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4.
杜傳是在值班室醒過來的,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确認時間。他發現,這是他接到線人電話的一分鐘前。
他還算鎮定,認為自己只不過是發了場噩夢。可是緊接着,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他的線人給他打來電話,杜傳遲疑地接了,并且得到了跟夢中一模一樣的消息。
杜傳不假思索地帶着兩名手下鑽進警車,當他發動車子時,忽然又改變主意。他決定脫下警服,獨自前往。
雖然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向他透露着什麽線索,但杜傳是無神論者,自然不會聯想到托夢這種迷信。
杜傳走進白日夢酒吧,轟鳴的室內一下子消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他,眼底深沉而無光,看起來特別瘆人。
這時,有一個男人從角落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還是那件綠色帆布外套和改良的登山靴。他沒有看清男人的臉,只看見了男人一絲不茍的後腦勺。男人開始跑,向後門的方向。
杜傳緊跟着男人,追了出去,就像他剛剛發的夢裏一樣。
他不知疲倦,只知道跟随着男人,那道強烈的白光如期而至,杜傳在還未作出任何反應前就再次被擊倒在地,等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來到了十字路口。
杜傳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嘶了口涼氣,冷汗濡濕了他的後背,他看了一眼手表,又拿出手機确認,時間竟然是他進酒吧的那刻。
冷風又吹了起來,杜傳緩慢地站起來,走向那個十字路口的祭壇。越走近,他就能聞到越來越明顯的怪味,濃烈的香精味和腐臭混雜在一起。他絲毫沒理會額角滲出的血,已經流到了他的領口,将一張沉穩的臉污染得觸目驚心。
“你是誰?!你到底要幹什麽!”杜傳用盡全身力氣嘶吼着,空蕩蕩的街道只傳來了他的回音。
正在這時,杜傳的手機響了,杜傳條件反射地接起來。然後……母親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杜傳的瞳孔遽然緊縮,他握着手機,微微抖動,雙腿忽地軟了下來,膝蓋重重跌落在了地面。他高大的身軀慢慢萎頓下去,像一株被抽去了生命力的植物。
“媽—媽媽!”杜傳撕心裂肺。
母親還是那麽安詳慈愛,像沒事人似的,輕輕地問:“你在哪兒呢?你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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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一切的因果仿若倒放的慢鏡頭那樣展開。
那是一個有雨的下午,杜傳只身來到了這個十字路口勘探情況,他在祭壇前上了一柱香,閉着眼睛在心底默哀。
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潛意識裏已經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等他張開雙眼時,雨已經停了,天空出現了成片成片的火燒雲,紅得刺目,讓人移不開視線。
就在那時,杜傳看向手表,顯示的正是六點零六分。
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邵青講完了整個故事,然後長長籲了一口氣,他招手讓空乘拿了一瓶礦泉水來,擰開瓶蓋,二話不說大口喝起來。
邢望海沉浸在故事裏,久久沒有反應,他的思維很混亂。
他覺得這個故事不算連貫,甚至沒有一個核心,除了那個十字路口。所謂的“狗與狼的時間”,是指得穿越嗎?另外,這個故事裏的那個警官一直要追查的年輕男人呢,沒有結果了嗎,就這樣無影無蹤了?他為什麽會和男孩一起消失,還有他為什麽會逆行?
邢望海有太多疑問了,他被疑問塞得滿滿當當。
楊鷗陷入沉默,他覺得自己好似在哪裏聽見過這樣一個故事。他在回憶裏搜刮,零星碎片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掠過,依循着模糊的線索追溯,毫無發現,令人失望。
唯一能肯定的是,這不是第一次,他一定在哪兒聽過或者看過杜傳的故事。可到底是在哪兒呢?楊鷗緊皺着眉頭,臉色如鐵。
飛機在平緩地下降,因為氣流而微微颠簸,大家都有一張各懷心事的臉。
助理李哥告訴邢望海粉絲安排了接機,如果他不想被打擾,可以直接從VIP通道走掉。邢望海考慮了半分鐘,問:“大家都是一起走VIP嗎?”
李哥回他,“我們、楊老師和他助理、邵老師和他團隊,還有導演。”
邢望海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作出決定,“那就一起從VIP走吧。”
李哥猶豫了一下,大膽問:“站姐最近都發的存圖,你不想救濟一下她們嗎?”
邢望海白了他一眼,“送機時候不是才拍了嗎?再說了,焱城機場可不比芸縣的小機場,人流量太大,這個點也不算晚,她們聚衆拍照跟着跑起來肯定會影響到其他人,還是過幾天探班再見吧。”
李哥笑了一下,腹诽,這話還挺冠冕堂皇的,不想被拍照就直接告訴粉絲呗。這麽怕麻煩,以後都不要出機場圖好了。現在的流量啊,可真是太好當了,一面靠粉絲氪金恰飯,一面随心所欲,跟二十年前的愛豆們完全沒得比。想當年,多少愛豆在粉絲的時刻監督下,兢兢業業的賣命,不敢怠慢分毫。
25.
徐幻森向周海怡主動請纓,來焱城機場接楊鷗。他知道夢中人劇組已經進入最後拍攝階段,不到一周就會殺青,可他跟楊鷗卻是足足兩月沒有會面,怪想念的。
楊鷗休息了一年多,平常雖然埋頭讀書寫論文,但和徐幻森的活動卻沒停下過。這次,沒丁點兒過度,楊鷗就出外景拍戲,徐幻森最熟悉的陪伴少了一個,又看不上狐朋狗友,自然不習慣。
到達出口,徐幻森夾在一群扛着長強短炮的女生中格外突兀,本身打扮就無法低調,再加上這人氣質晃眼,總會引來些側目。他掃了一眼身邊那些花花綠綠的燈牌,清一水邢望海的名字,後悔自己沒跟楊鷗也做個帶來舉着,至少不丢排面。
比預計出來晚了接近四十分鐘,徐幻森等得焦急,跟楊鷗打電話。
楊鷗沒和劇組一起走VIP,他剛取到自己的托運行李,跟助理一起往外走,還沒到出口,就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緊接着就是一陣咔擦咔嚓,再熟悉不過的快門聲。楊鷗有些緊張,還有些茫然,在最火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多粉絲來接機。
定睛一瞧,竟然舉得都是邢望海的燈牌和手幅,楊鷗哭笑不得,心想,你們連正主都搞錯了。
在吶喊着邢望海名字的人潮中,依稀有人在叫楊鷗的名字。楊鷗沒注意,戴着墨鏡,攏了攏衛衣帽子,在助理的護送下艱難走到了電梯口。手機在口袋裏震起來,楊鷗掏出來一看,是徐幻森。
徐幻森終于打通楊鷗電話,破口大罵,“你TM舍得接電話了?電話不好用的話,要不要捐出去啊。耳朵不好使的話,要不要去醫院治治啊。”
楊鷗将聽筒拿遠了些,直接開成免提,“幹嘛火氣這麽大,我才下飛機呢。”
“我知道,要不然我來機場幹嘛......”徐幻森松了松自己的領口,語氣稍有緩和,“你TM知道不知道現在小姑娘一個個的力氣有多大,跑得有多快,我剛就差點被她們掀翻了......”
楊鷗愣了一秒,然後噗嗤笑出聲,“哈哈,你來接我了?你在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你。”
徐幻森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用空閑的那只手捋了下劉海,“地下停車場B612,去那兒等我。”
走到B612,楊鷗情不自禁吹了聲口哨。光看見那個平滑車頭和經典Y型車燈,他就覺得浮誇,別提更誇張的車屁股了,徐幻森還特地選了寶藍色,這可是最後一批原廠色經典小牛。
二十年前,蘭博基尼飓風敞篷超跑如果在市區內晃一圈,那可是異常拉風的,在視覺上可以直接幹掉麥卡倫P1和保時捷911。可随着科技發展,如今是電動車當道的年代,富人們的代步車選擇了更加奢華、平穩以及具有高實用性的。加汽油的超跑除了收藏和跑跑賽道外,并不适宜在城區駕駛,也鮮少有人會想着再用“老爺車”泡妞或者炫富。
徐幻森愛車如癡,不,更确切地說,是喜歡那些具有收藏價值的車。
“怎麽樣?”徐幻森得意地問,“5,2升V10發動機、610匹馬力,純粹意大利血脈,原廠藍,毫無塗改。”
楊鷗捏着下巴,圍着棱角分明的車身仔細打量了一圈,“我就怕你出這地下停車場都不容易,這個寬度,不好轉彎吧。”
“Man,Thisa supercar!”徐幻森怪叫着捶了楊鷗一拳,“這車落地不到一周,你是除我以外,第一個見她的,好嗎?!我這哥們可夠意思吧。”
楊鷗揉了揉被徐幻森打疼的地方,“你別說,我還真想聽聽她發出來的聲浪。”
“蛤,這有什麽難的!”徐幻森朝楊鷗勾了勾手指,“來,送你回家。”
說完,又下意識想錘楊鷗,楊鷗,捉住了徐幻森的手腕,“你太沒輕沒重了。”
徐幻森撇撇嘴,然後笑着啧了幾聲。
楊鷗看了眼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助理,勾了勾手。徐幻森抱臂靠在車頭,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着,他迫不及待想讓自己發小也能感受下“男人最簡單的快樂”。
徐幻森是個很自我的人,他并沒有發現楊鷗懷着淺層的愧疚,在跟助理說第二天的安排。他等得有些不耐煩,就催促道,“老楊,搞快點,我怕晚點會下雨。”
楊鷗朝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知道,你閉嘴吧”,心裏嘆了口氣。
終于上車了,徐幻森緊緊握着方向盤,向楊鷗興奮地展示車的內部,從中控到敞篷甚至連音響都不放過,他像一個驕傲的父親,恨不得把自己孩子的所有優點一股腦掏在外人面前,接受表揚。
“飓風是自然吸氣超跑的絕唱,渦輪增壓可是個瀕危物種,這就是男人的夢想。”徐幻森最後總結道。
楊鷗怔了兩秒,然後捂着嘴無情地笑出眼淚,“不,你還有這個,都不能代表我的夢想。”
徐幻森“啧”了一聲,朝楊鷗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他按下啓動鍵,轟了幾腳油門,陶醉地說:“聽見沒有,這個聲浪,是不是讓人熱血沸騰。”
楊鷗打了個響指,“走你。”
倆人默契一笑,徐幻森一腳油門,車平穩地啓動了,很快就消失在了轉角,小心翼翼地朝地上出口開去。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躲在石柱陰暗背後的那個畏縮身影,舉着手機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錄了下來。更沒想到的是,有心人将這一素材惡意剪輯加工,成為了三天後那條觸目驚心、沸騰全網三小時的熱搜—Y姓男演員再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