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條件

面前的兩個人,如同扼住喉嚨的兩只手。

“唔唔……”太後的聲音急切又無助,他被堵住嘴什麽話都表達不出來,可那種眼神卻是将展昭視為救命稻草。

“我不用你拿命來換……”白玉堂的聲線有些哀傷,有些遠,他知道展昭的兩難和最終決定。

展昭望着他的眼睛似乎笑了笑,他終于明白蕭紅遠讓白玉堂說話的目的,因為白玉堂只要一開口展昭的心就會亂。

白玉堂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蕭紅遠有些疑惑,怔在展昭雲淡風輕的唇角裏。

展昭竟似在微笑。

誰都不會真正了解展昭笑的有多苦澀,就像白玉堂大婚之日見到的展昭,仍舊仿佛水墨丹青一樣的韻雅天成,那抹笑更是點睛之筆,可除了白玉堂,沒有人看出展昭笑得多麽假。

展昭淡淡的笑依舊自唇畔如微波漾開,是生動的靜,他的眸子有些氤氲的水汽,不暖,也不冷,亮亮的而又涼涼的,白玉堂想看進去,看到他的心,可他的僞裝太過堅強徒留一點無奈。

展昭慢慢走近,坐在桌邊,在衆人猶疑不解的目光中坐下來,用那種蕭紅遠又愛又懼的淡漠神情輕聲道:“蕭紅遠,你放了他們兩個,我留下。”

蕭紅遠由不解變得更加疑惑,他本想笑,可是他知道展昭從來不會跟他開玩笑,即便聽起來再玩笑不過的言語,“展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展昭靜的漠然,“展某自然知道。”

蕭紅遠笑了,反問道:“我若不答應呢?”

展昭緩緩撫摩桌邊的杯子,如同心無旁骛欣賞一件珍藏的工藝品,可轉瞬間,杯子一片片在他手中滑出去落在地面,展昭溫潤平和的聲線一如既往,“否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笑得依然那樣好看,如同明媚陽光下海沙中被沖刷幹淨的石子,溫溫的,潤潤的。

蕭紅遠的笑停在嘴角,“很多時候,人最痛苦的是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展昭心底突然劇烈的疼起來,因為他又看到了白玉堂的眼睛,那雙黯淡壓抑憤怒的眼睛,若不是實在無能為力他永遠不會以這種頹敗狼狽不堪入目的面目見他。

展昭苦笑,“我并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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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遠滿意的點頭,“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展昭冷笑,“我同樣不想他們死。”

蕭紅遠道:“你不想又如何?”

展昭環視衆人,冷冷道:“放他們兩個走,我會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否則,你留不住我!”篤定的目光冰冷的音色和那絲随時可能灰飛煙滅的微笑,蕭紅遠臉上的笑意已被風吹散,他知道展昭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玩笑,“展昭,你不覺得太擡舉了你自己?”

展昭低下頭,無奈而又平靜的看着自己的手,“展某從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只是蕭教主你,太擡舉了展某!”

“你……”蕭紅遠搖頭,“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他們!”

展昭擡起目光,長身而起,一步步向蕭紅遠走過去,每走一步都很慢很慢,可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改變,像一刃雙刃利劍,蕭紅遠下意識的竟然向後退了一步,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展昭,從來不知道展昭的目光除了溫潤也可以诠釋陰狠和霸道。

展昭淡淡道:“蕭教主的武功自是不弱,可我有把握在外邊的人沖進這間屋子前與你同歸于盡,你要不要試一試。”

“是麽?”蕭紅遠依舊笑着,面部表情卻有些不自然,“如果能夠死而同穴,紅遠求之不得。”蕭紅遠雖如此說着,可他卻不想賭誰更快,因為他讨厭輸了之後要承擔的後果,無論展昭的燕子飛還是袖箭他都不想賭,蕭紅遠不喜歡沒有把握的事,也不喜歡僥幸這回事。

可是展昭願意信,展昭願意賭,因為他已被逼得走投無路沒有其他選擇,一個脾氣再好的人你也不要真的将他惹急了,否則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展某何其幸也,你說是麽,蕭教主……”展昭以他對蕭紅遠的了解來将他一局,勝負卻全無把握。

沉默了良久,蕭紅遠輕松的微笑起來,“也許我會答應放人也說不定。”

展昭的目光并未緩和,“蕭教主一言九鼎展某佩服,只是這件事,我不信你。”

蕭紅遠道:“你要如何肯相信?難不成讓你護送他們回京?”

展昭道:“正有此意。”

蕭紅遠冷笑連連,“展昭,你是真的把我當做三歲孩童戲耍!”

展昭搖頭,“我和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談不上……”

蕭紅遠道:“我從來只信我自己。”

展昭又搖頭,“不巧,展某也是如此。”

蕭紅遠怒道:“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處境!”

展昭沉聲道:“勞蕭教主挂懷,展某愧不敢當!”

蕭紅遠定定看展昭,目光猶疑的頓了頓繼而鋒芒畢露,“我本來是很尊重你的,可是你偏偏不領情。”

展昭沉默,不屑一辯。

驀地,蕭紅遠嗤之一笑道:“白玉堂再次身重劇毒,你是不是還要在附加條件裏跟我要解藥啊!”

“……”

蕭紅遠微笑,“展昭,白玉堂中過一次血飲之毒,圖一算有本事從官九那裏偷到解藥算他命大,可這一次,你們誰都救不了他,他對血腥的嗜戀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你的判斷,這幾日我一直在用人血來喂養他,把他放出去的後果你可想像得到?”

“蕭紅遠!”

“是不是很生氣?恨同樣可以讓一個人刻骨銘心的記住另一個人,你說是麽展大人。”

展昭突然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他不忍心再去看白玉堂,因為那雙眼睛裏已沒有了一點驕傲的光彩,白玉堂從不在乎其他人是否諒解,可他自己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變成一個嗜血的魔。

展昭的心在滴血,在顫抖。

“展昭,我并不想用這種方式傷害你。”蕭紅遠的聲音透着關切和譏诮之意一字字紮進展昭的耳膜,展昭沒有說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還要放白玉堂出去麽?”蕭紅遠冷靜的笑。

目光忽略掉蕭紅遠折向白玉堂,白玉堂目光中濕意未幹頹敗猶存,只是那雙眼睛很執着很桀骜,依然是骨子裏不甘趨于人下的白玉堂,他嘴角依然挂着冷笑,笑得倔強,笑的張揚,如同煙花逝盡的最後一場璀璨,展昭目不轉睛的看他,淡淡道:“我來,就是要他走。”

蕭紅遠冷笑連連,突然長籲一聲,“為了得到你還真是不容易。”

展昭抿唇,“蕭教主也可以選擇魚死網破。”

蕭紅遠突然大聲笑起來,伴着笑聲有一個人飄了進來,無聲無息,像一片枯黃的葉子毫無生氣,寬大的衣袍不合時宜的頂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展昭的手和白玉堂的目光突然緊下去。

因為他們都認識這個人,這個永遠都有別人猜不透想法的妙人,這個功夫深不可測的怪人,這個唐可口中聲稱對龍椅龍袍感興趣的爺爺。

孫不同。

孫不同做事情從來都是奇妙絕倫,就像他大的不像他自己的衣衫,就像他乞丐都不屑一看的腰帶上竟然鑲嵌着世間絕無僅有只此一件的的異域夜明珠,就像他瘦骨嶙峋的手偏偏不知撫摸過多少少女的同體,就像旁人吃熟的東西而他卻喜歡吃鮮血淋漓的東西,就像再倔強的人他都有辦法讓你一蹶不振。

這個人在這裏,展昭知道,今天誰都走不了了,其實他早該想到今天蕭紅遠不會輕易放他走,展昭确實也想到了,可他還是來了。

“你這笨貓!”白玉堂突然低聲罵了一句,展昭卻仿佛沒聽見,他的目光依然注視着門外,好像在等什麽人,可那目光中又附加着痛苦之色。

展昭并不确定他們會不會來……

他究竟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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