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結局

靡音擡頭,看向天空。

這日的天空,是湛藍色的,非常美麗,似乎是被血洗過,所以清澈無比。

這一天,就是一切結束的日子。

靡音清楚,她清楚殷獨賢此刻待在哪裏。

有些事情,只需要有兩個人解決的,也只能由兩個人解決的。

所以,靡音悄悄地離開了那群負責保護她的耶羅高手,順着染血的石子路,她來到了仙慶宮中。

這裏,已經變得荒涼,但是靡音知道,殷獨賢一定就在這裏。

很強烈的預感,告訴了靡音:殷獨賢就在這裏。

靡音走了進去,宮殿的門,是關閉着的,靡音輕輕将其推開,随後,她看見了裏面的殷獨賢。

他依舊是穿着龍袍,一身明黃,高貴冷峻。

他坐在昔日毓蘭所躺過的chuang上,他的身邊,是一把劍。

他正垂着頭,他攤開了自己的手掌,他在仔細地觀看着那些紋路。

那些縱橫的,預示着自己命運的紋路。

但是沒有人看得懂,那是一種叫命運的東西,凡人是看不明白的,即使那是他自己的命運。

殷獨賢知道有人來了,因為開門時湧入的光,恰好照在了他的手心中。

殷獨賢的手心裏,盛着那些光線。

Advertisement

靡音站在門口,看着他,安靜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是平靜。

那是天底下最平靜的表情,當經歷了無數的事情之後,當到了靡音這個地步,她所剩下的,只有平靜。

沒有過多如願以償的興奮,沒有報複後的快&感,什麽,都沒有。

只是平靜,只有平靜。

她就這麽看着殷獨賢,像是看陌生人那樣。

當時間到了現在,一切的仇與愛,都被沖淡了,辨不清原本的面目。

靡音只知道,她應該做這件事情,她必須做這件事情,不是為了照料自己的感情,而是為了她的親人做這件事情。

她,只是為了,尋找到一種公平。

是的,公平。

殷獨賢讓很多人失去了快樂和生命,得到了痛苦與死亡,那麽,為了公平,最後的最後,他也應該受到懲罰。

這就是靡音所想要做的。

懲罰,現在已經開始了。

殷獨賢,已經品嘗到了。

他的權力,在頃刻之間,就被人奪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個亡國之君。

他是一根從世界上最肮髒的角落中滋生出的雜草,他之所以要這麽卑賤地活過那些歲月,只是為了得到權力。

所以,他才有能量成長為最華麗黑暗的大樹。

權力,那是殷獨賢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因為沒有愛,所以他把權力當成是愛。

而現在,權力已經離開了,他的生命,也就從此毀滅了。

靡音就這麽站在門口,她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衣訣飄飛。

影子,不是真實的,就連人,也不是真實的。

等那陣風過去之後,殷獨賢忽然開口:“你終于回來了。”

他沒有擡頭,但是他卻知道,來的人,就是靡音。

“是的,”靡音回答:“我回來了……我總會回來的。”

“這些天,我一直想着,當你回來時,我一定要問你一個問題。”殷獨賢道。

“什麽問題?”靡音願意回答,在這最後一刻,他願意回答。

殷獨賢擡起頭,目光,還是如雪如冰:“當你殺池舟的那一刻,你在想什麽?”

靡音搖搖頭:“沒有,我什麽都沒有想。”

“我以為,你總該有些不舍的。”殷獨賢這麽說。

“可是我沒有。”靡音的聲音和風是一樣的輕飄:“真的,我沒有。”

“原來,我和他,在你心目中是一樣的。”殷獨賢微笑,但是沒有笑出聲音。

靡音沒有再回答了。

殷獨賢看着靡音,她的身後,是一片白芒。

“怎麽,你沒有帶人手來幫你?”殷獨賢揚眉,動作的弧度是很小的:“你就這麽自信,自己可以殺了我?……靡音,我和池舟,可不是一樣的,我對你,并不會手下留情,從來都不會,這點,我以為你是知曉的。”

“我沒有想要殺你。”靡音靜靜地說道。

“為什麽?”殷獨賢道:“不要告訴我,你原諒了我。”

“不,原不原諒,不是由我來做決定的。”靡音道:“我來,只是想要問你一句話。”

“什麽話?”殷獨賢問。

靡音開口,柔潤的光,在她的唇上滑過:“你……感受到那種心情了嗎?”

“什麽心情?”殷獨賢反問。

“那種,失去摯愛的心情。”靡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感受到了嗎?你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四分五裂一般了嗎?你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一片片地被鈍刀給切割下來了嗎?你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是慢慢地流走了嗎?你在不停顫抖嗎……你覺得,死,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嗎?”

“究竟為什麽,你要告訴我這個?”

“因為……我想,當你失去權力的時候,你也是會和我一樣痛苦的。”

殷獨賢想起了靡音嘴角靜靜開放的那朵盛世的花。

是的,在那個時候,靡音就想好了一切,她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她已經知道,究竟要怎麽做,才會給予他最大的傷害。

靡音通通都知道,她一步步地,實現了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地,完成了複仇。

“你來,只是為了确定我此刻的心情?”殷獨賢問。

“是的。”靡音道:“我只是想确定,你是真正地,得到了懲罰。”

“靡音,你做到了,就像是你希望的那樣,我感受到了你想要讓我感受到的那種心情,你成功了。”殷獨賢站起了身子。

與此同時,他的手,拿起了那把本放在chuang上的劍。

殷獨賢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來,他的眸子,是無盡的黑色:“我原本以為,你會一直被我囚禁着,一直陪着我,可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但是沒有關系,靡音,至少,你可以陪着我去死。”

是的,至少,在他死的時候,還有靡音陪着他。

殷獨賢在漸漸向着靡音靠近,但是靡音沒有閃躲,她覺得,并沒有閃躲的必要。

因為她已經讓殷獨賢品嘗到了懲罰,她已經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所以,她就這麽站在原地,等待着殷獨賢的到來。

躲避,實在是太累了,靡音不想再這麽做。

她想要休息,如果殷獨賢這一刀能夠讓她休息,那也好。

那也好。

靡音閉上了眼睛,等待着。

殷獨賢覺得,自己和靡音的距離是很遠的,因為在剛才,他們看着彼此的時候,殷獨賢感覺和她之間相隔很遠,仿佛永遠也無法到達。

但是真正走來,卻不是這麽回事。

殷獨賢很快便來到了靡音的身邊。

她的面容,是安詳的,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是安詳還有……美麗。

很可惜,這樣美麗的女人卻從來沒有屬于過他。

可是,至少她将會是死在自己手中的。

殷獨賢舉起了手中的刀,他要殺了靡音。

殺了靡音。

靡音的身後,是強烈的天光,白得耀眼,然而就在這樣的耀眼之中,忽然出現了更強烈的一點白光。

那是染着殺意的一點白光。

那是,一把劍。

另一把劍,從靡音的肩膀上越過,向着他刺來。

殷獨賢趕緊向後退去。

靡音也沒料到會有這突然的變故,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臂一緊,然後,她的面前,擋了一個人。

遠修。

是高遠修。

殷獨賢微微眯起眼睛,許久之後,他的嘴角勾起:“原來是你,好久不見。”

“是的,好久不見。”高遠修重複着他的話,但是語氣,卻是沾染着濃濃的恨意。

“看你的陣勢,是要保護靡音?”殷獨賢的臉上,有種冷冷的譏诮:“但是你就沒發現,靡音并不想要你的保護。”

“我只知道一點。”高遠修道:“你不可以在我的面前傷害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殷獨賢的眼睛眯縫着,他上下打量着高遠修,良久,忽然說道:“你知道嗎?過去,有很多人都說,你和你的父親并不像,但是現在看來,至少,你和你父親的性情,還是一樣的。當初,他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告訴我,讓我別企圖造反,他說,他不會讓我得逞……可是結果你也看見了,他,死得有多慘……”

“住口!!!我不許你提他!!!”高遠修幾乎是怒吼着說出了這番話。

“難道我說錯了嗎?”殷獨賢繼續說着,他的眸子上,覆蓋着一層薄冰:“他所效忠的主人,并沒有保護他,而他唯一的兒子——你,只能茍延殘喘地活着,連一個男人的身份都失去了,你說,難道他不悲慘嗎?”

話音剛落,高遠修就拿着劍向着殷獨賢刺去。

兩人頓時糾纏在了一起。

雙方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每一招,都是殺招。

刀光劍影之中,所有的愛恨情仇都膨脹到了最高點。

經過幾年的練習,高遠修的劍術進步神速,再加上第真機的指導,他已經能夠和殷獨賢抗衡。

這是一場血腥的決戰,兩人像是猛獸一般,撕咬在一起,不肯松口。

沒有人願意認輸,大家都是被仇恨所驅使的人。

都是。

他們在撕咬着,不停地撕咬着,那些血肉,在空中飛濺着。

互相,都不會手下留情,沒有留情必要,也沒有留情的可能。

不是生,就是死,在這個最後的時刻,只有這唯一的選擇,

兩個人的動作,都快得不可思議。

那些淩厲的殺氣,四散出來,弄痛了靡音的臉頰。

他們不停地擊打着,劍影漫天都是。

他們從屋子裏,打到了外面的院子中,那些花,那些正在盛時的花,都被劍給掃下了。

漫天的劍影,漫天的花海。

景色是美麗的,同時,也是殘忍的。

在花的翩飛中,血,也是在飛舞着,一點點,飄灑着。

兩人都看不清對方了,中間,太多的障礙。

然而就在這時,殷獨賢看見了高遠修招式中的一個缺陷,然後,他的劍,趁着機會,向着那個缺陷擊去。

劍,穿過了花,穿過了血,就這麽,向着高遠修刺去。

而當高遠修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沒有了躲避的時間,那把劍就這麽刺&入了他的小&腹中。

劍,刺得很深。

高手過招,只要這麽一瞬,就什麽都結束了。

高遠修落下了劍,倒在了地上。

而殷獨賢,他必須要補刺一劍,只有這樣,才算是完成了殺戮。

然而就在這時,殷獨賢感覺到頸後一涼。

那是殺氣。

殷獨賢趕緊轉身,将劍往回一揮。

劍,就這麽放在了靡音的頸脖上,而靡音的匕首,還離殷獨賢的要害很遠。

一縷發,被劍氣折斷,落在了地上。

“你真的認為自己殺得了我?”殷獨賢冷笑。

“至少,我不能再看着你殺了他。”靡音道。

劍光在她的頸脖上移動,但靡音沒有什麽感覺,因為那種涼,和她的溫度,是一樣的。

“我想,他是你生命中最後一個在乎的人了,是嗎?既然如此,”殷獨賢的眼眸,吸收了天底下全部的黑:“那我就幹脆也将他殺了好了。”

“那好,你先殺了我吧。”靡音道:“殺了我,你就可以殺他。”

“可是,我比較喜歡讓你看着他死去,就像是,你想來看見我失去權力的心情是一樣的。”殷獨賢道。

“除非你先殺了我。”靡音還是這麽重複着。

殷獨賢微微一笑,那笑,似乎是染了眼眸中的顏色,也是無盡的黑。

接着,他的劍,猝然回身,從自己的腰部越過,刺向後方。

劍,有了阻滞,那種感覺,對殷獨賢而言是熟悉的,因為那就是劍刺&入血肉的感覺。

是的,他的劍,刺&入了高遠修。

殷獨賢不用回頭,他喜歡從靡音的臉上欣賞到一切。

一切的悲痛,又一次地,他傷害了她。

直到這時,殷獨賢才終于明白,為什麽他會時常傷害靡音。

因為只有當他傷害她時,靡音的眼中才會有他。

雖然是恨,但是至少還有着他。

所以,他才會做這樣的事情。

也許,就是這樣吧。

剛才,殷獨賢知道,在和靡音說話的時候,高遠修就已經起身,他在緩緩接近自己,他想要偷襲自己。

但是高遠修忘記了自己已經負傷,他的腳步稍稍重了些許。

然而就是這麽些許,注定了高遠修的命運。

這一劍,是致命的一劍,他的嘴角,不停地湧出血。

殷獨賢拔出了劍,高遠修體&內的血,就這麽噴灑在空中,血色的霧珠,染滿了空氣。

高遠修重新倒在了地上,那雙眼睛,看着藍天。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

靡音走了過去,蹲在高遠修身邊,她伸出手,扶起了高遠修的上身。

她将他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靡音,我累了。”高遠修這麽說,當他說話時,眼睛根本沒有看着靡音,因為他已經看不見了。

“沒關系,遠修,你就睡吧。”靡音撫&mo着他的臉頰,柔聲道:“那麽你就睡吧。”

高遠修聽從了靡音的話,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他想要睡了。

又是一個生命的逝去。

靡音用自己的衣袖,幫高遠修擦拭着臉頰上的血珠。

高遠修是很英俊的,靡音不能讓他這樣躺着。

剛将他的臉擦拭幹淨時,殷獨賢就走過來,将劍放在了靡音的脖子上。

“沒錯,我要讓你看的,就是這個。”殷獨賢的劍,在靡音的頸脖上移動,留下了一條細細的血痕:“怎麽樣,現在,我們又是同樣的心情了。”

是的,他們又是同樣的心情了。

“你就動手吧。”靡音的手,還是在擦拭着高遠修的面容,一點也沒有因為脖子上的劍而停下:“事情,應該在今天就得到解決的。”

殷獨賢卻沒有這麽做。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很多的腳步聲。

很多的耶羅士兵,向着這裏趕來。

殷獨賢拉起了靡音,挾持着她,走了出去。

但是無路可逃了。

外面,圍着重重士兵。

殷獨賢的劍,一直放在靡音的頸脖上,他命令那些士兵:“讓出一條路,否則,我就立即讓她死……如果是這樣,極淨萬應該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的話音剛落,士兵果然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但不是為了讓他通過。

極淨萬,就從條路中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殷獨賢微笑:“我還是習慣喚你二皇子,可以嗎?”

“當然可以。”極淨萬也是微笑:“随便你怎樣叫,将死的人,是有這個權力的。”

“我今天,是逃不了了的,但是,”殷獨賢将鼻子湊近靡音的後頸,輕輕一嗅,而他的眼睛,卻是看着極淨萬:“她也要和我一起死。”

“你就這麽自信?”極淨萬問。

“你喜歡她是嗎?”殷獨賢問。

“是的。”極淨萬回答。

“可是她不會愛你,永遠不會。”殷獨賢道。

是的,靡音誰也不會愛了,再也不會了。

“放了她吧,我可以留你一條命。”極淨萬許諾。

“這對我來說,吸引力并不太大。”殷獨賢道。

“那麽,你要怎樣,才會放了她?”極淨萬問。

殷獨賢沒有回答極淨萬的問題,他只是垂下頭,在靡音耳邊輕聲道:“你呢,你想知道,我要怎樣,才會放過你嗎?”

“你會放過我嗎?”自始自終,靡音的神情,都是平靜。

面前的兩個男人,在為了她的性命而協調着,但是靡音卻完全沒有在意。

她完全不會在意自己的生命。

“如果,”殷獨賢的聲音,化作很輕的一縷,進&入靡音的耳中:“如果你肯說一聲,你愛我……那,我就放了你。”

靡音很慢很慢地閉合着眼睛:“殷獨賢,你真的好可憐。”

是的,沒有人愛着他,永遠也不會有人愛着他。

靡音轉過頭,一雙眼睛裏,失卻了任何感情:“殷獨賢……我沒有愛過你,從來都沒有。”

殷獨賢的眸子,和靡音的不一樣,他的眼睛裏,是平靜的瘋狂:“那好,就陪着我這個你最恨的人,一起死吧。”

說完,他握&住了手中的劍,準備往靡音的脖子上一抹。

可是就在這時,他那只拿劍的手臂忽然産生了一陣劇痛。

他的劍,落在了地上。

不僅是右手,還有左手,右腳,左腳,都依次爆發了劇痛。

殷獨賢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見,他的四肢,插滿了箭,每一箭,都刺穿了他的骨髓。

靡音看見,在仙慶宮的房檐上,站着第真機。

他的手中,拿着gong箭。

殷獨賢的四肢,已經無法動彈,他像是一只被撕去翅膀的猛禽,再也無法飛翔。

曾經飛得有多高,現在就有多狼狽。

殷獨賢倒在地上,但是他的眼睛,依舊看着靡音。

“殺了我,”他平靜地說道:“你一定很想殺了我的。”

但是靡音沒有動彈,她看着他,像是不認識一般。

“殺了我!”殷獨賢提高了聲音。

可是靡音依舊沒有反應。

她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情。

世間的恩怨情仇,都消散了。

該愛的,愛了。

該恨的,恨了。

所有,都回複了原位。

所有,都與她再沒有關系。

“殺了我!!!為什麽不殺我!!!”殷獨賢的瘋狂,真正地成為了瘋狂。

殷獨賢終于發現,靡音,已經不再恨他了。

她已經不再将他當成敵人。

不再了。

她對他僅存的一點牽連的感情,都已經消失了。

殷獨賢總算是體會到了,那種窒息,那種空曠,那種孤單。

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其餘的,都不存在了,再也不存在了。

那種恐懼,沒有人願意品嘗第二次。

靡音成功了,她讓他在死去之前,完整地品嘗到了生不如死。

她成功了。

殷獨賢只能想到這,因為下一刻,一只箭再度射來,射入了他的眉間。

他睜着眼睛,看見了自己迸裂的腦漿。

紅紅白白,夾雜不清。

殷獨賢那張一向文雅幹淨的臉,變得猙獰。

一種平靜的猙獰。

他的眼睛,映着天空,裏面,是黑色的雲彩。

再也沒有其他。

再也沒有其他。

他死了。

靡音想,殷獨賢死了。

終于,塵歸塵,土歸土。

極淨萬來到靡音身邊,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靡音搖搖頭。

極淨萬沒有再說話,他在等待着靡音。

終于,靡音道:“可以讓我靜靜嗎?”

極淨萬擡手,那些士兵迅速将殷獨賢的屍體拖走,而第真機也将高遠修的遺體抱走了。

仙慶宮外,又是寧靜。

靡音來到大樹下的那口井邊,坐下。

裏面,還是有水,清澈的,但長年被樹蔭遮蔽着,晃眼看去,是陰暗的。

陰暗的黑色。

“跟我回去吧。”極淨萬道。

靡音搖搖頭,沒有說話,她伸出手,讓透過枝葉的陽光照在自己手背上。

斑駁的光影。

“過去的事情,都結束了,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極淨萬這句話,像是一種勸阻。

确實也是勸阻。

“可是,這輩子已經太殘破,我希望,有個真真正正的開始。”靡音的手,輕輕搖動着,那光影,就在手中晃動。

“靡音,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麽是我不能得到的,那就是你。”極淨萬也看着她的手。

“這就是你愛我的理由,和殷獨賢是一樣的,其實你們都不是真正地愛我……所以,我也不會愛你們。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可是我們都不會明白。”靡音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午後的暖陽。

真正愛她的人,已經去了。

極淨萬沉默了許久,他的眼睛,一直都是看着靡音的手。

那些陽光,看似美麗,卻永遠也抓不住的。

也許,這才是他們獨特的魅力。

陽光,灑在宮牆上,那些牆,浸潤了無數的故事,但只有它們,才會寂靜無聲。

“你走吧。”靡音道。

“我不能再看着你嗎?”極淨萬道。

“我想安靜,這是我最後的希望,如果你答應,我會感激不盡。”靡音道。

極淨萬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身子。

擁有一些,必須就失去一些。

今天,他擁有了耶羅,那麽,他也必須失去一些東西,無可避免的。

極淨萬離開了,一步步,遠離了仙慶宮,遠離了靡音。

靡音看向井內,那裏面,是深邃,像是有種力量,正在召喚着自己。

在那個夜晚,她想要進&入,卻被極淨萬救下。

那是因為還不是時間,她還沒有遇見慕情。

而現在,命運終于給予了她決定的權力。

靡音,做出了決定。

她将手握緊,陽光逃了出來,在她的拳頭上跳躍。

但是靡音的掌心,卻是熱的。

重新,變熱了。

她的嘴角,開始有了微笑。

她閉上眼,身體自由地往井中墜&落。

井水,是暖的,像是很久之前的溫泉,熱氣萦繞,香氣彌漫。

那些暖黃的記憶,都漸漸地變得真實。

靡音閉着眼,身邊,都是暖熱的水。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有柔&軟的發絲在撫&弄着。

像是青兮的發。

靡音伸出手,輕輕地将那黑發握&住,然後,她輕輕開口:“姐姐,我來了。”

井中的水,在一陣波動之後,漸漸平息,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偶爾,只餘下粼粼的光。

像是一種無聲的哽咽。

漸漸地,消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