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喬疊錦出生的時機不太好,當時喬夫人年紀已經偏大,懷孕有些吃力,當時喬疊景還沒有娶妻,喬夫人不放心獨自在京城的打拼的喬疊景,就跟去了京城為他打理後宅,沒成想竟然到了京城才查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喬疊景彼時未到及冠之年,剛剛參加完科舉。
作為喬家新一輩的出仕人選,喬疊景頗得先皇愛重,之後皇上派喬疊景自己去邊關巡查,在突厥的一次奇襲當中失去了蹤影,當時懷孕八個月的喬夫人受了刺激,早産了。
當時瘦巴巴的樣子,讓很多人都以為喬疊錦活不下去了,喬夫人精神身體受了大損耗,還要過問喬疊景,喬疊錦的就被暫時撇到了一邊。
後來喬夫人對喬疊錦近乎溺愛的表現不得不說帶着一絲愧疚。
如果當時喬夫人把所有的心力放在了喬疊錦身上,為她尋訪名醫,不一定會是後來病怏怏的樣子。
之後喬疊景不但安全回來,而且帶領一隊人襲擊了突厥人的糧倉,自此棄筆從戎。
在很多年輕人看來,喬疊景是偶像,是大将軍,是英雄,但是喬疊景卻對自己這個病怏怏的妹妹有着無以言表的愧疚。
就和喬夫人的心裏一樣,之後,喬疊景總是把自己這個最小的妹妹盡可能釋放他所有能付出的寵愛,喬疊嘉從小被喬夫人精心教導,一言一行完全是世家女的典範,行事手腕完全是喬夫人的翻版,根本用不着他擔心,而這個小妹妹和喬疊嘉就是極端。
單純,固執,看似乖巧卻是十足的任性,驕傲。
喬疊景也曾經猶豫過,要不要把她的性子給掰過來,喬人家關系家的姑娘大都是進大家族當當家主母的,而這樣的性子和身體進了大家族,單單是那一連串的關系就能把她壓垮了。
她行事很有原則,做人确實需要一份原則,一份底線,這沒有錯,錯就錯在,她簡直黑即黑,白即是白,從來沒有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帶。
喬夫人和喬疊景幾乎可以預見得到将來的悲劇。
可是,最後喬疊景還是沒有硬的下心腸來給她“上一課”,這是他捧在手心連彈琴都恐怕傷了她手指頭的妹妹,讓他愧疚得要死的妹妹。
雖然悲觀,但是喬疊景當時就是想,如果這個妹妹注定紅顏薄命,他寧願這輩子都讓她幹幹淨淨的,他會盡量得把她護在羽翼下,替她掃清眼前的髒污穢,你不想看我就不讓你看,直到-----------
死去。
喬疊景後來想,他深入敵營帶着必死的心的時候都沒有那麽悲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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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拽着他的袖子道:“哥哥,給我吹一段笛子吧。”
“哥哥,我想要孤本,你去藏書閣給我找本好不好----------”
“哥哥,我想要去看大漠孤煙,草原落日,你曾經征戰的地方,肯定漂亮極了。”
“哥哥,我想要······”
就算後來有了長子,喬疊景卻好像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喬疊錦,這個一直病着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妹妹。
都說長兄如父,喬疊景從某方面來說充當了喬疊錦父親的角色。
----------喬老爺永遠是在書房裏研究一堆在別人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
喬疊錦當時進入一個陌生的社會,陌生的環境,那種惶恐,忐忑,驚慌,都說讓喬夫人和喬疊景一點一點的磨平,恢複上一世那個被家裏人寵的無法無天的小公主。
他們告訴她---------
你想要怎麽都可以,因為你身後有我們。
哥哥是喬家的嫡長子,下一任的家主,喬家是他的責任,抗旨意味着喬家犯了死罪,那她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所以,我願意進宮,甚至死去成全你的仕途。
因為母親想要我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着。
----------所以我願意努力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地方安安靜靜的活着,甚至在開始的試圖用稍微積極點的态度去接受那個男人。
只不過,就像前面說的一樣,她很有原則,很固執,很任性,她可以嘗試着去做,卻無法勉強自己做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
你看,我就是讨厭你,你做的事情再冠冕堂皇,可是做就是做了,我不喜歡,我的世界不再嘗試着接納你。
----------可是現在的皇權的社會讓喬疊錦根本做不到完全拒絕,她可以抗拒,可以沉默,卻無法強硬對一個帝王說不,無法拒絕他一而再的進入長樂宮。
名義上,這所皇宮乃至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更何況是他的女人的住所。
這種難受無時無刻的不在折磨着她,前面口裏說出一連串的讨厭更是她忍受到了極致的爆發,她讨厭這裏,她讨厭這個總是強硬的無法拒絕的男人。
那種厭惡也許只是開始的一點,經過各種不良情緒的累積,現在确是集中性的爆發。
也可以說齊安之來的時間太不對了,要是他過幾天再來,讓她徹底冷靜下來,也許就是這樣被氣的青筋直冒的下場了。
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喬疊錦确實是情緒過于激動,等院正施診後,就醒了,但是就是不說話,每次小日子的時候,大量的失血總是讓她像是喪失掉很大一部分生病力,這次尤為明顯,紅綢在一邊吓的心驚膽戰,正在猶豫要不要叫一聲的時候,齊安之進來了,紅綢看了眼他身後,沒有綠意的身影,又顫了一下,以為齊安之真的把綠意拉下去打板子去了。
齊安之在帳子外面聽了院正的回話,低聲應了聲,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又頓了一下道:“你也下去吧,朕看着貴妃。”
說的是紅綢,紅綢低眉斂目的道:“是。”
眼角看了眼沒有反應的喬疊錦,悄聲的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齊安之耐心等了會兒,也沒有掀開簾子,就坐在扶手椅上,道:“朕知道貴妃醒了。”所以,不要裝啞巴了,先前對朕那麽多不敬,也不要逃避了,朕在這等着你回話呢。
潛意思可以翻譯出來這麽話。
喬疊錦聲音有些沙啞,但還是開口道:“臣妾有罪。”
齊安之嘴角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又很快的扯下,用聽不到情緒的聲音道:“你當然有罪。”
喬疊錦:“臣妾自請打入冷宮。”
齊安之一滞,喬疊錦接着道:“這不關喬家的事,是臣妾自己的事情。”
齊安之咬牙道:“貴妃就這樣給朕說話麽?”
喬疊錦:“臣妾身體不适,不能親自向皇上跪下請安,還望皇上恕罪。”
齊安之暗暗出了一口氣,說了無數次冷靜後,柔聲道:“貴妃多慮了,朕沒想責怪貴妃。”
但是配合着前面他陰陽怪氣的話,只能讓人産生不好的影響,喬疊錦掙紮的起來,勉強跪下,在床上行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禮,道:“臣妾一力承擔責任,請皇上不要怪罪喬家。”
齊安之忙站了起來,掀開簾子,半攙扶起喬疊錦,道:“朕确實很生氣。”沒人喜歡被人指着鼻子說,你這人這讨厭。
喬疊錦為了讓自己不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也是為了省下不多的氣力,幹脆的閉上眼不說話了。
齊安之做在床邊,像是剛剛喬疊錦昏迷的時候一樣,讓她半靠在他懷裏,他小心的給她蓋上被子,柔聲道:“但是朕沒想着怪罪你,”頓了一下,“也沒想着怪罪喬家。”
“朕從來不知道貴妃居然對朕有這麽多的不滿。”這句話輕快了很多,齊安之臉上毫無異樣,聲音裏卻全是有些懊惱。
“你看,你不說,朕怎麽知道你不喜歡?”
齊安之耐心得道,說得仿佛極具有說服力,聲音很柔,完全成熟的男性聲音帶着低沉磁性,讓人忍不住接着聽下去,“你不喜歡這裏,那換個宮殿好不好?”齊安之這是曲解,明知道她說的是整個皇宮,但是齊安之不可能讓她回蜀中。
“你不喜歡雲貴人,朕改日就讓她搬得遠遠的,好不好?”
“你還不喜歡什麽,朕讓人通通去改好不好?”
齊安之拿出和朝堂裏那群老臣周旋的耐性,努力去說服喬疊錦,齊安之喜歡貴妃,這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他不會花費心思去讨好一個妃子,但是喜歡到什麽程度他不知道,只知道他喜歡喬貴妃現在的樣子。
格格不入的厲害,但是經不住他喜歡。
就像是他第一眼看過去的那樣,高傲純粹,他不希望她改變,所以他要努力的維持這份現狀。
他也看得出來喬疊錦對他的那份強烈的抗拒,他不得不耐下心來去安撫,去找機會再趁機的攻城略地。
這就是第一步。
齊安之告訴自己,他要讓她相信,無論她說出多麽過分的話,他都不會追究,他會在底線之上順着她的心意。
齊安之就是不相信她的心就是一塊石頭。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總會反敗為勝。
就像那片美麗的楓樹林,前期的投資夠了,後面收獲果實的時候才會更加的美味,連本帶利讨回來的時候才讓他更心滿意足。
所以,這一步,無論如何都要走下來。
齊安之看了一眼眼皮眨也不眨的樣子,拿出更多的耐心:“今天因為意外搞砸了,朕過幾日再讓貴妃和将軍見一面好不好?”
喬疊錦的頭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