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麻煩
白玉堂依舊笑着,是展昭熟悉的笑容,展昭深深感覺到那近乎找不到瑕疵的笑意背後隐藏的憤怒寒意。
白玉堂極度憤怒的時候會這樣笑,并不是因為他釋然和妥協,而是風雨欲來的訊號。趙闊不是白玉堂的對手,否則剛剛也不會被綁的那麽狼狽。展昭目光如炬,正對上白玉堂似笑非笑嘲弄的目光。
白玉堂還是笑着,展昭心上卻一黯,那笑,隐隐讀出悲涼,輕輕啓口,只說了白玉堂三個字,便再沒有繼續,他不知道該對給白玉堂怎樣的解釋。
白玉堂勾起的唇角更深,沉澱着莫測的冷意,“貓兒,今天的事,你想管怕是也管不了了。”
展昭沉聲道:“我會盡我所能。”
白玉堂的畫影已半開劍鞘,“五爺不高興現在就可以殺了他。”
展昭急道:“殺掉一個趙闊,還會有第二個。”
白玉堂冷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五爺闖蕩江湖最不怕的就是血腥。”白玉堂一字字自齒縫緩慢清晰的吐出,展昭一驚非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白玉堂搖頭,“傻貓,你可知道上陷空島在船上設伏,最終将你交給仇家的始作俑者是誰?”
展昭沒有說話。
白玉堂怒視展昭,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與木雅拜堂行禮之時有人易容成你的樣子用袖箭傷了木雅?”
展昭微微啓唇,卻又将話語生生咽下,唯有苦嘆。
無論是誰傷了蕭木雅,天一教都不會甘心作罷,易容成自己又是在白玉堂大婚之日,此計不能說不妙。
展昭想說聲抱歉,可又覺得這兩字要多諷刺有多諷刺。
十分的可笑,可展昭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只是心裏口裏都是苦的。
一切又都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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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又道:“就因為你知道那個把你交給風一陽杜力他們手裏任其報複雖然操縱一切的是蕭紅遠可真正幕後主使卻是太後,所以你才不予追究不能追究對不對!”
展昭沒有說話,放棄了申辯和默認,他不願意承認,卻知道憑白玉堂的本事不難查的到。
展昭微微苦笑,在白玉堂怒目而視下扯落趙闊身上的繩子,“自古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展某卻命大的很,死不了,展某不甚明白太後所作所為是何用意,只望太後高擡貴手莫要傷及其他。展昭不深究不是因為屈于皇權,而是展昭從棄江湖入廟堂的時候就已有打算,有所為,有所不為,廟堂深遠江湖險,其實都是一樣……”
趙闊看了看斷開的繩子道:“你真的放我走?”
展昭道:“展某言出必踐。”
趙闊看了一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的白玉堂,憤憤不平之意在白玉堂胸膛起伏,可他既然将人交給了展昭,便是要展昭發落。趙闊轉過視線看向展昭:“展昭,我不會謝你,卻要奉勸你一句,血魔的事最好不要再追查下去。”
展昭深吸一口氣,凝重的夜色像一塊磁鐵,有着耐人尋味的悲涼。
白玉堂轉過身,玩味慵懶的打量趙闊,“你的意思是聽之任之?有意思,太後什麽時候開始對江湖事感興趣了?”
趙闊抱拳一禮,“趙某言盡于此。”
畫影“唰”的蒼芒一亮,展昭的手卻已在同一時間搭上白玉堂的劍。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的手,又看向趙闊,似笑非笑的冷意自唇角漫開,漫成傷,“言盡于此?話只說了一半就想走,你的心可真夠大的,這只貓答應放你五爺我可沒答應。”
趙闊不做辯解,只看了眼展昭。
展昭右手一直抵着白玉堂的劍,沉聲道:“我說放你走自然不會為難,還不快走!”
白玉堂的指節比方才更凸起,泛起青白色,整個身體繃成精弓之弩,展昭的目光也一寸寸變冷,一段段犀利,趙闊掃了一眼這二人無聲的對峙,虛一抱拳轉身離去。
動作和狀态都沒有變,還在僵持。
良久,展昭放下手,白玉堂的劍卻還在抖,因為憤怒,“為什麽不殺他!讓他回去反咬一口?”
展昭道:“聽命于人,你不是也認為他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所以才把他交給我。”
“你!”白玉堂深深地看着展昭,會意冷笑,“你不用擔心我,白爺從來不怕惹上官司。”
展昭不再說話。
白玉堂道:“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回開封府。”
展昭道:“我能夠來得及趕到助你,因為蕭姑娘去開封府示警,你該去看看她。”
白玉堂道:“木雅怎麽會知道這些事?”
展昭道:“也許她知道什麽卻不方便說出來,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險。”
沉默良久,白玉堂轉身離開,道:“我知道了。”
展昭原本微低着頭,感受白玉堂從身邊經過,遂閉目不言将頭仰起,仰的很高很高,讓冷将自己密密包圍。人浸在冷意裏,心便在顫抖中看開很多事。
唐可還在展昭房裏,似睡了,展昭卻知道她根本沒睡。
展昭依舊躺在床上,面朝牆裏,唐可識趣的閉上嘴巴,她調皮歸調皮,卻不想自己做個讨人嫌的女人,更何況白玉堂封了她的穴,她只能靜靜等待穴道沖開。
“唐可?”這一次是展昭先開口。
唐可道:“幹嘛?”
展昭道:“趙闊用的是刀,所以江邊那個人絕不是他殺的。”
唐可道:“人死咯,你管他誰殺的。”
展昭轉過身坐起,“你知道是誰殺的對不對?”
唐可歪着頭看展昭,“我為什麽一定要告訴你?”
展昭道:“你不說也沒關系,我一定會查出這個人,他殺人的手法我從沒見過。”
唐可道:“以後可能會很多見也說不定。”
唐可不經意說着,一擡頭對上展昭沉墨般濃深鄭重的目光正審視着自己,那種嚴肅讓唐可心裏有些不舒服,嘟了嘟嘴錯開目光打定主意不說話,白了一眼繼續閉眼。不知不覺睡去,再睜開眼睛天光大亮。
唐可一咕嚕爬起來,展昭人已站立在晨光中,迎着光唐可用手擋了擋,驚奇的發現展昭身上似乎也在發光,同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張嘴,為什麽這個人身上竟有種凜然卻親和的魔力,唐可好像忘了昨夜的事一般伸了個懶腰:“展昭,早。”
展昭似乎沒有意識到她要打招呼,微怔了怔才輕聲笑道:“唐姑娘早。”
唐可笑道:“今天去哪裏玩?”
展昭開始有些羨慕她了,她時時都有好心情對什麽都感興趣,自己怕是真的老了,想着,不禁在心底一嘆。
唐可道:“反正不論你去哪裏,我都要跟着你。”
展昭想了想,問道:“跟着我做什麽?”
唐可甜甜的笑,“我每天都很無聊,沒有人陪我玩,跟着你會有很多有趣的事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有趣的事?”展昭無奈。
唐可自信的伸出一只手在下颚摩挲,繞着展昭身前身後不住的打量,不住的說:“對啊,有趣的事,你想啊,很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江湖人都同一時間出現,是不是很有趣。”
展昭沉默。
良久,他突然問步伐歡脫的唐可,“你究竟是什麽人?”
唐可回頭,笑道:“我嗎?唐可,唐突的唐,可愛的可,展昭我說了多少遍了你記性好差。”
展昭道:“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唐可眨了眨眼睛,“真實身份?唐可就是我的真實身份。”
展昭閉上嘴,他不再自找沒趣,與女人争論是非他太天真了。
白玉堂站在門口,似在等展昭。
唐可開心的跳出去,“白玉堂,早。”
白玉堂面無表情的點頭,“早。”
唐可倒是将昨夜的恩怨一筆勾銷,看了看白玉堂道:“幹嘛苦着一張臉,好醜。今天是不是要去開封府?”
白玉堂道:“去不去,似乎跟你都沒什麽關系。”
唐可想了想,笑道:“我如此嫌疑,你們怎麽會放心留下我呢?那,我可以上陷空島一次,便可以上第二次。”說着她得意的攤了攤手。
白玉堂咬牙切齒的看她,“唐可,我不會糊塗的把一個□□留在展昭身邊。”
唐可哈哈笑道:“說來說去,你是不放心展昭啊。”唐可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展昭,你看看,白玉堂心裏你是多不省心。”
白玉堂和展昭同時瞪他,竟是如此不約而同。
唐可秀眉一揚,叉腰道:“白玉堂,你別瞧不起人,關鍵時刻也許我還能救你一命呢!”
白玉堂誇張的拱了拱手,“姑娘好意白玉堂消受不起,請吧。”
這是要趕她走?唐可瞪大了眼睛,“白玉堂,你狗眼看人低!”
唐可拿起話就說,白玉堂被罵的一愣,“你再說一遍!”他這輩子還沒聽說誰罵他是狗,這又是一個第一次!
唐可已經一步蹿到展昭身後,嘟着嘴,委屈道:“你就是狗眼看人低!說了怎麽樣?哼!”
展昭感覺十分頭疼,這一路要是這麽鬥下去似乎不用幹別的了。一把将唐可拎出來,“唐可,你聽話趕緊離開,沒什麽好玩的。”
唐可滴溜溜一轉,人已從展昭手底下脫出來,咯咯笑道:“誰說的,沒有才怪。不想我跟着也行,你們回答我幾個問題,答對了,我走,答錯了,就要帶上我。”
白玉堂白了一眼道:“懶得理你。”
唐可看了看白玉堂,“怎麽,這麽容易認輸了?真慫!”
白玉堂幹脆将臉轉向一旁不再理他,他怕再說上幾句話自己真的動手揍她。
唐可轉了轉眼珠,煞有介事的咳了咳道:“第一個問題,你們知不知道太後為什麽要殺展昭?知不知道昨晚殺人的人是誰,用的什麽兵器?”
此言一出,展昭白玉堂同時轉視線望他。
唐可嘿嘿的笑,“回答不出吧,這個問題你們輸了啊。”
唐可又道:“你們知不知道官九藏身哪裏?”
展昭神色聳然一變,與白玉堂對視一眼。
唐可拍手喜道:“又答不出吧?”
展昭默認。
白玉堂冷笑道:“丫頭,我們确實回答不出,可是也要你答得出才算贏吧,這樣的問題是個人都會問。”
唐可揚了揚下巴,“我才沒有那麽笨,告訴你你再趕我走,哼!”
白玉堂冷笑,“光提問題有何難,我也會。”
唐可搖頭,“白玉堂,你激我,我不會上當的。”
白玉堂瞪了她一眼:“唐可,不知道呢就說不知道,又沒有人笑話你。”
唐可咯咯笑道:“笑話我?我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我看誰敢笑話我?”
白玉堂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唐可嘆氣,“怎麽你和展昭的問題都這麽白癡,我叫唐可!唐可!”
白玉堂道:“我問的是你的身份!”
唐可道:“身份?你聽好……”
白玉堂本就沒想到她會輕易說,卻見唐可點着腳湊了過來,有了前車之鑒白玉堂當下警覺,他是在不想被踢屁股那麽慫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唐可卻沒有異常動作,只是鄭重的用小手攏住嘴,小聲道:“我是……”
人的本能總會對感興趣的東西頗為留意,白玉堂也不例外。
卻沒想到唐可聲音突然加大分貝,白玉堂身形突然收回,拉開距離的速度雖迅疾,耳朵依然無法幸免于難,白玉堂扯了扯耳朵,嗡嗡的響。
唐可笑得前仰後合。
白玉堂剛要發作,展昭已無可奈何的嘆氣道:“唐可!”
唐可止住笑,老老實實的嘟着嘴,“幹嘛。”
展昭沉聲道:“你鬧夠了沒有?”
唐可見展昭面色不善,對白玉堂撇撇嘴,收住笑做了個鬼臉,白玉堂有些奇怪,自己橫眉怒目這丫頭毫無懼色,為什麽展昭只是沉了沉臉色,這丫頭就能有所收斂。
這算什麽?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