇宮中特有的陰謀的氣息。
遲疑的,狠毒的,堅毅的。
靡音轉頭,看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內侍。
她認得,那是麗姬的心腹。
看見靡音回頭,那內侍的臉,忽然扭&動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恢複了鎮靜。
他的眼睛,沉了下來。
“你,想殺我嗎?”靡音的聲音也是同樣的鎮定。
“公主,果然很聰明。”那內侍道。
兩人用平靜的态度商量着生死。
那平靜,在瞬間,成為了怪異。
內侍還很年輕,二十歲上下,有着一張清秀的臉頰,但是他的眸子,卻不再純粹了。
他被皇宮中的陰謀,還有每日都在發生的殺戮所浸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