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幸與不幸

白玉堂眼力極佳,能看得見為首的幾個小夥子額角已見微汗,十二頁五寸厚的板材打制的棺材,都是木料本色尚未上漆,那種木質的顏色原本沒什麽奇怪,可至少十幾個棺材擁擠的排列在原不寬敞的街面上卻透着說不出的陰森詭異,即便是光天化日,縱然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左岩也不免變了臉色,手心也不受控制的冒出冷汗。

以他的年紀,該遇到過“血魔”入世,可那時候他還太小。

白玉堂也只是聽過,聽過不等于看過,但聽過總好過沒聽過。

出于本能和習慣,白玉堂下意識的擋在左岩和左小經身前,握緊畫影的手又緊了幾分,青筋又凸出了幾分。

沒有人知道“血魔”官九在哪裏,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出現在哪裏,會做些什麽,會殺誰,會埋誰,甚至,他的性別也只是江湖傳言。

人們幾乎不确定他是男人還是女人,因為幾乎見過他的人都消失了。

白玉堂簡直不能形容自己這二十出頭的年紀便親眼所見這傳奇詭異的人物是大幸還是大不幸。

但今天讓他遇上了,拔腿逃跑總不是他白五爺的作派。

他腦子裏突然閃過的人是展昭,無論如何,展昭千萬不要是他煉壽所需的人。如果一定要二選其一避無可避,白玉堂寧願那個合适的煉壽之人是他自己。

柏木棺材從白玉堂身前經過,白玉堂甚至聞得到那柏木散發的獨有香氣,柏木棺柩堪稱棺木至尊,柏木木質堅硬,常年散發的香氣可防腐防蟲,棺中之人與香氣浸染,便承了流芳千古五行相生的說法,恩澤後人。

白玉堂冷笑道:“死的不明不白,裝入金棺又如何?”

左岩沒有說話,他畢竟不像白玉堂年輕氣盛意氣輕狂,他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什麽時候不能說話只能裝啞巴。

左岩最怕的不是自己不是啞巴這事實,而是在心底無數遍的懊悔自己帶左小經出來,不出來便不會碰到“血魔”官九,而等官九找齊了煉壽的人,未見過他的人也就安全了,至少距他下次重現江湖的幾十年裏是安全的。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可他就這一個女兒。

白玉堂沒什麽可後悔的,他幾乎從來說出的話都是任性的,都是他的真性情,所以沒什麽可後悔的。

所以他在看到棺木陣過去後那頂簡直像小房屋般大小卻通體黑色的馬車時,也沒覺得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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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惋惜,如果今天死在這,他就見不到他的貓兒了。

很多事他還沒來得及跟展昭解釋,他想不出該怎樣解釋,就比如他一覺醒來,蕭木雅就稀裏糊塗的躺在他的床上。所以即便蕭紅遠不費盡心機的鬧了出解毒定姻緣的鬧劇,白玉堂也沒想過不負責任的拍拍屁股走人當什麽都沒發生,可事實是,真的什麽都沒發生。

白玉堂酗酒,也是因為他心裏難受,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虧,栽這麽大的跟頭,這跟頭幾乎斷送了他費盡千辛萬苦才贏得的展昭的心。

既然這輩子沒辦法跟展昭在一起,卻還要如此傷他,白玉堂情願死了一了百了。

所以他原本就不怕死,現在更不怕。

黑色的車廂一點點移近,白玉堂留意的不是通體的黑色,而是拉扯的馬,都是萬裏挑一的大宛名種汗血寶馬。

白玉堂愛劍,愛酒,愛馬。所以看到四匹這樣無一絲雜色的良駒拉着這樣一輛馬車,他居然贊賞的笑了,他一笑,棺木不再詭異,馬車不再詭異,甚至馬車裏的人都感覺上不再詭異。

左小經從側後方留意着他用神情勾勒出的面部輪廓知道他在笑,心裏不知道第多少次的罵他缺心眼。什麽時候了居然還笑的出來。

可白玉堂就是笑了,咧開嘴,露出齊整的白牙。白玉堂本來給人的感覺是孤高不可一世,可他這一笑,又顯得不合時宜的真實,倒真實的像個孩子,任誰都無法想象這笑着的會是十六歲就譽滿江湖以乖張狠辣著稱的“錦毛鼠”。

左小經終于忍不住翻了一眼,“喂!那馬比命重要?”

白玉堂回頭看他,眼神裏倒多了幾分柔和,“馬是最通人性的,有時候比人更懂情意。”

左小經不以為然的冷笑。

白玉堂笑道:“你笑什麽?”

左小經道:“笑你白癡。”

白玉堂也笑了,“要不然怎麽說女人就是女人,很多事說了你也不會懂。”

左小經眼睛瞪着黑色的車廂,嘴卻得理不饒人的說道:“是,女人不懂,所以你就去找男人啊,展昭懂。”

白玉堂笑容恰到好處的停置在臉上,如風過湖面漣漪盡靜,白玉堂沒有再說話。他不想因着自己一時的口舌之利從這丫頭嘴裏冒出再多的對展昭的冒犯與不敬,凡事與展昭有關的事,他不允許自己那樣不計後果的任性。

馬車突然停下,端端正正停在白玉堂三人面前,左岩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他大力的拉左小經,往自己身後拉。似乎這樣就能避開生死大劫,似乎這樣就能躲開“血魔”官九的挑選。

可憐天下父母心,白玉堂看在眼裏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原本就擋在前面的步子像左小經身前挪了挪。

他是男人,男人總要擋在女人前面,無可厚非。

車廂的黑幔并沒有掀起,白玉堂左岩和左小經根本看不見裏面的內容,白玉堂甚至相隔這樣近的距離都感覺不到車廂內之人的呼吸聲。

可白玉堂可以确定,人就坐在裏面。

白玉堂本能的很想回頭對左岩說讓他帶左小經快走,可是白玉堂什麽都沒有說,他知道面對這樣的高手說什麽都已經來不及了,不論是左岩還是左小經,甚至自己同他們聯手都未必能同車廂內的人打成平手。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因為很可能動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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