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放手

開封府的葉又落了一地。

落葉可以掃去,蕭索滋味卻揮之不去。

白玉堂如同往日毫不見外的仰面枕臂霸占了展昭的床,卻什麽話都不說出奇的安靜,只是睜着失了亮彩的眼睛看着房梁,他的目光很淺,淺的展昭不用深思就知道他的壓抑和內疚,他的目光很淡,淡的仿佛清風一縷便可以吹散,可白玉堂的目光又是有別于往日的鄭重。

“貓兒……”沉默了一天的白玉堂突然開口。

“……”展昭有些意外。

白玉堂道:“陪我去喝酒,我心裏堵的慌。”

展昭點頭,“好。”

白玉堂盯着他的眼睛,“不醉不歸?”

展昭想了想,淡淡道:“好。”

一個人哀傷壓抑到一個程度,必須要尋一個途徑來發洩,也許這就是女人比男人優越的地方,女人難過可以掉眼淚,不停的哭,直到心底的壓抑憋屈發洩出來,男人卻要另尋途徑。

白玉堂也想哭,可是哭不出來,從回來開封府白玉堂再沒有出去,除了展昭他沒見過第二個人,他就一直保持這個姿勢腦袋裏什麽內容都沒有,整個人完全放空,就這麽躺着,甚至想一直躺到死。

蕭木雅的放手看似放了白玉堂,可白玉堂卻隐約覺得困住了展昭。

展昭沒有打擾他,也沒有安慰他,只是飯時讓人将涼透的飯菜端走再拿來新的,他沒有時間陪白玉堂,他要去見太後,将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皇上太後那裏真有什麽誤會解不開,也只是他展昭一個人的事,與白玉堂沒有關系。

對于蕭木雅,展昭同白玉堂一樣沉浸在惆悵裏,展昭看着白玉堂眼睛的時候,他知道,白玉堂的心也像他的一樣,蒙了一層灰色的霧霭,旁人看不透,他自己也無法掙脫。

太後宅心仁厚,将死了的妙兒厚葬了,展昭趕到的時候太後的神情有些恍惚,皇上請安已畢,展昭撩袍下拜依禮一一參見,争得皇上太後應允将昨夜之事詳情盡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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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似乎還在猶豫,還在為難,她不知道展昭能不能勝得了那冷酷無情的黑衣人,能不能保自己的兒子平安穩坐龍椅。

展昭人仍跪在地上。

趙祯恍然想起,忙喚平身。展昭道過謝恩,挺直了身。

趙祯道:“依展護衛所言,這黑衣人是個怪物豈非過于危言聳聽?”

展昭道:“回萬歲,地藏一說只是市井傳言匪夷所思不足以完全取信,那黑衣人真正的身份恐怕要從綠衣姑娘唐可身上查起。”

趙祯側頭看了一眼依然滿腹心事的太後,“母後,兒臣能一日坐擁江山就要擔負起這坐擁江山的責任,不論那個人是人是怪,就放心讓展護衛去查吧。”

太後沉默良久,擡起頭,“皇上,是哀家老了。”

趙祯搖頭道:“是母後太過在意兒臣。”

太後道:“展護衛,幸好,哀家沒有鑄成大錯。”

展昭低頭,沒有說什麽。

“幸好?要是鑄下大錯呢?展昭要去地府喊冤麽?”

清脆動聽的聲音,随着一團綠影一晃而近,立在展昭身側,貝齒明眸,豔麗脫俗,後宮佳麗不下三千,宮裏卻從未見過如此玲珑剔透生動活潑的女孩子。

展昭一驚,如果此時聖上太後盛怒之下下旨緝拿這丫頭焉有命在,不由沉聲道:“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豈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噗,唐可嗤笑出聲,“你是禦前四品,要聽皇上太後的話,我卻是江湖上居無定所的小丫頭,喜歡呢,我就來,不喜歡呢,我就走,有什麽?”說着,她又順手牽過一縷青絲在胸前把玩。儀态神情,竟是怡然自得其樂,根本未将這皇宮看在眼裏。

太後怒道:“哪裏來的丫頭,如此放肆不懂禮數!”

唐可一笑:“太後,你高高在上,自是認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我唐可閑散自在慣了,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說過,她自信的挑了挑峨眉吐了吐舌頭,“更何況,放肆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太後氣道:“簡直荒唐至極,來人!”

護駕侍衛蜂擁而至。

唐可拍手道:“荒唐至極?太後是真是假不說,卻果然高明,我叫唐可,荒唐的唐,可愛的可。”

太後有些撐不住場面,這丫頭見衆多侍衛環繞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還有心說笑,當真瘋了不成?無論如何光天化日之下擅闖皇宮,卻是将皇權碾于足下,思及此,怒從中來,“将那不明來歷的女刺客拿下!”

太後下旨,侍衛拉開陣勢便欲捉拿。

展昭沒有說話的資格,卻用深沉的眸子詢問唐可,唐可的話真真假假,可唐可知道的事卻很多,展昭也覺得這個太後大有文章,求助的望了眼趙祯,趙祯頗為領會的笑了笑,“太後,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太後何必同她一般見識。”

太後剛欲争辯,唐可拍手,“那,皇帝就是皇帝,男人就是男人,跟老人家果然不一樣。”

展昭滿頭黑線,怒瞪唐可。

唐可笑道:“展昭,你眼睛睜那麽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展昭簡直無言以對。

趙祯卻笑了,“你叫唐可?”

唐可愉快的點頭,“嗯,荒唐的唐,可愛的愛,不過白玉堂說我是可惡的可。”

趙祯又笑了,他覺得這莫名其妙的丫頭很有意思,不但不怕他還可以解悶,不由得話也輕松了起來,“你不怕朕?”

唐可笑道:“都是人長着兩只眼睛一張嘴,我怕你幹什麽?更何況有着九五至尊的奪目光環有時候你比尋常百姓更容易騙呢。”

她居然直來直去的你我相稱,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說辭,太後怒道:“放肆!”

趙祯性情随和倒不以為意,軟言勸退太後,退卻衆人,獨留展昭護衛在場,柔聲道:“唐姑娘,你方才的話朕沒完全懂。”

唐可笑:“你又不笨,用心去聽,你會懂。”

趙祯思量着看向展昭,展昭神色凝重的視線也說明了太後的不妥。

“聽展護衛說,血魔是你爺爺養的?”趙祯的音線不疾不徐的拉開。

唐可道:“是,不過我爺爺好像死了哦。”他笑着瞟着展昭,出口竟如戲言。

展昭皺眉,這姑娘說話怎麽沒一句準成,什麽叫“好像死了”?

趙祯想想認真道:“死了還是活着總要有個定論,怎麽能說好像?你當朕是小孩子?”

這個皇帝脾氣還不錯,唐可搖頭,“我沒有騙你啊,很長很長時間沒見着我爺爺了,可是聽說他死在一個江湖人手裏,那個人用劍。”說完,她側目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展昭。

展昭道:“你爺爺叫什麽名字。”

“哦?”唐可轉動着大眼睛留意着展昭的神情顏色,慢慢道:“你聽好哦,他叫,孫不同。”

“孫不同是你爺爺!”展昭聳然一驚,孫不同不是死在巨闕之下,他如果是蕭紅遠的父親又怎麽會是唐可的爺爺。

唐可卻咯咯笑起來,“展昭,你緊張什麽,就是真的殺了又能怎麽樣,再說他又不真的是我爺爺。”

趙祯怔道:“展護衛認得唐姑娘的爺爺?”

展昭沉聲道:“臣,認得。”

趙祯又問:“那他現在在哪?”

展昭沉默不語。因何起的沖突,難道要他說是因為孫不同要捉他送給蕭紅遠?是不是太荒唐!

唐可盯着展昭看,正色道:“展昭,你敢欺君!”

展昭恭敬垂眸道:“臣惶恐,臣并未欺君,孫不同江湖人又稱他‘孫妙人’,月餘前死在臣的巨闕劍下。”

趙祯也是一驚,可再看唐可,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那,雙手背在身後晃呀晃,展昭所說的內容似乎她覺得無趣極了。

趙祯蹙眉道:“唐可,你沒事吧?”

唐可轉臉看他頗為不安的樣子,又看了看陷入千頭萬緒中的展昭竟咯咯的笑起來,“展昭,你就是頭豬。”

展昭眉頭蹙的更深,看着語出驚人的唐可不明所以,聖駕面前,這丫頭也出言如此無狀,不是太天真就是活的太潇灑。

唐可有膜有樣的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聊以安慰之狀開口,“巨闕确實可以殺人,可是也許有人卻可以起死回生呢。”

“官九?”

唐可笑着點頭,“呵呵,孺子可教也。”

展昭卻并不覺得有什麽好笑,反而覺得事情更加複雜棘手。這些人串在一起,自己更加捉襟見肘。

唐可正色道:“皇上,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你宮裏的太後是假的。”唐可作勢上前,巨闕卻橫在身前。

唐可低頭,目光由巨闕劃向展昭。

展昭目光如炬,巨闕沉穩篤定,唐可微笑,“真的太後不在宮內。”

展昭道:“在哪!”

唐可不看他,只搖了搖頭,“也許,你該去問蕭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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