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節課下課

顧盼兮被嘈雜的講話聲弄醒,迷迷糊糊擡起頭,習慣性地摸了下嘴角。

嗯,沒流口水。

“第幾節課了啊?”顧盼兮正伸懶腰,看了下黑板上密集繁雜的板書,動作一頓,“數學課上完了?”

沈桐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他關上書,把試卷和教材推到顧盼兮桌子上。

顧盼兮“咦”了聲,一邊念叨着“我書怎麽在你那兒”一邊接過卷子和書,翻了翻。

顧盼兮:“……乖乖,這是啥?我卷子上誰的字?”

沈桐:……

“別告訴我是老楊給我寫的,不然我現在就在窗戶那表演個信仰之躍。”

沈桐:…………

“等下。”

顧盼兮捏住卷子角,又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诶這個字?”

說完看偏頭看着身邊繃着臉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幾秒鐘後彎起眼梢,稍微湊近了一點——

“班長,你幫我寫的啊?”

沈桐對上面前那雙彎起來的眼睛,身子往後仰了仰,轉着手裏的筆,不說話,但是沒否認。

“謝謝啊,班長。”

顧盼兮晃着試卷,抿着嘴笑了聲。

沈桐淡淡應了聲,又伸手,指着卷子上的13題:“這題沒印錯。”

顧盼兮看了眼卷子上自己的備注,“啊”了聲迅速捂住臉:“那不是本人。”

沈桐撐着頭,意味深長:“哦。”

顧盼兮捂臉轉身,把試卷夾進書裏,連忙叫溫錦:“廁所去不?”

“要要要。”

“你們女人都什麽毛病?”林景榮也是剛睡醒,無奈地長腿蜷起來,拖着板凳往裏收,好讓溫錦出去,“去趟廁所也要組隊。”

“姐妹情誼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廁所時間培養出來的,男人都是粗糙的大豬蹄子,懂啥?”顧盼兮挽着溫錦的手跨過林景榮,想了下又回頭補充:

“除了班長。”

林景榮:……

“還有李易峰。”

林景榮:…………

“羽生結弦也不是。”

林景榮:………………

上午的時間一晃而過。

食堂在飯點永遠又悶又擠,這一點哪個學校都差不多。

顧盼兮站在溫錦旁邊陪她排隊買飯,身上的校服外套已經被脫掉拿在手裏,背頸還是沁了層薄薄的汗。

“對了阿兮,你為什麽會從一中轉到南大附中?”溫錦是南方姑娘,眉眼溫軟,叫人的時候喜歡在前面加個“阿”,此時她用手掌扇着風,也是熱得不行,“其實一中跟南大附中比也不差,重本率也挺高的。”

“一中挺好的。”顧盼兮說,“但是南大附中開了藝尖班和體尖班,一中沒有。我跟林景榮訓練排得很滿,到時候高三學習壓力一大,普通的班肯定就不适合了。”

“诶?”

“畢竟現在我們已經算是半只腳踏進職業圈了。雖然知識也很重要啦,但是重心還是會放在專業上。”

“那不是不用高考了?”

“能拿好成績的話,應該能收到不少大學的邀請。”

“真好啊。”

“我就是嘴上嘚吧嘚一下,出成績哪這麽容易。”

兩個小姑娘說着,隊伍很快排到溫錦,溫錦指了兩個想吃的菜刷卡,然後端着餐盤和顧盼兮去了座位區找空位置。

顧盼兮抱着個飯盒跟在溫錦身邊。

“你還自己帶盒飯呀?”溫錦一邊找位置,盯着顧盼兮懷裏抱着的飯盒,問。

“快比賽了,教練對進嘴巴的東西管得嚴。”顧盼兮盯着手裏的飯,基本能預料到會是些什麽,皺了皺眉,“看起來高端,其實難吃死了。”

顧盼兮第一次來南大附中的食堂,學校的食堂很大,幹淨敞亮,顧盼兮看到個空座位,剛想喊溫錦坐下,就被溫錦拉着胳膊朝靠窗的方向帶。

“這邊來。”溫錦一邊走一邊說,“我們班喜歡紮堆吃飯。”

說完拽着顧盼兮往靠窗的位置走,那兒果然已經坐了很多5班的學生。

一堆人裏,顧盼兮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沈桐剛好也擡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沈桐率先波瀾不驚地移開眼。

顧盼兮咬着嘴唇,吞下已經到嘴邊正要開口的打招呼的話,不滿地撇了撇嘴。

切,你不跟我打招呼我也不跟你打,誰怕誰。

她垂下眼,任由溫錦拉着往窗邊走去。

“稀奇喂,沈桐也來食堂吃飯。”溫錦也看到了沈桐,順便就拉着顧盼兮坐了下來,“許班也在呢?”

顧盼兮這才扭頭,發現旁邊一桌還坐着幾個人——

許維葉、許維葉的同桌譚瑜、和另外幾個顧盼兮不認識的女生,應該是外班的。

許維葉依舊紮着高馬尾,杏眼眼尾拉出一點細細的眼線,唇色是淡淡的櫻桃紅。

南大附中校風自由,除了必須穿校服外套這一硬性規定外,只要不影響成績,對于學生化不化妝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溫錦觀察着許維葉,眉眼跟顧盼兮有點相似,加上都喜歡紮高馬尾,所以兩人算是同一種長相的漂亮女生。

——怪不得最近老聽到有人說兩人像。

許維葉微笑着點點頭,馬尾随之晃動,稍稍擡眉看着顧盼兮,彎了彎眼睛,嗓音清脆:“我看過你世青賽的比賽,你很棒。”

“謝謝。”顧盼兮有點驚訝。雖然她在國際上拿過獎,偶爾也在體育頻道露露臉,但從學校裏認識她的人并不多就知道,花滑其實是個小衆項目。

聽到許維葉看過她的世青賽,她愣了愣,半晌才落座。對面坐着沈桐和另幾個有點眼生男生,讓她稍微不自在。

溫錦倒跟他們都是熟人,坐下後就說:“沈桐,向老師讓你下午放學把學競賽的幾個人留住別走,好像要給你們開個會。”

沈桐點頭,答應了。

于此同時,顧盼兮“啪”地摳開飯盒扣,把裏面的菜一樣一樣拿了出來。

清一色的素菜。

“哎唷。”溫錦咬着塊糯米排骨,看着顧盼兮面前一字排開的紅的綠的黃的,感嘆,“這也太慘了。”

說完在自己的餐盤裏戳了塊最大的排骨放在顧盼兮碗裏,舉手:“我捐一塊排骨。”

對面坐着沈桐和幾個男生,顧盼兮還在氣沈桐剛剛招呼都不跟她打的行為,就沒說話,拿出筷子勺子,安靜地吃飯。

一桌的沉悶氣氛和食堂的喧鬧有點格格不入。

“顧盼兮。”

不一會兒,有淡淡的嗓音喊她的名字,從頭頂傳來,顧盼兮從一堆青菜裏擡起腦袋,發現沈桐正盯着她面前的水焯菠菜。

坐在鄰桌的許維葉也轉頭了過來。

“幹嘛。”顧盼兮掃了沈桐一眼,夾起一根菠菜放進嘴裏嚼了兩口,難以言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她皺着眉囫囵吞下去,就看見坐在對面的沈桐從書包裏拿出一罐奶茶,放在了她手邊。

顧盼兮:?

沈桐放穩奶茶也沒解釋,站起身收拾好餐具,邁着雙長腿就走了。

同桌的幾個男生對視一眼,也迅速塞了兩口飯,口齒不清地算是打了個招呼,跟在沈桐後面走掉了。

顧盼兮疑惑地拿起奶茶看了下,覺得有點兒眼熟。

溫錦盯着少女手裏的奶茶,仿佛剛剛覆在上面的那雙白皙的手只是一個幻覺。

夭壽啦!沈·高冷·不愛說話·愛答不理·桐居然在她面前給了一個女生奶茶!

“阿兮,就一個星期你跟班長有了啥不可描述的關系?送奶茶是什麽操作?”溫錦咬着飯,微微睜大了眼睛。

顧盼兮盯着那罐奶茶,越看越熟悉——

這不就跟她前幾天晚上手抖多買的奶茶一個牌子嘛?口味都不差,就是從300ml的小罐換成了500ml的大罐。

“顧同學也喜歡這個味道的奶茶啊?”許維葉目光落在顧盼兮手裏的奶茶上,微笑着搭話,“這個牌子的另外一個味道也很好喝。”

“嗯,這個牌子都挺好喝的。”顧盼兮捏着手裏的奶茶,還是溫溫熱的。

許維葉繼續說:“我還以為他對誰都愛答不理。”

顧盼兮:“嗯?他?誰?”

許維葉就笑:“沈桐啊。”

“啊,這倒沒有,可能因為上次我請班長喝了飲料吧,所以他就還了一罐給我。”顧盼兮放下奶茶,用筷子絞着菜葉,“班長人挺好的,就是不愛說話。”

“其實還好啦。”許維葉偏過頭笑了笑,“其實也不是那麽不愛說話,偶爾我們處理班務的時候他話還蠻多的。”

顧盼兮是中途轉班來的,對許維葉說的東西也不清楚,就沒接話,只是安靜地喝了口湯,腦還裏回憶起前幾天那個晚上,自己強行把奶茶塞給某人的場面。

“——嘿,新同桌,給你的見面禮。”

“超好喝的奶茶,聽說杯子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牛不牛?”

作者有話要說: 羽生結弦:這個大概不用解釋了,大家都認識

下面說一下文中出現過的選手的昵稱:羽生結弦(日本男單)=柚子or哈牛、阿列娜·紮吉托娃(俄羅斯女單)=雜技or雜技娃、莎莎(俄羅斯青年組小女單)=開啓女單四周大門的剽悍蘿莉,具體名字叫什麽我不清楚诶,頂鍋跑走

其他還有很多比如普皇啊千金啊等等,文中有提到了再說哈~

盒飯:運動員飲食控制十分嚴格,花滑女單因為發育關就更要注意,所有都配有自己的營養師的。

關于運動員上大學:很多成績出彩的運動員都會受到各種優秀大學的邀請,直接面試或者以超級低的分數錄取。

而我們柚子就比較牛逼了,直接普考上的日本早稻田大學。

——————

嫏嬛仙官:閨女你看,人家羽生結弦,自己普考上早稻田,你就不能……

兮妹:不行,不能,做不到。

☆、第六課

吃完飯回到教室後是午休時間,查班老師來清點過人數後,教室裏開始吵鬧起來。

沈桐在一片吵鬧聲中,塞着耳機坐在位置上翻雜志。

顧盼兮和溫錦從門口進來,走到位置上,周亦從教室後排蹭上來,坐在林景榮的位置上,喊顧盼兮:“兮姐!”

顧盼兮瞟了幾眼沈桐手裏的彩頁雜志,有點想看又不好意思開口借,聽到周亦喊才轉頭,涼悠悠地盯着周亦:“為什麽叫我兮姐?我看起來比你老嗎?”

顧盼兮上學早,年齡比一般同級生還要小上一歲。

“沒沒,您年輕又美麗。”周亦笑着回答,“不叫兮姐叫什麽?兮妹妹?那榮哥不得把我腦袋擰掰下來。”

“……行吧。”顧盼兮抖了抖,起了身雞皮疙瘩,她搓搓手臂,“叫我幹啥?”

“榮哥呢?”

顧盼兮想了想:“訓練呢吧,怎麽了?”

“訓練去了啊,我們榮哥很拼喔。”周亦感嘆了下,有點興奮地接着說,“兮姐我跟你說,過幾天‘九號診所’要來咱們這兒辦展子!‘九號診所’知道吧,就是那個很有名的驚悚密室。”

周亦聲音不小,教室裏面好幾個人聽到了都轉頭過來。

“咱們叫上榮哥一起,去不去?”

顧盼兮想也沒想一口回絕:“不去。”

頓了會又補充:“半期還要不要考了。”

“可拉倒吧,反正也考不了幾分。”周亦想到半期就有點煩躁,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林景榮桌上的筆。

不是每一個體尖生都有像顧盼兮一樣有高度政治覺悟的。

但是真要較真起來,顧盼兮骨子裏也是愛玩的,她只是比較慫,做不到完全丢下學習不管。

——雖然也沒比周亦林景榮這種完全不學的人多考多少分。

不過專業成績好,大家以後的目标都是職業圈,文化分數對他們沒多大意義,因為現在訓練已經很累了,以後升了組只會更累更苦。

每個人都很努力,只是對象不一樣罷了。

“兮姐你就去呗。”周亦繼續游說,“到時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邗信知道吧,上次人家幫了你們花滑隊這麽大的忙,好歹給個面子。”

顧盼兮皺了皺眉,腦子裏轉了一圈,半天才想起來周亦在說誰。

邗(hán)信,田徑隊短跑隊員,比顧盼兮高兩個年級。在南大附中高三的體育班讀,不知道出生的時候爸媽怎麽就取了個老響亮名字,所以熟人喜歡嘻嘻哈哈地開玩笑,喊他“大将軍”。

人如其名,高大陽光,主要是跑的飛快,像顆子彈,前不久剛被選進省隊。

而周亦口裏的幫忙,其實是有次他們花滑隊參加一個表演賽,大巴車壞了走不了,韓信當時剛好在場,幫花滑隊一行人借來了田徑隊的巴士。

确實是解了當時的燃眉之急。

“可我不想去。”顧盼兮皺起鼻尖。

“為啥啊?”

顧盼兮頓了頓,然後掏出手機,點開微博輸入“九號公館”,随便找了條翻出評論,念了熱評第一條——

[昨天去九號診所,同隊一對情侶,男的又高又壯,我踏馬心想這下穩了,結果男的進去以後吓得連女朋友都不要了又叫又喊着摁求救鈴,@中央電視臺文藝彙演團,優質男海豚音了解一下,充電五分鐘,尖叫兩小時。]

周亦挑眉。

顧盼兮滑動手指,開始念第二條——

[九號診所第一天開就去了,特麽的走半路神經緊繃到爆炸沒看到路摔了個狗啃屎,路過的鬼大哥順手把我拉起來,我一擡頭吓得屁滾尿流。]

周亦彎了嘴角。

顧盼兮緊接着開始念第三條——

[九號診所,腦子不好使的別去,解不開線索只能待在密室裏一邊被吓到崩潰一邊求工作人員放你出去]

“兮姐,你該不是害怕吧?”周亦摸了摸下巴,不懷好意地笑了,“是吧?”

“……”顧盼兮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誰怕?你兮姐世錦賽都去蹦過了會怕這種小場面?”

“是是是,顧勇敢!顧武威!”周亦笑了聲,也不戳穿。

“诶周亦,你們要去九號診所玩啊?什麽時候?”沒等顧盼兮接話,班上就有人在問。

“周日。”

“正好周五下午考完半期,不然咱們也去玩玩?考試周沒作業,周六學校安排了活動,星期天待在家裏面也沒意思啊。”有人聽了說。

“可以啊,九號診所聽說口碑還挺好,咱們多約幾個人啊。”

“刺激。”

“行,班上的人都問一圈,要去的人肯定不少,到時候可以組織一下。”

就有人拿出手機,在班級群裏面問了一嘴,消息剛發出去,班群裏就掀起一場小型地震——

響應的人不少。

“維葉去不?”譚瑜拍了拍正在看書的許維葉的肩膀,問。

“我啊,我不了吧,我周末要學跳舞。”許維葉搖了搖頭。

“哦我都給忘了。我也不想去,我正好也要補數學。”譚瑜拿出手機,在班群裏說了聲自己和許維葉不去,就拿出教輔資料開始刷題,半晌又小聲道,“有什麽好玩的啊,一群人自己玩就算了,還要帶着班上的人一起。上次輸給九班還不嫌丢臉啊?”

譚瑜頓了會,又小聲咕哝:“自己努力,還要影響別人。”

許維葉垂眼看着練習冊,不說話,只安靜地聽着,神色沒什麽起伏。

譚瑜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這邊聽見,顧盼兮看到周亦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顧盼兮敲敲桌子,連忙拍了拍周亦的肩膀,開口:“去去去,我去。”

“行,到時候我給你拿票。”周亦勾了勾嘴角,臉上又挂起笑,又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幫我多拿兩張。”顧盼兮仔細觀察了下他的表情,确定看不出什麽異樣後,說,“我帶兩個人。”

“昂,明天給你。”

說完嘴角挂着漫不經心的笑,走回座位。

顧盼兮看着周亦坐下,還是皺眉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

[]奧運冠軍顧漂亮:兔斯基.jpg]

不一會兒,那邊便有了回複。

[zhouyi:沒事,習慣了。]

[奧運冠軍顧漂亮:?]

[奧運冠軍顧漂亮:習慣什麽?]

[zhouyi:她們成績好呗,說什麽我們這種差生不聽着人家大發慈悲的教誨,難道還找人打一架?到時候人家說你狗改不了吃屎。]

明顯壓着的火氣。

顧盼兮嘆了口氣,在書包裏掏掏掏了半天翻出顆糖來,瞄了瞄,扔到周亦桌子上。

[奧運冠軍顧漂亮:吃顆糖,冷靜下。]

周亦回了個[我能怎麽辦我他媽也很無奈]的熊貓頭表情包。

顧盼兮看着周亦剝了糖扔進嘴裏,才收起手機。

——體尖在很多人眼裏就等于學習不好,混日子的差生的代名詞。

人們習慣用分數來衡量一個孩子是否優秀。

但每一個奧運冠軍也是竭盡全力訓練、厮殺才走上那個巅峰。在取得傲人的成績前,他們并沒有比別人少努力,卻不能得到應有的認可和掌聲。

顧盼兮垂下眼,沒再多安慰周亦,壓下心裏莫名竄起來的怨氣,只好轉移注意力問溫錦:“阿錦,周末陪我一起去玩吧?”

溫錦也聽到了剛才譚瑜的話,皺起眉小聲說了句“阿兮你別聽,她亂講的”,又猶豫着不确定地回答:“我不知道能不能來。”

“怎麽了?周末有事?”顧盼兮問。

“不知道會不會有事。”溫錦垂着眼,臉龐埋進陰影中。

“嗯?”

“沒事。”溫錦很快擡起頭,朝顧盼兮彎了彎眼睛,明媚地笑,“我盡量來。”

說完她看了下顧盼兮身邊坐着安靜翻雜志的沈桐,又無聲地做嘴型:

“你,要不要約班長一起?”

顧盼兮絞了下手指。

之前讓周亦多拿兩張票其實就是想約溫錦和沈桐,只是現在倒是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聽說沈桐每次考試都是穩穩的年級前三……大約也是不喜歡跟他們這種所謂的成績不好又愛玩的“差生”一起玩吧?

抿了抿嘴,顧盼兮轉回身子,瞟了眼沈桐。

陽光透過枝葉扶疏,斑斑駁駁地落下來,安靜看書的人單手撐着頭,白色的耳機線從耳邊垂下,末端消失在校服口袋處,微勾的丹鳳眼快速在書頁上掃過。

“……”

顧盼兮移開目光,紅了臉輕咳一聲。

她摸了摸鼻尖,伸出手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書——

上午數學課的卷子夾在練習冊裏露出個角,顧盼兮動作一頓,從書裏抽出卷子——

遒勁有力的字,整齊羅列着解題步驟。

就在她盯着試卷上的字發呆時,眼前突然橫出的一本“Vista看天下”擋住了她的視線。

“唉喲媽呀。”顧盼兮猝不及防地被吓到,身子往後一傾,叫出聲。

沈桐取下耳機,淡淡地把“Vista看天下”的雜志放在她的桌子上:“什麽事?”

“啊?”

“你剛剛一直偷看我。”

……你不是在看書嗎?太陽穴長眼睛了眼神這麽好?

“誰偷看你了!”顧盼兮眼睛一瞪,手指因為尴尬和莫名其妙地緊張,摸上面前的雜志,搓了搓書角,又習慣性地卷起,“我沒偷看,我……我那是在想事情。”

顧盼兮試圖強行解釋。

沈桐撐着頭,看了眼被卷得翹起的書角,皺起眉,沒一會兒又移開目光:

“顧盼兮。”

“手拿開。”

“……”

顧盼兮面不改色地停下手指,并且試圖把書角還原。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那什麽……”

“班長。”

“聽說你每次都考年紀前三啊?”

“你真牛。”

“我從小就崇拜成績好的男生。”

“什麽不良少年,痞氣校霸,都是假的,在我眼裏認真解題的男人最帥。”

“……”

沈桐繞了繞耳機線,盯着顧盼兮的手指:“是嗎?”

“是啊是啊當然是了。”

“……你到底要說什麽?”

“哦,我就想問問你——“”

“班長,你腦子好使麽?”

如果好使的話,方便一起去玩個密室逃脫嗎?

我腦子不太好使。

作者有話要說: 顧盼兮:卷書角真好玩quq

沈桐:也就是你,別人裹我書角我都要把他的頭摁進抽屜裏的:)

☆、第七課

期中測試安排在周四和周五。

星期四一大早,顧盼兮就拎着杯豆漿坐在了座位上。早晨走得早,就沒喊林景榮一起。

大概七點半的樣子。

意外的,教室裏人來得蠻多,大部分都捧着書在記東西。顧盼兮從抽屜裏翻出本高中古詩文必備篇目,攤開在桌子上,一邊吸豆漿一邊也準備臨時抱點兒佛腳。

顧盼兮伏在桌子上,嘴裏念叨着“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目光一轉,落在身邊還是空着的座位上,眼神放空了一瞬。

随即垂下眼,短暫地笑了聲。

昨天下午五點。

“——不不不不是你別誤會啊我不是侮辱你我是知道班長腦子肯定很好使我才問的!”顧盼兮看着沈桐清冷的眉眼,沒來頭地慌張,自顧自地解釋,“那好吧,我換個問法……嗯……密室逃脫了解一下?”

頓了頓,又慢吞吞開口: “驚險又刺激,玩一次記一輩子。”

“……”

“我同你講,巧了,我這兒正好有票,可難買了!”

“怎麽樣?心動不如行動!”

顧盼兮對着沈桐,一雙鹿眼彎起來,一臉希冀。

——雖然她也沒覺得兩人關系好到能一起出去玩,并距此起碼距離半個秦長城那麽遙遠。

但她就是發出了邀請,以才認識一周的同桌的名義。

然而——

“不怎麽樣,不心動,不行動。”

沈桐沒什麽表情,動了動嘴皮子,成功讓眉飛色舞叽喳個沒完的某人閉嘴。

顧盼兮:“……”

沈桐看着少女臉上的笑容瞬間反轉變成一個癟嘴的表情,像只淋了雨的小貓,耷拉着耳朵。

他微微翹了唇,又随即又板起臉,斂了笑意,漫不經心地翻了翻面前的化學奧賽書:“——顧盼兮,你平時數學考多少分?”

顧盼兮愣了愣,半晌反應過來後瞪了沈桐一眼:“班長,大家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你這樣針對我很容易失去同桌的我跟你講。”

沈桐短促地嗤笑了聲,擡眼說:“打個賭吧。”

顧盼兮:“拒絕。”

沈桐挑眉,一臉“告訴我理由”的表情。

“……”顧盼兮喪氣地垂了腦袋,“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反正我不跟你賭數學。”

“年級前三要跟數學做題靠緣分的人賭數學成績你是想氣死誰……”

顧盼兮低着頭小聲嘟囔。

沈桐看着顧盼兮,腦海裏突然就閃過淋了雨的小貓蜷縮起身子的畫面——

濕漉漉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可沒說。”沈桐無奈軟了語調,“都是你自己在腦補。”

顧盼兮:“哼,你剛肯定想說的,只是聽我講了才不好開口了。”

“……”沈桐揉了下額角,“我沒有 ”

“你有。”

“沒有。”

“你有你有你有。”

“…………”沈桐嘆了口氣,“你是複讀機嗎?”

停了一會兒,又說:“不信,那算了。”

“心虛!”顧盼兮拿筆帽戳沈桐的手肘,“我才不信,除非……”

沈桐卷起書,面無表情地撥開手肘上點啊點的手:“除非?”

“除非賭你的數學,比如你這次數學選填沒有全對。”顧盼兮瞧了眼身邊的人,“大家就一起出去玩。”

沈桐盯着顧盼兮,沒說話。

“很難嗎?我還只說了選填……班長你不是成績超好?”

“可以。”沈桐不在意地笑了笑。

——反正結果都一樣。他不喜歡集體活動,他填選也不會錯。

“哦喲,很膨脹嘛。”顧盼兮立刻來了精神,伸出小指晃了晃,“剛剛是你親口說的我都聽到了,不準耍賴皮的——拉鈎!”

“幼稚。”沈桐明顯沒有要伸手意思。

“不拉就不拉呗,反正我都聽到了你要是耍賴你就是癞皮狗癞疙寶豬八戒……”

溫錦來教室的時候,就看到顧盼兮已經坐在座上,有點驚訝:“阿兮,怎麽來這麽早?”

顧盼兮咬着吸管,揚了揚手裏的古詩文:“複習。”

“我們阿兮真乖。”溫錦拉開凳子坐下 ,又在看到顧盼兮手裏的書時“咦”了一聲,湊過腦袋,“這篇《虞美人》不是不考嗎?”

顧盼兮:“……”

“煩。”顧盼兮扔了書,抱着頭趴在課桌上,揉亂了發。

溫錦看着顧盼兮笑,伸手拿過她的書,翻到目錄,目光掃過後拿着鉛筆幫少女把考試篇目勾了出來。

“阿錦,我緊張。”顧盼兮臉枕在書桌上,“我成績很爛的,會不會給班上拖後腿啊?”

“別多想。”溫錦摸了摸少女頭頂上翹起的軟毛,“我們阿兮,天賦異禀,猜的全對。”

“對,顧天才!顧猜神!”顧盼兮自我催眠般點點頭。

兩人聊了會兒天,顧盼兮就抱着古詩文啃去了。

“對了阿錦。”沒過一會兒,顧盼兮看着書,突然就回頭,嘴裏咬着吸管盯着溫錦的臉,“你昨晚熬夜啦?”

“嗯?”溫錦錯愕地擡眸,愣了愣,又慌張地用手遮住眼,“黑眼圈……很明顯?”

“怎麽搞的?”顧盼兮拉下溫錦的手,指尖撫過溫錦的眼下的烏青——溫錦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做出了下意識要躲開的動作,身子輕顫了下。

“熬夜看書了?”顧盼兮盯着溫錦的微縮的肩膀,不解地擡了擡眉。

半晌她嘆了口氣,轉身在書包裏掏出個小瓶:“閉眼。”

溫錦乖巧地閉了眼睛。

“這個是去黑眼圈的,很好用。我以前也經常有熬夜加訓的時候,晚上塗了第二天不會有黑眼圈。”顧盼兮看着溫錦白得透明的臉頰上細小的紅血絲,指尖頓了頓,才一遍揉一邊說。

溫錦愣住,然後便感受到冰涼濕滑的觸感,和着指尖的溫軟,在眼周輕輕打轉。

像泡進了溫水。

她鼻子有點酸,輕輕啓唇:“阿兮,剛剛我不是故意要躲開的。”

“嗯。”顧盼兮把剩下的精華液抹勻,又揪了下溫錦的臉,彎了彎眼睛,“我知道的。”

“那你不問嗎?”

“問什麽?” 顧盼兮擰緊蓋子,盯着手指,擡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沒什麽……”

“沒事咱們就複習吧。”

“好。”

不過多久,教室裏人漸漸多了起來。

沈桐和林景榮踏着鈴聲姍姍來遲。

可巧,今天這兩人湊到了一堆兒。

只不過誰都沒跟誰說話。

顧盼兮用了半個月發現,沈班長沈大爺沈神仙是真的愛遲到,踩鈴聲的準勁兒比起林景榮周亦城隍不多讓。

可人家偏偏就是在鈴聲未完時坐在了位置上,任誰也挑不出錯——當然老師也不會沒事找次次年紀前三的人的茬。

“啧。”顧盼兮給沈桐讓位好讓他進去的時候,林景榮長腿一蹬在位置上坐下,眼睛裏帶了笑意,“顧同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沒?”

“呵呵,早起的小鳥被書吃。”顧盼兮翻了下眼睛,面無表情地笑。

沈桐彎腰坐下,聽到少女的話胸腔小幅度地顫抖了下,雪白的牙齒從彎起的唇角露出一角,又被耳畔垂落的黑發無聲遮住。

“喲,溫錦你咋啦?你這咋回事?”林景榮的聲音裏帶着點驚訝,從後排傳來,“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此時沈桐剛好坐下,聞言也回頭掃了一眼。

“複習呗,我們阿錦用腳寫都比你考得好。”顧盼兮下巴枕着桌面,看着溫錦把臉往書裏又埋了埋,忙接話。

“咱倆大哥別笑二哥。”林景榮嗤笑一聲,又湊近了些:“小顧同學,咱們是不是兄弟?”

顧盼兮“啪”地放下書,瞪了林景榮一眼:“不是,不借,不給抄。”

——顧盼兮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英語,雖然不拔尖,但馬馬虎虎也能有個一百二三,所以林景榮這厮從幼兒園開始英語考試就靠顧盼兮接濟。

“小顧~小顧~我們抄哪裏呀~”林景榮開始唱。

“喊爸爸都沒用。”

“不孝女,昨天還給你買了可愛多。”

“……”

“還買了巧克力味,你良心不痛?”

“不痛啊。”

“今天放學,一個巧克力可愛多,我就抄英語。”

“不。”

“五個,吃不完拎回家。”

“不要。”

林景榮咬牙:“十個!”

少女臉色有些松動,皺了皺鼻尖。

“……顧盼兮,你屬豬啊?”林景榮扯着少女的馬尾,“眼大肚皮小。”

顧盼兮添了舔嘴角,猶豫半晌才開口:“……可愛多有價,誠信無價。”

“而且我還在發育關你還誘惑我吃這種東西你說你是人嗎……刁民!你居心不良!你想害朕!”

林景榮扔掉手裏少女的軟發,一臉看智障的表情:“中二病?”

“你別老扯我頭發,要禿的。”

“你們女人都這樣?”林景榮挑眉,轉頭看着溫錦,“你看看,幼兒園一顆喔喔奶糖就收買的人現在居然一本正經地跟我講‘誠信無價’,啧啧。”

溫錦彎着溫軟的眉眼,挂着黑眼圈還是忍不住笑得肩膀微顫。

“嘁,要不要來打個賭?”

話音剛落,沈桐淡淡掃了顧盼兮一眼。

顧盼兮挑眉,裝作沒看見,伸出五根纖長的手指晃了晃,“你這次英語自己考要是及格……啊不,就八十分以上——你瞪什麽眼睛,我不是在侮辱你啊你做什麽這個眼神我在說實話好嗎上次你嘲笑我數學的時候我也沒瞪你——達到了,下次出去玩我幫你約季明月。”

季明月,年芳十七,之前夢想樹當之無愧的頭牌,去年拿了世錦賽第十五,回國之後就被冰點俱樂部挖了牆角。所謂頭牌,美貌自然沒的說,技術也不錯——總之國內大大小小的獎牌拿到手軟,下次世錦賽的門票基本上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花滑隊盛産好看姑娘,此話不假。

顧盼兮的世青賽不計入統計,世錦賽第十五也是國內成年組花滑女單很不錯的好成績。

而顧盼兮參加的那屆世青賽,不少外國選手都升組了,因此世青賽少了不少小boss,相對前幾年确實也比較容易拿名次。

——不過,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你可別唬我?”林景榮撇嘴,“你跟人家都不在一個俱樂部,你們很熟?而且你世青賽拿了銅牌,都踩到人家頭上去了,人家不記仇?”

因為世青賽和世錦賽時間挨得近,盡管世青賽含金量不如世錦賽,但顧盼兮畢竟是拿了牌子,成績出來後,冰迷們們自然是覺得拿了獎牌的人更牛。

第三和第十五,多麽明顯的對比!多麽慘烈的差距!

所以顧盼兮在花滑界小火了一把,而網上也不乏諷刺季明月不争氣的言論。

但顧盼兮平時訓練緊,空閑時間還要寫學校的作業,對這事也是聽聽就過了,沒放在心上。

顧盼兮聞言皺了皺眉:“別亂說。”

又頓了頓——

“不信算了。”

“啧,我信,信信信。”

“所以?”

“拉鈎。”

“林景榮,你幼兒園?”

“事關美女,不拉鈎我不安心。”

“……德行。”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誰變誰是豬八戒。”

“蓋章!”

“幼稚,蓋章就蓋章。”

“感情真好是不是?”溫錦看着一旁打鬧的兩人,對沈桐沒頭沒腦地嘟囔了句,眼神亮了又黯淡下去,最後只是垂了眼睫,唇角彎起柔軟的弧度,掩去了情緒。

沈桐沉默了半晌,看着眼神複雜卻嘴角帶笑的溫錦,最終只是“嗯”了聲。

別人的事,他一向不太關心。

便轉了目光。

落在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上。

少女彎着眼角,淺淺的笑紋,小巧的梨渦,發梢纏繞了清晨的陽光,根根分明。

像擺在櫥櫃裏的娃娃。

沈桐沒一會便移別開眼。從抽屜拿出本化學競賽題,攤開,開始算題。

……

兩天的考試時間一晃而過。

考完最後一科英語的是周五下午。

顧盼兮覺得卷子有點難,思緒神游着推開教室門,卻被迎面飛來的一團黑影吓得倒退一步。

“兮姐兮姐兮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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