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速之客

唐可順着小路一直走,月光高冷,卻清明,正好可以照清她腳下的路,也可以照的清晰她的臉,她的眼睛閃着異樣的光彩。

陷空島并不小,唐可也是第一次來,可她對這裏的路仿佛并不陌生,哪裏有機關埋伏,哪裏有崗哨守衛她都一清二楚輕巧避過。

可以斷定,她絕不是第一次來陷空島。

可是陷空島的人确實沒有人見過她。

人披着月光,路也披着月光,看起來清冷而明亮,唐可穿過一片林子,又走過一段回廊,遠遠看到江邊的亭子裏站立着一個人。她該是認識那個人,或是她所說的那個今晚要來陷空島的人就是他?于是她笑了笑,向那個影子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的步子也不知不覺變得快了,從她的步子不難看出唐可有些期待見到這個人。

還有三五步的距離,唐可突然停了下來,不但停下了,還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當她退到第三步的時候,那影子突然直直倒了下去就如同半截死氣沉沉的木樁。

唐可吃驚的站在原地。

那個人倒下去,差一點就倒在她繡着奇怪圖案的鞋子上,所以唐可又下意識的向後踉跄着退了一步,意外的,撞到一個人身上。

她驚訝回頭,看到那人卻又甜甜的笑道:“是你啊,展昭。”

展昭的目光并未落在唐可身上太久,而是不動聲色扶住唐可,走到她前面蹲下身看那倒在地上的人。那是個三十左右歲的男人,頭上蒙着黑色頭巾,一身黑色的水衣水庫,在他的脖子上有一處致命處,很細很細的傷口,卻一勒到底,不是刀劍一類的硬兵器所為。這個男人的手呈現出青綠色,顯而易見的毒,蘭葉女的寒煙翠,可是展昭親眼所見蘭葉女已死。

難道,又是“紅狐”?

再往下打量,這男人的鞋面花紋,與唐可的鞋面上繡紋如出一轍,材質也相近。展昭擡起頭看向唐可,唐可臉上的神情很奇怪,說不清是哀是幸,也看不出想哭想笑。一個漂亮的女人何種表情都不會太難看,可唐可現在的神情卻真的非常怪異。

展昭直起身,“你說今夜要上島的人,是他?”

唐可搖了搖頭,直起身踢走腳下的石頭,不以為然道:“你都聽見了卻裝睡,賴皮。”

對于她的小伎倆和不辭而別偷偷跑出來,展昭眼裏沒有不滿,只是目光有些執着的等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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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了努嘴,唐可道:“這個人來了,那個人就不回來了。”

展昭道:“為什麽。”

唐可笑了笑,“因為這個人來了,那個人便已經死了,可是這個人也死了。”

展昭皺眉問道:“這個人是誰?那個人又是誰!”

唐可笑道:“展昭也有問題要問我啊,呵呵,真好,先喵一個?”

說完唐可愉快的笑着,可是馬上她的笑就垮了下來,因為她自娛自樂展昭卻根本像是沒聽見她說話。

唐可卻明白,展昭在等她回答。

“告訴你吧,這個人呢,是我師兄的情敵,我等的那個人自然是我師兄咯。”

展昭沉聲道:“那殺他的人又是誰,你們上陷空島幹什麽。”

“陷空島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風景如畫,适合約會呢。”唐可想了想,随手摸了一縷烏發随意在臉上掃弄。

展昭搖頭,“唐姑娘說的話就像猜謎,恕展昭愚鈍。”

唐可突然蹲下來,一把接一把的抹眼淚,展昭沒有打擾她的哀傷,每個人都會有哀傷的權利,不排除邪惡良善,也不排除真假。于是展昭就站在風裏等,等這姑娘把戲演足。

良久,唐可哭完了,擦幹了眼淚,展昭道:“你知道的事情太多,知道的太多難免會惹來殺身之禍,還是跟我回去吧,也許殺他的人就在附近。”

“你會保護我?”唐可望了望展昭,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展昭嘆了口氣,“即便你說的沒一句真話,我總不會見死不救。”

唐可笑了,乖巧的跟在展昭身後,展昭下意識的放慢腳步,與她并行,這樣的距離最安全。

“展昭,你人真好。”

“……”

“展昭,你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喜歡白玉堂那個蠢蛋?”

“……”

展昭突然停了下來,唐可也就停了下來,明知故問道:“怎麽不走了!”

展昭嘆了口氣,“唐姑娘,我并不是什麽好人,姑娘日後也莫要在背後論人閑話。”

唐可沮喪道:“你娘有沒有教你說別人稱贊你的時候要對人家說謝謝?我說白玉堂是蠢蛋你不樂意?他又聽不到。”

展昭認真想了想,說道:“我娘确實沒教過我,”唐可剛要發作,展昭接道:“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唐可嘆了口氣,“原來是跟我一樣可憐的孩子。”

展昭看着她,很想分辨她楚楚可憐說的這句話是真是假,可惜分辨不出,因為她說每句話都酷似真的,又都像假的。

展昭邁開步子走在前面道:“快走吧。”

唐可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們都是什麽人麽,是不是想我告訴你?”

展昭淡淡一笑,“你會說嗎?”

唐可道:“我會說,你卻未必會信。”

展昭看了他一眼,不再說下去繼續走。

“喂,等我。”

屋子裏掌着燈,有燈的地方便感覺到一絲暖意。展昭先推開門,确定屋內的平安,之後讓進唐可,他自己也随後走進屋裏,将劍放在桌角,轉過身問唐可:“他們都是為了那傳言中的寶藏而來?”

唐可點了點頭,“算是,也不完全是。”

展昭道:“怎麽叫不完全是。”

唐可突然道:“你怎麽會沒事?”

展昭搖頭,這個時候是她的關注點真在自己未中迷藥上還是有意引來話題?展昭笑了笑,不以為然答道:“許是我被人害的次數太多了,所以遇到一些危險本能的會有些特別的感覺。”

唐可道:“那你為什麽沒有揭穿我?”

展昭又笑了笑,“陷空島的人并非泛泛之輩,你下了迷藥的飯菜早被廚子換掉了。”

唐可睜大了眼睛。

展昭道:“你總歸下的是迷藥,而非□□,所以無論你的目的是什麽,我都覺得你還只是個孩子,只要不是心腸歹毒總還是有希望的,所以這裏的人也并沒有為難你。”

唐可道:“是你讓他們不要為難我的?”

展昭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唐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有,可害人之心……”

唐可突然截道:“展昭,你自己的事處理的一塌糊塗,憑什麽來教訓我。”

展昭一怔,這女子變臉還真快,可是她說的也确是展昭心底的痛處,他淡淡的低下眉眼緩緩道:“我沒有要教訓誰的意思,跟你說的只是說我心裏所想。”

唐可道:“可是我不愛聽。”

展昭道:“好,不說了。”

唐可一把拉住展昭将轉的手臂,“為什麽對我好?”

展昭看了看唐可的手,道:“姑娘自重。”

唐可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想着對我好了,我就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別做夢了。”

展昭苦笑道:“唐可,你的想法總是這麽出人意料麽。”

唐可歪着頭,“好啊,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知道?”

展昭沉吟道:“當然想,可我知道你一個字都不會說。”

唐可點頭,“是啊,我原本一個字都不會說,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認為我不會說我就偏要告訴你,我……”

暗器穿透窗紙,“叮”的一聲擦過唐可胸前釘在對面的牆壁上,唐可倒吸了一口冷氣,若不是展昭反應迅速拉了她一把,這暗器應該釘在她後背心吧。

是誰要置她與死地?

唐可幾乎是搶在展昭前面竄出門。

“唐姑娘!”展昭怕她有危險,随後跟了出去。

夜清清冷冷的靜,哪裏有一個人影。

唐可大喊道:“膽子這麽小,鬼鬼祟祟,算什麽英雄好漢!禦貓就在這,有膽量的就給我出來大戰三百回合!”

“唐可!”展昭睜大眼睛看了看唐可,簡直無語又無奈。看着唐可氣的像金魚一樣鼓着腮,展昭不禁苦嘆,果然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可是為什麽所有麻煩都那麽喜歡找上自己?想拍拍唐可的肩膀勸他回去,想想算了,溫聲道:“人都走了,你喊也沒用。”

唐可道:“那你還不快追?”

展昭笑笑,燦亮的眸光裏閃過一絲柔和,他沒做任何解釋,可他知道已經有人去追了,不需要他,從他走出屋子,跟着唐可一直到涼亭到唐可碎碎的念白玉堂是蠢蛋,他知道白玉堂一直形影相随的隐在暗處,白玉堂不放心他,怕他這種性格會栽在古靈精怪的唐可手裏。

展昭又笑了笑,溫暖和煦,白玉堂居然一直忍到現在都沒有露面。

唐可一直看着這個笑起來如沐春風的男人,她很好奇,展昭心裏在想什麽會笑得如此溫暖平易,唐可竟然生出不願打斷他思緒的想法。

待展昭擡起頭,唐可望着他目光的方向,隐約可見白玉堂的白色身影,似乎還拎着一個黑衣人,身影倏忽近了,展昭迎上前去,白玉堂将那人毫不客氣的往地上一扔。摔的很實在,嘭的一聲,大概對唐可的氣都出在這倒黴蛋身上。

那人嗚嗚的發不出聲音,卻是一塊布巾将口塞了個結實。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冷笑,“這家夥說話臭的很,爺不愛聽。”

展昭沒再說什麽,眼神收回重新打量着黑衣人。

唐可發現,展昭和白玉堂之間似乎很少說話,他們通常只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便将對方所要表達的言語了然通透,展昭早就知道白玉堂去追那人,甚至并不擔心,所以白玉堂将那個人提回來展昭也沒有什麽好意外的。

難道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唐可不可思議的看着白玉堂,“你居然追的上他?”

白玉堂眯起眼睛有些危險的看唐可,“唐可,你倒是精明,告訴他禦貓在這。”

唐可笑笑,“禦貓本來就在這,我沒騙他。”

地上的人捆得像粽子,動彈不得,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地面。

展昭蹲下身,扯開那人口裏的布巾,“我們,好像見過。”

白玉堂塞的夠勁兒,那人拼命咽了口唾沫才開口道:“我們沒見過。”

展昭皺眉,道:“你是太後宮裏的趙闊!”

黑衣人道:“你認錯人了。”

展昭笑了笑。

黑衣人冷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展昭将他扶起,“你怎麽會在這?”

趙闊站起身看了一眼白玉堂,自知自欺欺人已然無意義,“這是官府的事,毋須外人插手。”

“官府官府,又是官府,爺我聽到這兩個字就恨得牙癢!”

展昭神色較剛才有些凝重,沒有說話。白玉堂冷哼一聲,不屑道:“你們官府的人都好生盡忠職守啊。”

“喂~”唐可墊着腳尖。

趙闊還沒來得及發作,白玉堂已經一把扯了唐可離開,趙闊恨恨的看着我行我素的白玉堂,拳頭攥的咯咯響。唐可欲做反抗,卻被白玉堂制的徹底,手指頭狠狠彈了一下唐可的頭,“聽見了嗎?人家說的是官府的事,跟你我沒有一銀錢關系,走。”

“不要,我要跟着展昭。”唐可試圖掙紮。

“跟個鬼!”

“我才不要跟着你!”

“你說了不算!”

“你看我說的算不算!”

聲音一點點遠了,展昭收回目光,聲音也沉了下去,“趙大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趙闊看了眼展昭,“你怎麽會在這!”

展昭道:“私事。”

趙闊冷笑,“你同白玉堂的事确實是私事。”

展昭抿緊唇,不屑一辯,只淡淡道:“不論趙大人因何而來,展某只奉勸一句,江湖傳言大都捕風捉影,陷空五義并非浪得虛名,趙大人還是請回吧。”

趙闊嗤笑道:“展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麽人在廟堂呢?”

展昭正色道:“請教。”

趙闊冷冷一笑,探手入懷,取出一樣東西迎着月光在展昭面前一晃,“看懂了嗎?太後懿旨趙某人自當竭盡所能。”

展昭怔了怔,黯然道:“太後懿旨是……”

趙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展昭聳然變色,“不可能,五鼠絕不可能讓出陷空島。”

趙闊道:“自古民不與官鬥,如果五鼠不算太笨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展昭搖頭,“江湖與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趙大人莫要将這些人逼急了。”

趙闊截道:“展昭!你官居四品卻與江湖鼠輩暗通款曲搞得不清不楚,倘若這次能夠完成太後意願,可是大功一件,趙某人絕不會獨自邀功。”

“精彩,真是精彩,趙大人不是我白玉堂的對手,想要假借他人之手?明說嘛,何必編出一派道貌盎然的理由,聽起來都覺得惡心。”不羁放縱的聲線伴着巴掌清脆的拍擊聲,白玉堂走近,深刻的五官,明明朗然深笑,可那彎起的桃花眼中卻全無笑意,甚至冷的趙闊心底無端一慌。

白玉堂一個人回來甩開了唐可。

他不放心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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