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如酒

夜,涼如潮水,吞沒蕭木雅所有的睡意。

很多事情她該明白卻不明白,其實蕭木雅有些事不明白也好。

父親蕭安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麽不見她?以蕭安的武功又有誰能夠控制住他?蕭紅遠似乎有意隐瞞她什麽,可為什麽要隐瞞,到底這中間有什麽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左岩的喪事操辦的隆重,可任誰都看得出來,蕭紅遠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血魔官九真的那麽厲害,就連分支遍布關外的天一教也懼之三分。

白玉堂還活着,卻選擇留在了開封府卻沒有來找她。

展昭的腿傷不知怎麽樣了……

棺木、血、屍體。

腦子裏混亂混沌,不知道究竟塞進多少內容也不知道究竟想了多久。睜開眼睛天光大亮,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

蕭木雅習慣性的敲了敲頭,總是失眠的她對這種混沌狀态已然适應,反而不喜歡天亮。

天亮了就不可逃避的要去面對清醒,而夜的黑可以麻痹很多清醒掩蓋很多事實的真相。

真相往往并不美好,有時候甚至很可怕,也很殘忍。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蕭木雅走出門在陽光下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天氣好的時候蕭木雅的心情也會相對的好,她讨厭陰天和下雨,那樣的天氣會讓她想起很多傷心事。

女人總是特別善感,尤其是蕭木雅。

左小經卻不比蕭木雅。

蕭木雅将院落後的花圃簡單整理,回來便遇到了來找她的左小經,并提出一個蕭木雅一直想卻不敢做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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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開封府找白玉堂。

蕭木雅瞪大眼睛看左小經。

左小經道:“白玉堂現在是你夫君,你去開封府找他展昭無論如何不會命人将你哄出來。那樣的話,他的臉皮還真夠厚!”

蕭木雅道:“小經,別這樣說,展大人不是那種人。再說,該回來的時候五哥自然會回來。”

左小經不平道:“等他自己回來?虧你想的出來這樣拙劣的借口,你要是不敢去找他,我去!”

蕭木雅淡淡一笑:“五哥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可他若不想回來,即便整個陷空島的人去請,他也不會回來。”

左小經不懂,“這麽任性妄為的男人蕭木雅你喜歡他什麽!”

蕭木雅淺笑,“既然喜歡,難道還能将他的性格分開來區別對待麽。”

左小經嘆道:“看你光說他都會臉紅,真沒出息。”

左小經說完,蕭木雅的臉更紅了。

只是蕭木雅不知道,左小經只是掩飾的好,掩飾的很好很好,她心裏也有一個名字,提起來也會臉紅心跳。

“既然這麽喜歡他,就趕緊去把他找回來!”左小經不由分說的扯了蕭木雅就走,雷厲風行的性子,說做什麽就做,從不考慮後果。

而蕭木雅同她恰恰相反,考慮的太多,恨不得周圍相關人事的心思意念都考慮在內。左小經時常想,如果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她應該不會交蕭木雅這個朋友。

事實就是事實,哪裏存在那麽多假設。

左岩死的突然,左小經唯有這一個朋友,她不希望她受委屈索性替她出氣去大鬧開封府。

蕭木雅用力扯出自己的手,咬唇道:“你容我想一想。”

左小經不耐煩道:“婆婆媽媽,還有什麽好想的,你不去我自己去。”

蕭木雅悶悶一嘆,讓左小經這麽冒冒失失的自己去非捅出漏子來,還是自己跟她一道去更為妥當。

而且,她也有那麽一點點想見白玉堂。

去跟蕭紅遠道別,蕭紅遠沒說什麽,只派人随行保護,并為蕭木雅安排了快馬,囑咐兩人一路小心。

出了天一教,蕭木雅行在前面,左小經遲遲跟在後面,蕭木雅回頭便看見郁郁寡歡的左小經,似乎在發呆。

蕭木雅知道左小經在想左岩。

每一處都有左岩的痕跡,她想逃避都不行。

蕭木雅等她:“小經?”

左小經回神,“木雅,紅遠送你的馬萬裏挑一,我們賽馬如何?”

什麽時候,“紅遠哥哥”變成了“紅遠”?

話音猶在風中,白馬已揚蹄而去,蕭木雅愣了愣,才對蕭紅遠安排在身旁的四個人道:“左叔叔剛剛過世,我們跟上她免得她出差錯。”

四個人點頭催馬,跟在蕭木雅後面。

西風古道,健影駿馬,別樣潇灑。

開封府裏,展昭原本打算下了朝安排好一切去天一教,可現在卻去不了了。

開封城內有人報案說見了鬼,并聲淚俱下求展昭前去一看。展昭沒有推辭,任何蛛絲馬跡他都不想遺漏,也許從這些蛛絲馬跡中能尋到官九和紅狐找到解白玉堂屍毒的解藥。

通常情況下,人是看不見鬼的,可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真鬼假鬼也總不會笨到等在哪裏。

所以,展昭此行什麽鬼都沒見到,回來的一路上心卻沉沉的浸在陰霾裏。

那些百姓報案的原因是因為家裏圈養的雞鴨統統被吸幹了血,可是他們沒聽到一點聲音。

展昭一看到那些雞鴨的死狀便斷定,鬼就在自己房裏。

回到開封府禀明一切,展昭便急着回房。房間裏有白玉堂,展昭有事問白玉堂。

可展昭回到房間時,白玉堂卻不在房裏。展昭水都沒顧上喝一口掉頭就走,迎面與一個人撞個實在。

迎面人被撞了個趔趄,“笨貓你慌慌張張幹什麽?”

展昭定睛一看,總算安下心來,“你跑到哪裏去了?”

白玉堂搖頭:“我還哪裏跑的動。”

展昭道:“進屋!”

白玉堂搖頭:“從明天開始我自己出去找吃的,不用你!”

展昭道:“你敢!”

白玉堂眨了眨眼睛,“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像我?”

展昭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

“貓兒,我不能再……”話沒說完,被适力一推,白玉堂已經進了屋子,實際上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做別的,只是去曬了一會太陽。

門落了闩。

白玉堂眼底又浮現出痛苦神情,無論是心還是精神都陷落黑暗,他靜靜的支撐在桌邊,靜靜的看展昭寬去官服亮出巨闕。

白玉堂的目光深深、深深的鎖在臂上那道傷口,別過頭,眼已潤。

展昭忽略掉白玉堂所有表情,不用看不用聽,他也知道白玉堂在想什麽。巨闕半開閃出一記鋒線,白玉堂想阻止,直起身,展昭左臂上的血已下,滴進面前的碗。

一滴滴,越滴越快,展昭放開握緊的左手,讓滴流成線。

白玉堂什麽都沒有說,扶着桌子看着那流進碗裏的血,目光突然變得血一樣的顏色,伸出手,遲遲未端起碗。

門外突然響起吵鬧嘈雜的聲音。

展昭拿起案上的碗遞給白玉堂,吵鬧聲已到近前。

“白玉堂你給我出來!”

“白玉堂——”

“新婚妻子丢在一邊不聞不問,你躲在這裏避而不見,什麽叫不方便回去!你出來給我說清楚!”

白玉堂望向展昭,“是左小經。”

展昭目光一沉,“先把它喝下去。”

接着便聽到蕭木雅攔阻左小經的聲音,“小經,你不要鬧了,我們回去。”

“我們為什麽要回去,我倒要看看他白玉堂如何不方便。”

一仰頭,血如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血入喉呢?

展昭忙拿起早已準備好的一方帕子遞給白玉堂,自己也整理官服。

腰帶未系,衣衫未整,門卻被人猛地一腳踹開。

所有人都怔住。

所有人都知道展昭與白玉堂的“情”,所有人都看到白日裏展昭衣衫不整的同白玉堂出現在一個屋子裏。就在所有人都在尴尬和猜忌、羞愧和無措間糾結,左小經已經一揮手,巴掌向展昭迎去。

左小經的反應太快,人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展昭沒有動,巴掌卻也沒有落下來。沒有落在展昭臉上,落在白玉堂手裏。

白玉堂将兜頭落下的巴掌狠力握住,之後使出渾身力氣向旁邊一甩,力氣之大,帶的他自己也跌扶在桌子旁。

左小經有些狼狽的摔在地上憤怒的瞪着白玉堂,蕭木雅茫然回神,看了看白玉堂去扶左小經。

白玉堂變了臉色,氣的喘籲不止,厲聲怒斥:“左小經,誰給你的膽子來開封府撒野!”他知道蕭木雅無論如何不會去踹門。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白玉堂真的動怒了,展昭面色更難看,卻未做任何解釋。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卻都在看着他,希望他解釋,等着他解釋,展昭明白那些目光的意義,卻依然選擇了沉默。迎着不同含義的目光,展昭別過頭。

白玉堂的手在衣袖中顫抖,整個人站在那,衣衫無風而動。白玉堂眼裏有恨,心裏有淚,卻不知何時流。

他面沉如水的面對展昭,面對蕭木雅,面對公孫策、馬漢、王朝等所有站在這裏的開封府衆人,最後将涼而苦的目光落在左小經身上,喉結滑動艱澀吐出真相:“你以為你看到的是什麽?”

左小經從沒見過白玉堂如此動怒,雖不甘卻不敢再逞口舌之利,她絕對相信自己再說錯一句話或做錯一件對展昭不利的事白玉堂會立刻殺了她。

意外的,左小經選擇沉默。

白玉堂卻好像并未打算放過她,一把将她拎起,“左小經,你給我說清楚!”

蕭木雅忍不住勸道:“五哥……”

“你閉嘴!”

蕭木雅真的閉了嘴,卻也轉過了身,淚已下。

左小經大力掙脫,腕門終在白玉堂拇指之下,“白玉堂,你混蛋!你弄疼我了,放開!”

白玉堂點頭:“我混蛋,你說的沒錯,就因為我混蛋才會靠着展昭的血來茍延殘喘!”一撒手,左小經又一個趔趄。

白玉堂抄起展昭方才放到隐蔽處的碗。

碗擲在地上,碎成片。

“啪”的一聲。

蕭木雅驚的緊緊蹙眉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左小經的眉心更是狠狠一跳。

“啪”的一聲。

砸在所有在場的人心上。

所有人都看清了碎裂的碗片殘屑,屑上有血。

展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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