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以身犯險

趙祯并未因着迷霧重重而押下唐可。

展昭和唐可一前一後走在重重飛檐之下,唐可看什麽都新鮮,展昭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果孫不同沒死,如果太後在蕭紅遠手裏,蕭紅遠和孫不同連手即便他和白玉堂攜手也不敵。

“展昭,你在想什麽?”唐可突然開口,展昭淡淡道:“沒想什麽。”

唐可嘟嘴,“沒想什麽,跟白玉堂學得騙人都臉不紅心不跳了?”

展昭不予争論,只是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眼唐可,又無可奈可的沉默。

唐可笑道:“展昭,我救了蕭木雅,你還沒謝我。”

展昭道:“多謝。”

唐可怪怪的目光看展昭,“謝我的不應該是白玉堂?”唐可上下左右打量着展昭,“蕭木雅死了你和白玉堂才可以在一起啊?”

展昭沉下心,不聽不說,心知又上當了。

“展昭,我要走近皇帝的時候你全神戒備,你不信我!”唐可換了個話題,卻并沒有讓展昭覺得輕松。

展昭深深看了唐可一眼,對她的警惕展昭卻無半分隐瞞,“唐可,也許你并無惡意,可我職責所在,聖駕面前容不得半點差池。”

唐可認真想了想,點頭道:“說真話果然讓人聽起來不舒服。”

展昭道:“唐可,你根本不屬于這裏,為什麽要卷進來?”

唐可瞪大眼睛,“展昭,很多事沒有為什麽的,就像你拼卻全部守護着跟你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也沒有為什麽的。”

展昭靜了靜,“你有時候說話像個孩子,有時候又像大人,可我對你的一切毫無所知,你讓我如何相信。”

唐可笑道:“我本來也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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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搖頭,又沒正行。

唐可也搖頭,“展昭,我的話你總是不能全信,也許你上輩子的時候我就存在了。”面對展昭探究審視的目光,唐可不置可否的笑,“怎麽,你跟着包大人連寇珠烏盆都能審,還有什麽不能信?”

展昭深吸了口氣,緩緩釋放一下匪夷所思的情緒,“烏盆的時候,我還沒有追随大人。”

唐可笑着探過身,“那,你見過寇珠喽?漂不漂亮?”

展昭深深看了唐可一眼,唐可收回腦袋,“好嘛不逗你了……”

展昭無奈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知道那麽多事?”

唐可原本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聽他這一問,頓住身子一步一步倒走了回來,“展昭,我如果說不知道,你會不會信?”

展昭目不轉睛的看唐可。

唐可道:“你該能從我眼睛裏判斷我所說內容的真假。”

展昭道:“是。”

唐可道:“我三百多歲,你信麽?”

展昭沒有說話,目光暗沉,“當今聖上你都敢欺,你還有什麽事不敢做。”

唐可道:“聽過地藏傳說吧?”

展昭沉默。

唐可道:“聽過之後是不是第一反應地藏應該是男的?”

展昭道:“是。”

唐可咯咯的笑,“這就是誤區。”

展昭卻沒有笑,他冷冷靜靜的看唐可,“地藏并非男人,而是一個女人。”

唐可斂住笑,點頭。

展昭又道:“不老傳說并非危言聳聽,而是真的存在?”

唐可又點頭,“只是匪夷所思無法取信于人罷了。”

展昭卻搖頭,心裏的話翻湧成一團漿糊。

唐可走近,“你糾結,證明你心裏已經想要當我是朋友,我很開心。”

展昭一字一頓道:“為什麽是你!”

唐可懵懂的看展昭,“為什麽不可以是我,我活了多久自己都數不清了。”

展昭道:“那官九呢!”

唐可看展昭鄭重的神色,雙手一環親昵的将展昭手臂抱住,“回去再說。”

展昭別眼看去,“你又想逃避!”

唐可笑,“我在這裏大聲的說我是個三百多歲的老女人,你猜那個皇帝會不會把我和你一同定罪妖言惑衆抓起來。”

展昭道:“唐可,你最好記住,這裏不是你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唐可笑:“在我并沒有什麽分別。”

“你最好不要太過分。”

唐可笑:“展昭,我讨厭皇帝,如果不是歷代皇帝都想着長生不老我也不會歪打正着的不老不死,走啦,回去說,否則你的老鼠該上房了。”

提到老鼠,展昭微皺眉峰,唐可怎麽叫的這麽順口。

回到開封府展昭眉頭皺的更難看,白玉堂不見了。唐可笑道:“看嘛,你的老鼠就是不聽話。”

展昭充耳不聞,卻在思量白玉堂的去處,目光落在窗子旁,那裏有一處隐約的鞋印,這鞋印不是白玉堂的。展昭一步跨近,唐可也跟近,目光由揶揄變得鄭重,“展昭,小九兒來過。”

展昭道:“白玉堂有危險。”

唐可道:“看來爺爺回來了。”

展昭道:“孫不同?”

唐可點頭,一屁股坐上桌子,“事情有些麻煩,爺爺回來了,小九兒未必會聽我的。”

展昭提劍就走。

“喂!”

展昭停步。

“展昭,你告訴我那只老鼠哪裏好?”

展昭悶聲道:“哪裏都不好!”

“那你聽到他出事就亂了。”

展昭握劍的手緊了緊。

唐可從桌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就用這把破銅爛鐵去救白玉堂?蕭紅遠,官九,孫不同,單拿出來也許勉勉強強你還能應付應付,如果他們三個連手,再用太後做要挾,你去豈不是讓他們逞心如意?”

展昭咬牙:“我不能任白玉堂深陷險境坐視不理。”

唐可搖頭,“你貿然的去,不是救白玉堂,是讓蕭紅遠更加稱心如意,不過我知道你不會不去。”

展昭道:“是。”

唐可搖頭苦嘆:“唉,白玉堂被捉無非是吃些皮肉之苦,你要是被捉,你不怕蕭紅遠吃了你?”

“你……”

“我什麽我,我說的不是實話?”

展昭面上陣青陣紅,一時語拙說不出話。

白玉堂醒過來的時候吃了一驚,他整個人被綁在一張寬大的石床上,可奇怪的是,石床并不涼,而且很熱,就像是暖暖的炕,人躺在上面非常暖和舒适,可站在白玉堂身邊的人讓白玉堂無暇去體味身體躺在暖石上的舒适感,這裏仿佛是一座溶洞,白玉堂肯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也沒有聽說過這裏。

而他身邊的人,白玉堂又吃了一驚,這個人身形極瘦,顴骨很高,眼睛很涼,目光如鋒如冰,面無表情。

那件原本正常身形裁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好像一支竹竿挑着一條床單,這個人白玉堂見過,是死在展昭劍下的孫不同,他親眼看見展昭埋了這個人,同那具小小的骸骨一起。

他怎麽會還活着?

他不但活着,而且看起來比遭遇展昭的時候更矍铄,他的身體裏好像有一把劍,支撐着他的全是殺意和執念。白玉堂的背很暖,心卻很冷,他知道這個人一心想得到的不僅是江山,他還要勢在必得的一個人,是展昭。

因為他是蕭紅遠的親生父親。想到這,白玉堂心底竄起一股涼意,手心有了冷汗。

孫不同已經走到他面前,從上而下的打量,這種審視的目光讓白玉堂極不舒服,但白玉堂沒有偏頭,而是直視這種冷入骨髓的眼神,孫不同緩緩的伸出手,将瘦骨嶙峋的手指放上他的咽喉,白玉堂知道只要這筷子一樣的手指輕輕一動,他就再沒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

孫不同問白玉堂:“你不怕死?”

白玉堂笑了笑,“是個人都會怕。”

孫不同道:“我以為你不怕。”

白玉堂冷笑,“我也是人。”

孫不同道:“是人就有弱點。”

白玉堂不說話。

孫不同又道:“展昭也是人。”

白玉堂手心裏滿把的冷汗。

“我在為你設想一種最适合你的死法,保證你死可瞑目,”孫不同微笑,他笑起來非但不能使人覺得溫暖,反而覺得更加可怕,就仿佛一具骷髅骨綻開笑顏,他的手稍稍的加了一點力,白玉堂已經覺得很不舒服。

白玉堂神情漠然,仿佛說要弄死的人是只螞蟻。只有白玉堂知道,自己的心在害怕,怕自己的死威脅到展昭。

孫不同突然拇指和中指捏緊,打了個響指,白玉堂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很輕很柔的腳步聲,是個女人,像貓走路一樣的女人。

這個女人走到白玉堂面前的時候白玉堂徹底呆住了,這個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紗,整個身體的玲珑曲線和凹凸有致一覽無餘,她輕輕走近白玉堂,身上彌漫的是一種奇特的香氣,婀娜的身姿伏在白玉堂身側躺下來,用柔軟無骨的手從白玉堂的額角一點點撫慰下移,那股香氣萦繞鼻端揮之不去,白玉堂狠狠皺眉屏住呼吸。

孫不同滿意的笑,“白玉堂,你該謝我的。”任何人遭遇這樣的豔遇都不會拒絕,會感恩戴德吧,可白玉堂卻恨不得殺了孫不同。

于白玉堂而言,這是屈辱,這種屈辱比死痛苦。可孫不同似乎料定這一點,所以白玉堂現在連死都死不了。

白玉堂惡狠狠的逼視那個手指在身上不安分的女人,狠狠道:“滾!”

那女人全不在意,手指依舊在白玉堂腰間盤桓,輕輕的扯開白玉堂的腰帶,青蔥玉指便溫柔而魅惑的吻了進去。

白玉堂幾乎使不出力氣,方才的一句唾罵讓他吸進了很多香氣,他開始暈乎乎的如在雲端,白玉堂突然很害怕,比面對死更加害怕,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種奇異的媚香在他的身體裏起了反應。

那女人已經敞開薄紗,用自己的胸貼着白玉堂的,白玉堂連咬牙的力氣都已失去,粗重急促的喘息讓他吸進了更多,可他已全無控制呼吸的意志。

蕭木雅縫制衣服的手一抖,鮮血像一顆晶瑩的珠子停在指尖,她的手很漂亮,光滑纖細均勻,柔若無骨,現在這雙手雖有些糙了卻依然難掩曾經的風華無限,光看這雙手便可以斷定,擁有這雙手的女人一定是美麗溫雅端莊賢惠的,任誰娶了這樣的女人都不會後悔。

可是,白玉堂偏偏不愛她。

蕭木雅将手指擡到唇前,輕輕吮吸,血紅的珠光在唇齒間散開,血腥味也開始蔓延。

這是她今天縫制這件衣服第三次紮到手,她平時做事都很小心,今天也沒有什麽不同,她手裏的衣服是件撕破的男人的衣服,白色,衣襟袖底繡有碧海潮生的金絲紋樣。

這是白玉堂的衣服,是白玉堂受傷時脫下無心再拾的舊衣。

蕭木雅知道自己傻,可她對自己也沒辦法,她很懷念同白玉堂在一起的日子,無關風月無關愛情,只是兩個頑皮懵懂的孩子。

蕭木雅的心從拿起這件衣服開始就惴惴不安,她覺得要發生什麽,她害怕。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唯有咬着唇手裏緊緊握着這件冰涼的衣服。

展昭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依然沒有白玉堂的下落,他從早上找到晚上,一粒米都未進,展昭并沒覺得一點餓的感覺,他心裏被焦急添的滿滿塞不進任何東西,甚至他快被這種毫無頭緒的被動逼的快要發瘋了。

展昭握緊的指尖嵌進肉裏,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心平靜,即便借着疼,也不能。

午夜,街上靜的能聽到呼吸聲。

展昭擡起頭,駐足,已有一輛馬車停在身前,黑色的馬車,黑色的車身,黑色的馬,黑色的車幔,紅色的禦馬人。

展昭眼裏閃過一絲光,“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紅衣女子面無表情,車廂裏卻有一個冰冷冷的聲音傳出來,“你知道說明你不笨。”

展昭道:“如何才肯放過白玉堂!”

冰冷的聲音道:“上車。”

展昭沒有猶豫,無論這輛馬車從什麽地方來到什麽地方去,他都沒有猶豫的掀開黑色的車幔。

展昭又一次看到了官九。

寬大的鬥篷下,展昭甚至看不清他的臉,可那雙蜥蜴一樣炯炯發光的眼睛,讓展昭覺得因擔心白玉堂而躁動不安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因為這雙眼睛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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