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節課下課

領獎臺上,嘴角梨渦深深,眼角的笑意都快溢出來 。她彎腰接過鮮花,脖子上随後被挂上質感厚重的銅質獎牌。

——小巧精致,上面镂着世青賽的浮紋。

高昂的頒獎音樂配合着頒獎儀式還在進行,顧盼兮運動服胸口的五星紅旗鮮紅如火,明黃的五顆星星環繞。

當國旗在半空中冉冉升起,少女右手握拳放于胸腔,凝望着飄動翻滾的紅旗之時,場館裏爆發出的“中國!China!”的吶喊聲整齊劃一!

Representing PRC! From China!!

(代表中國!來自中國!!)

屏幕裏放的,是世青賽的頒獎典禮。

而此時,高漲的氣氛透過屏幕,五班不少人認出了視頻裏的顧盼兮,聽着激昂的國歌,五班的每一個人居然都由心底騰起一股熱血。

沈桐站在屏幕前,聽到人們振臂高呼“中國!”,看着領獎臺上笑靥如花的少女,竟然也莫名地跟着有了與有榮焉的感覺,指尖微微收緊。

“啊啊啊女神!我兮姐!”周亦扒着林景榮胳膊直晃,激動的不行,“世青賽銅牌啊!銅牌!!老子連國際比賽都沒有過啊兮姐就在世青賽拿牌子了!不行不行晚上找兮姐拿幾張簽名以後四舍五入就是一套房!”

林景榮看着屏幕裏少女彎彎的眼角,勾起唇:“不,最多買個廁所。”

“榮哥你今年速滑也拿個牌子,這牛逼我能拿出去吹一年!”

“那今年我跟顧盼兮帶倆小金牌回來給你做對金耳環,洋氣不?”林景榮笑了聲,“左耳花滑右耳速滑,确認過眼神,2020冬奧會吉祥物就是你。”

另一邊,正巧學校的幾個領導也跟着五班的隊伍,此時也拉着向晴笑眯眯地問:“向老師,電視上這是前不久你們班轉來的世界上拿了獎的那個女娃娃吧?”

向晴笑着點頭:“是,叫顧盼兮。”

潘校長滿意地笑:“我記得一起轉來的那個男娃娃也是拿了獎的。”

“男孩子叫林景榮,去年拿了世界青年錦标賽500m短道速滑的第七。”向晴往隊伍裏掃了眼,“隊伍最後,那個高高的穿藍衣服的就是。”

“不錯不錯,小夥子長得也帥氣。”

同時,于悅臉上挂起驕傲,聲音适時響起:“電視上放的是去年世青賽花樣滑冰的頒獎典禮,第一名是俄羅斯選手葉夫根尼娅,第二名是日本選手秋原七惠,第三名就是我們國家青年組選手顧盼兮。”

班上就有人發出“牛逼牛逼”的感嘆。

“這個是什麽比賽?大不大?我都沒看到電視有播拿獎的消息。”譚瑜站在許維葉身邊,小聲問着。

“世界青年錦标賽,國內的關注度是不太高。”許維葉想了想,回答。

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每一個人聽清。

“哦,這樣都輸給日本啦?”

許維葉笑着回答:“日本花滑很厲害的。”

“我知道,羽生結弦嘛,還長得蠻好看的。”譚瑜擺了擺手,又想起什麽,說,“維葉你不也學過花滑嗎?聽說吃了午飯下午就是滑冰,晚上看表演。下午你教教我嘛,我沒滑過。”

“好。”

于悅站在旁邊,聞言後藏在鴨舌帽下的眉頭皺了皺,當下拔高了聲音,給衆人介紹:“除了奧運,世錦賽是含金量最高的比賽,世青賽也是青年組最重要的賽事。

于悅話音剛落,一些剛剛聽完許維葉話的同學就疑惑地看着許維葉。

“……是的,世青只是相比奧運會和世錦賽來說關注比較低。”許維葉沒想到于悅會直接拆她的臺,只好無比尴尬地圓話。

“是啊是啊,維葉又不是專業的。”譚瑜也幫着說。

于悅哼笑了聲,也不管許維葉微變的臉色,自顧自清了清嗓子:

“準備進冰場了,大家安靜點。”

作者有話要說: 于悅:我,姐吹,打錢!

文裏的英語,作者五毛錢英語水平瞎幾把寫的,有沒有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jio得還闊以。

————————

PRC:中華人民共和國縮寫。

交叉搖滾步:Cross roll,我最喜歡的步伐來了!與它與刀齒步并列為我最喜歡的步伐top.1!辨識度超高的一種步伐,雙腿與膝蓋以下交叉,雙□□替用外刃或內刃滑行,身體随着左右搖擺(不要覺得很魔性,真的好看!)

☆、第十一課

于悅帶着五班一行人拐了幾個角,就進了冰場,五班一行人雖然來的早,但已經在俱樂部兜兜轉轉了半天,此時已經快到午飯時間。

然而剛一腳踏進冰場,于悅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冰場——

“腿!腿掰上去了!你做的什麽玩意兒!?公雞打鳴?”

五班一群人走進場館,就見看臺上一個穿着小馬甲像是教練模樣的人正拿着個喊話器咆哮,喊話器上的紅燈配合着他洪亮的聲音一閃一滅。

“你這個貝爾曼的轉速看得我眼睛都要辣瞎。”伍銘凱舉着喇叭,“顧盼兮,你咋還跟于悅越來越像了!?”

???

怎麽個意思?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你啥意思?”于悅把頭上的鴨舌帽一摘,露出頭微亂的黑發,站在門口就朝看臺喊。

完全沒了剛才帶隊時端的疏離官方的樣子。

伍銘凱轉身,看到了門口自家小徒弟,咧嘴露出口大白牙:“啥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于悅:……我不要面子的啊?

伍銘凱說完,才看到于悅身上的印着紅愛心logo的小黃褂和他身後一群朝氣蓬勃的學生,道:“悟淨,你終于還是改行當導游了麽?今天的主題是什麽?小學生春游記?”

“師父你醒醒,現在已經冬天了,流沙河都結冰了,八戒快要凍死在流沙河了。”于悅翻了翻眼睛,指着冰場上的顧盼兮。

伍銘凱看了看于悅身後還拿着班牌的隊伍,又看了眼表,才端起喇叭:“停了吧,該跟你沙師弟去化齋了。”

……戲精本精。

顧盼兮早就看到了門口走進來的于悅和他身後的一群人,聽到伍銘凱終于叫停,後翻掰着腿的胳膊猛的一松,高舉過頭頂的腿也放下來,她吸了吸鼻子,朝場外滑過去。

少女的速度很快,“呲溜”一下就蹿得老遠,離出口處的擋板越來越近,卻沒有要減速的樣子。

顧盼兮直直地朝出口沖來,眼看就要撞到擋板,吓了倚在出口處的沈桐一跳,直起身下意識伸手去接——

然而顧盼兮腳下刀刃一橫,來了個急剎車後一把抓住柔軟的泡沫擋板,笑嘻嘻地看着沈桐,喊了聲“班長。”

“嗯。”沈桐若無其事地收回胳膊,答應了聲。

顧盼兮看着沈桐把手背到身後,嘴角彎了彎,手肘撐着擋板,仰頭看着他,又喊:“班長。”

“什麽事?”

“幫我拿一下那邊的包包。”

沈桐擡睫,掃了眉眼帶笑的少女一眼,半晌還是轉過身,“哪一個?”

“挂着小豬佩奇那個。”

“……”沈桐抓起那個白色的雙肩包,上面的頭大身子大胳膊細的豬一晃一晃,他拿着包朝顧盼兮走去,目光落在粉色的小豬佩奇上——

好醜。

沈桐想。

沈桐把包扔給顧盼兮,目光卻一直沒離開挂着的玩偶身上。

醜,且幼稚。

沈桐勾了勾唇角。

顧盼兮見沈桐盯着她包上的豬笑,默了默不出話,握着佩奇就往書包後藏了藏:“班長,這是我的豬。”

沈桐回神,立刻放平嘴角,轉開目光。

顧盼兮從書包裏翻出刀套,往冰鞋上一套,穿着戴好刀套的冰鞋穩穩地站到了地上,如履平地。

顧盼兮使勁吸了下鼻子,摘下包上的佩奇塞在沈桐手裏,丢下句“送你”,就踩着套着刀套的冰鞋朝伍銘凱那邊走。

沈桐看着顧盼兮四平八穩地穿着冰鞋走過去,甚至小跑了兩步,然後張牙舞爪地對着穿着小馬甲的男人說了些什麽,男人斜了她一眼,然後才點了點頭。

伍銘凱轉身出了訓練館,顧盼兮才又跑了回來,路過沈桐身邊時笑了聲:

“班長,小豬佩奇很配你。”

沈桐面無表情地看着手裏粉紅的一團。

另一邊。

“——吭哧”顧盼兮跑到看臺上披上羽絨服,然後拿了張餐巾紙,在冰上站久了她冷得鼻涕直流,她擤了擤鼻子後一屁股在看臺上坐下,開始脫冰鞋。

“阿兮,你是我女神。”溫錦小跑着過來,坐在顧盼兮身邊,眼睛亮亮地說。

“怎麽的呢?”顧盼兮拽下冰鞋拿掉刀套,用毛巾仔細剔着刀刃裏的冰渣,笑着問。

“我剛剛在外面看你世青賽的頒獎典禮了,我以後做你的小迷妹好不?”

“那你可幸福,我超寵粉的。”顧盼兮摸了摸溫錦的腦袋。

兩人說着話,于悅就在臺子下面吼:“師姐師父喊你吃了飯之後記得去拔罐!”

兩個酒窩深深的,帶着“啧啧真慘”的表情。

“沙師弟說什麽,我聽不懂。”顧盼兮平靜接話,把冰鞋放進包裏就拉着溫錦起身,“阿錦啊我同你講,我們俱樂部食堂的排骨超好吃我帶你去吃。”

拔罐是什麽,她聽不懂。

“啊?”溫錦有點懵,怎麽突然就要去吃飯了?

“……算了。”顧盼兮想了想,半晌還是放開了溫錦。

雖然拔罐很難受,但顧盼兮因為練大量的高難度動作,腰上出了點小問題。伍銘凱一直怕顧盼兮的腰傷拖到後面會出大問題,所以一直對顧盼兮的理療盯得很緊。

“我去洗個澡,然後得去拔罐。阿錦你們下午什麽安排?我弄好了來找你們玩。”

吃過午飯,下午就是自己滑冰的時間。

B市地處北方,冰上運動雖然不普及,但是比起南方基本十個裏有十個都不會滑冰已經好很多了。

比如現在。

五班裏一半的人不管是興趣特長還是其他什麽,總之上冰了不會摔,看起來應該是以前玩過滑冰。

會滑的帶着不會的,本着十九大精準扶貧精神,五班或自己滑着,或被攙扶着差不多都進了冰場。

顧盼兮找隊裏的理療師拔完罐後進場館時,原本空曠的冰場上已經三三兩兩站着人,熱鬧程度快跟俱樂部的開放冰場差不多。

顧盼兮脫掉羽絨服,摘掉刀套也上了冰。

從入口滑進去,顧盼兮四處找着溫錦,冰場人多,顧盼兮沒看見溫錦倒是在角落裏看到個熟悉的身影——

沈桐兩只手扶着泡沫板,正站在邊緣。

“班長你在這幹啥?”顧盼兮飛快地滑到沈桐身邊,又問,“你看到溫錦了嗎?”

沈桐看了眼顧盼兮穩穩踩在冰上的刀刃,才慢慢騰出一只手,另一只的指尖仍攥着擋板上的塑料膜,朝冰場的另一邊指了指。

顧盼兮目光順着方向轉過去,就看見林景榮正把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溫錦拉起來。

溫錦顫顫巍巍地站在冰上,沒走幾步又是結結實實的一摔。

然後又被林景榮拉起來。

顧盼兮笑了兩聲收回目光:“阿錦沒滑過……不過摔個十幾二十次就能站穩了。”

沈桐臉色一變,又往牆上靠了靠。

“班長不去玩?”顧盼兮又轉頭,問。

“沒什麽好玩的。”沈桐扶着擋板,一動不動。

顧盼兮愣住,看着全身緊繃的沈桐,眨了眨眼睛。

然後伸手,晃了下擋板。

擋板很結實,只有輕微的搖動。

沈桐的臉色卻瞬間連變,死死抓着擋板,腳下一個趔趄,冰刀像是磕了藥一樣亂撲騰。

顧盼兮趕緊上去扶了一把。

沈桐像是找到了落水的浮木,一把拽住顧盼兮的手腕,才狼狽地站穩。

“嘶。”顧盼兮被沈桐抓得疼了,倒吸一口涼氣。

沈桐擡睫,手指連忙一松。

“別放別放,要摔。”顧盼兮趕緊反手隔着布料抓住沈桐,“班長你不會滑冰啊?”

沈桐抿着嘴,不說話。

“真不會?”顧盼兮驚訝。

“……嗯。”沈桐移開眼睛,臉色有些不自然。

“——哈哈哈哈哈哈。”

“……”沈桐看着大笑的顧盼兮,“有那麽好笑?”

“哈哈哈不好笑哈哈哈。”

“……你把二的三次方算成六的時候我也沒笑你。”

顧盼兮硬是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種委屈的感覺。

顧盼兮愣了愣。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顧盼兮拽着沈桐的袖子,彎嘴,“小顧老師今天教你滑冰。”

“……我不。”沈桐皺了皺眉。

“別怕,有我呢。”顧盼兮晃了晃沈桐的胳膊,“你說是吧?嗯?”

顧·霸道總裁·盼兮讀條中……

“你戲精?”沈桐掀起眼皮掃了她一眼,“不去。”

“沒事,這冰上摔着一點都不——”

話還沒說完,就聽身邊“哐叽”一聲巨響。

“——操,我的腚!”

“媽的,疼死老子了。”

沈桐面無表情地看着顧盼兮。

顧盼兮把滾到嘴邊的“疼”字咽回去,摸了摸鼻子:“我盡量不讓你摔。”

沈桐別過頭,扶着牆緩緩朝着出口挪,步伐飄忽。

顧盼兮熟練地在冰面上畫出個圈,沈桐的必經之路上就出現了一雙米白色冰鞋。

沈桐擡眼,對上顧盼兮笑盈盈的鹿眼,她彎着嘴,露出一點點牙龈上的小紅肉:“班長,你是不是想學才會穿上冰鞋?”

“相信我。”

她說。

B市,夢想樹俱樂部,訓練館。

顧盼兮托着沈桐的雙手,引着他慢慢往前冰場中間滑。毛毛蟲一樣,緩慢而遲鈍地移動。

“滑過旱冰嗎?回憶一下你在石頭地上玩單排滑輪的感覺,然後想象這就是地面。”顧盼兮目光掃過自己衣袖上攥得死緊的手指,心情突然愉悅,“身體前傾,重心放低一點,我們先學會找平衡,好不好?”

顧盼兮語氣溫柔,用的是她偶爾得閑時哄俱樂部那些小朋友時那種。

沈桐此時踩在冰上極沒有安全感。

他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因為會心慌,會緊張,會不知所措。

就像現在。

他神經緊繃,沒覺得顧盼兮的語氣有什麽不對,只是點點頭。

“大兄弟,放松點。”顧盼兮帶着沈桐一點點地滑,“我真的很靠譜。”

沈桐抿着嘴,一直盯着腳下的冰鞋,一個頭兩個大。

“班長你別看鞋,看我,我比鞋好看。”顧盼兮試圖讓沈桐放松一點,便開始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咱們這次半期考試的成績出來了麽?”

“嗯。”沈桐還是沒擡頭。

顧盼兮想起之前打的賭,就問:“那你數學錯填選了嗎?”

沈桐聞言終于擡起頭,唇邊緩緩扯出一個弧度:“沒有。”

“厲害了我的班長。”顧盼兮擡手鼓掌,卻忘了衣袖被人攥着,剛一動胳膊,身前的人冰刃一歪,就要往前倒。

顧盼兮一驚,下意識伸手接了沈桐滿懷。

然而沈桐畢竟是個男生也不輕,這樣突然壓下來,顧盼兮一個沒撐住,腿上一軟,半跪在冰上。

沈桐驚魂未定下巴磕在少女纖瘦的肩膀上,有幾絲黑發拂過臉頰,淡淡的洗發水香味鑽進鼻腔。

他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抱緊了眼前唯一的支撐。

作者有話要說: 沈桐:這冰鞋是不是有什麽疾病?

哈哈哈哈哈今天的桐桐太可愛了!

終于可以寫兮妹教班長滑冰了!

然後如果有想看比賽的寶寶再等幾章,後面會寫一個小比賽,容我先去研究一下比賽小分怎麽算……

下周老時間周六晚八點的定時更新。

☆、第十二課

顧盼兮半跪在地上,鼻尖被面前瘦削的胸膛壓得生疼,呼吸間全是陌生而清冽的味道。

脖上還被人緊緊圈着。

顧盼兮覺得頸間被沈桐箍着的皮膚像被扔進了熱水裏,緩慢而清晰地出現灼人的溫熱。

“沈桐,你你,你放開。”顧盼兮舌頭打結,臉紅得不像話,磕磕絆絆才吐出一句話。

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被沈桐整個圈住,幸好剛才兩人滑得慢,這裏離人多的中心圈還有一段距離。

還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顧盼兮伸手想要推開沈桐。

沈桐從恍惚中緩過神來,只感覺懷裏抱着個軟綿綿香噴噴的東西。

垂睫,眼前是一截白皙的脖頸,上面拔罐後留下的紫紅色印記藏在衣領後,隐隐露出一小塊,被膚色一襯,很紮眼。

“沈桐,你起來!”顧盼兮咬牙,臉紅得快要爆炸,急得掐了把沈桐的腰。

沈桐悶哼一聲,腰間的痛處刺激得大腦清醒幾分。

……!?

随即反應過來抱着的是個什麽東西,他抖了個激靈,飛快地放開指尖的溫軟,然後往外一推。

卻也因為失去支撐摔了個結結實實明明白白。

冰面的寒意鑽進皮膚,沈桐皺了皺眉。

“我剛剛說了盡量。”顧盼兮被一推也摔在冰上,不過摔過無數次,她一個翻身就站了起來,走到沈桐身邊時,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

她伸出手,隔着衣袖布料拉沈桐起來。

陌生的溫度卻依舊透過薄薄的布料燙到手心裏去。

冰場溫度很低,沈桐卻覺得有點熱,他不着痕跡地抽回手,扯了扯衣領。

“那個……我接着剛才教你?”顧盼兮把手背到背後,手指絞在一起,強裝淡定,想揭過剛剛的尴尬。

“你剛剛應該躲開。”沈桐擡眼看着顧盼兮,脖間泛着幾不可察的粉紅,“我很重,你會被砸到。”

“……”顧盼兮默了默,半晌才開口——

“我說了不讓你摔的嘛。”

沈桐長睫一顫,盯着顧盼兮的臉。

顧盼兮不自然地別開眼:“……那我下次盡量接住你。”

“還有下次?”沈桐收回目光,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不知道。”顧盼兮眨眼,随即打量着沈桐,半晌往後退了一步,有點驚喜地叫了聲,“班長你能自己站穩了!”

“……”沈桐聞言低頭,雙手虛空抓了抓,果然沒摸到熟悉的人肉扶手。

像是爬上了樓頂,下樓時扶梯上突然沒了扶手,瞬間沒了安全感。

他腳上的冰鞋一歪,就往下栽。

“……你這是搞大躍進,要不得。”

“試試,萬一呢?”

“沒有萬一。”溫錦一口拒絕,“我要去找阿兮。”

在林景榮“失敗是成功他媽”的教學理念下,溫錦摔得骨頭快要散架,終于能在冰上滑行基本保持不摔了。

林景榮第一次教人學會滑冰,倍兒有成就感,興奮得就說要教她一周轉。

他教了這麽多小朋友大兄弟,溫錦第一個被他教會的人,他覺得他跟溫錦都棒極了。

“我同你講,轉個圈兒嘛,簡單的很!”林景榮跟在溫錦身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一邊滑一邊找顧盼兮,嘴裏興奮地規劃着,“徒兒徒兒,我們學最簡單的1T,T跳知道吧?點冰魯蔔挑,扭扭腰就會了!”

“……”

溫錦并不是很想理他,深一腳淺一腳踩着冰,目光在冰場裏轉了一圈兒,最後停在冰場靠近中心的一塊場地——

遠遠的,只看見顧盼兮似乎歡呼了一聲,興奮得直鼓掌,繞着身邊的男生滑了兩圈,鹿眼都眯了起來。

隔着晃動的人影,溫錦只看得到那個男生好看的後腦勺,卻也是一個極美好的輪廓。

溫錦之前跟沈桐做同桌小半年,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她搖搖晃晃地朝顧盼兮那邊滑。

“徒兒你有沒有聽為師講話?”林景榮踩着冰刀速度飛快,幾乎一瞬間就追上,倏地橫在溫錦面前——

“呔!妖怪哪裏跑!”

溫錦:“……”

溫錦:“大聖,您讓讓。”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林景榮勾起一抹笑,摸了摸下巴,“為師不介意教你學一下T跳,然後賣藝還債。”

“你好煩。”

溫錦看了林景榮一眼,嘆了口氣,掏了掏口袋,最後翻出了個鋼镚兒,塞進林景榮手心裏,“一手交錢一手放行,拜拜。”

說完就慢慢蹬着冰去找顧盼兮了。

留下林景榮站在原地捏着掌中微涼的一角硬幣,愣了下,緩慢地扯了下嘴角。

另一邊。

“我們班長!”顧盼兮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背着手繞着沈桐滑了兩圈,搖頭晃腦,“學習小馬達,學啥都快!”

沈桐提着一口氣,聚精會神地控制着平衡,擡眼瞧着在面前轉圈圈的少女,嘴角終于翹起輕微的弧度:“你轉得我頭暈。”

顧盼兮停下冰刃時,正巧看見溫錦和林景榮也一前一後地滑了過來。

“阿兮。”溫錦快速往這邊滑,急忙叫了顧盼兮一聲,溫軟的眉眼帶着點慌張,“我,剎車,停不下。”

說話都不利索了。

林景榮不緊不慢地跟在溫錦後面,帶着慈父般的微笑。

顧盼兮撇了撇眼睛,蹬冰着冰繞到溫錦身側,撈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這邊一帶。

溫錦抓着顧盼兮的衣袖,小臉兒慘白,眼裏還未褪去驚恐。

“多大仇你不扶一下?”顧盼兮跳起來一巴掌拍在林景榮肩上,“把人吓傻了咋辦,考不上清華北大你養麽?”

溫錦愣住,連忙漲紅着臉扯過顧盼兮然後一把捂住她的嘴。

林景榮一笑,看着顧盼兮:“你考的上麽?”

“嗚嗚嗚。”顧盼兮在溫錦手掌下叫喚。

“你又亂講。”溫錦羞憤地揪了把顧盼兮的耳朵,“不許再亂說。”

溫錦從小心思細膩,盡管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她也能看出很多東西來——

林景榮雖然不挑明,卻也從來沒掩飾過什麽。

“你看看,開句玩笑你還臉紅。”顧盼兮拉下溫錦的手,還想開口說什麽,剛剛張了張嘴,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天啊,小弟弟你沒事吧?”

“有沒有摔着?”

“快起來快起來。”

聲音隐約傳過來,顧盼兮目光轉過去。

正好看見于悅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左腳卻虛虛地浮在冰面上,沒用力。

顧盼兮眉頭擰起來,跟林景榮對視一眼,兩人飛快地滑了過去。

還未走至,就聽見空氣裏戲谑的聲音——

“連3A都做不出來?”

“天才小男單,你準備拿你低級33參加世青賽麽?”

顧盼兮撥開人群,就看見于悅左腳虛浮地踩着冰站在一邊,身邊一群五班的小姑娘一邊詢問他有沒有事,一邊對着面前另外兩個男生開口不善——

“你誰?”

“是不是有病啊?”

于悅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抿着唇。

顧盼兮視線掃過那兩個穿着黑色服的男孩,眉心突突地跳。

她冷了臉,滑到于悅身邊:“摔着沒?”

于悅擡頭,看到是顧盼兮,有點心虛,抿着嘴搖頭。

“又在自己跳3A?”顧盼兮冷着眉眼,擡手在于悅大腿內側一敲。

于悅吃疼,晃了晃。

“這叫沒事?”顧盼兮有點生氣,“真摔出個什麽意外你還想不想滑了?”

林景榮蹲下身,檢查了下于悅的情況:“——傷到韌帶了。”

“師姐,你別氣。”于悅低下頭,露出個小小的發旋,“我錯了,我下次會聽話的。”

“哎唷?顧盼兮?”

身後傳來冰刃摩擦的的聲音。

顧盼兮偏頭,看着正不緊不慢往這邊滑的兩個男生。

為首的人比她稍高,黑色隊服的胸口上是金色六角星刺繡,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

他身後跟着的人穿着同樣的隊服,年級稍大些。這個人顧盼兮認識,是速星俱樂部二隊的隊員,偶爾會參加一些B級賽。

至于他前面嚣張的男生——

“鐘曉飛,你腦子是不是長淋巴啊?”

顧盼兮挑眉,對着為首的年輕男孩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空lz小姐姐消消火。”鐘曉飛滑至,眯起眼睛。

“……”

卧槽!空lz?

不能忍!

顧盼兮冷笑一聲。

就又聽見鐘曉飛開口:“網上都說明年夢想樹伍教練的兩個徒弟都要出戰世青賽……”

他停頓,撣了撣衣領:“我呢,今天就是來找于悅師弟比劃比劃。”

顧盼兮看着鐘曉飛,沒說話。

去年世青賽中國有兩個名額,鐘曉飛和另一個小男單在國內賽中被選出參加世青賽,兩人一起也拼了兩張今年的世青賽門票回來。

然而今年那位拿了第七小男單年齡差不多也夠大了,升了成年組。

世青賽名額空了一個出來,顧盼兮瞧着伍銘凱的意思,國內能阻礙于悅拿這張門票的只要不是天外來客,基本算沒有。

貼吧裏也早早有人開了樓,開始扒今年世錦賽和世青賽的參賽名單,一群冰迷吵嚷了幾百樓後猜出來的基本情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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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錦賽(女單):關琳、飛飛

世錦賽(男單):鄭梓元、魏淵博

世錦賽(雙人滑):金月夫婦

世錦賽(冰舞):待定

世青賽(女單):顧盼兮、安靜、待定

世青賽(男單):鐘曉飛、于悅

世青賽(雙人滑):陸酉x謝雲君

世錦賽(冰舞):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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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測貼本來就自帶引戰buff,貼吧裏冰迷為了維護自家選手自然争得不可開交。

【bsyxg184:琳女王和飛姐就不用說,兮妹和安靜上次一個拿了牌子另一個也算争氣,可誰來解釋一下世青男單?鐘曉飛就算了,但是于悅??是我想到那個小屁孩吧???】

【健身了解一下:enmmm樓主你看着我的眼睛,推于悅你是認真的?】

【琳女王嫁我:哈哈哈哈哈這個樓其實是我們兮妹開的吧?畢竟兮妹弟吹啊。】

【顧盼生輝:确認過眼神,是兮妹沒錯。】

顧盼兮作為坐擁無數小號,在貼吧攪得一手好混水的人,鐘曉飛說的帖子她自然也刷到過。

“鐘曉飛你還要臉不要了。”顧盼兮昂起下巴,“我們于悅多大你又多大?欺負小孩兒啊?”

于悅幾個月前才剛過十三歲生日,這也是為什麽于悅暫時還沒有穩定的3A,伍銘凱依舊膨脹無比覺得世青門票非于悅莫屬的原因。

于悅也不是真得做不出3A,事實上他已經能夠成功做出足周的3A,其他三周跳也全部集齊,阿克謝爾三周半也只剩成功率的問題。

尋常選手嘗試新的跳躍都會選擇先練好一種,再開始下一種,因為這樣一心一意練一種跳躍不僅成功率更高,也比較能保證在比賽上至少能做出一個拿得出手的跳躍。

不過于悅是朵奇葩,某天趁着伍銘凱沒注意,把釣竿往自己腰上一拴,原地就幹拔出一個三周辣子跳——高度完美,落冰完美。然後冰刃一劃,向前高高跳起,赫然是一個3A!

雖然不可避免地摔了,但也是實打實的足周摔。

當時驚得還在在一旁跳3F的顧盼兮一腳卡進一個點冰坑摔得眼冒金星……

——顧盼兮聽伍銘凱說有一次于悅還在釣竿的輔助下大膽嘗試了4T,只差半周就能足周。

不過離下次世青還有小半年,看伍銘凱無比淡定的心情,顧盼兮估摸着于悅至少是能在全國賽之拿出像樣3A争奪世青賽名額的。

想至此,顧盼兮底氣也足了,昂着下巴看着鐘曉飛。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收到了第一顆雷,這周加更!

感謝墨幽冥投的地雷!!!

收到的第一顆雷可以說肥腸開心了!

旋轉跳躍我閉着眼!

好好好,我要起飛了!

朋友們下周見。

☆、第十三課

“于悅,你先去坐着。”顧盼兮轉頭,又看着于悅的腿,“叫教練帶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

于悅頭搖得像撥浪鼓。

“現在知道慫了?”顧盼兮說,“晚上訓練的時候看你怎麽瞞得住。”

“——走?走去哪?”

鐘曉飛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不說好了比劃比劃麽?”

“……”顧盼兮回眸,咬牙深吸了口氣。

“好啊。”顧盼兮頓了頓,突然露出個笑容,“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我跟你比。”

鐘曉愣住,而後撩了下眼角,一雙桃花眼微挑:“開什麽國際玩笑。”

“誰開玩笑。”顧盼兮磕了磕冰齒,在冰面上留下細碎的白痕,“咱倆正好同歲不是麽?誰也不占誰便宜。”

鐘曉飛扶着下巴思索了幾秒,才挑起眉角,饒有興致道:“行啊,反正不是我提出來的,輸了你可別出去造謠說我欺負小姑娘……怎麽玩?輸的做什麽?”

“——拔腿毛。”

鐘曉飛:“……”

“你好好講。”鐘曉飛扶額。

顧盼兮聳肩:“怕什麽啊大兄弟。”

???

你有沒有腿毛你當然不怕。

做人要講道理啊旁友。

鐘曉飛盯着顧盼兮半天,最後無奈地說:“換一個。”

“好吧。”顧盼兮好像還有點遺憾,看得鐘曉飛眉心直突突。

“聽說你3A蠻厲害的。”顧盼兮微笑,“你要是輸了,教教我們于悅跳3A呗。”

鐘曉飛:“……”

感情在這兒等着他呢。

鐘曉飛的3A的确十分不錯,他阿謝克爾跳的質量放在成年組也是絕對能排上前三甲。

聽說是有自己的小技巧。

“可以。”鐘曉飛對自己也足夠自信,只猶豫了一會兒就答應下來,笑了聲,“同樣的,如果你輸了,就負責指導安靜的旋轉。順帶,輸的人繞冰場一圈,唱青藏高原。”

“行。”顧盼兮爽快答應。

安靜也在速星俱樂部,跟鐘曉飛是同一個教練在帶。

不同于顧盼兮的滑行問題,安靜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她的旋轉。

顧盼兮漂亮的高難度高速度旋轉絕對是她的王牌,滑行雖然有點不足,但向來也是一快遮百醜。流暢不夠,速度來湊,最終因為速度夠快,用刃是否細膩的問題倒是不太明顯。

而安靜不同。

這個小姑娘的旋轉幾乎是她每一場比賽的敗筆——速度慢,軸心偏,平衡不穩,總之問題一大堆。

不過安靜也才13歲,多加練習達到國際平均水準還是沒有問題的。

“行,規則呢。”

兩人敲定好了條件,鐘曉飛問。

“很簡單。”顧盼兮正了正身子,“先出一人做一套動作,類型不限,對方只要copy下來,做到clean就可以。”

顧盼兮話音剛落,于悅立即磕磕巴巴卻飛快地滑到顧盼兮身前,鼓着臉:“我不同意。”

鐘曉飛也驚訝挑眉,看着顧盼兮:“你确定?”

——雖然顧盼兮跟鐘曉飛是同歲沒錯,可要知道的是男單跟女單的難度根本不在一個水平,顧盼兮定這樣的規定,就算鐘曉飛還沒練出四周,但只要拿出一個3A,就能保證顧盼兮讓做不到複制下來,更別說clean了。

阿謝克爾三周半在女單裏,是成年組現今的最高的難度,成年組女單能穩定跳好3A的尚且不多,青年組就更不用說,2A能夠穩下來就算很優秀了。

因此3A可以說是女單的分水嶺,也成為必須跨越的高山,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可以說在女單裏練成了3A,就有了跻身一線的敲門磚。

而男單卻不同,現在這個時代的頂級男單已經開始挑戰4A,日前更是有日媒百爆料羽生結弦已經開始了阿謝克爾四周半的訓練,并且只差半周就可以足周。

鐘曉飛作為國內男單的後起之秀,又能在去年那種小boss紮堆兒的世青賽中拿到值得稱贊的成績,3A自然是已經練成型了。

這一點作為男單的于悅很清楚,顧盼兮也不可能不知道。

而明知對方有3A的情況下依舊提出這樣的規則,只有一種可能——

“顧盼兮,你不會……”鐘曉飛明顯也想到了,收起臉上的輕挑,微微瞪大了桃花眼。

顧盼兮抱臂,唇畔彎了彎:“你猜。”

“我草?”鐘曉飛身後的速星二隊隊員忍不住爆了句粗。

“……大妹子,你唬我呢吧?”鐘曉飛一動不動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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