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眠之夜

白玉堂幾乎是跳起來,可一躍起唐可已經退到了展昭身後,露出半張臉大聲叫道:“是你自己笨暈倒的,不能怪我啊。”

白玉堂握緊拳頭邁近一步,唐可便攥緊展昭的衣襟整個身子埋得嚴嚴實實,還口中誇張的喊着:“展昭,救我!”短短的求救,她料定展昭一定不會不管。

展昭偏了偏頭,“唐姑娘倒是位奇怪的姑娘。”

唐可嘿嘿幹笑兩聲,“奇怪的姑娘?奇女子要死在白玉堂手裏了,你管不管?”

展昭苦笑,“展某好像沒有這個本事。”

唐可吐了吐舌頭道:“你胡說,這滿屋子的人,有本事讓他住手的人只有你,你說沒這個本事,分明是想置身事外。”

展昭尴尬苦笑,他對付女孩子全無法門。

徐慶好奇,“唐姑娘,你這練的是什麽功夫!”

唐可哈哈笑道:“味道是天生的,迷藥是藏在袖子裏的,你可要試試?”

徐慶謹慎退開,連連擺手道:“還是不用了,我可不想屁股上無緣無故挨上一腳。”

韓彰小聲示警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沒看五弟那直瞪眼睛嗎,看你是皮癢了!”

盧方咳了咳,重問道:“唐姑娘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唐可挑眉甜笑,“因為我眼睛很管用,鼻子很靈,耳朵還比較靈敏。”

盧方笑道:“哦,在下的眼睛鼻子耳朵卻真的有些老了,看不真聽不見,連生人入島都覺察不到了。”

唐可斂去笑意,認真問道:“有麽?哪裏有生人上島?”

盧方随着她真假難分的一問鄭重點頭道:“當然有,比如說唐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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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可陷入沉思,“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你們島上都是大男人,可我卻是個小姑娘,我一沒偷二沒搶你們這些大俠總不會把我裝進籠子裏,可是不關,你們又會擔心我對你們不利,眼看天都黑了,所以你們眼下可否先考慮下我晚上的住宿問題。”

唐可說的極認真,連白玉堂都在想這個丫頭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可現實确如她所說,綁不合适又關不得放不得,真真好像撿了個麻煩回來。

白玉堂上下打量着唐可,“今晚,你睡我的房間。”唐可長籲了一口氣,氣出到一半,白玉堂接道:“我不睡,負責看着你。”唐可把沒籲出的半口氣又艱難的咽了回去并且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一只手緊張兮兮的攥緊自己的衣領口,大聲道:“你公報私仇嗎?我不要!你一定是因剛才我迷倒你對我懷恨在心,又見我長得漂亮,所以想趁我睡了……”唐可适時的捏住話音,她不說,在場的人卻不是傻子,誰都知道後面她要說的是什麽,也都憋不住笑的看白玉堂,白玉堂冷顏冷眼,盧方只得一頓幹咳。

唐可的不可思議是裝出來的,緊張兮兮也是裝出來的,展昭看不明白她清澈的眼睛裏到底藏進多少真假。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唐可居然一把挽緊他手臂,另只手向他指了指,“喏,今晚我要跟展昭一起,他睡哪裏我就睡哪裏!”

展昭驚詫的差點喊出來。

白玉堂磨牙,幾乎像拎小雞一樣,将咋咋呼呼的唐可拎離展昭身側,“你看那只貓對女人不在行好欺負是不是,白爺我就委屈下,今晚,你跟我睡!”

唐可滿臉驚恐,“你對女人在行?你睡過多少女人!”

白玉堂氣的冷笑,“怎麽?跟我睡委屈你了?”

唐可頭擡得高高,不服氣道:“就不愛跟你睡怎樣!”

盧方道:“老五……成何體統。”

白玉堂擡頭看了一眼,“大哥,這丫頭今晚去我房裏。”

說完拎起來就走不管唐可張牙舞爪的抗議,可白玉堂的手明明已經沾到了唐可的後衣領,唐可原本怕的要命,可她在白玉堂伸出手時調皮的笑了笑,人原地滴溜溜一轉,不知怎的就已經從白玉堂手底下脫出,白玉堂警覺時她已經又重新抱緊展昭手臂,一氣呵成的動作,看上去竟仿佛根本未曾動過。

白玉堂眼中的警覺更勝,揮臂擡掌,向唐可抓去,方才随意的伸手,并沒有使出真功夫,可唐可的反應速度卻也讓白玉堂暗吃一驚,白玉堂的手法雖未盡全力可他的反應卻是夠快,可即便如此,白玉堂做出反應時唐可卻仍能夠滑至展昭身後。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暗暗搖頭。白玉堂已明白他眼裏的意思,他并不贊同展昭把唐可留在身邊,可展昭已是打定了主意,并不理會白玉堂,伸出一只手将唐可輕輕從背後拉出來,柔聲問道:“你是要跟着我是嗎?”

唐可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點頭,“我看人很準的,你人比較老實,比那家夥溫柔。”

那家夥?

白玉堂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生平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字眼形容,差點背過氣去。在唐可面前可是有幾個特例了,第一次被人踢了屁股,第一次被人指手畫腳不能出手,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問‘睡過多少女人’,第一次被人叫‘那家夥’,最可恨的是通通都在他的貓面前。

白玉堂整個人要壞掉了。

展昭看了眼吹胡子瞪眼的白老鼠,暗自好笑,口裏所言卻令所有人大跌眼鏡:“好,那就委屈唐姑娘了,”向盧方抱拳一禮,“盧島主,展昭今夜叨擾了。”

展昭這是答應了?唐可開心的對起手指,并不忘對白玉堂吐舌頭。

蔣平差點就動手上去按住白玉堂……

“哪裏,盧某本該盡地主之誼。”盧方看了一眼自家五弟,看白玉堂沉着臉就待發作,風雨欲來啊,盧方着實又為難起來,這丫頭分明來者不善,人是沖着他陷空島而來,怎好明擺着知道是局卻推給遠來是客的展昭。

盧方有些猶豫。

唐可俏俏的一笑,“盧島主,你是不放心展昭?還是不放心展昭啊?”乍聽去,這提問很古怪全是廢話,其實卻一語雙關,放心展昭的人品,還是展昭的安危?

盧方審視唐可靈光閃爍的眼睛,和藹的笑笑,沉聲道:“對展兄弟我盧方自是放心,只是于理不合,所以還是安排兩間房間比較妥當。”

唐可擡了擡柔巧的下颌,潇灑大氣的一擺手:“盧島主多慮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神馬?脾氣還算過得去的韓二爺差點被自己的唾沫給嗆死。

展昭似笑非笑面上微微一紅,卻抿緊唇并未做任何解釋,白玉堂了解展昭的性子,知道展昭已打定了主意,只是對這厚臉皮的丫頭氣不過,一來就盯上他的貓,什麽意思!!怒意化眼刀,偏偏丢給誰人家都視而不見,真是讓白玉堂大動肝火。展昭确是性子溫潤的人,可溫潤并不代表沒有脾氣,一但展昭做出了決定,便不會更改。

白玉堂心裏已有打算,他覺得今天晚上他也不用睡了。

簡單用了些飯食,各自安好,還算相安無事,只是這唐可拼了命的給展昭布菜,愛吃的不愛吃的,面前的一道竹筍炒肉都被她盡數讨好的搬到展昭的飯碗裏,展昭從來沒接受過這樣“妥善周全”的待遇,對面是磨牙搓掌的白玉堂,這頓飯,除了唐可壓根沒一個人吃飽。

人散,月亮也就漸漸升起來了。

秋末的天涼的讓人不太舒服,盧方命人收拾了一間上好的客房給展昭,重新添置了一張床和一床被褥,中間拉了道厚實的簾子。

面對古靈精怪的唐可,盧方想這道簾子也是保護展昭的方式,免得她倒打一耙賴上展昭來個以身相許,那自家五弟非吃了自己。

展昭面上不動聲色,卻是紅的有別于往日,溫文有禮的道過謝,便撿了相對小的床榻合衣而卧,臉轉向裏側将背留給唐可。頭一沾上枕頭困倦便沉沉浮浮,似乎有很多事一觸即發,又好像只是巧合。唐可對着這簾子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手上用力,嗤啦一聲,幾個下人費盡心思固定牢固的簾子從上到下完完整整的扯了下來,倒是吓了展昭一跳,驚坐起來瞪着唐可,“唐可,你這是幹什麽?”

唐可滿意的拍拍手,“這簾子怪怪的,我不喜歡,怎麽展昭,你個大男人還怕我個小姑娘對你圖謀不軌?”唐可說話的眼神讓展昭很不舒服,嘆了口氣,這哪裏是個小姑娘!!

展昭無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乏力道:“你一個姑娘家說話能不能斯文點……”

唐可哈哈大笑,“展昭,你臉紅了?”

展昭一陣頭大。

唐可認真的看展昭的臉,目光又膠着他的胸前不放,展昭眉頭越皺越緊,唐可卻越走越近,緩緩伸出的手指被展昭警覺的隔着衣袖一把握住,唐可哈哈大笑道:“四品耶,哪天也借我穿穿?”

展昭恍然覺得自己上當了,閉緊嘴巴不再搭理她。

難得又安靜下來。

展昭長長籲了口氣,這丫頭總算老實了。

靜,讓人心思輾轉清明。展昭困意全無,思來想去,白玉堂算是平安了,他卻有些擔心蕭木雅,如果那個蓄意将白玉堂置之死地的人知道蕭木雅去開封府示警,他們會不會一計不成将恩怨遷怒與她。展昭回憶蕭木雅偷偷跑去開封府告訴他白玉堂有危險的時候,當時幽靜端方神态裏難以掩飾一絲慌亂,她懇請展昭什麽都不要問,速去救人。

展昭真的什麽都沒有問,展昭知道她心裏藏着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他不希望她為難,可她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她是不是見過什麽人,聽到了什麽話?

蕭木雅望着濃墨重染的天,心裏百種滋味萦繞,白玉堂怎麽樣,是不是已經脫險,若是已然脫險展昭該和他在一起吧,為什麽蕭紅遠會跟那個黑衣人在一起加害白玉堂。

夜露沉沉,蕭木雅一點困意都沒有,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夜的黑,用來回避白日裏的現實,只有入了夜,心靜下來,她才可以想念自己的父親,想念白玉堂。

她已有幾個月未見到蕭安了,曾試探着問及,蕭紅遠總是有最正當的理由。事實是,蕭安已不在天一教,為什麽蕭紅遠要騙她,自己的父親到底在哪。

眼淚落下來,她咬住唇,倔強的一如既往。

腳步聲響起,不疾不徐,卻帶有死亡的張力和煞氣。蕭木雅打了個冷顫,直起身定在原地,卻沒有過于害怕,孑然一身有何怕?

沒有敲門聲,門已開,空洞洞的夜。

連月光都隐去的夜卻依然不及門口站立的黑衣人陰暗,那人一步步往裏走,往蕭木雅身前走,蕭木雅一步步本能的退,背靠緊涼涼的牆,直到無路可退,她笑了。

她終于要死了,早晚要經歷的過程比預想來的要晚。

蕭木雅眼角閃着晶瑩,似喜悅,似哀傷,淡淡的笑便如淡淡的胭脂敷上她有些蒼白的臉,這些日子她瘦了很多,不再豐盈,卻并不憔悴,她努力的讓自己變得精明敏銳,來保護那些她想要保護的人。

黑衣人的臉隐在寬大的黑色連帽鬥篷下,光線和陰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卻遮不住那雙冰冷的眼睛,好像巨大蜥蜴的眼睛,讓人頭皮發瘆胸口發麻。

黑衣人已無聲息走到蕭木雅身前。

“你來殺我?”蕭木雅望着他。

他額角上突兀的一塊鱗型創疤下是仿佛綠瑩瑩的眼睛,蕭木雅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說這四個字的時候一直凝視着他的眼睛,那眼睛裏除了冷,沒有任何感情。

黑衣人淡淡道:“你該死!”

蕭木雅又打了個冷顫,似乎是黑衣人進來後洞開的門有風吹進來。蕭木雅心裏明白,讓她發冷的是這個人的聲音,勾魂索命的壓迫感,生冷的不帶一絲人氣。

蕭木雅扯了扯嘴角,即便很艱難,卻還是笑了,“你來殺我證明白玉堂沒有死,他活着就好……”

冰冷粗糙的手已扼住她的脖子,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以至于她的後半句斷斷續續,可倔強如她總歸将話說的完整,依然清醒的感受到黑衣人滿手上鱗狀的疤。

同他額角的一樣。

嬌小的身子被一點點提高,蕭木雅并沒有刻意逃避痛苦的掙紮,反而閉上眼睛覺得輕飄飄的。

是要死了麽,原來等待死亡也沒有想象中可怕。

“展昭?”唐可悶了很久後輕輕翻身坐起,輕聲試探着叫他。

展昭聽的清晰唐可的舉動,沒有回頭,“唐姑娘還是早些睡吧,不論做什麽都要等到明天天亮以後。”

唐可道:“展昭,你說這陷空島真的有寶藏?”

展昭睜開眼睛,依然沒有回頭,溫聲道:“有心之人的說辭罷了。”

唐可撇了撇嘴,“人家這裏就算有寶藏又怎麽會告訴你。”

展昭笑了笑道:“唐姑娘也是為那寶藏而來?”

唐可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稀罕。”

展昭微微一笑,“想不到唐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将道理看的這樣通透。”

唐可咯咯笑道:“小小年紀?展昭,你不覺得自己好可愛嗎。”

展昭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猜不出她說這句話的用意。

唐可道:“你背轉過身就不用看見我,不用看我也就不用臉紅,見到女孩子會臉紅的男人不可愛嗎。”

展昭無奈一嘆,“早些睡吧。”

唐可偏不領情,“我不,我睡不着。”

展昭耐心的問,依舊不轉過身,“那姑娘想做什麽?”

唐可一下子跳起來,跳到展昭床邊,又吓了展昭不大不小的一跳,屏息聽唐可道:“我知道陷空島上今天夜裏還會來一個人,”唐可說到這裏突然不說了,她很知道怎樣挑起一個人的好奇心,因為她從側上方看到展昭的身體繃了繃,想着他銳郎的眼睛裏應該閃過一線驚詫。

展昭越好奇,她越是不再說了,拍了拍手,一屁股坐會自己的床榻,伸了個懶腰,“确實時間不早了,睡覺了,不知道明天陷空島還在不在。”

展昭沒有說什麽,卻将眼睛睜得雪亮,這姑娘的話總是半真半假,讓人猜不出目的。

陷空島水域入了夜便停止一切往來船只,沒有島主盧方的命令任何人再難上島,并且白玉堂喜好鑽研機關埋伏,不熟地勢的人上陷空島也并非易事。

可是總有一絲不安,覺得哪裏不對。

盧方曾命人調查過,沒有人載過這樣一個年輕的姑娘上島,那她又是怎麽出現在陷空島的。

展昭平平靜靜的想,平平靜靜的呼吸。

唐可側身卧了一陣,小心翼翼的翻身,側耳傾聽,微聲試探道:“展昭,我要去見那個人,你去不去?”她說的聲音很小很小,幾乎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展昭依舊背轉着身,呼吸均勻平靜仿佛真的睡了。

唐可挑眉勾唇,輕輕的下床,趿着鞋子,輕手輕腳來到展昭床前,探身仔細看了看,笑着自言自語,“禦貓也沒有什麽了不起嘛,看你們晚飯都吃了那麽多,此刻不睡才怪。”

展昭依舊安安靜靜的睡着,一點反應都沒有。

唐可搖了搖頭,“我要走了,不陪你玩了,再見。”說完她旁若無人的推開了門,外面的空氣還真冷,唐可打了個哆嗦,呵了呵手掌,拉緊衣服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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