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得老長老長,倒像是這個西院散不去的黑霾。

聞人席奂快步走進二姐的閨房,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房內再無其他人,平日裏伺候的侍女也吓得不行,不知道是讓人攆出去的還是不敢在踏入這将死之人的房間半步,只能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前。

聞人席奂瞧見床上的聞人廂侬慢慢看過來,然後便是一句有氣無力的呼喚。

“……好弟弟、你過來些。我、我瞧不見你呢……”說到後頭就有些哽咽。

聞人席奂走過去,扶起她輕輕抱住。

聞人廂侬蒼白着臉,只聽她說:“……不要難過,這都是報應。

“我害了你的孩兒、害了我親哥哥、害了你。

“若是當年我聽你說,兩人早早離了這處是非地,便是平平靜靜地活着……可多好。

“……好弟弟、你抱緊些,我有些冷……”

聞人席奂摟緊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話語都哽在咽喉還未出來,兩行熱淚就顫顫而出。

聞人廂侬眼神已經模糊,已經瞧不清聞人席奂的模樣,她努力睜眼,在夜色中還是看不清,只得靠着他的胸膛,耳際那頭是對方心跳聲,然後她似是想到些什麽,竟有一絲笑意慢慢浮現嘴角。

當年聞人府上年紀相仿的只有雙生子和聞人廂侬,郝氏又是不準聞人席奂與弟弟聞人席覺一起玩耍,倒讓這姐弟親近起來了。

“……以前你也如此抱着我……我說冷,你就給我捂手……便是知道我騙你的,你也一直給我捂着。

“……我冷了、又冷了。”哽咽聲響了兩下,“你抱緊些,你抱緊些——”

那冷冷清清的月慢慢爬上聞人府的半空。

聞人席覺看見失魂落魄的聞人席奂時,聞人席奂正離這聞人府大門幾步之遙,讓聞人席覺擋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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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席覺問:“天大地大、你可去哪?”

聞人席奂嗬嗬笑了兩下,漸而笑聲越發凄厲,入耳竟似是尖聲慘叫。

“天大地大、能去那兒!”他說,雙手往前捧捧,很是茫然和疑惑地問:“這聞人府也夠大的、怎麽就住不下、人、呢!你瞧瞧、你争,兩袖清風;我不争,也是兩袖清風——兩袖清風啊哈哈啊!哈哈哈——”說罷便推開自己的兄弟,大步跨出這聞人府。

梁氏聽着外頭一團糟,她心虛得很,連用飯都免了。現下只覺外頭吵鬧了好些時候都沒停歇,實在心煩才喚來外頭的丫頭。

那丫頭平日是照顧聞人秋的,今日見梁氏帶了小小姐出去後竟沒再見着小小姐人影,心裏頭也着急,偏偏在梁氏剛做完虧心事的時候過來問,這話還沒出嘴三字,便惹了一頓惡罵,讓梁氏攆出門去守着,誰也不許進來。

梁氏喚她進來問:“外頭吵什麽吵!”

丫頭答:“夫人您不知道,二小姐突發急病沒了,二夫人得知後竟受不了中風癱在床上呢!如今大夫還在給二夫人瞧病!”

梁氏一愣,問:“人沒、沒了?”

“沒了。”丫頭尋思一下,正想問小小姐的事兒,讓蹦起來的梁氏給吓了一跳。

梁氏這回可慌了。雖然是打胎,可是平白加了張知給她的藥,天知道是不是正是如此才讓人沒了的!她只是想教訓教訓這嘴巴缺德的賤貨,可沒想着害命的!

她也傻、也不知道張知給了啥藥,也傻乎乎給添藥壺裏了!

若是有人查起來,她可是脫不了幹系的!

如此一想,更慌。她也顧不得太多,急匆匆就往張知所在的藥鋪奔去!

那藥鋪剛好要關門,梁氏雙爪爪住哪關閉一半的門板,猙獰的模樣駭得正關門的藥童幾乎尿褲子。

梁氏急問:“張知何在!”

藥童認不出這位是聞人府的梁氏,以為是哪來的瘋婆子便大喊:“張大哥家中有事,已經回鄉去了!”

回鄉?!梁氏不信:“好好的怎麽回鄉,你小小娃兒不要撒謊、得爛嘴舌!”

藥童頂嘴:“張大哥說家中有喜,家中添了一男丁,今日午後就早早回鄉去了!說是在老家謀活兒,不再回來了!”說罷便把門關上。

梁氏這才傻眼。

她知道張知年紀不小,可萬萬沒想到他家中已有嬌妻還勾搭自己。這荒唐得、這荒唐得——

如何是好!

她站在門前發愣。如今她丈夫沒了,張知也跑了——不過,偌大的聞人府內也沒了尖酸刻薄的小姑子、剩下那個中風的婆婆也鬧不起風浪,如此想想倒覺得這日子還可以。

何止啊、她還有個女兒可以依靠。

她頓頓,夜幕下孤獨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卻顯得異樣佝偻。

說起來、她的秋兒呢?

自聞人席奂離了府,郝氏就坐不住了。她風風火火地跑去北院尋秦大夫人,結果被攔到秦夫人的庭院外頭。

郝氏破口大罵:“都是些不省心的畜生!睜開你眼瞧瞧我是誰!”見護院無動于衷,她也不肯輕易被打發,拉高嗓子就大叫:“秦芳青!你出來!你出來!”喊了好幾聲,倒像是個瘋婆子在撒潑。

秦大夫人的侍女推門而出,對着護院說道:“三夫人這是發癔症呢!怎麽就由着她亂來,若是驚擾了大夫人,這事誰能擔着?!還不将三夫人請回南院,好好安置!”

好好安置這四字,像是錘子一般一字一字敲在郝氏腦子裏。

——大夫人說了,都是府上的姐妹,三夫人您的苦她可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生不出孩兒,您在這聞人府裏頭也是難呀——

——三夫人娘家不是有個妾室生的異母妹妹,長得與三夫人您忒像麽?莫怪東琴多嘴,奴婢老家就有姐姐借妹妹腹生子的做法,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反正也是沒娘的貨兒,哄一哄就是……

——若是母子平安,大夫人自會好好安置她……

郝氏瞪大眼,不知覺就讓人帶回南院。

南院偏僻的側房門前有一棵大榕樹,根系深紮地裏,部分已經探到旁邊那個觀賞的小魚塘。那魚塘雖小,也荒廢了許久,不過這水一直沒抽幹——郝氏想起,自生子之後她便覺得此處晦氣,特意讓人荒廢這地方,哪會有下人費心去打理這魚塘呢!

——更何況、這池塘還淹死人。

“啊啊啊啊——!”郝氏瘋狂掙紮!

“我不要待在此處!不要!

“秦芳青你這蛇蠍心腸——!”

兩更夫一人手中拿鑼,一人手中拿梆,邊走邊敲。兩人剛在寥寥無人的大街上讓一個尋女兒的瘋婆子吓了一跳,只得走快幾步,不一會便到了聞人府外。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篤篤、咣。

牆那頭站着的是李立,他在後院閑逛了一會,瞧着當年聞人振當家時後院曾經熱鬧的走道圍欄雕花,如今在這濃厚的夜色中似乎都黯然失色。他手中提了一壇酒,這酒香很是熟悉——應是東院聞人璞釀下的酒水。

如今主子沒了,這酒就讓李立随手取來,漫不經心地往那些木柱子上澆。澆得興起,還準備賦詩一首,可他沒讀過幾年書,自然只能随意胡謅幾句罷了,便連平仄都顧不上。

最後可能連自己也受不了自己嘴上一堆狗屁不通的東西,只得嘿嘿一笑,掏出火折子對着高月一拜,然後說一聲“令月吉日吶!”就把火折子往木柱子上一點。

瑩瑩火苗慢慢沿着酒水的方向蔓延,最後燎原。

與之同時,東院與前院,也冒起了熊熊火勢。

北院更靠近後院,可是後院已經被鎖起許久,現下又是秋季風高物燥,這火勢一起直到燒到不可收拾才讓北院護院巡夜的發現。這一下子整個聞人府可熱鬧了,在睡夢中的下人都被喚起來撲火去!

李立很是慌張地沖進北院,瞧見秦大夫人門前只有個侍女神色慌張地往紅了半壁天的後院和前院看去。

李立喊:“哎喲!好姐姐!這火撲不過來,你還不快走!”

侍女後怕,嚷:“護院都跑救火去,大夫人腿腳不适,我一個女子怎是好!”

李立答:“大夫人我來背着,你先走!活命要緊吶!”

侍女也是怕死的,只得托付李立,嘴上說着“我也去救火去”腳下踩風走了。

李立瞧着她小腳走得飛快,不由得啧啧兩聲,才整整衣冠,推門而入。

秦夫人這幾日莫名煩躁睡眠不好,今日難得睡得沉,李立推開門探頭而入時才驚醒。她喚喚侍女,沒人回應,眉頭剛皺起竟見一陌生頭顱從屏風後探出來。她大驚,發現房內不知何時點上燭火,柔弱的火光輕輕顫着,連帶扭曲李立那張普通容顏上浮現的笑意。那頗似已故的三夫人息巧的眉目那樣專注地盯着她瞅,連笑意都快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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