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宿醉

執意守着這禮未成情意逝的新房,蕭木雅心裏竟多了一份釋然,打量着這屬于白玉堂的一切,喜憂參半。

蕭木雅喜歡白玉堂已是蕭家上下供認不諱的事實,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盜三寶困禦貓這一任性之舉困住的竟是他白玉堂自認不會因任何人而動的心。

孤高耀眼,飛揚桀骜。

白玉堂就像是她天空裏最璀璨奪目的啓明星,蕭木雅心甘情願的圍着這顆星轉、為着這顆星活,哪怕只有一半人生,哪怕只出現在夜深人靜的夜,她不在乎。

蕭木雅的固執,讓她的父親、天一教教主蕭安郁郁寡歡無法釋懷,所以當蕭紅遠背着蕭木雅趁人之危借以解毒之由私下強行與白玉堂訂下這門親事時,他竟鬼使神差的未加阻攔采取了縱容和無視。

蕭木雅淡淡的笑,像蒙霜的雛菊,笑的清秀淡雅與世無争,“哥,你一心只道為我好,卻不知他若真的兩難之下娶了木雅,木雅又怎會幸福。”如今名不正言不順的跑來陷空島,明裏是為盧方解毒,暗裏卻想見一見自那日起一去不返的白玉堂。

她并不奢求,見一見就好,只要知道他平安無事就好。

敲門聲起,蕭木雅随手拭去淚痕,擺了個大方優雅的笑,起身去開門。

盧方和閩秀秀款步而入,蕭木雅不便轉頭回避,便側身低眉相迎以掩飾失态之舉。

二人心思缜密又是過來人,自是一眼便看透蕭木雅眼中刻意掩藏的晶瑩,閩秀秀不加點破,上前拉住蕭木雅坐下笑道:“木雅,玉堂還沒回來?”

蕭木雅微微一笑,輕輕搖頭,“盧大哥與大嫂不必介懷,五哥武藝高強,應該只是有什麽事耽擱了,不會有危險的。”

心情低落到極處卻還要笑臉相迎安慰別人,盧方嘆息,放着如此懂事溫婉的女孩子不娶,偏偏執迷不悟成日裏跟着那只禦貓,如何是好……

心思意念不便言明,當即愧然一笑語重心長道:“木雅,陷空島與天一教也算是故交,你認識玉堂不是一天了,他的脾氣秉性哥幾個都拿他沒辦法,等他回來了,大哥一定為你們補辦婚事。”

“盧大哥……”蕭木雅本想婉言相據,可想到盧方大病初愈一番好意,又覺得自己實在不該拘泥于繁文缛節,只順從的輕點了點頭,“木雅願憑盧大哥做主。”

盧方點頭,“這就好,木雅,委屈你了。”

蕭木雅微笑搖頭,“盧大哥,五哥的很多心思木雅明白,木雅能得五哥真心呵護已是知足,盧大哥切莫勉強了他。”

Advertisement

閩秀秀目有深意的看了眼盧方,“當家的,要我說木雅與玉堂拜了兩拜這親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容不得五弟賴賬。這麽好的姑娘,難道還虧了他不成。”

盧方轉過身,凄然無奈之色掩于眉間,想了很久才猶豫着開口,“木雅,盧大哥深知展昭為人,當日之事恐有什麽隐情誤會。”

蕭木雅淡淡道:“是與不是,我不怪展昭。”

盧方黯然道:“等五弟回來,盧大哥定然讓他給你個說法。”

說法?自己哪裏同他計較過說法?否則計較起來春風得意樓的一場誤會白玉堂就萬死難辭其咎。

不論是誰,出于怎樣的心思将她放到白玉堂的床榻上,她該感激那人才對吧……

蕭木雅笑意輕啓想說什麽,卻轉瞬即逝,一雙明眸不知所措的盯着門口,閩秀秀盧方也擡起頭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見默然站在門口的白玉堂。

夜色朦胧旖旎,白玉堂逆光而立,岸然神态無悲無喜,孤寂俊逸的影子飄忽的恍若隔世。

“五哥……”

一聲五哥出口,蕭木雅心上竟凝重的再無法說出一個字。

白玉堂看了眼盧方和閩秀秀,轉而看向蕭木雅,淡淡道:“木雅,謝謝你給我大哥解毒。”

蕭木雅不知所措的搖頭,“五哥,木雅應該的。”

白玉堂掃了眼她胳膊,“你的傷。”

木雅又咬唇搖了搖頭。

閩秀秀當即上前用力錘了白玉堂肩頭,“好你個老五,還算你有良心。”餘下的斥責被盧方用眼神阻攔。

蕭木雅凄然淺笑,“五哥費心了,一點皮外傷已無大礙。”

她終究忍住沒追問展昭下落。

白玉堂卻并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那天傷你的人不是展昭。”

蕭木雅一怔,如此急着解釋,是怕自己誤會,還是怕所有人對展昭的質疑加深。

白玉堂道:“是有人暗箱操作想置展昭于死地。”

盧方一把拉過杵在那兒的白玉堂,壓低了神色,“這兩日你去哪了?怎麽好生生的婚事被你搞得烏煙瘴氣,蕭姑娘一直在等你,你跟她好好将事情解釋清楚。”

白玉堂沒有回答,盧方閩秀秀适時的讓出空間,留給白蕭二人。

門被帶上的一刻,蕭木雅只覺得心髒跳動空了一拍。空氣一下子凝結,蕭木雅用力的籲了一口氣,咬住下唇,用了很大勇氣來面對白玉堂。

從她發覺自己喜歡白玉堂開始,就莫名其妙的失了昔日相處的熱情坦然,她開始躲他怕他,又想他念他,見或不見都局促不安。

白玉堂與蕭木雅并不陌生,但之前種種,此景此景之下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境和态度來相處對待,想開口打破尴尬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白玉堂剛一張口,對上蕭木雅楚楚的目光,又将無名所以的話咽了下去,事情鬧成這樣,總不能不負責任的對她說抱歉?

白玉堂真想狠狠的給自己一巴掌。

蕭木雅試着走近,“五哥,你是不是累了,我去幫你準備熱水。”

擦身而過的一瞬,手腕被白玉堂溫淳厚實的掌力握住,蕭木雅局部不安的擡頭,白玉堂眼裏是難以描述的兩難,“木雅,你怎麽不問我這幾日去了哪裏,展昭去了哪裏……”

他又如何告訴她這些日子查出的蛛絲馬跡都指向她哥哥。

蕭木雅淺笑,“木雅信得過五哥,五哥回來之前一定有很多事要處理。”

白玉堂竟不知如何待她,“木雅,同我在一起你不覺得委屈麽。”

小心翼翼的将白玉堂握住的手腕抽出,“五哥,木雅心中有愛不委屈,倒是五哥兩難之下娶我……木雅不會幹涉五哥心有所屬,只求五哥留我在身邊。否則……大婚之事傳遍江湖,木雅再無顏面回天一教。”

聲聲淚,句句苦,每一聲五哥都像一把鈍刀在白玉堂心上碾磨。

白玉堂不忍,不甘,卻難上加難。

用情織局,用義布網,那幕後之人竟讓白玉堂困死在自己的心裏。

白玉堂只覺身前堵着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壓的胸口喘不過氣來,血液在身體裏阻塞,呼吸随着起伏的情緒洶湧動蕩,衣袖無風而動,竟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寸步難行。

木雅看出白玉堂異樣的隐忍,釋然一笑,心疼的握了握他冰涼的手,“五哥從外面回來一定累了,我去燒些熱水來。”

終于找到理由離開白玉堂的視線,終于淚落香腮,這種愛,無奈又堅持,扯不斷掙不開,蕭木雅長籲一口氣,努力的微笑,她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白玉堂縱然不愛自己卻有情意在,有這便夠了。

白玉堂看着她逃也似的離開,頓時卸了忍耐頹然坐于桌邊,緊閉雙目尋得一心上栖息之所。

在他心裏,情愛幾多哀,無法釋懷又捆綁無奈。

無力感漫生于胸,白玉堂不聲不響提劍離開。

夜風撲面,仿佛所有愛着自己的人語重心長的涼。月懸當空,竟比往日要冷要白。

漫無目的的走,只想透一口氣,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通天窟。

這是他和那只貓初次交鋒的地方,說是交鋒,不如說自己的肆意挑釁終逼得那貓亮劍出手。白玉堂勾了勾唇角,眼中是這些日以來少有的溫情柔和。

只有在想到他的時候,白玉堂才會有這樣缱绻溫存的笑意吧。

身形下落,白玉堂随手觸動機關,竟将自己關進通天窟裏。

夜色,偷偷的自隙縫闖進,沁着潮濕的寒涼。

通天窟內有桌有凳有酒。

已足夠。

恍然擡頭,恣然飛揚于高牆之上的“氣死貓”映入眼簾,那貓的溫潤性子看到這三個字該作何感想?

白玉堂笑的神往,不知不覺間陷于回憶,“貓兒,難為你忍我容我解我,這份情,白玉堂會記到死……”

決然拍開梨花白的泥封,就壇痛飲,豪情始于一瞬,煩惱分抛兩旁,情深無涯苦海無岸但求一醉。

酒熱辣辣的滑入肚腸,驅散周身寒氣,任憑耳中聽得嘈亂的尋己之聲而無動于衷,便如方外之人視人間八苦為修行,細細品味,甘苦之分也不過是一線之隔……

豪氣展,劍氣蕩,畫影代毫,嗆啷聲不絕于耳。火花四濺,劍由心生縱情揮灑,使盡平生力氣于岩壁上鑿刻出四個蒼勁大字。

——此生不換。

畫影歸鞘,對影成歡,白玉堂竟然喝的酩酊大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