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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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 在發現雲姜的留信時,文相立刻安排了禁衛軍趕去護駕,人數不多不少, 整整五百。本來不該差了這麽多日才會合, 但路途所遇的意外, 又是另一回事了。
禁衛軍初到滄州,就聽說了近日發生的種種案件,聽得心驚肉跳, 生怕陛下發生意外。礙于是夜晚, 擔心打攪了陛下安眠, 才想等到清晨,沒想到遠遠看着,就發現刺史府這裏有大批人馬出現, 于是立刻趕來護駕。
此次率領五百禁衛軍的人,名龐勇, 曾經是衛家軍的一員, 對衛息極為崇拜。
“衛統領, 難道陛下沒出來?”見衛息未答,龐勇還不死心地四處張望, “還在睡麽, 這麽大動靜, 不應當呀。說起來這刺史府這麽多人圍着做甚麽呢?我擔心陛下有危險, 才沖了進來,怎麽看着,這些人像是在圍着統領你啊?”
衛息眉頭擰起,很想丢給龐勇一個“閉嘴”,但龐勇的聲音之大, 已經讓周圍該聽到的人都聽清了。
翁朝愣了下,看過龐勇出示的令牌後,問衛息,“你……是跟着陛下的?”
衛息別過腦袋,默默地不言。
看他的态度,翁朝想到甚麽,頓時不可置信地看向雲姜……旁邊的子揚,“這是陛下?!”
陛下僞裝成尋常人也就算了,還要裝個傻子?
龐勇當即搖頭,“說甚麽呢,這一看就不是陛下,半點也不像啊。”
衛息猛咳一聲,把龐勇吓了一跳,看着他,不知自己說錯了甚麽。
“……”衛息餘光瞥見雲姜的示意,對幾人道,“先随我進來。”
他幹脆利落地進屋了,因着禁衛軍救駕這一出,翁朝辦案自得緩一緩,帶着滿肚子的疑惑,進了小屋。
燃起幾盞油燈,衛息掃視過衆人,“陛下确實一直在我身邊,為了陛下安危,就一直沒說,望各位見諒。”
“你該早說的。”翁朝道,“即便是告訴我也好啊,就你一人知道,萬一出了甚麽意外,我哪兒擔待得起啊!說罷,陛下在哪兒呢,難道被你安排在了外面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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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可能。衛息在心中如此答着,他沉默了會兒,然後慢慢看向了某一處,衆人納悶間,也跟着他看了過去。
那裏,正坐着位在子揚服侍下慢慢喝水的少女,注意到衆人目光,還對他們微微一笑。
…………
秦致眼皮一跳,縱使他一直自信自己的識人之術,這會兒猜想得到肯定,還是忍不住咳了聲壓壓驚。
陛下不愧是陛下,膽大任性,直接把自己妝扮成了女子,的确非常人能為。
這瞬間,魏隐想起了被他忽略的那藥盒,恍然記起這正是他曾在宮中,看到小皇帝服食的藥。但那時候他被少女是雲姜的可能沖昏了頭腦,根本無暇去想其他。
這是小皇帝,所以……更不可能是她了。
魏隐的眼神,又暗淡了幾分。
“陛下?!”翁朝渾身似寒毛炸起,滿眼都寫滿了抗拒和不可置信,“你告訴我這是陛下?”
這麽漂亮和仙女兒似的小姑娘,會是那個傳聞中病恹恹的小皇帝?
病恹恹?翁朝再一看少女透出病色的臉,詭異地停頓了,還是猛地搖頭,“衛老弟,可不能這樣诓騙我,就算我方才要抓你,那也是證據确鑿下,想找你協助查案,沒別的意思。”
他都已經接受了少女和阿姊極為相似,甚至有可能是阿姊轉世的想法了,這會兒告訴翁朝這是個男孩兒,還就是龍椅上坐的那個,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就是想騙你,也不敢用這個騙。”雲姜仍捧着茶杯暖手,慢慢道,“方才不是說找到了我們和人勾結滅胡家滿門的證據,說吧,甚麽證據。”
她的态度異常坦然,甚至連點過渡都沒有,叫翁朝失聲地瞠目了半晌。再看衛息,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兒,仿佛是塊木頭。
的确是塊木頭,翁朝想,哪有這樣跟着小皇帝胡鬧的,這衛息衛奉宣真的是……真的是!!
翁朝一時懷疑,又一時震驚,來來回回下,臉色青白不定。
他又想,這都是陛下了,還怎麽可能和人勾結滅胡家滿門。翁朝再靈機應變,這種狀況也難以立刻反應過來,遲疑了許久,“……沒甚麽了,肯定是我,是臣查案時出了差錯,和您無關。”
“不。”雲姜打斷他,掃視屋內衆人,“肯定和我有關。”
這是……翁朝不笨,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一刻鐘後,圍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的衙役和禁衛軍就看到各自的上峰走了出來,翁朝口中罵罵咧咧道:“你小子,別以為仗着陛下就能肆無忌憚了,證據擺在這兒呢,你就是得跟我走一趟。別說陛下不在這兒,就是陛下在這兒,我也敢這麽說!”
陛下不在?禁衛軍齊齊看向龐勇,卻見他一張嘴繃得死死,連一個音節都不敢發出。
如此,雲姜和衛息還是跟着翁朝去了衙署,關入牢中自是不可能,他們都是座上賓的待遇。
陡然得知她的身份,翁朝哪哪兒都不對勁,正眼都不敢對視。
他們此來,是為查出留下證據把滅門案栽贓給衛息他們的內鬼,雲姜身體仍很虛弱,到了衙署後,就立刻要去休息了。
衙署最适合她休息的地方,只有議事處後的小房間,就隔了一扇門,翁朝親自送人入內,忍不住問,“衛……陛下,你當真是陛下?”
他更想問的是,你當真不是個姑娘家嗎?
雲姜彎了彎唇,輕輕回他一句,“你覺得呢?”
餘下的,翁朝要再追問,已經被子揚一個關門,攔在了外面。他臉色又苦又臭,回到議事處就狠狠瞪了幾眼衛息,“你怎麽能瞞得這麽好!”
衛息硬邦邦發言,“陛下不讓說。”
喔,陛下不讓說就真一點嘴風都不漏,看着他們出醜?
翁朝将要出口的罵聲被魏隐打斷,“多說無益,他也是奉命行事,衛統領如此忠心,也無怪陛下信任他。”
魏隐意味深長地瞥過衛息一眼,讓衛息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衛息對危險一直有種野獸般的直覺,這種直覺令他多次避過了致命危機,而今,他直覺讓魏隐等人知道陛下就在此地,不安全。
幸而龐勇還帶了五百禁衛軍來,衛息已下定決心,從此刻到回京前,禁衛軍都要随侍陛下左右。
很快,衆人議論起正事,将栽贓給衛息的那些證據一一列舉了出來,仔細分析。
龐勇他們出現的方式是魯莽了些,但也算得上妙,那些心懷鬼胎之人,一聽說天子身邊的禁衛軍來了,而天子還有可能出現在滄州,立刻就亂了陣腳。
本來翁朝他們可能還需要幾日來抓人,因意外的出現,只過了小半夜,就抓出那人是潛伏在衙署多年的的一個主簿。官職不大,但能插手的地方極多,行事便宜。
翁朝懷疑誰,都沒懷疑過他,因此人對翁朝有過一次救命之恩,得知真相後,整張臉都沉了下去。
翁朝質問主簿,主簿起初不語,最後才逼出一句話,“各為其主罷了。”
“各為其主,好一個各為其主!”翁朝一掌拍裂方桌,“我的身邊,竟還有這等包藏禍心的人!”
手都伸到他滄州來了,也未免太長了!
因翁翡的緣故,翁朝一直就很厭惡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何況現在的小皇帝只是年少不經事了些,算不上昏庸,他一點都不贊成這等野心。
梁雍兩朝的交替,翁朝親身經歷過,還因此失去了兩個至親之人。當主簿說出這話時,他眼眸變得猩紅,道:“你曾救過我,我不會馬上殺你。此時是夜晚,我令人給你一匹馬,順着城郊那條大路,你先禦馬三十息,我在原地不動,三十息到再搭弓,生死全在你命。”
主簿聞言,還道有一絲生機。但一門之隔的雲姜聽了,知道此人必死無疑,翁朝臂力、眼力皆是一流,他大怒之下,絕不會留人性命。
真沒想到……柳相的能耐這麽大。
雲姜咳了兩聲,取出懷中信封,又細看了一遍。那是禁衛軍中的一人趁亂給子揚的,子揚看不懂,便給了她。
信來自子玉,熟悉的字跡确實是她親自書寫。子玉道,她因為發現了陰太後和柳相私通的秘密,被陰太後關了起來,她還道,柳相疑似有不臣之心,在府中私藏龍袍,私鑄鐵器。
任何一個皇帝看到子玉這封信,都不可能會忽略如此重要的內容。
雲姜若有所思,劇情在一個個小改變的推動下,變化是驚人的。子玉和柳相竟似反目成仇,她還被陰太後關了起來,求助到了自己這兒。
不過仔細想也符合邏輯,早在看到書中劇情時,雲姜還曾感慨過,說柳相對前朝真是忠心耿耿,若是她,早就挾持了這兩個甚麽都不懂的前朝皇子公主,自己掌權了。
看來柳相也是這麽想的。
怪不得柳相的部署頗為奇怪,有些看起來暫時對子玉他們的用處都不大,原是為了他自己。
可憐的子玉。雲姜的唇邊,逸出一點笑意,随後就感覺到了溫熱,是子揚把碗湊了過來。
“喝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說。
雲姜不想喝了,她情願多吞點藥丸,那大夫開的藥,又苦又多,“放着,我待會兒再喝。”
子揚卻不聽話,“不喝藥,不吃糖。”
還敢威脅她。雲姜不高興地看着子揚,也來了脾氣,“不吃,都不吃。”
她是吃軟不吃硬的,還沒人能強逼她做什麽。
子揚看了看她,忽而倒地就哭,四肢撒潑,和小孩兒一模一樣,還大喊着什麽“扇扇吃藥”“陛下吃藥”之類的話。
被幾個人同時撞門入內看見這副情景的雲姜:“……”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下,無更哈——感謝在2020-10-26 21:07:47~2020-10-27 20:29: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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