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魔

人不知自己何時生,亦無法斷定何時劫。

天一教與陷空島陸地距離隔了二百裏左右,左岩乘快馬一天之間應該可以打來回,所以他也認為自己可以快去快回。

剛出天一教,他便遇到了麻煩,左小經正牽馬等在那裏,左小經就是個大麻煩。左岩實在想不明白這丫頭怎麽會消息這麽快知道他要去陷空島。左小經笑的一臉無害,指着他老子的鼻子,“你要去陷空島為什麽不帶上我!”

左岩瞪大了眼睛,“我去陷空島是有正經事,為什麽要帶上你?”

左小經哼了一聲,“我本來也要去陷空島,你也知道我一定要去陷空島。”

左岩不解,“你一個姑娘家不老老實實待在教中,怎麽總要出去給我惹是生非?”

左小經生下來便是個不讨娘家人喜歡的孩子,因為她的出生,她失去了母親。左岩雖是個粗漢子卻一直視她為眼中瞳心頭肉,從來不慢待和苛刻,以至于左小經一天天長大一天天養成了這嬌縱蠻橫的性子,又仗着天一教老子的靠山天不怕地不怕總是招惹禍事,着實讓左岩頭疼。

左小經晃了晃腦袋,古靈精怪的瞪着左岩,“你不是要去接木雅回來嗎,我正想着要去找白玉堂算賬!”

左岩太陽穴咻咻直跳,“馬上給我回去!就算要找白玉堂算賬也輪不到你,你一個姑娘家什麽時候能懂得自重和收斂!”

左小經鼓着腮忿忿不平,“自重?收斂?你居然也看不上我?!!你不帶我去我有手有腳自己去,哼!”說完大紅的靴子一夾馬肚,根本不理會她爹在身後如何氣急敗壞。

左岩眼睜睜看着一匹白馬載着一團胭脂眨眼間沒入三丈煙塵,只得一帶馬缰縱馬直追。自己一手養大的丫頭他自然深知說一不二的脾氣,可任何人都可能讓着她不與她計較,獨獨除了白玉堂。

白玉堂不但不會讓她,而且每次兩個人只要一言不合就是拳腳相向吃虧的總是她,對白玉堂左小經幾乎是黑眼珠白眼珠沒看上,偏偏那從小一塊長大跟她性格天壤之別的蕭木雅就像是被攝了魂一樣死活非他不嫁,左小經恨得牙癢。左岩暗自叫苦,如果這次陷空島一行人頭打成狗頭,蕭紅遠面前他也不用交代了。

左小經跑出去三十裏左右突然一拉馬缰停了下來。左岩很快也跟了上來,左岩只看了一眼左小經,什麽都不用問也警覺起來,因為他也感覺到了周圍的異樣。

官道兩旁的柏林木不知何時被人砍了個幹幹淨淨,放眼望去,只餘下一個個突兀的樹墩,切面很整齊,力道也非常勻稱,創面還很新鮮。

左小經看了看左岩,自言自語:“這柏樹又礙着誰的事了?好端端的幹嘛砍得這麽幹淨!”

左岩沒有回答,他實在也想不出。實在想不出索性不想,何必未必耽擱時間,“先辦少主吩咐的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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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經沒理會他,猶在躊躇的看着這些樹墩。左岩回頭召喚,她沒好氣的嗯了一聲,跟在後面。

下了官道便是青銅鎮。往日熱鬧熙攘的景象全無,竟然好像整個鎮子一下子空了,人也都人間蒸發了一樣。

“到底怎麽回事?”左岩不得不勒馬思索。

左小經與他并騎而行,難掩好奇的東張西望,“真是奇怪,頭兩天這裏還熱熱鬧鬧的,這人都幹嘛去了?”

長長的古街,空蕩蕩的只有兩匹馬躊躇不前,風刮過鋪前的金字招牌,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整條街,除了左岩父女倆之外,寂寞的連條狗都沒有。

這條街上有家炊餅店,店裏的老板姓喬,左岩跟他十分熟絡,路徑這鎮子總要來他家店裏要上一摞炊餅兩個小菜,一壺酒。

今天這情形,左岩也不免好奇的走進這家炊餅店。左小經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後面,很難得的沒有多話。

同所有店鋪一樣,門洞開着,仿佛這店的主人倉皇而逃只求保命已顧不得營生的飯碗。

有什麽事如此倉促。

左岩走進去,便驚訝的看到了背負雙手的白玉堂。

“你怎麽會在這裏?”左岩幾乎和左小經同時開口。

白玉堂似乎早已聽到有人來,并不意外的轉身,看到左岩父女卻神色一變,多了幾分不以為然,冷冷道:“你們能出現在這裏,我為什麽不能。”

左岩道:“這是天一教去陷空島的必經之路!”

白玉堂冷笑,“說的不錯,必經之路。”天一教去陷空島的必經之路,不無道理的也是陷空島去天一教的必經之路。

左小經一步蹿到近前,指着白玉堂鼻子便罵:“白玉堂你個王八蛋,虧了木雅死心塌地的對你,你竟然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我們這就是要去陷空島把她接回來,省的在你這不通情理不懂禮數的負心人跟前受罪!”

白玉堂似乎怔了怔,随即冷笑連連,一雙桃花眼三分戲弄七分不耐的看着左小經,咬了咬牙暗自壓下怒火,“好啊,說的可真好,你們天一教明明已經派人來陷空島将木雅強行帶了回去,反倒來跟我要人,傷我島上兄弟這筆賬我還沒跟你們天一教算呢!”

“放屁!”左小經劍拔弩張,揮劍相向。

“左小經,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幹淨點。”白玉堂長劍一指,怒目而立。

左小經還要吼,左岩已一把将她拉到身後,“白玉堂,你說什麽!天一教并沒有派人去陷空島接人。”

白玉堂冷笑,抖出一封信函,質問道:“是麽,就是怕你們不認賬!那你們教主的親筆書信也是假的!”

左小經揪住白玉堂話裏“不認賬”的話外音,“你什麽意思!”

左岩并未說話,神色凝重的接過信箋,首當其沖跳入眼簾的就是末了蕭安的名字,穩重磅礴的筆鋒,左岩認得斷不會錯,再逐字逐句看下來确實是教主蕭安的親筆不假。

左岩不解問道:“小雅是什麽時候被接走的?”

白玉堂斟酌的看着他陣青陣白的臉色,看他果然不知情,也便緩和了語氣,“昨日午時。”

“昨日午時,昨日午時……”左岩喃喃自語。老教主前腳派人接回木雅,後腳少主又令自己去一趟陷空島接人,這其中究竟有什麽隐情?算時辰木雅已接回天一教,可教中上下怎麽會一無所知。

白玉堂上前一步,“怎麽,你真不知道!”

左小經怒起眸子,“我爹當然不知道!”

白玉堂看都未看她一眼,怒道:“我沒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最好給我閉嘴!”

“白玉堂!”

白玉堂根本充耳未聞。

左小經又要拔劍,左岩怒喝一聲“住手!”這才暫時休戰。左小經很少見左岩真正發脾氣,她知道她爹發脾氣的時候就是真的出事了。

左岩看了眼左小經,“事情透着蹊跷,我們馬上回教!”

左小經怒眼圓睜看向白玉堂,“爹,他那種人說什麽你都信啊!”

左岩斥責道:“白玉堂是那種人?他總不會是兩面三刀信口雌黃的無知之輩!趕緊跟我回去!”

左小經還要理論,白玉堂卻率先開口,“這青銅鎮是怎麽回事?”

左小經剛要搶白,白玉堂已經意識到,冷冷的一記眼刀。

左岩無語,搖頭道:“不光是這鎮子,就連官道兩旁的柏樹林也透着古怪,一片林子都只剩下齊根的樹墩子,樹木通通不見了。”

左小經道:“爹你跟這厮說這些有什麽用,難道你指望他會知道!”

白玉堂根本不理她,問道:“左先生可聽說江湖上最近出了什麽事?”

左岩不解其意,“沒有。”

白玉堂道:“左先生可聽說過‘血魔’官九?”

左岩面色一變,“官九不是已經死了?”

白玉堂道:“他死沒死沒人知道。”

左岩道:“‘血魔’只是江湖傳言豈可盡信?”

白玉堂神色凝重道:“很多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他已經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

左小經撇撇嘴,“少在這故弄玄虛!”

白玉堂沒有再說話,因為不用說什麽,左岩已經變了臉色,左小經也閉了口,以她的耳力自然也聽到了聲音,很笨拙的聲音,像是很多人搬了很沉重的東西。

很多人。

白玉堂已經一縱身閃到門口,左岩和左小經緊跟了出來卻被白玉堂一伸臂攔住,左小經剛要罵,就已經罵不出來了,甚至被驚得目瞪口呆。

鎮上的人突然又都回來了,三五成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三三兩兩一組都擡着剛剛定做好卻沒有上漆的棺材。

厚實的棺木,柏木。

白玉堂不用再想也知道那些柏樹去了哪裏,左岩也頓時明白了白玉堂所說的話并非兒戲,因為只有“血魔”官九出現的地方才需要大量的棺材。

江湖相傳官九不老不死,練就一種詭異奇特的功夫,叫做“煉壽”。就是采取所需之人的血來練就,而他又自認為是的認為自己是相對慈悲的,因為被吸取過血的人總是會備下棺木厚葬。

眼前這些棺木就是為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人準備的。

沒有人知道他所謂的所需之人是個怎樣的概念,怎樣的性別、年齡、性情、生辰八字以及出身才算是所需。沒有人知道,也就是因為無人知道才最可怕。

據說“血魔”三十年前來過中原,有人見到,有人聽說,但中原武林畢竟太大,假作真時真亦假,捕風捉影的事情本來就很多,真真假假,又有誰真的信以為真。

可眼前的一幕并非道聽途說,而是真真正正就在眼前。厚重的棺木紛紛被人擡着,一點點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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