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衛息的話, 把雲姜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打消了。
她本來的想法也是如此,擅長什麽便去做什麽,這個位置既然不是一定要她來做的, 那換個樂于如此又精通帝王術的人, 對朝廷, 對百姓都好。
白日的大明宮,風景依舊,春日繁花似錦, 處處賞心悅目, 又因仆婢來往, 多出幾分人氣。
雲姜走到門外,深深望了眼茫茫碧空,閉目, 再睜開。
“走吧。”她這麽說。
随着她這一聲,一刻鐘後, 這座大明宮, 已然少了它的主人。
…………
這廂, 正陪翁斐在茶樓品茗的魏隐不知怎的心又猛跳了下,讓他的動作也随之停頓。
“見微?”翁斐的視線從說書人身上移開, 笑看他, “怎麽了?”
魏隐一時未答, 這種心悸之感和上次何其相似, 于他而言并不陌生,而那次……是雲姜出了意外。·
他當即站起了身,座椅發出巨大的聲響,吸引了衆人注意。
“回宮。”他冷冷地抛下這兩個字,擡步就往樓梯口走去。
他的模樣似察覺出了什麽, 翁斐心嘆,亦緩緩起身,叫住了魏隐,“見微。”
翁斐道:“我難得來一趟,你也不陪麽?”
他的話,讓魏隐有一息的停頓,但沒有猶豫太久,魏隐就繼續邁步走去,對身後道了句,“今日有事先行告辭,只能改日再陪。”
二人身邊都随行了不少官員侍從,主角之一突然離開,讓周圍人都不知所措,面面相觑,不知是否還要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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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斐在原地定定坐了會兒,而後傳來下屬,淡聲吩咐,“至少攔住他半個時辰。”
“是。”
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候在了京城的各個出口,緊盯出城的人員。
如他們的主子所料,才兩刻鐘,就有大批身披甲胄的衛士直接禦馬朝城門疾奔而去,他們帶了出城令牌,遠遠地就亮了出來,“奉長義王之令出宮辦事,速速讓開!”
照他們狂奔的架勢,其實無需多言,道旁的人也已經自發讓開了,但就在這隊衛士快抵達城門時,一隊人突然閃電般出現,用刀背猛地擊向馬腹。
馬兒吃痛,長長嘶鳴一聲,齊齊停在了那裏。
“你們是誰?!”為首的衛士又驚又怒,但和他們對峙的人全都蒙着面,一句話也不說,就直接動起手來。
無法,他們只能迎面而上。
出城的其他幾道門,也遭遇了同樣的事,尋人的時辰也就被耽擱了。
魏隐就在其中一隊,攔路的人并不和他們死拼,難纏得很,像是有意在拖延時辰,他稍稍一思考,就猜到了可能是誰在阻攔他。
眼見天色越來越晚,再不出城很可能就找不到人了,魏隐一發狠,提刀刺向馬背,任它吃痛狂亂地朝城門奔去。攔路人大驚,卻也不敢再攔,眼睜睜看着他和幾個極其信重的親信沖了出去。
雍朝最出名的雪山在沙城,因戰事之故,通往沙城的路早就封了幾條,如今方便通行的,僅剩沿江而上的那條路。
魏隐不管不顧地策馬疾馳,輕柔的春風打在臉上也變成了鋒利的刀刃,然而面頰的刺痛,根本比不過越來越下沉的心。
【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鈎,花滿渚,酒滿瓯,萬頃波中得自由。】這是雲姜留信的末尾,寫的一首小詩。
這首詩本是一位江山覆滅的帝王所作,為打消旁人猜忌,便作此詩,意表游蕩山水之心。但他的本意,雲姜難道還不了解嗎?他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那份權力,也絕不會猜忌她!
縱然,這詩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單純想往自由罷了,但有意無意的,魏隐并沒有往這上面去想。
雲姜想要看雪山,想出去游玩,想做什麽,他都會讓她去做,幫她去,陪她去。他給的,難道還不能算是自由?
“王爺!”疾風中,身後傳來楚生的叫喊,“王爺,前方的拐彎處有山崖,慢一些!”
但魏隐像沒聽到般,一心一意地駕着駿馬,目光直視前方,速度絲毫未減。
楚生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但王爺如此,他也沒辦法,只能舍命陪主子,心想等會兒若真的發生意外,他也要先掉下去給王爺墊個底。
離懸崖處,愈發近了。魏隐速度未減,兼之馬兒本就受了傷在發狂的狀态,根本辨不清方向,果然直直地就朝崖邊沖去!
楚生雙目一縮,擡起馬鞭就要趕過去,卻見千鈞一發之際,魏隐直接從馬背躍起,借力山體一蹬,落在了地面。
那馬兒卻剎不住腳,直接墜下了懸崖,一時間,耳邊全是馬兒的哀鳴聲。
魏隐回身,冷道:“馬給我。”
立在原地怔愣的親信聞言,立刻應聲,“噢,噢,好。”
忙不疊地讓出了馬,魏隐也不廢話,翻身上去,又開始了之前的動作,也不管身後之人有沒有繼續追。
楚生輕嘆一聲,對其餘人道:“你們先回,召人來幫忙,我先跟着王爺就行。”
說完也不再浪費時間,策馬而去。
這場追逐耗費了魏隐整整兩個時辰,直到他身下的馬兒力竭,口吐白沫地雙腿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時,他依然沒看見那道身影。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
楚生終于追上了人,饒是他此刻也渾身酸痛,呼氣如牛,“王爺,興許找錯了,人沒有走這邊呢。”
“一定是這條路。”魏隐定定看着黑暗的道路,“她不會特意去挑另一條路。”
但是,他們一定用了什麽別的方法隐蔽,至少今天在這條路上,他找不到他們。
如果不是被翁翡拖延了那些時辰,應該是來得及的。魏隐雙眸布滿了血絲,片刻後竟捂住了額頭,那裏劇痛無比,似要炸裂開來一般。
楚生一驚,忙扶着人在樹邊坐下,“應當是這一路疾奔所致,王爺快歇歇。”
然而魏隐哪休息得了,他只要一閉眼,腦海中就是雲姜對她揮手作別的模樣,還有翁翡意味深長地對他道,許多事強求不得。
強求不得,強求不得……魏隐這輩子,根本就沒有強求過什麽事。當初父親離世,母親要追随而去的時候,他沒有強求;翁翡提出結親的意思,雲姜沒有流露出應肯的意願時,他沒有強求……他已經盡量不作任何妄想了,但為什麽,為什麽他唯一最想要的,卻總也得不到!
越是如此,魏隐的頭就越疼,很快他的額頭就覆了一層冷汗,五指牢牢抓進了發間,太痛苦了以致神色猙獰,整個人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沉穩淡然。
楚生愈急,只恨自己沒有學過醫,只能盡量制止主子自殘,同時等待其餘人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隊人馬帶着明亮火光趕來,為首的,竟是之前同在茶樓的翁翡。
翁翡年紀大了,連續騎這麽多路亦是疲憊,但看到躺在地上的魏隐時,還是迅速走了過來,“怎麽了?”
他語氣中的濃濃關心實在作不了假,楚生略一遲疑,誠實道:“應該是受了刺激,王爺如今頭疼得厲害。”
受了刺激,頭疼得厲害……翁翡聽到這話,不禁恍惚了下,當初他得知女兒飲毒而亡的時候,也是這個反應。頭疼持續了多年,根本治不好,只有靠安神香才能勉強睡一覺。
見微竟然也……
翁翡心中,自有對他的愧疚。但對幫助女兒離開一事,依然沒有後悔。
不過,魏隐畢竟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翁翡嘆一聲,按照以前大夫給自己按摩的手法幫魏隐揉按額頭,同時吩咐,“着人去趕馬車來,他不能再騎馬了。”
翁翡的目光,不經意掠過了幽暗的林間。他知道女兒就在這條路的某一處,應當走得很順利了。
惟願,她達成所願後能夠一展歡顏。
****
雲姜和衛息走的,的确就是魏隐追去的那條路,但其實他們并沒有騎馬。
騎馬會留下蹄印,聲響亦大,很容易被發現,他們便定下了計劃,徒步走出附近的兩座城,再在那裏買馬。
為此衛息攜帶了不少行李,衣物倒是其次,吃食和藥都不少。
當夜,兩人暫時歇在了密林中,雲姜主動去拾柴生火,由衛息來負責烤煮晚飯。
衛息的野外生存經驗很足,當初掉下懸崖他還能找到藥草來止熱,有他陪着,無論在哪兒都不用擔心。
“陛下腸胃不好,這種烤的野味還是少吃些,多喝點湯。”衛息抓了只山雞,扒皮塗料之後烤得非常香,他看出了雲姜的躍躍欲試,故如此勸。
雲姜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都已經離開了,像在滄州時那樣喚我就行。”
衛息從善如流,“扇扇,我方才看見一棵樹上有鳥蛋,準備去掏過來,還要麻煩你再撿些幹柴來。”
眨眨眼,雲姜很樂意道:“好。”
“不要走得太遠,有事就喊我。”
這次的出行和上次相比,衛息明顯變得随和了許多,能夠卸下自己在外的身份和盔甲,簡單地于山水之間徜徉,他似乎也是非常喜歡的。雲姜能夠感受到,他從眼底溢出的放松之意。
這種時候的小山林,最危險的大概也就是毒蛇了,不過蛇類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到了它的地盤,或者它感覺到你有威脅。雲姜被教導了一些基礎的生存知識,輕松避開了危險區,甚至還額外拾了些酸甜的野果。
衛息滿載而歸回來時,看到她的收獲,便彎起唇角,“扇扇适應得很快。”
雲姜挑眉,“那是自然。”
二人齊齊笑起來,對這段前往雪山的旅程,充滿了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點哈,我對這本文定下的要求就是,最遲也要隔日更,希望自己能做到昂
下本新文是《小皇後》,不會現在就開噠,不然兩本文一起怕會趕不及
不過也已經定好了開文的時間,12月14號哦,沒多久啦,給大家再康康文案,先去收藏一波吧,還約了個超萌的封面吶,已經放上去了嘿嘿
文案:荀宴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大眼睛圓圓臉,還有個锃光瓦亮的小光頭,捧着空碗發呆的模樣傻乎乎
他見人可憐給了個饅頭,卻被黏住,一時心軟便帶在了身邊
養女兒般把人養大後
他發現自己有了些難以啓齒的心思
大叔蘿莉配,年齡差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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