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殺意

是的,靡音知道。

她了解殷獨賢的一切。

了解他的罪惡,了解他的黑暗,了解他各種殘忍的手段。

在她這麽對待他之後,殷獨賢對她的恨,比現今地上的血,還要粘稠。

所以,他會用最殘酷的方式,來對待自己。

他,會傷害她身邊的人。

他會作出讓她痛苦一生的事情。

靡音看着殷獨賢向着自己走來。

一步一步。

他的腳,踩在血上,地上,瞬間出現了一行血的腳印。

像是地府的惡鬼,慢慢向着靡音的方向走來。

靡音直覺性地捂住了小&腹,她似乎知道殷獨賢要做什麽事情。

她想要後退,可是不行,她的背後,是楊池舟堅&硬如鐵的xiong膛。

他擋住了她的去勢,他不讓她逃離。

殷獨賢,楊池舟,他們都不讓她逃離。

靡音不懂,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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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她要遇見這樣的兩個人。

為什麽她要和他們糾纏。

她不懂。

她更不懂的是,為什麽老天要做這樣的安排。

如果她的生命是絕望的蒼白,那麽,為什麽要為她安排慕情這樣的晴天。

為什麽要讓她享受到幸福後,又再次殘忍地奪去。

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究竟犯了什麽樣的罪過,要遭受這樣的懲罰。

殷獨賢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來,他的臉上,無喜無悲,平靜得像是湖水,同時,也冰冷得像是天山之巅那萬年不化的雪。

“不要,”靡音喃喃道:“不要。”

然而就在殷獨賢即将靠近靡音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因為,一雙手,将他的腳緊緊地抱住。

低頭一看,殷獨賢發現,那是慕情。

因為重傷而倒在地上的慕情。

此刻的慕情,感覺到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每一處地方都在不斷地爆發着劇痛。

他的力氣,就在楊池舟的擊打中逐漸消逝。

他聽見了自己的血液一股股流出體外的聲音。

他感覺到身體很冷——就像是逐漸死去那般的冷。

慕情明白,今晚,他是難逃一劫了。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微小的,對付殷獨賢和楊池舟,不過是蚍蜉撼樹。

但是,他還是要去做。

他還是要去保護自己的妻兒,直到他死的那一刻。

殷獨賢看着他,看着這個奪去靡音心的男人。

靡音說,她愛他。

很好。

殷獨賢很高興聽見這樣的話。

因為這樣一來,自己加諸在慕情身上的痛苦,将會百倍千倍地在靡音身上找回來。

夜,更深了,四周沉浸于一種死寂。

有風,陰涼的風,像白骨一般的風吹拂着大廳外的竹林。

可是,今夜的竹林,卻不會搖曳。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一種窒悶的血腥之氣給包圍着。

所有的東西,都沾染上了這種氣息。

越積越多,直至無法行動。

每個人的毛孔中,都積塞了血腥的濃烈氣息,喘不過氣來。

靡音看見,殷獨賢的嘴角,有了一道紋路。

像是笑紋。

明明是柔和的弧度,但是,卻給人一種無端的銳利感。

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刀槍劍戟。

這時,只見他身形一動,接着,慕情便像是一張輕薄的梅花箋一般,飄到了大廳的柱子上。

接着,重重墜&落在地。

柔&軟的身體和堅&硬的地板碰撞的那一刻,靡音的大腦一片空白。

但瞬間,她便回過神來,發出世間最慘厲的叫聲。

那聲音,傳出大廳,在整個空山上方的天空回旋。

慕情還沒有死,他的xiong膛,還在靜靜起伏。

他的呼吸,很輕很輕,仿佛随時,都會停止。

他的臉龐,是一種琉璃般的蒼白。

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灰,再也不複存在。

靡音的雙手,在微微顫粟着。

殷獨賢重新轉身,向着靡音走來。

在他做完這一切,在他剛傷過人後,殷獨賢嘴角的笑的弧度,沒有一絲變化。

沒有一絲,變化。

“放心,我一定會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看着你們的孩子,成為一灘血水,才會放他去死。”殷獨賢靜靜地宣布着。

他仿佛是全天下的王,輕易地便決定了每一個人的命運,每一個人的生死。

看着他向自己走來,靡音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縮緊。

她用自己的雙手牢牢護住小&腹。

她的态度是堅決的,但是,靡音明白,這是無能為力的。

是的,無能為力。

她無法阻止殷獨賢。

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一陣兵器破空聲傳來,同時,一道幽冷的光将殷獨賢冷峻的面容照亮了一瞬。

接着,一把鋒利的劍,向着殷獨賢的頸脖刺去。

那把劍,那股力,彙聚了主人的全部恨意。

最濃烈的恨意,在劍鋒上蔓延,包裹,彙聚,凝聚出最強大的殺伐之意。

周邊的空氣,都因為這把劍而扭曲。

如果劍有靈魂的話,那麽,這把劍的靈魂,便是殺。

是的,它在竹林之下,舞了無數個晝夜,都是為了殺。

為了殺的複仇。

它的出鞘,便是為了奪取殷獨賢的性命。

劍鋒上,有着泛藍的光。

那是無數含冤的幽靈,附着在這把劍上。

他們,要一起奪了殷獨賢的命。

就如同,當初,殷獨賢對他們所做的那樣。

這把劍的速度,如閃電一般迅捷,所到之處,像是有響雷滾滾,挾帶起了風雷之勢。

當殷獨賢回過神來時,劍已經離他的頸脖只有微毫之差。

從來沒有人,能夠将危險離得他這麽近。

從來沒有人。

殷獨賢眉宇一跳,生生停住腳步,将身體順着劍的來勢一起滑動。

這個動作,只是在一瞬間完成,看似小小的移動,卻必須要動用他全身的力氣來完成。

就像是這來勢洶洶的一招,也是柳易風用盡全力擊出的。

可是沒有用,他還是失敗了。

殷獨賢的頸脖,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汩汩而流。

可是,他沒能傷到他的性命。

柳易風沒能手刃仇人。

柳易風的眼裏,自始自終,都是死灰。

在那灰燼的深處,掩埋的,只是一個目的。

殺了殷獨賢。

這甚至就是他活着的目的。

是的,殷獨賢,這個惡魔。

他逼死了青兮,而現在,就連靡音也不放過。

他必須要殺了殷獨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殺了他!

柳易風沒有任何停頓,他繼續拿着那把劍,向着殷獨賢刺去。

此刻,旁邊的那些高手都已經回過神來,趕緊保護着殷獨賢。

柳易風的眼裏,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他的世界中,只有殷獨賢一個仇人。

他要殺了他,他生存下來的意義,就是為了殺他。

他拿着劍,繼續将自己的殺意,恨意,全都彙聚在劍上,不顧一起地向着殷獨賢刺去。

柳易風像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向着殷獨賢沖去。

他要撕&裂他,要将他碎屍萬段!!!

柳易風的劍,每一招都是向着殷獨賢。

每一招。

周圍的高手都在刺殺柳易風,在阻止他的攻勢。

可是他沒有停止,一瞬也沒有停止。

他的每一劍,都是向着殷獨賢。

殷獨賢被他逼得連連後退,頗有些狼狽。

連自己性命也不要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幾招之間,殷獨賢的身體已經被劃出了許多道傷口。

雖然因為衆人的阻擋,那些傷口多是外傷,但那種死亡逼近的氣息,還是讓殷獨賢非常不舒服。

柳易風的攻勢,像是任何人也無法阻擋。

同時,他也不理會其餘人。

他那染着血色的眼睛中,只有殷獨賢。

他只想殺了他。

周圍高手的刀劍時而會砍到他身上,可是柳易風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繼續追殺着殷獨賢。

他不願意浪費招式在那些人身上。

因為他今天本沒有打算活到天亮。

現在,就是他生命最後的時期,每一瞬,他都要用來斬殺殷獨賢。

那些手下見勢,紛紛舉刀向柳易風身上砍去。

柳易風穿的,是黑色的勁裝,但是那些傷口處浸染出的血,還是在燭光之下閃着暗暗的幽魅的光。

此刻的他,已經成為了一個血人。

被複仇的情緒燃燒的柳易風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昏眩。

他明白,自己已經快不行了。

而這時,殷獨賢已經退到了角落中。

他的身後,是牆壁,無路可逃。

于是,他彙聚起最後的力氣,真真正正地,拼了命似地,向着殷獨賢刺去。

他,一定要殺了殷獨賢。

這是自己的使命。

只有這麽做,他才能替青兮報仇,只有這麽做,他才能保護住靡音。

果然,那種殺氣,狂烈勇猛,直直地向着殷獨賢肆去。

那劍氣,甚至已經斬斷了殷獨賢的一縷發。

黑色的發,滑過他冰白的頸脖,慢悠悠地向着地上飄去。

劍鋒泛起的幽藍,在殷獨賢和柳易風的眼中同時映出。

已經,避無可避。

然而就在這時,就在那劍尖要刺&入殷獨賢的身體之際,殷獨賢忽然作出了一個舉動。

他從袖子中射出一根蠶絲線。

那線,似乎沾染上了他的體溫,也是冰白。

那線,像是有知覺一般,竟然自動纏上了旁邊一名侍衛的頸脖。

接着,殷獨賢使力,那人瞬間就被拉到了他的面前。

而劍,也同時刺&入了那人的身體。

那名侍衛睜大了眼睛。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他的腹部,似乎傳來一陣冰涼,那種能夠帶去生命的冰涼。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一把劍正捅入了他的腹部。

侍衛擡頭,用一種略帶疑惑的目光看着殺自己的人——柳易風。

他靜靜地看着。

沒有恨,也沒有怨。

或者,這就是他的命。

皇帝的近身護衛,是要随時承受死亡的。

他要用生命,保護自己的王,保護殷獨賢。

不是自願。

只是一種責任。

可就在這時,他的腹腔裏有了第二次的冰冷。

另一把劍,背後刺穿了他的身體。

沒有停止。

在刺穿了自己的身體之後,那把劍繼續向前。

因為它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柳易風。

殷獨賢在将侍衛抓來幫自己擋住了柳易風那淩厲一劍之後,便悄無聲息地奪下了侍衛手中的劍。

然後,他捅穿了侍衛的身體,接着,将劍尖送&入了柳易風的身體中。

殷獨賢繼續向前,他快速地推着侍衛。

殷獨賢的劍上,穿着兩個人。

長長的劍身上,鮮血在來回流溢着。

兩個人的鮮血。

侍衛,柳易風。

柳易風想要将劍從自己身體中抽出。

但是他做不到,因為他在被迫後退着。

他拔不出自己體&內的劍。

就在後退了三步之際,柳易風從那垂死的侍衛雙眼中看見了寒光。

漫天的寒光。

漫天的劍。

在下一瞬,柳易風便感覺到身體被無數把劍刺穿。

其餘的侍衛,争先恐後地将自己的劍,刺&入了柳易風的身體。

血,無數的血,從他的身體中流出,染滿了地面。

從來沒有人知道,一個人的血,原來會有這麽多,這麽濃。

那些劍,依舊在刺着。

捅入他的身體,接着拔出,再捅入。

兵器刺&入皮肉的聲音本身是很小的,但是衆多的刀劍,不斷地捅入,那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柳易風沒有感覺到多少痛苦。

盡管那些利器還在他體&內進出,可是,那些疼痛已經消失了。

而他眼前的世界,也開始無聲地旋轉着。

桌椅,鮮血,殷獨賢,慕情,靡音,全都在不停地旋轉着。

華麗的花,盛開與枯wei。

都在一瞬之間。

都已經,沒有所謂。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柳易風似乎看見大廳外進來了一名女子。

身姿優雅,像是一朵清冷的聖蓮。

眉梢眼角,都是極致的美麗。

那是,青兮。

柳易風看見,青兮對着他微微一笑:“易風,我來接你了。”

柳易風那染血的嘴角,露出最平和最滿足的笑容。

然後,他永遠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靡音感覺像是有盆冰水,從她的頭淋到腳,冷得她牙關打戰。

柳易風。

柳易風。

柳易風。

靡音想要開口喚他,她不相信柳易風會就怎麽死去。

不可能的,他經歷了那麽多的酷刑,都活了下來,他不可能就這麽死去的。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靡音張開口,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喉嚨,像是被什麽給哽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靡音的心,痛得像是正被一把鈍刀給切割着。

她不敢喚。

她不敢打碎自己最後的希望。

但是殷獨賢幫她打碎了。

他面無表情地将劍抽出。

劍,再度從兩具身體中劃過,劍身上,是流暢的血痕。

失去了支持,柳易風和那名侍衛倒在了地上。

靡音清楚地看見,柳易風的xiong膛,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微弱的呼吸,都已經不再。

生命的最後的微塵,也已經飛走了。

他,死了。

被殷獨賢殺死了。

靡音全身僵硬着。

柳易風。

那個和青兮一樣疼愛自己的柳易風。

那個無論自己提出什麽任性要求都會答應的柳易風。

他就這麽去了。

永遠地去了。

靡音的身體,像是已經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

是她,是她害死了柳易風。

如果不是她的到來,柳易風會安安靜靜地活着。

靡音的眼神,也空茫了。

經過這一役,殷獨賢渾身增添了十多道傷口。

但他沒有在意。

他的臉,冷得寂靜:“現在,已經沒有人再來幫你了吧。”

接着,他繼續向着靡音走來。

他一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靡音已經是絕望,可是她的眼裏,是濃烈的恨意,即使殷獨賢在幾步之外,也可以感覺到那股烈焰,在灼燙着他的皮膚。

他的冰冷,她的灼&熱。

無論如何,也融不在一起。

殷獨賢不急不緩地走到靡音的面前,看着她。

他細細地看着靡音。

經過這些日子,靡音的臉頰似乎是圓潤了。

而皮膚,更是增添了一種母性的聖潔的光。

她變得更美了。

但是,這種美,卻是因為另一個男人。

她背叛了自己,傷了自己。

她忘記了,她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再屬于自己。

殷獨賢的手,撫&mo上了靡音的臉頰。

手掌中,傳來一種滑&膩,已經冰涼。

像是最上等的瓷器。

讓人愛不釋手。

殷獨賢的手,慢慢地在靡音的臉上移動。

像是在重溫着那種滋味。

只有當他真實地感覺到她肌膚的溫度時,殷獨賢才會認為,靡音是回來了。

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

那只手,泛着涼意的手,在那同樣泛着涼意的肌膚上游走。

從她的顴骨,到她的腮邊,接着,是她的嘴唇。

然而就在這時,靡音忽然張口,狠狠咬住了殷獨賢的手指。

那一口,像是彙聚起了她一生的力量,那種恨意,是無窮盡的,像是能将殷獨賢的肉與骨都融化。

只是一下,靡音的牙齒就穿透了皮肉,接觸到了那白色的骨頭。

血,瞬間湧了出來,在靡音的唇齒間蔓延。

在靡音嘗來,那血,冰冷而污穢。

殷獨賢任由她咬着。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靡音,那雙眼睛,像是煙雲籠罩的寒水。

然後,他說了一句話:“原來你這麽恨我,那麽,在我做了下面這件事後,我想,你會更加恨我的。”

殷獨賢忽然擡起膝蓋,準确地擊打在靡音的小&腹上。

靡音只覺得一股從未經受過的劇痛,在整個身體中爆發出來。

那種痛,在四肢百骸中流竄着,在驚慌地奔跑着。

每一根神經,每一根骨頭,每一塊皮肉,都在痛。

靡音感覺到自己的下&體,有溫熱的東西正在順着雙&腿流淌。

不停地流淌,許多的鮮血,流出體外。

靡音知道,那鮮血中,還包含着那個孩子的生命。

慕情和自己孩子的生命。

血,在汩汩而流,靡音的臉龐,蒼白得吓人。

她的額上,滿是冷汗,那些汗珠,像是一只只沉默的圓蟲,爬滿了靡音的身體。

她那細致漆黑的發,被黏在額上,黏在腮邊,更顯得她的脆弱。

靡音的臉,是一件破碎的瓷器。

已經碎成了粉末,只等着風一吹,便要飄散到天際。

小&腹中,某種東西,正在下墜。

靡音明白那是什麽。

慕宛。

他受到了傷害,他感覺到了疼痛,他失去了生命。

靡音應該是要竭盡全力保護他的,可是她無能為力。

靡音無能為力。

她的心,已經瀕臨絕望的荒原。

靡音捂住小&腹,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清楚地看見,一行血,從她的腳上,流到了地面之上。

那血,被燭光照耀着,紅得接近于黑色。

開始,只是一行,而之後,漸漸擴大,逐漸地占據了靡音的視線。

她的眼中,是紅色與黑色的間雜。

靡音捂住小&腹,雙手在發顫。

她不想要孩子離開。

她想要保住這個孩子。

她想要生下他。

她還沒有聽見他的啼哭,她還沒有mo到他的小手小腳,她還沒有親吻他的額頭,她還沒有給他穿上自己精心縫制的小衣裳。

莞兒。

他不可以走!他不可以離開!

靡音拼命地捂住小&腹,可是依舊阻止不了那種下墜的痛覺。

她的心,她的身體,都不再有溫度。

她想要大哭,想要大叫,可是已經沒有了力氣。

她只能匍匐在地上,将淚水滴落在那些鮮血之中。

淚,也稀釋不了血的濃稠。

靡音擡眼,看見了不遠處的慕情。

慕情的嘴唇,是蒼白,他的臉色,臨近透明。

就像是,即将離開這個世間。

靡音動用自己僅剩的力氣,向着慕情爬去。

他是孩子的父親。

趁着孩子還在她的體&內,靡音要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

此刻的她,只想要做這麽一件事。

所以,她費力地向着慕情的方向爬去。

她爬得很慢,但卻不停歇。

仿佛這種爬動,已經成為了她最後的期許。

靡音爬過的地板上,遺留下的,是一條長而猙獰的血跡。

她像是一條受傷的蟲,在做最後的掙紮。

慕情也向着靡音伸出了手。

他已經沒有辦法移動。

最後,他還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妻兒。

這是一種至深的無奈。

他原本是想要給靡音救贖,他想要讓靡音重新開心起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能夠給予靡音全新的生活,給予她平凡的幸福,讓她永遠擺脫噩夢的糾纏。

可是他沒能做到。

他失敗了。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握&住靡音的手。

兩人的距離,并不遠,但是對于重傷的他們而言,那段路程,像是永遠也無法到達。

但靡音的動作,卻是堅決。

她一點一點地,移動着。

她的身&下,都是血,拖曳着,前進。

她的每一寸皮膚,都冒出了汗珠,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因為痛。

那些汗,那些血,将她的單衣全部沾濕。

但是她全然沒有感覺。

她此刻的心願,簡單至透明。

握&住慕情的手,那只永遠都帶着溫熱的手。

只是這一個心願。

像是過了許久,靡音終于來到了慕情身邊。

她的手,即将和慕情的手碰觸。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擋在了她的眼前。

一重陰影,猝然壓在了靡音的身體上。

殷獨賢。

靡音即使不擡頭,也知道,是殷獨賢。

他是不會讓自己如願的,他會用盡所有手段,折磨自己。

剛才做的那一切,對殷獨賢而言,只是一道開胃菜。

至于正餐,靡音永遠也不會知道。

因為她永遠也猜測不到,殷獨賢的殘忍底線在何處。

在下一刻,殷獨賢便一把将慕情的衣領揪住。

他的眼睛,是寒水:“看清楚了嗎?看清楚我所做的一切了嗎?”

慕情睜開眼睛,直視着殷獨賢。

雖然他受了重傷,雖然他就連睜眼的這個動作都是虛弱,但是,慕情的眼神,卻讓殷獨賢的眉梢眼角一跳。

那是一種無比平和的目光,甚至,于平和之中,還帶着一點悲憫。

他似乎是在可憐自己。

“你從來,也沒體會過快樂是嗎?”慕情道。

那聲音,輕得像是微塵,但是卻重重砸在了殷獨賢的心中。

他周身的冰雪,因為這句話,而碎裂了。

是的,殷獨賢從來也沒有體味過快樂。

而将來,也不會體味到。

永遠也不會。

殷獨賢眼中的冰塊碎裂之後,又以飛快的速度聚合,成為了更為凜冽的冰。

他倏地将慕情推倒在地,接着,擡起腳,踩在他的xiong口上。

殷獨賢的腳,在空中劃出了銳利的弧度,最終,踏上了慕情的xiong膛。

靡音聽見了“卡擦”一聲清脆的響聲。

就像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肋骨,斷裂了。

靡音的世界,因為這一個聲音而變得寂靜。

她看着慕情的嘴中,不斷地湧出鮮血。

一口一口,染濕了他的全身。

同時,靡音也看見,殷獨賢接過了手下遞來的一把劍。

他舉起了手,向着慕情舉起了手。

然後,落下。

劍,刺&入了慕情的xiong腔。

當劍抽出時,更多的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外湧動着。

靡音想撲過去,她想要迎接那把劍,她想要和慕情同生共死。

可是楊池舟牢牢地抓住了她。

他不允許她上前。

靡音只能看着那把劍,一下下地刺&入慕情的xiong膛。

就像是當初,她用匕首刺&入殷獨賢的xiong膛一樣。

一刀一刀。

一劍一劍。

那是報複。

靡音知道,殷獨賢在報複自己。

靡音聽見了慘叫聲,她感覺到惶然。

那聲音很熟悉,像是自己的。

但是,她卻并沒有感覺到自己在叫。

她的所有感覺,都已經不再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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