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要喂狗,喂我吧
林奴兒好好兒進了慈寧宮, 最後卻是橫着出來的,把夏桃和小梨幾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小梨,當場就紅了眼圈, 沖上來抱住林奴兒不撒手, 驚慌哭道:“奴兒姐姐, 奴兒姐姐你怎麽了?”
她情急之下, 連尊稱都忘了, 倒是夏桃訝異地望了她一眼, 問顧梧道:“王爺, 王妃娘娘這是怎麽了?”
顧梧抱着林奴兒悶頭走, 不理會她們, 夏桃只好立即安排人去擡了肩輿來, 讓顧梧把林奴兒放上去,小梨正嗚嗚哭得十分傷心, 恰見林奴兒微微睜開一只眼,沖她飛快地眨了眨, 然後又閉上了。
小梨冷不丁打了一個哭嗝, 然後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回了重華宮,顧梧正要把林奴兒從肩與上抱下來,她适時睜開了眼,顧梧的一雙鳳目中瞬間迸出驚喜的光,高興地道:“王妃,你終于醒了!”
林奴兒慢慢地坐起身來,顧梧在旁邊圍着她團團轉,摸摸她的臉,又摸摸手, 關切地問:“王妃,你有沒有哪裏痛?”
林奴兒擡起手來:“這裏。”
太醫之前給她的手上紮了針,現在還疼,顧梧一聽,立即湊過去,對着她的手一頓猛吹氣,然後擡頭問她:“還疼嗎?”
林奴兒摸了摸,笑道:“不疼了。”
兩人入了寝殿,林奴兒摒退夏桃等人,這才問顧梧道:“那一對鳥是你殺死的?”
顧梧眨了眨眼,沒作聲,林奴兒眉頭微皺:“說話。”
他這才小聲道:“不是……”
林奴兒轉身就走,顧梧連忙拉住她,急道:“你去哪裏?”
林奴兒甩開他的手,冷冷地道:“你不肯與我說實話,我也沒有必要在這裏聽着,以後有什麽,也不必與我說了,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顧梧急得眼圈都發紅,用力牽住她的手,道:“不行!”
林奴兒氣得笑出了聲:“我真心待你,你卻将我當作外人,連一句真話也不肯告訴我,你以為我今天為什麽會在慈寧宮昏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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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向顧梧,舉起他的手,五指打開,掌心和指縫間還殘留着暗色的幹涸血跡,她指着那血跡道:“若非如此,你怕是立即就被顧晁發現了!”
顧梧的神色十分錯愕,林奴兒看他這般,氣憤地道:“我倒不如把這真心喂了狗,還能聽兩聲叫呢。”
顧梧皺着眉,反手拉住她,委屈央求道:“不要喂狗,喂我吧。”
林奴兒冷着臉,不理他,顧梧只好道:“我告訴你,你不要不理我了。”
他頓了頓,終于承認道:“是我殺死了那兩只鳥。”
林奴兒這才略略側過臉,擡起眼看他:“為什麽?”
顧梧閉口不語,林奴兒道:“是因為他昨天放走了你的那一對金雀鳥,你想報複他?”
顧梧立即辯解道:“不止!還有小旋風!”
“小旋風?”林奴兒微微蹙眉,道:“那是什麽?”
顧梧這才将緣由說來,原來他之前還有一匹小馬駒,通體烏黑,是他最喜歡的馬兒,每天都要親自去喂草料,豈料有一日他再去,卻聽說那馬駒被顧晁帶走了。
顧梧立即去找了顧晁,恰逢他在府裏吃鍋子,十分熱情地邀他一道入座,顧梧原本不願意吃,但是顧晁卻說,若是不吃,就不告訴他小旋風在哪裏。
顧梧只好吃了一些,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顧晁當時露出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問他道:“好吃嗎?”
顧梧心裏不爽,硬邦邦地回答:“不好吃,快把小旋風還給我!”
顧晁神色驚訝,道:“不是還給你了麽?”
他還特意指了指顧梧面前的碟子,大笑着道:“就在這裏啊,你剛剛才吃過的。”
顧梧僵坐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碟子裏的肉片看了好久,才猛地起身,把整個桌子都掀翻了,揪着顧晁往死裏打了一頓。
林奴兒聽完這些,皺着眉道:“後來呢?”
顧梧道:“後來父皇知道這事,把我狠狠訓斥了一通。”
林奴兒頓時有些不滿,道:“他殺了你的馬,皇上就沒有罰他?”
顧梧氣憤地道:“他找來了一匹黑色的馬冒充小旋風,和父皇說他根本沒有殺我的馬,只是同我玩笑,我說那不是小旋風,他們都不信我,連父皇也不信我。”
他的神色看起來很難過,緊緊抿着唇,像一只被欺負了的小狗,眼圈都泛起了微紅,透着幾分頹喪。
顧梧說完這些,拉着林奴兒道:“王妃,你信我嗎?”
林奴兒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緣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道:“我自然信你。”
聽了這話,顧梧像是十分高興,他甚至一把抱住了林奴兒,低頭在她的脖子處蹭了蹭,林奴兒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下意識打了一個顫,有些抗拒地仰了仰頭,卻被顧梧抱得更緊了,他像一只得了肉骨頭的小狗兒一般,興奮得不知所以,道:“王妃你真好!”
林奴兒哭笑不得,欲拉開他,豈料顧梧力氣大得驚人,跟一塊糖粘糕似的貼在她身上,扯都扯不下來,她只好作罷,教訓道:“即便如此,你今天也不該捏——殺死那兩只鳥兒,若是被太後知道了,豈不是又要受罰?”
說起這個,林奴兒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動的手?我明明與你一道走的,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顧梧已經坦白了,這會兒更是毫不隐瞞地道:“籠子就挂在殿門口,你進去的時候,我就打開籠子了。”
所以林奴兒在掀起簾子的時候,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哨聲,其實那是兩只鳥兒臨死前發出的哀啼,不過是在短短數息之間,她光是想想那一對萬壽鳥是被活生生捏死的,便覺得毛骨悚然,甚至隐約有些反胃。
而顧梧卻絲毫不覺,繼續道:“我的動作很快,所以不會被人看見。”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近乎天真的殘忍,林奴兒感覺到他側過頭來,在她的鬓邊親昵地蹭了蹭,十分依賴的模樣,林奴兒的心底悄然升起幾分不安,但是卻又不知這情緒從何而來。
顧梧還在囑咐她:“四皇兄他很壞的,王妃,你以後要離他遠遠的!”
林奴兒回過神來,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對了,”顧梧終于放開她,問道:“我聽那個宮女叫你奴兒姐姐,她為什麽這麽叫你?”
林奴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答道:“我小字叫奴兒,她與我一起長大,情分非同一般,不在人前時,便叫我姐姐。”
聞言,顧梧頓時有些醋了,霸道地道:“我也要叫你奴兒姐姐。”
林奴兒一口就拒絕道:“那不行,豈不是亂了輩分?”
顧梧不樂意,沉着一張俊臉生悶氣,林奴兒只得道:“那你叫我奴兒好了,這樣顯着更親切些。”
聽了這話,顧梧才又高興起來,一疊聲奴兒奴兒叫個不停,直把林奴兒煩得想打人,但是對着那張好看的臉又實在下不去手,只好作罷,由得他去了。
……
卻說壽王顧晁離開慈寧宮,便去見了淑妃,正撞見肅王與肅王妃從殿裏出來,顧栾笑着與他打招呼,顧晁只敷衍地颔首,爾後步履匆匆地入了殿。
旁邊的肅王妃輕輕咳嗽着,道:“四弟似乎有什麽急事。”
顧栾笑了笑,道:“大概是因為方才慈寧宮裏發生的事情。”
肅王妃欲言又止,顧栾轉頭看她:“怎麽了?”
肅王妃搖首:“無事。”
顧栾道:“走罷。”
肅王妃看着他的背影,心頭泛起疑惑,她想明明那一對萬壽鳥,是顧栾派人尋來的,為何最後卻是顧晁獻給太後?
但最終,她什麽也沒有問。
那廂顧晁已大步進了內殿,淑妃正坐在榻邊,見了他來,劈頭蓋臉就問道:“那對萬壽鳥是怎麽回事?”
說起這個,顧晁就一肚子火氣,悶聲道:“還不是顧梧那個臭傻子!”
淑妃擰着細眉看他,道:“你要向太後獻萬壽鳥,為何一開始不告訴我?”
顧晁煩躁地道:“兒臣這不是忘了麽?這麽點小事,有什麽好說的。”
他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心上,不就是獻一對兒鳥麽?原本覺得哄太後高興就行,哪知道還能出這種變故,好事變成壞事,一想到罪魁禍首,他心裏就氣得牙癢癢。
淑妃恨鐵不成鋼地道:“這宮裏頭,但凡跟皇上和太後沾了邊的就沒有小事,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你怎麽就記不住呢?現在太後娘娘那邊如何?”
顧晁只得把太後的反應說了,末了又大罵顧梧,淑妃蹙眉不語,細思之後才道:“今日這事你辦的不好,先別走,現在與我一道去慈寧宮,向太後賠罪。”
顧晁卻一把拉住她,道:“母妃,這都不急,還有一樁要緊事要告訴你。”
他說着,見壽王妃還在一側候着,便打發了她回府,又摒退宮人,淑妃疑惑道:“什麽事情這麽緊張兮兮的?”
顧晁低聲道:“母妃還記得我從前丢的那一塊玉嗎?”
他見淑妃面露疑色,提醒道:“是一塊麒麟踏祥雲紋樣的,去年上元節父皇賜給兒臣的。”
禦賜的東西,淑妃一下子就想了起來,道:“記得,那次你作了一首詩,你父皇十分高興,從身上解下來賜給你的。”
說到這裏,她才意識到什麽,道:“你什麽時候給弄丢了?”
顧晁的神色不好看,道:“就在中秋節後,萬佛寺丢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母妃,兒臣今天早上在慈寧宮,看見那一塊玉在老五身上。”
淑妃驟然色變,猛地站起來:“你看清楚了?!”
顧晁咽了咽唾沫,道:“那會光線不大好,只看了個囫囵,瞧着有幾分像。”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幹巴,道:“母妃,你說老五他……是真的傻還是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