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鋒
越過厚重的棺木列隊,白玉堂淩空一折借畫影之利,劍鋒準準嵌入行在列隊為首的棺柩,牙關狠咬,暴喝一聲“起”!
厚重的棺蓋登時被畫影掀飛,與朗朗日頭下轉了個彎重重的砸在地上,頓頓的聲響激起漫天塵土。
白玉堂已一步搶到近前,身子還沒向裏探究便敏感嗅到一股奇怪的磷火氣味,猛然警覺有異,白玉堂顧不得多想,穩住身形驟然急轉,身形剛離開所在地面,便聽到“嘭”的一聲巨響,沉沙漫漫。
白玉堂氣沉丹田,力聚下盤方才穩住,可再回頭看時,擡棺的四個年輕人卻沒有他這般身手,已被炸的慘不忍睹身首異處,氣浪如漣漪四散,将周圍的幾個人都不同程度的波及,棺木重重傾斜在地,人也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棺木不是空的。
怒不可遏,白玉堂猛然回頭,眼中是壓抑不下的兇狠憤怒,直視着緩緩而行就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黑色馬車,白玉堂胸中聚起一團激烈的火!
“你只想殺人,你可有想過他們!他們都是家有妻兒老小!”白玉堂指着那些炸碎的身體,胸膛急劇起伏。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可因為一己之利害無辜之人他無法容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偏要裝神弄鬼做縮頭烏龜!有種的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躲在馬車裏,出來跟白爺一較長短,死在光明正大的較量我白玉堂不算冤枉!”
左岩的臉色何止蒼白,簡直是死亡的慘白,他沒想到這白玉堂竟然意氣用事不管不顧到這種地步,別說一個白玉堂不是對手,就是他們三個加起來也不過是刀俎魚肉根本沒有資格抗衡。
左小經卻出乎意料的拍手:“說得好!白玉堂,今天才看清你是個爺們!”
左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搖頭道:“罷了罷了。”
白玉堂臉上凝重的神色并沒有變,畫影微偏,指向左小經,毫無溫度的丢下一個字:“滾!”
左小經再也笑不出來,一跺腳,扭頭就走。
黑色的馬車和紅色衣服的女人居然都沒有動,放任她在棺木中穿行而過。
左岩沒有動,靜靜的看左小經走遠,他走不走已經無所謂了,他不但沒有走,甚至向白玉堂身旁又走了幾步,穩穩的站住,不再是膽小怕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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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左岩,“你怎麽不走?他們要的人不是你,方才你也一直沒有出手。”
左岩的臉被白玉堂說的有些發燙,白玉堂雖讀懂他眼中的意思,他所有的畏懼都源于他的女兒,他的女兒安全了他也就無所畏懼了。可在白玉堂面前,左岩行的并不磊落。
白玉堂的極端,左小經的憤然,相當于白玉堂在三個答案中選擇了左小經。
即使展昭在,那只貓也絕對會舍身忘死。白玉堂太了解,多少次慘痛的教訓讓他深刻了解,展昭心裏根本就沒有他自己。
白玉堂心底自嘲,與其将他捧作神,不如說他不是人!人都怕死,展昭卻不怕。不怕自己死,怕別人死卻怕的要命。
車廂裏的人突然笑了,“白玉堂,你不要後悔。”
白玉堂道:“我不會後悔!”
車廂內的官九又冷笑道:“也許,你很快就會後悔。”
白玉堂道:“就算我後悔,也是後悔自己學藝不精無法殺你!”
官九又笑了,似乎對這答複很滿意。
紅衣女子已飛身而起,若翩鴻一抹飄落于為首的一具棺木之上,迎着白玉堂警覺的目光俯下身,一掌拍于棺尾,棺蓋登時倒飛,那女子亦如飄絮随棺蓋升起旋轉,白玉堂看的清楚,她的纖足總像是粘在棺蓋之上,升至至高後旋身下沉,那棺蓋便被她輕輕踩落在地上,竟然未濺起片粒塵沙。
就像是幾個人擡着輕輕放在地面上。
白玉堂沒見過這種功夫,身輕如絮并不算罕見,可是能淩空駕馭近乎于她體重兩倍的厚重棺蓋,卻是聞所未聞。
白玉堂無暇顧及她的師承和武功路數,只關心那棺木蓋子下的內容。他知道紅衣女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展開給自己看一具空棺木。
紅衣女子一落地,轉瞬便到棺木旁邊,白玉堂也只看到紅影一閃,那女子便從棺木內提出一個人。
一個女人。
那女人被反剪雙手縛了個結實,嘴上未封所以她可以随意發聲說話。似乎是太久被困于棺中,一被提出來就拼命喘息。
她的眼睛原本并不适應天光,看到白玉堂的時候卻睜到最大,努力的搖頭。
她一直可以說話,也一直聽得到棺木外的說話,可她一直都沒有說話,沒有求救。
白玉堂驚訝的看着她,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左岩已下意識的上前一步,脫口喚出她的名字“小雅。”
小雅。
棺木中提出來的女子正是天一教和陷空島都在找尋的蕭木雅。
車廂中的官九無關痛癢的問道:“白玉堂,你可認得她。”依舊隔着厚厚的黑色屏障,依舊是沙啞陰沉的聲音,依舊是冷的毫無感情毫無溫度。
白玉堂的新婚妻子,他自己豈會不認識。可現在的蕭木雅眼中是深深的倦怠,她在聽到白玉堂就在棺木外的一刻就如同回光返照的垂暮老者,将所有的一切祈盼哀傷迫切都毫不保留的本色流露,可分清了厲害關系,明白了自身處境,她選擇了沉默。
她看了看那棺材一樣黑暗的車廂,淡淡的笑,“白玉堂?我怎麽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個白玉堂……”
白玉堂握緊的手有些顫,他沒有反駁沒有解釋,一個字都沒說,只是出奇的靜,靜靜的看着蕭木雅,看着這個蒼白靜默仿若隔世的女人。
她本不欠他,是他欠了她對不住她。
蕭木雅除了面色有些急促的病态嫣紅,神色異樣的安靜,沒有不顧一切的掙紮,也沒有迫不及待的求救,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白玉堂。掉落的鬓發于風中淩亂,卻亂不了柔弱外表下那顆剛強篤定的心。
五哥,若今日我死在你面前,你是否會記我一輩子……
蕭木雅因着白玉堂酒醉通天窟留字而萬念俱灰,此時她眼中絲毫沒有恨,一絲一毫都尋不見,那不是僞裝出的慈悲,不是逞強出的堅韌,而是看透一切看淡一切的釋懷,和退讓。
“木雅……”
白玉堂怔怔的看着她,只有一瞬間,他突然發力,拔地而起,蒼勁若鷹且不顧一切的勢頭讓紅衣女子動容,随後便是去扣蕭木雅的脖子。
白玉堂卻未給她這個機會。
畫影決絕,劍鋒亮成蒼白的閃電,直取紅衣女子頸喉,最直接的方式,最決絕的方式,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紅衣女子縱然武功高絕,白玉堂卻實非泛泛之輩,紅衣女子巧妙的避過,卻失了制住蕭木雅的先機。白玉堂長臂一攬,人已在懷中,自己卻用洞開的背心迎上紅衣女子的掌風。
蕭木雅驚慌失措的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臉,看着眉梢的狠辣淩厲未退唇角卻已有一縷刺目的鮮紅蜿蜒。
白玉堂沒有去抹那抹嫣紅,而是利落的翻掌切斷繩子以內力将她遠遠送出戰圈,翻身一劍,斷去紅衣女子追勢。
紅衣女子輕飄飄的道:“白玉堂,你找死。”
左岩緊随白玉堂之後出手,奮不顧身的橫沖,手裏的關雲刀裹挾着冷入骨髓的殺氣直奔黑色的馬車。
黑色,不論是夜還是死亡,總是帶着無法言說的寂寞。
黑色馬車中的官九一直沒有動,時光仿佛無限制的拉長,直到左岩的刀穿透黑色的車簾官九依然沒有做出反應。
直到左岩想要拔刀的時候,關雲刀卻像被卡在岩縫裏一樣絲毫動彈不得。左岩使出了渾身力氣,刀依然一動不動。
那道黑色的簾幕甚至連波動都沒有。
一陣風吹過,簾布卻抖了抖。
左岩就像是被風吹斷線的風筝,直飄出十幾丈遠,“砰”的一聲,口吐鮮血便再沒有爬起來。
白玉堂沒有回頭,蕭木雅釘住步子……
“快走!”白玉堂咬着牙避過紅衣女子送來的看似軟綿綿的一掌,一個能将棺材控制得像柳絮一樣的女人白玉堂不得不加十二分的小心,否則自己很有可能會像左岩一樣被輕飄飄的丢出去,再也看不見明天的日頭。
白玉堂知道,左岩再也爬不起來了,更确切的說,是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白玉堂借着劍走偏鋒和迅捷精妙,避開要害截住紅衣女子為蕭木雅争取時間。
諸多顧慮加上原本就是借着鋒利逞強,幾招下來,白玉堂敗勢已現。
蕭木雅幾乎絕望的看着紅衣女子的掌力将白玉堂擊的踉跄落地倒退了十餘步鮮血染盡白衣,卻仍像一團刺目的烈焰固執的向紅衣女子燒去,可蕭木雅只見紅衣女子輕輕的揚了揚手,便像變戲法一樣将白玉堂收進了棺木。
淚水滑落,蕭木雅知道沒有人可以救白玉堂了,于是她狠下心,使出平生力氣,向着相反的方向逃離。
他懂白玉堂的決然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