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們這有鴨子嗎?【三更……

重華宮。

林奴兒手裏拿着一塊羊脂白玉翻來覆去地看, 那枚玉佩被雕刻成了麒麟踏雲的紋樣,工藝精湛,麒麟身上的毛發都根根分明,纖毫畢現, 通體瑩白, 在天光下散發出微微的光, 觸手溫潤無比。

這是一塊極好的玉佩, 林奴兒從前在瓊樓得了銀雪的賞, 也是一塊玉, 可比起這一塊來, 簡直是沉泥之別。

她拿在手上輕輕掂了掂, 這少說也值個幾百兩。

可是天家富貴, 值錢的東西多了去, 為什麽這一塊玉會引起顧晁的注意?

她仔細地回想着當時顧晁面上的表情,震驚, 驚疑,還隐約有幾分慌亂。

林奴兒微微眯了眯眼, 難道這塊玉與顧晁有什麽淵源?

她問顧梧道:“這塊玉是你從哪兒得來的?”

顧梧正在擺弄他的小玩意, 聞言扭頭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好像是在床縫裏撿到的。”

“床縫?”林奴兒疑惑道:“在哪兒?”

顧梧便索性拉起她到床前,爬上去,在靠牆的一側,掀開床簾,道:“喏,這裏。”

林奴兒探頭一看,果然有個窄窄的縫隙, 十分隐秘,倒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她又想起來冬月今兒早上說的話,冬月作為貼身宮婢,卻從沒見過這塊玉,林奴兒想:這塊玉,很有可能不是顧梧的。

那到底會是誰的呢?

林奴兒的腦中晃過顧晁那古怪的表情,心裏隐約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她不住摩挲着手中的玉,思索着對策,顧梧見她這般,只以為她喜歡那玉,十分大方地道:“奴兒喜歡,就送給你了。”

林奴兒一怔:“送給我?”

顧梧高興地道:“我的東西都給你。”

林奴兒還是頭一次聽見這種話,她心中一暖,沉思片刻,将玉佩收起來,叮囑道:“以後有人問起,你要說自己沒見過這一塊玉。”

顧梧不解,但還是點點頭,十分聽話的模樣。

林奴兒又喚冬月進來,道:“王爺的玉佩丢了,他還有哪些玉佩?”

冬月聽了,去取了裝玉佩的匣子來,道:“都在這裏了。”

林奴兒打開一看,裏面裝了滿滿當當一匣子的玉佩,青玉,白玉,羊脂玉等等不一而足,還有好些是她不認識的,雕刻的紋樣也是各不相同,她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塊麒麟樣式的,雖然是青玉,但是與之前那一塊已經很接近了,下面綴着暗紅色的絡子。

林奴兒讓小梨拿剪刀來,把絡子絞斷了,重新打了一個深藍色的絡子挂上去,最後将玉佩系在顧梧的腰間,告誡幾人道:“王爺今天戴的就是這一枚玉佩,記住了麽?”

冬月面露疑惑,但是仍舊點點頭:“奴婢明白。”

顧梧是全然不在意這種小事的,奴兒說是什麽就是什麽,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奴兒,我們去玩吧?”

林奴兒還在琢磨玉佩的事情,随口道:“玩什麽?”

顧梧頓時不高興了,皺着眉道:“你不記得了嗎?你昨天說過,今日早起去給太後請安,就帶我玩兒好玩的。”

林奴兒确實是不記得了,顧梧一提,她才想起來還有這事兒,立即滿口應好,顧梧又高興起來,不住催促。

林奴兒想了想,道:“咱們得去拔幾根鴨子毛來。”

顧梧茫然道:“哪裏有鴨子?”

夏桃提醒道:“禦膳房或許會有。”

顧梧一聽,拉起林奴兒就走,徑自去了禦膳房,那總管太監見了他們,連忙笑着迎過來,躬着腰道:“奴才見過王爺,見過王妃娘娘,娘娘今兒是還要用小廚房麽?”

顧梧擺了擺手,問道:“你們這有鴨子嗎?”

“啊?”總管太監愣住,忙道:“有、有,王爺要吃什麽樣的?有蔥椒鴨子,醬爆鴨子,燒鴨,臘鴨——”

顧梧打斷他的話:“要有鴨毛的。”

總管太監:……

誰吃鴨子還帶毛啊?他摸不準這位主子要做什麽,只好試探着道:“鴨毛倒是有,不過和鴨子是分開的,王爺還要嗎?”

今日送來禦膳房的鴨都是宰殺好,拔了毛洗淨了的,總管太監立即派人取了鴨毛來,林奴兒看了看,道:“這鴨毛不行,要活鴨身上的毛。”

總管太監為難道:“可今日送進宮的鴨子只有這些,不如王妃和王爺明日再來,奴才給您們留一只活的?”

顧梧固執地道:“不,今天就要。”

雖然不知道奴兒要鴨毛做什麽,但他就是不想讓奴兒失望,遂命令道:“你們現在就去捉一只活的來。”

總管太監陪着笑道:“王爺,眼下出宮去買鴨子,一來一回得小一個時辰,那奴才稍後派人送去重華宮,您看如何?”

顧梧哪裏肯等?待要發脾氣,林奴兒攔住了他,道:“罷了,也不一定非要鴨毛,咱們再另想想辦法。”

聽了這話,顧梧才罷休,兩人出了禦膳房,他忽然道:“我知道哪裏可以拔毛。”

……

禦花園裏有一處假山,山石旁種了幾株綠萼梅,此時已經打了零星的花苞,想是再過不久就能開了,梅樹下,有幾只漂亮的鳥兒正在踱步找食,體型如雞一般大小,一身羽毛鮮豔奪目,五色斑斓,長長的尾羽在陽光下散發出漂亮的光。

林奴兒從沒見過這樣的鳥,十分驚奇,道:“這是鳥還是野雞?”

顧梧湊在她耳邊小聲道:“是錦雞,你看它們的毛好不好?”

林奴兒遲疑道:“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能拔麽?”

這拔了還有點可惜哎。

沒等她琢磨完,顧梧已經捋袖子上去了,他動作極快,那些錦雞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失去了它們引以為傲的尾羽,變成了醜醜的禿尾巴雞,一窩蜂驚慌地四散逃開了。

林奴兒簡直嘆為觀止,顧梧高高興興地捧着一把尾羽過來獻寶,問道:“這些夠了嗎?”

林奴兒:……

她委婉地道:“只要五根就夠了,太多了。”

看守錦雞的宮人險些沒當場哭出來,這些錦雞都是進貢來的,眼下都禿了尾巴,可讓他怎麽跟管事交代啊。

顧梧見他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撇了撇嘴,把剩下的尾巴毛塞給他,道:“還你。”

林奴兒拿那五根錦雞毛紮了一個毽子,下頭墜了兩個銅錢,漂亮的毛絨倒垂下來仿佛一把小傘,羽毛尖兒在陽光下折射出五色的光,冬月驚嘆道:“這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毽子,王妃的手真巧。”

就連夏桃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們宮婢們閑着沒事聚在一處,也會踢毽子,但是從沒見過這樣好看的。

林奴兒把毽子抛起來,緊跟着一擡腳,那毽子便穩穩落在腳尖上,連晃都不打一個,她踢起毽子時動作輕盈,裙裾飄飄,如同在跳舞一般,而那毽子也尤其聽話乖順,就好像黏在她的腳上似的,踢了幾十腳也不見落地。

冬月和夏桃都看呆了,忍不住紛紛鼓起掌來,眼睛裏透出亮亮的光,稱贊道:“王妃好厲害!”

小梨十分驕傲地挺了挺背脊,她的奴兒姐姐踢毽子可是瓊樓裏最厲害的那個,誰也沒她出挑。

顧梧幾人圍着林奴兒看,很是興奮,正在這時,斜刺裏傳來一個陰柔的聲音:“哎喲,這是在踢毽子玩呢。”

林奴兒順勢停下,轉頭望去,卻見說話那人是梁春,他拿着拂塵,臉色帶着點和藹的笑,誇道:“王妃娘娘踢得真是漂亮。”

他說完,目光落在那毽子上,頓了頓,又道:“這毽子也紮得好看。”

林奴兒笑笑,腳一勾,那毽子便飛了起來,穩穩當當地落在她手中,問道:“公公這是打哪兒來?”

梁春笑眯眯地答道:“皇上今兒想吃湯面,奴才剛從禦膳房來呢。”

他說着,又道:“王妃娘娘和王爺且玩着,奴才告退了。”

“公公慢走。”

梁春領着兩個小太監走了,還聽見身後傳來顧梧的聲音:“奴兒,我也想踢,你教教我!”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林奴兒教顧梧擡起腳來,然後将那只五色斑斓的雞毛毽子放在他的腳尖上,顧梧就那麽一勾,毽子就呈一道圓滿的弧線,飛到假山後頭去了。

梁春笑了一聲,搖搖頭,領着人回了乾清宮,比起方才熱熱鬧鬧的禦花園,這裏就顯得冷清許多,夕陽自窗棂處映入,拉出長長的影子,景仁帝坐在榻上看折子,不時輕輕地咳嗽,整個人透出一種沉沉的暮氣。

梁春在旁邊候着,等景仁帝放下了折子,才把那一碗湯面呈上去,一邊道:“這就是禦膳房說的八仙雜錦湯面,聽說是照着秦王妃的那個法子來做的,奴才聞着可香了,皇上嘗嘗?”

景仁帝拿起筷子來,夾起面吃了一口,表情看起來不動聲色,道:“也不過如此。”

梁春忙道:“若是不合皇上口味,奴才這就去命他們重做一碗來。”

景仁帝道:“罷了。”

然後他就把那一碗不過如此的湯面吃了個幹淨,放下筷子時,梁春笑吟吟地道:“奴才方才路過禦花園,瞧見秦王妃在教王爺踢毽子呢,王妃把個毽子玩得花樣百出,好漂亮。”

景仁帝端着茶盞喝了一口,淡淡地評價道:“玩物喪志。”

話雖如此,他的表情卻不像是個生氣的模樣,梁春自是了解他的,呵呵笑着繼續道:“這倒叫奴才想起從前純嘉皇後娘娘在的時候,也常常在禦花園裏踢毽子呢。”

說起那些舊事,景仁帝的神色忽然有些恍惚,他沉默了一下,才道:“輕容的毽子踢得好,從前還教了璋兒,若她如今還在,梧兒大概也是會踢的。”

說完這話,景仁帝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久久不語,殿裏空氣靜默,梁春也不敢打擾他,過了一會,才聽他道:“不是說早上秦王妃在慈寧宮昏厥了麽,太醫怎麽說?嚴重不嚴重?”

聞言,梁春連忙答道:“奴才派人去問過了,太醫只說是未用早膳的緣故,秦王妃氣血不足,脾胃兩虛,好好養一養便可無礙。”

景仁帝點點頭,又叮囑道:“去庫房裏看看有什麽人參補藥一類的,送去重華宮。”

梁春應是,小心勸道:“奴才瞧外頭天氣好,皇上要不要去禦花園散散心?太醫說,常常走動于龍體有益。”

景仁帝看了他一眼,冷不丁問道:“秦王妃是給你塞銀子了嗎?你這麽向着她。”

梁春一聽,連忙跪下來,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為皇上和王爺着想,絕無二心。”

景仁帝擺了擺手,懶聲道:“行了,起來吧。”

他說完,站起身來,眯着眼道:“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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