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迷亂

隔着一列列桌子,宋詩雨餘光掃過窗外的景色,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沒完沒了的,像女人的眼淚,永遠沒有幹涸的一天。

“我知道。”她苦澀一笑。

可是她又想到,他跟她說,溫舒雅的職位只不過是名義上的,他們公司需要的高素質、高能力的專業人員,她沒有能力,就算有他們需要,他也不會需要,所以,公司上所有的工作她都不會參與。

所以呢,宋詩雨眼裏驀地幹澀,再大的雨也濕潤不了她這幾厘米之地,所以是出差不是工作,還是他一直在欺騙她?

而她當時還傻傻的同情溫舒雅,卻不知道對情敵産生同情,就像是救了蛇的農夫,她得到只會是她的反擊,猛咬一口,咬掉她的血肉。

歐陽山也不知道再說什麽,所有的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他無法替她解決這個煩惱,做什麽都只能是無用功。

外面的雨一如既往,像是要将整個城市湮滅,從此,這裏與悲歡無關,與喜怒無染,沒有故事,只留下一個傳說。

好在交通疏松得不錯,音響裏的暧昧輪放了三遍,路也被打開了。

歐陽山沒帶傘,兩人一路,淅淅瀝瀝的局面漸起污漬,在褲腿處留下斑駁的污點。

他替她撐着傘,擡頭是被雨水打濕虛晃的景色,低頭,則是她的眉眼清晰,鼻尖微翹,可憐又可愛。

路不長,與她一起走,更像是夢裏的場景,似曾相識,似曾相戀。

趴在辦公桌上,宋詩雨沒了遲到的煩惱,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煩惱,她不斷糾結着,蕭睿怎麽能把宋詩雨帶去呢?

這個煩惱伴随了她整整一天,做起事來也是精神恍惚,神游天外,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時間,她以史上最快的速度離開,又舍棄平時的地鐵,打了一輛車直達蕭家。

她想,她需要問個清楚。

一到卧室,她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因為今日天氣的原因,蕭母顧及到安全問題,早早派了人将宋初接回家,此刻,他已經洗完澡,濕漉漉的大眼,像只單純無辜的麋鹿。

“嗨,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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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一通,他迫不及待地湊近屏幕,對着那頭的蕭睿給了個響亮的飛吻。

蕭睿驀地一笑,冷傲的臉上瞬間冰雪融化,他聲音有些沙啞,此刻在美國正是睡眠時間,但熟悉的提示音響起時,他的睡意全無。

“乖寶貝,今天和媽媽有沒有乖乖的。”他所有的溫柔也眷戀都給了這兩母子,他們一樣的溫柔且善良。

“有的,有的,寶貝可乖了,媽媽也可乖了。”他奶聲奶氣的答着話,還一邊獻寶似的把宋詩雨拉入鏡頭。

鏡頭裏多了一個人,他的心又軟了幾分,眼裏的溫柔快讓人沉醉,頭頂冰冷的白光,也削弱不了半分。

美國的天在此刻已經微顯朦胧,不再是純粹的黑,視野不錯,比起室內的精雕細琢,別有一番韻味,他單手端着電腦走到陽臺上,所有的美麗與幸福和他們共享。

“爸爸很快就回來了,想要什麽就記在紙上,爸爸都給你帶回來。”他話裏話外都是宋初,眼卻無法不看她,除了她,他的視線再找不到更好的安放之地。

宋詩雨看着他眼圈出的淡青色,突然所有的懷疑不滿與抱怨都現實無終,她究竟在想些什麽呢,她不由得唾棄自己,太過敏感,自己的幻想中已經做了一回苦情女主。

他們的話不多,只是簡單的幾句詢問關切,在沉悶的夏夜裏,心頭的浮躁澆了一碗涼水,清涼舒服。

“早點回來,初初很想你。”最後,她像每個妻子一樣,小心叮囑。而他問,“你呢?”

宋詩雨忍不住一笑,“我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宋初怔怔地瞪着她的臉,這些話對他來說太過深奧,他聽不懂,卻覺得此刻的媽媽美極了,臉上瑩瑩如玉,散着光彩。

我的思念,如你一般。

蕭睿啞然失笑,眼角的細紋見證了他的好心情,真是喜悅到了一個極點。

“嗯,晚安。”

“晚安。”

“爸爸,晚安。”

如果幸福能夠停在這一刻,那麽宋詩雨希望,夜色不變,風景不變,只要把遠在美國的那個人送回他們的身邊。

就算時間遏制住他們的咽喉,只是彼此看着,不言不語,也足夠幸福。

然而,幸與不幸只在一念之間。

宋詩雨很後悔,她為什麽要接了這個電話,為什麽要親手接通這個光明與黑暗的連線,手機放在耳邊,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偏這每一年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如置深淵,絕望無助。

“啊~蕭睿~”

“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蕭睿~”

……

一聲又接着一聲,呻吟纏綿,是成年男女的游戲,可這游戲要麽是持證上線,要麽就是你情我願的狼狽為奸,兩者是不同的玩家,他們遵守着各自的規則,各自為陣,從不侵犯,卻總有人犯規,在寂寞和欲望的驅使下,變成兇狠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啃食道德的底線。

惡心,悲哀到極致以後是無邊的惡心感,她捂住自己的口,不讓嘴裏的厭惡宣洩出來,胸腔裏一陣又一陣的惡心感,攪得她幾欲瘋狂,世間最原始的運動,也是最肮髒的東西。

世上有三樣東西不能共享:牙刷,男人和內衣。

髒了,就得丢。

她想起那個男人,多麽幹淨的一個男人啊,她也想起了溫舒雅,看起來多麽幹淨的一個女人啊,可兩人在一起,怎麽就這麽髒呢。

她向來覺得最髒的顏色莫過于灰色了,它介于黑白之間,即可作至純的白,也可作至污的黑,而灰色,又向來是人的生存法則。

可能是蕭睿是至純的黑,而溫舒雅是至純的白,兩者一融合,就産生了她厭惡的化學反應,成了不偏不倚的灰。

心裏所有無端的悸動,都成了可笑的一廂情願,他不過是在演一場戲,而她過于投入,演成了生活。

戲裏的人不會受傷,而戲外的人,每一次傷害,都是剜骨流血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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