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朱域并未像莫雨說的那般不歸王府,深夜,他帶着寒霜進了內院。似乎是不想吵醒南宮嘉,他并未喚丫頭伺候,走路也輕手輕腳。
可南宮嘉在孕中非常敏感,感覺到屋內一股寒意飄進便睜開了雙眸,她支起身子,隔着窗帷看向外間:“是誰?”
夜色中,一抹暗色身影頓住了動作,片刻後撩開紗帳坐到了床榻上。
“睿王殿下?”南宮嘉心中詫異,朝堂忙碌,他本可以不必回來。就像以前,他不甚忙碌的時候,好幾次也會留宿在宮中,好像王府和宮中對他來說都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并無區別。
只是從林将軍府回來後,他就一反常态,每日不管多晚,都要回來陪她安睡。
他到底在謀算什麽?又要利用自己做些什麽呢?
難道,自己與皇後的合作被他察覺了?
南宮嘉搖搖頭,暗暗否定了這一猜想,經過上次事之後,皇後行事非常謹慎,應該不會有纰漏。
朱域并不知短短時間,她的心中早有了好幾種猜想,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榻上人的烏發,卻見南宮嘉下意識地一躲,他的手在空中僵硬片刻,轉而幫她拉了拉下滑至肩下的錦被。
“最近朝堂諸多變數,事務繁忙,今日晚歸吵醒你了。”朱域嗓音帶着些暗啞,言語中也帶着疲憊。
南宮嘉并不接話,回身背對朱域躺下,良久才道:“殿下不必對我多言,若忙留宿宮中便好。”
朱域凝着那瘦小的背影看了片刻,終于無言地也上了榻。
兩人并不同被,雖然睡在同一張榻上,卻好像隔着很遠的距離,遙遠而不可觸碰。
可南宮嘉卻并未能如願睡着,她連着翻了幾個身,意識卻越來越清晰,最後只能仰躺着看帳頂發呆。
“睡不着?”朱域也并未能入睡,見到身邊人睡不安穩,隔着被子将人攬進懷中,她的身子小小的,讓他莫名有些悸動。
懷中人倒也不排斥,她忽然雙臂攀上朱域的胸膛,低低地說道:“殿下,奴婢……想去外面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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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王陪你。”朱域眼眸漸深,他起身将懷中人抱下榻,待南宮嘉在床下站定,他拿來一件狐裘,将人包得嚴嚴實實。
一番折騰,二人終于準備停當,朱域牽着南宮嘉的手一起出了屋子,屋外雖仍然有一點點涼意,但夜色正好,一輪彎月挂在夜空,皎潔的月光自碧空傾瀉而下,鋪陳開萬丈銀輝。
南宮嘉披着狐裘,一點兒也不覺得冷,特別是朱域握着的右手,更是燙得很。
她将左手掩在身後,用手指不停地撫着那熟悉的紙張,有些緊張地開口:“王爺,我想去院子東南逛逛,那裏有幾叢翠竹,月光下應該是極美的。”
院子的東南角,還有裝滿機密,布控甚嚴的書房。
朱域并不做遲疑,牽着南宮嘉的手,說了聲“好”。
不多時,他們已經踏入了東南角的小閣內,書房就在眼前,只見大門緊閉,外面有兩名侍衛看守,想要偷偷潛入幾乎不可能,況且自己毫無武功,只要一靠近就會被察覺。
看守書房的侍衛,武功定然不低。
南宮嘉略去心中的煩躁,擡步靠近院角的那片翠竹,輕輕地說道:“這竹子長得真好,不折不彎,即使歷經一個寒冬,也能挺拔地站着。”
“竹子雖好,可卻不适合女子。”朱域握緊了她的手,“若是可以,男為竹,女為風,只有風入竹林,才能翻起陣陣悉簌。”
“可若無風呢?”南宮嘉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只有風竹同現,才能襯出竹的骨氣和風的柔婉。他,這是在說他與徐如意嗎?
還是指自己與他?
這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不會無風……”
“唔……”朱域正想說些什麽,忽然就見南宮嘉臉色一變,纖纖玉手捂住嘴巴,另一手捂住小腹,徑直蹲了下去。
朱域臉色一變,連忙去撫她的背:“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李太醫的話,伸手将人兒橫抱起身,正要返回寝屋,一只細嫩的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許是痛得太過厲害,南宮嘉說話都斷斷續續,“別……別走動,你一動……就……就痛得厲害。”
朱域腳步一頓,停了一瞬,轉身大步往書房內走去。
書房內雖然都是機要文書,古玩藏品,可也設了一處小榻,專供朱域平時午歇所用,他将南宮嘉放在小榻上,伸手去觸她的小腹:“還疼嗎?”
“恩……”南宮嘉皺了眉頭,話語中有些難受,“覺得肚子漲漲的,喉嚨也難受。”
那便先躺一躺,朱域小心地扶她躺下,又喚來門外的侍衛,“你們二人分頭去宮裏尋李太醫和南民路的封大夫。”
他早幾天特意打聽,這才得知南民路有一位神醫,專治婦人孕中之症,尤其是害喜之症,頗為拿手。
侍衛領命離開,南宮嘉見書房內外只有她與朱域,連忙裝作尤為虛弱的模樣,皺着眉懇求道:“殿下……我……我想喝水……”
朱域神色一動,随即起身去了外間去取水。其實書房內只有一間,只是用屏風相隔,隔出了一間“內室”放置小榻而已。南宮嘉看準時機,連忙将從小榻上起身,迅速将那封書信塞入旁邊書架上的一排書籍中。
朱域腳步漸近,她心中焦急正要重新躺下,目光順勢掃過那排書架,忽然定住了。
只見那密密的書冊中,一張小小的手繪地圖映入眼中,因為之前被抽取過,所以露出了一個角,那側角露出的地方,寫着“楚州”“布陣”等字樣。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南宮嘉來不及深思,将那地圖迅速抽出,藏在了袖中,可就是因着拿地圖的動作浪費了些時間,朱域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已來不及重新躺好,于是順勢一倒,就要摔倒在地。
她在心中默數一、二……還未數到三,便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的身體,雪白的裙擺輕盈如翼,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優美的弧線,漸漸鋪陳在地。
耳側是朱域略微急切的喘息,他的手臂有些僵硬,似乎很緊張,半晌,他終于垂首蹭了蹭她的臉頰,聲音極輕,像是在自言自語:“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