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謀殺

“麗姬派你來除去我,是嗎?”靡音繼續問,聲線平穩得就像在談論今日的天氣。、

“怪就怪,靡音公主太得chong了吧。”內侍的這番話,是從牙齒縫中蹦出來的:“這些日子,皇上每晚都在雙靈宮中歇息,咱們麗妃娘娘的chuang,太冷了,都要把娘娘給凍死了。所以,麗妃娘娘只好讓公主先死。我想……公主對此應該會理解吧。”

靡音點點頭。

她的手,輕輕撫&mo着身邊的一朵嫣&紅色的花,輕聲道:“難道,你們就不怕殷獨賢追究?”

內侍笑了。

乍看之下,那笑容浸潤在陽光之下,卻沒有半點暖意。

他将手往靡音身後一指,道:“公主看見那口枯井了嗎?到時,我把公主往裏面一推,這左右又沒人看見,公主就只能是不慎滑倒墜入了。”

靡音再次輕輕點了下頭:“你們想得真周到。”

“麗妃娘娘計劃了好些時日了,一直派我跟着公主,可直到今天,才有下手的機會。”內侍繼續笑着。

那笑容,映照着身後的花,忽然之間,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靡音的手,慢慢合上,握成了拳頭,那嬌弱的花,流出了嫣&紅的汁液,将她的手,浸染成血色。

她輕輕垂下眸子,道:“可是,我并不想死呢。”

“那,可就由不得公主了。”內侍的笑容,在慢慢地慢慢地變冷。

接着,他眼中兇光一閃,整個人像急電一般,向着靡音沖去。

他的手,像是野貓的爪子,死死地掐住靡音的頸脖,防止她叫出聲來。

他看上去是高瘦的,但力氣,卻大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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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音就像一片葉子似的,身不由己地被他給拉扯到了井邊。

他雙手拖着靡音的脖子,要将她的頭,往井口中塞。

內侍的眼睛裏,全是紅色,一種嗜血的紅色。

只要一點,只要再一點,他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是的,只要再一點。

可是忽然之間,靡音轉過頭,看着他。

她的眼中,是一種模糊的寂靜。

帶着,一種妖魅。

妖魅的微光。

內侍忽然之間,怔住了。

就在那一剎那,靡音的右手食指,猛地向着他的眼睛戳去。

她的動作,非常迅速。

她的方向,異常準确。

于是,那長長的堅&硬的指甲,就這麽刺&入了內侍的眼睛。

內侍先是感覺到左眼一熱,接着,一陣劇痛在她的腦袋中爆炸開來。

他顧不得其他,忙松開掐住靡音脖子的手,捂住自己的臉。

那種痛,是不堪忍受的。

內侍的全身,開始痙攣。

他的嘴中,爆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

那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樣的聲音,是他發出的。

但他沒有痛苦多久,因為緊接着,他被人重重一推,墜入了井中。

慘叫聲,徹底停止。

再也不會響起。

宮牆,花,草,樹木,全都蒙上一抹冤魂。

新的冤魂。

靡音站在原地。

在這場異常混亂的厮殺後,這處天地,重新恢複了平靜。

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液體墜&落在草上的聲響。

靡音的手指甲上,還沾染着一些混沌的液體,紅白交雜的液體。

當她将手指從內侍的眼中收回時,這些東西,也同時跟随着她。

靡音現在還記憶着剛才自己的手,戳破內侍眼珠時的那種感覺。

一種淋漓的恐懼。

她殺了人。

她親手,将一個人殺死了。

靡音的xiong膛,急劇地起伏着。

她的臉,比紙張還蒼白。

而她的身子,也是一半冷,一半熱。

看着手指上的東西,靡音的胃像是忽然之間被人打了一拳。

她猛地嘔吐了起來。

将胃中的所有東西,都嘔吐了出來。

到最後,實在沒有吐的了,她開始吐膽汁。

深綠色的膽汁。

在她以為自己要将內髒都吐出來時,一雙手,慢慢地拍撫着她的背脊。

一下下,很輕柔。

接着,一張錦帕遞在了她的面前。

靡音快速接過,甚至可以說是搶了過去。

她并沒有用來擦拭嘴角,而是用來擦了手。

她将手上的那些渾濁物體,一遍遍地擦拭去。

她很用力,甚至将指甲,都折斷了,而指尖的皮,也破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住手。

她就這麽機械地,顫抖地擦拭着。

直到那錦帕破了,她才停下。

此刻,她的那根手指,已經紅腫,和其餘的纖細的四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靡音的情緒,到此刻,才稍稍平靜下來。

她擡頭,看向了來人。

那是個陌生的男人,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高貴的氣度。

那線條分明的臉上,是一種懶洋洋的腔調。

他看人視物,總是漫不經心的。

他的衣服,松松地系在了身上。

極淨萬也看着靡音,深深地看着她。

是的,剛才,無意中走到這裏的他,目睹了一切。

他認得這個女人。

上次,就是她将殷獨賢叫走的。

極淨萬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居然能在殷獨賢面前毫不害怕。

從此,他也将那抹嬌豔放在了心中。

極淨萬記得靡音那被薄汗給粘在額上的發。

仿若妖豔的圖騰。

而剛才,他看見她在殺人。

頓時,她身上那種特有的妖豔,被血腥的味道,浸染得更為濃烈。

突然之間,她的發,像是粘在了他的心上。

“你叫什麽名字?”極淨萬問。

靡音沒有回答,她站起身,垂下眼眸,道:“謝謝。”

接着,她便越過他,要離去。

當走動起來時,靡音才發覺,自己的腳,是酸軟的。

是的,是酸軟的。

極淨萬拉住了她的手。

靡音穿着一件月白的衫子,那袖口,滾着銀絲的邊。

觸手,便是一陣舒适的涼滑。

一陣風吹來,靡音的發,飄散在極淨萬的唇上。

短暫的接觸,若有若無,極致的誘&惑。

極淨萬閉上眼,似乎要将靡音發絲中特有的氣息存在心中。

他重複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靡音轉過頭來。

此刻的她,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

而那無波無瀾的眼睛中,卻隐隐有着光。

沉在湖底的光,神秘,绮麗。

讓人情不自禁,想進&入,想一探究竟。

但是極淨萬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靡音忽地甩開他的手,像世間最靈巧的貓一般,走了。

她的步伐,是那麽輕,也是那麽地快。

極淨萬的手,抓住的只是一縷空氣。

還有那涼滑的感覺。

揮之不去。

榮麗宮中,麗姬正在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是的,一定會成功的。

陳玉是她的心腹,心夠狠,也夠機靈,當初容帝時期,就幫自己除去了幾名争chong妃子。

而這次,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因為,那人是靡音。

一個只知道躲在青兮身後哭哭啼啼的靡音。

是的,她根本就不用擔心。

只是……麗姬看向那越漸西沉的紅日,蛾眉緊蹙了。

為什麽陳玉還沒有回來?

麗姬如玉般的手,緊緊地交握着。

那右手手腕處,雖然戴着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镯,但還是遮擋不住那骨頭折斷的痕跡。

是的,這是靡音給予她的傷害與侮辱。

這些日子,皇上一直留宿在靡音那裏。

而自己這,他卻沒來看一眼。

麗姬悲憤地發現,這個世界還是一樣。

靡音還是輕而易舉地獲得了所有的chong愛。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既然朝代的颠覆毀滅不了靡音,那麽,她就要來毀滅她。

是的,她要毀了靡音。

麗姬的手指,已經被自己給掐出了血。

但是她毫無知覺。

她的耳朵,全都在聆聽着外面的每一絲風吹草動。

有好幾次,她似乎都聽見了陳玉的腳步聲,但是等待許久,也沒有人進&入。

即将落下的太陽,是一種極豔的紅色。

像是誰的血。

麗姬轉頭,看向銅鏡中的自己。

血紅的光,從窗棂射入,鋪在她身上。

整個的她,像是沐浴在鮮血之中。

看着那樣的自己,麗姬忽然驚慌起來。

全身,在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麗姬以為是陳玉完成了任務,便驚喜地擡頭。

但是,她看見的,卻是殷獨賢。

麗姬頓時怔在原地,連禮也忘記了行。

“怎麽,愛妃不認識朕了?”殷獨賢微笑着看向麗姬。

麗姬認識他嘴角的那個笑。

上次在慶仙宮外,他也是這麽對着自己笑的。

然後,他就折斷了自己的手。

麗姬忽然抖如篩糠,她一步步地往後退着。

“愛妃為什麽要害怕呢?”殷獨賢還是保持着那個笑容。

麗姬猛地跪在地上。

膝蓋與水泥地面發出清脆的,顫粟的聲響。

“皇上……皇上……饒命!”麗姬哭喊着。

那張美麗的臉上,滿是驚惶。

“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殷獨賢的聲音輕飄飄的:“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麗姬想跑,但是她的腳,已經完全失去了力氣。

她只能跪在原地,看着殷獨賢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來。

那張美麗的臉,像紙一般蒼白。

殷獨賢在她面前停下。

他伸手,擡起了她的臉頰。

麗姬努力地想看進他的眼睛。

可是她看見的,竟然是殺意。

寧靜的殺意。

“麗姬,你真美。”殷獨賢說:“可是,為什麽你不珍惜自己的美麗呢?”

“皇上,臣妾知錯了!”麗姬不停地磕着頭:“皇上,你就饒了臣妾這一次吧!”

殷獨賢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輕柔得沒染上任何東西,任何情緒。

他說:“麗姬,很多事情,都是不可原諒的。”

麗姬渾身的力氣還有血液都随着這句話徹底地離開了她的身體。

她擡起頭,不可置信地問道:“皇上,你真的……真的要因為靡音而殺了我?”

殷獨賢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是的。”

麗姬像是被一個無形的大錘擊中似的。

雖然她跪在地上,但她的身子還是在不停地搖晃着。

“為什麽?”她喃喃問道:“難道說……我和她,不一樣嗎?”

殷獨賢的手。

那雙指尖染着冰雪的手,來到了麗姬的頸脖上。

“是的,她和你,是不一樣的。“殷獨賢這麽回答了她。

接着,麗姬便聽見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和上次她手骨被折斷的聲音一樣。

但是這次,被折斷的是她的頸骨。

然後,麗姬閉上眼,像一灘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再也沒有了知覺。

在殺戮之後,靡音快步跑回了雙靈宮。

她什麽也沒說,直接沖進寝室,跑到chuang上,将被褥緊緊地蓋着自己的頭臉。

但是,無論蓋多少層被褥,她還是感覺到冷。

從她右手食指中傳遞出的冷,進&入她的四肢百骸。

漸漸地将她凍僵。

靡音開始瑟瑟發抖。

她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陳玉的慘叫聲,一直充塞在她的耳朵裏。

漸漸變大,脹滿了她的身體。

像是一只手,在她的體&內,不停向外捅着。

馬上,就要破皮而出。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

是的,恐怖。

那聲音在不斷地放大,将靡音的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震動得麻木。

靡音無法忍受,她忽然尖叫了起來。

她想用這種方式,想用自己的尖叫壓住陳玉的聲音。

她蓋着被褥,因此那尖叫聲,聽起來,是窒悶的。

像是一只被圍困住的獸。

小獸。

她不停地叫着,與陳玉那凄厲的慘叫聲對抗着。

這不是她的錯,這不是她的錯。

這是她必須做的。

靡音這麽告訴着自己。

她要活下去。

她必須這麽做!

靡音繼續叫着,一直在尖叫着。

直到一雙手,拍撫上了她的背脊。

那手,是冰冷的,像是染上了雪意。

雖然隔着厚厚的棉被,但靡音還是感覺到了那陣涼意。

那是,殷獨賢身上特有的涼意。

然後,她頭上的被褥被掀開。

殷獨賢,就坐在她的身邊。

“沒事了,”殷獨賢幫靡音将額頭上那被汗水沾濕的發給撫順,他說:“沒事了。”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平靜。

但,也許是這初春柔&軟空氣的熏染,殷獨賢的平靜,染蒙上了一些別的東西。

靡音忽然抱住了殷獨賢。

緊緊地抱住。

像是一個受到驚吓的孩子。

像是在驚恐的海水中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沒事了。”殷獨賢道。

聲音很輕。

他說:“沒事了。”

風吹入,将輕紗帷幔吹拂起。

像一層水,牢牢地包裹着他們。

靡音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被褥。

那上面所繡的牡丹,在安靜地綻放着。

安靜地,綻放。

第二天,極淨萬正在如常欣賞美人歌舞時,殷獨賢到來了。

兩人照舊是一陣mo不着邊的寒暄。

接着,殷獨賢若無其事地說道:“聽說,昨天二皇子出了這所宮殿?”

極淨萬懶懶地一笑:“怎麽?難道說,皇上不允許?”

“二皇子是客,自然是可以到處走動的,不過,”殷獨賢輕輕看了極淨萬一眼:“現在耶羅與盛容關系緊張,二皇子還是避嫌為好。”

“放心,昨天沒熱看見我。”極淨萬不在意地笑笑。

“即使看見,也沒什麽。”殷獨賢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刻上去的:“因為,他們也沒有命能說出去的。”

這句話,應該是冷的,但殷獨賢,卻說得那樣淡靜。

“對了。”極淨萬道:“明天我就要啓程回耶羅,不過臨走前,想要跟皇上要個人,不知皇上可否割愛?”

“哦?二皇子看上了誰?”殷獨賢問。

極淨萬慢悠悠地說道:“就是那位前朝的公主,靡音。”

接着,他擡眼,看向了殷獨賢。

殷獨賢的眉梢,忽得擡高了一些。

“靡音?”他這麽問道。

“是的。”極淨萬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一滴清酒順着他的嘴角淌下,越過他的喉結,一直到達那麥色的肌膚上。

“她很美,我很喜歡。”他這麽說。

殷獨賢還是保持着那樣的笑容。

沒有做聲。

歌舞仍然在繼續着。

美人的裙裾,飄蕩于空中。

金步搖,玉耳墜,清脆作響。

簫聲,鼓樂聲,盈徹宮殿。

原本是很熱鬧的場景,但因為殷獨賢和極淨萬的寂靜,這種熱鬧頓時顯得不安。

隔了許久,極淨萬輕聲道:“看來,皇上是舍不得那個女子呢。”

殷獨賢還是一樣地淡靜。

嘴角,是一朵淡靜的笑。

“其餘的人都行,只有她不行。”他這麽回答。

“皇上就這麽喜歡那個女子?”極淨萬淡淡地問着,但那眼睛,于慵懶之中帶着一絲探究。

殷獨賢沒有回答,他只道:“盛容的美人可不止她一個。”

接着,他拍了拍手。

立即,從宮外進來了一群盛妝麗人。

空氣中,頓時盈滿了香氣。

所有的光華,都凝聚在她們身上。

那每一張面孔,都足以奪去男人的全部神智。

“二皇子,這些,還滿意嗎?”殷獨賢問。

“果然是份厚禮。”極淨萬的眼睛,滿足地半阖上了。

靡音一直看着庭院中的花木。

初春,是最有生命力的季節。

什麽,都有可能成長起來。

昨晚,是殷獨賢一直陪伴着她。

他一遍遍地安慰着她,一遍遍地拍撫着她,直到她睡去。

靡音一直在想着這些舉動的含義。

她努力地回憶着殷獨賢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絲表情。

她想從中,找到一些什麽。

正在這時,她看見了一個香囊。

繡着福字的香囊。

那些裂痕,被細心而巧妙地縫合了起來。

針法,是靡音再熟悉不過的。

而此刻,這香囊就挂在殷獨賢的身上。

他來了。

靡音擡頭,看着他。

風,挾帶着淡淡的清香襲來,将兩人之間的空氣也熏染得頗為柔&軟。

這是第一次,他們各自的眼中,沒有怨恨,沒有嘲諷。

他們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彼此。

許久之後,殷獨賢開口了:“好點了嗎?”

靡音微微垂下眼。

她的右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是的,那種感覺,又到來了。

手指,刺&入了眼球中。

那些血,那些混沌的液體,似乎一輩子,也洗不幹淨了。

而此刻,在這空寂的庭院中,似乎又傳來了隐隐約約的慘叫聲。

鮮明如昨。

一切,都歷歷在目。

一切,都聲聲在耳。

她無法不去看,不去想。

那顫抖,沿着右手食指來到她全身各處。

靡音忽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再次尖叫起來。

但是,一雙手臂将她緊緊地環住了。

殷獨賢将她摟入了自己懷中。

庭院寂寂,花&徑幽幽。

暖黃的日光,被樹枝遮擋,碎成潋滟的一片片。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我在這裏,沒人能夠殺你。”殷獨賢這麽說道。

靡音的臉頰,枕在他的衣襟上。

滑&膩,有着絲線所造就的凹凸。

靡音擡頭,看見了他xiong前的那條龍。

明黃的龍。

栩栩如生。

靡音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麽,全身如被電擊一般。

她猛地推開了他。

似乎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

然後,她驚惶地向着自己的寝室跑去。

但是她沒有能夠成功。

因為,殷獨賢拉住了她。

他不讓她逃脫。

靡音被拖回了他的懷中。

他直視着她,目光炯如寒冰;“為什麽你要躲開我?你在害怕什麽?”

靡音的貝齒,咬住了自己的唇。

緊緊地咬住了。

她不回答。

她不能回答。

可是殷獨賢逼迫着她回答。

是的,他要她的回答。

他的眸子裏,是噬人的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深深地看入靡音的內心,狂肆地想要尋找一些什麽。

是的,他在尋找。

尋找自己所需要的那種東西·。

靡音忍受不了那種目光,她在躲閃着。

拼命躲閃着。

她的頭,不斷地晃動着。

耳墜,叮叮作響。

糾纏住了她腮邊的發。

“你究竟,在害怕什麽?”殷獨賢捧住了靡音的臉。

他不允許她的躲避。

不再允許。

靡音看着他的眸子,忽然之間,像是被無窮的黑暗吞噬似的,全身一震,猛地将他推開。

蜜意的身子在顫抖着。

“不行,”她喃喃道:“不可以,你害死了姐姐,我不可以,我不可以!”

說完,她轉身,快速向着寝宮跑去。

腳步,滿是驚惶與不安。

殷獨賢的手上,還保留着靡音臉頰的滑&膩,還有溫度。

從他掌心那些神秘的紋路,一直傳到他的全身。

他看着靡音遠去的倉皇的背影,臉上第一次,生出了一種混沌。

那是他自己,也無法看清的混沌。

靡音沒有起chuang,她一直蜷縮在被褥中。

仿佛那是世間最安全的地方。

水色的被褥,上面繡着牡丹,精致,栩栩如生,那豔麗的顏色,似乎要流下來似的。

靡音的手,就這麽撫&mo着那牡丹。

手掌心中,似乎,也是濕&潤的。

紅木桌的漆盤上,放着那碗補湯。

還在冒着白色的熱氣。

靡音沒有喝。

她不能再喝。

她将手,拿起來,放在自己的眼前,細細地看着。

是的,看着掌心中的紋路。

那些紋路,複雜,代表着命運的軌道。

可是凡人,卻是看不清的。

無論怎麽努力,也看不清。

靡音将手,慢慢擡起,對準了陽光。

初春的陽光,有着恰到好處的光亮,還有恰到好處的溫度。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那陽光,輕易地穿過了指尖。

靡音的十指,像是燃起了橘紅色的火。

燃火的手指。

燃燒的自己。

忽然,門被推開。

“吱呀”一聲。

這聲音,與往常不同

或者說,今天,都與往常不同。

明黃綴金靴子,踏在厚重的,花紋繁複的地毯上,沒有任何聲音。

但是,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靡音的心上。

重重地。

“聽宮女說,你在chuang上躺了兩天。”殷獨賢在chuang邊坐下,輕聲問道:“為什麽不讓太醫來看看?”

靡音沒有回答。

她一直低垂着頭,像是要低到塵埃當中。

殷獨賢很想伸手,擡起她小巧的下巴,逼着她,直視着自己。

但是,他沒有。

這次,他沒有逼她。

殷獨賢轉頭,看見了桌上的補湯,便走過去,将碗端起。

“喝了吧。”他遞給靡音。

靡音沒有接過,只是搖搖頭。

“這湯需要按時服用,喝了吧。”殷獨賢再次說道。

靡音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接過了。

靡音的手,如白玉一般。

滑&膩,柔潤。

而那盛湯的碗,也是白玉制成的。

在那一剎那,殷獨賢分不清晰了。

靡音接過,慢慢地喝着。

但是才喝下一口,她就像是被電擊一般。

那手一滑,整碗湯就這麽灑在被褥上。

而靡音,也捂住xiong口,猛地嘔吐起來。

殷獨賢拍撫着她的背脊,沉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靡音只是嘔吐,說不出話來。

殷獨賢對着內侍道:“快去喚太醫。”

內侍應聲便要去。

聞言,靡音的眉梢劇烈地顫抖起來,她一把抓住殷獨賢的手:“別去!我沒事的!”

內侍,停下了腳步。

睹此情狀,殷獨賢眼睛一沉:“你,在隐瞞什麽?”

靡音緊緊咬着下唇。

她的力度是那樣的大,紅唇上瞬間陷落了深深的印記。

她不作聲,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xiong口。

臉上,是痛苦。

那種痛苦,不止是身體上的。

更多的,是心上的煎熬。

殷獨賢瞬間,明白了什麽。

他站起身來,看着靡音。

靡音沒有擡頭,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于平靜中,是波濤暗湧。

殷獨賢重複道:“馬上,讓太醫,馬上來這裏!”

內侍連忙轉身,向着太醫院跑去。

沒多久,幾名太醫便趕來,為靡音把脈。

靡音緊緊地閉着眼睛,那薄薄的眼睑,包裹住的,是絕望,是無措,是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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