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多疑

奧斯汀愣了一下,脫口道:“這兩年您并不順利啊。”

是的,任誰來看,都會覺得阿爾弗雷德這兩年倒黴透了。原本養尊處優的小皇子,被流放到這種環境惡劣的邊境,身邊幾乎沒有仆人服侍,頭銜尊榮也全都被剝奪,怎麽看都是處于人生低谷時期。

而奧斯汀知道的就更多了。比如,他知道,阿爾弗雷德這兩年其實并沒有怎麽在雪禮星待着,而是一直秘密奔波于各個埋有髒彈的行星上,有的時候奧斯汀知道他去幹了什麽、見了誰,也有的時候不知道。

現在想來,他知道的那些事也要打個問號,畢竟這次第二懸臂忽然爆出消息,這件事必然是那時布置的,可奧斯汀從來沒聽阿爾弗雷德提過半個字。

奧斯汀兩年裏數次往返雪禮星,實際上是秘密将阿爾弗雷德帶出和送回。

一般不會有人在短時間之內安排多次跨星球行程,因為氣候和時差的巨大變化對身體和精神素質都是很大的考驗,普通人光是進行一次星際旅行都要緩上好久。

但阿爾弗雷德的時間和機會都很寶貴,他的行程每一次都很趕,若非他生而就繼承了優秀的高等基因,加上近兩年自虐式的鍛煉,身體素質過硬,早就徹底累垮了。

奧斯汀自認很能吃苦,他很小就接受了嚴苛的軍事訓練,年紀輕輕就通過了秘密軍團“鏡”的內部考核,而後一邊憑借硬實力一路高升,一邊對外掩飾為是走了他父親的後門。

斯通家的處境在這一任皇帝冕下并不好,到了最近兩代,他們和皇室成員的私下關系并不親近,家主的位置又太高,要不是先前一直都有反叛軍這個隐患,加上大元帥的繼承人奧斯汀又是個不中用的花花公子,恐怕軍團高層早就大洗牌了。

訓練、管理軍團、演戲、算計,奧斯汀以為自己過得算苦的,直到他親眼看到了阿爾弗雷德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

親眼見證了這些艱辛,他才真心認為,這兩年談不上“順利”。

阿爾弗雷德仰頭喝完了杯子裏剩下的一點酒,道:“這是一種感覺,跟你說不清楚。”

奧斯汀無奈道:“您這什麽都不說,我當然不清楚了。”

“那就說前幾天太子訪問學校那事。”阿爾弗雷德道,“報道你看了嗎?”

“看了。”

“很完美吧?幾乎每句話都是我想要的效果,哪怕讓我自己來寫也就是那樣了。”

奧斯汀道:“可報道只是如實還原了那天的情況啊,實際情況就是那樣。”

“是啊……實際情況就是那麽的完美。”阿爾弗雷德慢慢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事的每一個環節,是每一個,居然都沒有出錯。”

“那是因為我們為此已經準備兩年。”奧斯汀猶豫了一下,又說,“而且我說句實話您別不高興……”

他停住了,等着阿爾弗雷德表态,阿爾弗雷德看了他一眼,突然笑出聲道:“什麽時候和你兄弟我用上這套話術了?愛說不說!”

奧斯汀就說:“太子這次來得急,那天能那麽順利,最大的原因明明是我爸的人事先截到了太子的計劃,又給您疏通好了學校的關系。”他也笑起來,和往常一樣伸拳撞了一下阿爾弗雷德的肩,“我爸花了大力氣的,連我都送來給你用了,你現在說順利過頭了找不到原因,是不是有點缺良心啊?”

阿爾弗雷德笑着給自己倒酒,“行行,我想太多了,自罰一杯。我說——這事可別告訴你爸。”

“我多這個嘴幹什麽。”奧斯汀和他碰了杯,“再說,哪怕我說了,我爸也只會欣賞你考慮細致。他老私下跟我說,小皇子做事,對我們斯通家的胃口,說句僭越的話,頗有他年輕時的風範。”

阿爾弗雷德哈哈笑了起來,但是在烈酒滑過咽喉的時候,他嘴角的笑意卻忽然僵住了。

“我很像你爸嗎?”他問。

奧斯汀道:“是挺像我爸的……不對,這話聽着怎麽覺得你在占我便宜?”

阿爾弗雷德又道:“你父親确實很盡心幫我……”他看着奧斯汀,語速慢下來,“為什麽呢?”

奧斯汀覺得今天阿爾弗雷德情緒有些反複,不過,他已經習慣了。以前他和小皇子不怎麽熟,但這兩年,阿爾弗雷德一直有些反複無常,陰晴不定。

況且經過了這一次的事情,奧斯汀不僅知道了阿爾弗雷德有太多沒知會過他的計劃,還知道了——這位小殿下,比他以為的,還要多疑得多。

“這個問題我以前問過,他總說有他的理由,覺得您贏面大。而且,反叛軍一除,陛下很可能要整頓皇家軍團了,我們一族只能在他的繼任者身上下賭注。”奧斯汀盡量平和地說,不想要招惹他莫名的脾氣,“前幾天父親告訴我,最初讓他下定決心要選您的原因是,兩年前您向他展示過一張底牌。”

“哦,那個。”阿爾弗雷德似乎是喝多了,有些心不在焉道,“也對。他看過我的底牌,是應該對我很有信心。對了,來,給你看個東西。”

他領着奧斯汀去了他的書房,從抽屜裏翻出一把匕首來。

“古代雪禮星的冷兵器可是全帝國聞名的。”阿爾弗雷德把匕首丢給奧斯汀,“上午剛有人送我的,雪禮星最好的一家古代兵工廠的作品,是孤品,這設計就這麽一把。”

奧斯汀翻看着匕首價值不菲的華麗刀鞘道:“行啊,小殿下,這麽快就有人來攀關系了?”

“何止?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見了,鼻子靈敏嗅出些風向的人可不止一個,約書亞在樓下幫我打發着呢。我們這個帝國很古老了,但現在又是嶄新的時代……很多人都希望能抓住機會,改變自己的階層。”阿爾弗雷德漫不經心地又抿了一口酒,“你怎麽幹看着啊?打開試試刀。這個我也用不上,送你了。”

奧斯汀沒有推辭,笑道:“那我不跟您客氣了。”

斯通家族世代從軍,對這種冷兵器自然是見獵心喜,奧斯汀從刀鞘裏拔出了匕首,習慣性地用指腹輕按的方式試了試刀刃。

他頓時感到指尖一絲痛意,阿爾弗雷德飛快探身握住他的手道:“等等,你幹嘛!”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鮮血已經從奧斯汀的指尖流了下來,滴在書桌上。

“嘶——這刀刃怎麽回事?!”奧斯汀吃驚道。

阿爾弗雷德站起來道:“刀刃上做了微量的激光,是不能碰的。這是最新技術和古代工藝的結合,你以為為什麽只做了一把?”

奧斯汀哭笑不得地抱怨:“不是,這不是冷兵器,您怎麽不提醒我啊?”

“我還想着你試刀的時候給你個驚喜的,誰知道你拿手試刀啊?”阿爾弗雷德松開他的手,“你真是——吓得我酒都醒了。等着,我去給你拿醫療箱包紮一下。”

奧斯汀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們家的基因您知道,這點小傷口和沒有似的。”

他确實不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阿爾弗雷德問道:“真沒事?”

“沒事。”奧斯汀道,“桌子上都是血,我給您收拾了吧,一會兒約書亞進來看見解釋不清楚。”

“不用,他不會進我的書房。”阿爾弗雷德道,一手按着頭,“剛才喝得有點多,酒勁上來了。行了,別操心了,我馬上自己收拾。”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困擾奧斯汀太多,他已經達到了今天過來的目的,那就是來确認阿爾弗雷德的态度——既然如他所料的并沒有什麽改變,合作仍然按計劃繼續,那麽他也就可以放心地告辭了。

奧斯汀并沒有看到,在他離開之後,阿爾弗雷德盯着他留在書桌上的那幾滴血,神色清明,沒有半點醉态。

他沒有思考太久,很快撥出去一個通訊。

互相問好之後,對面說:“小殿下,您上一次聯系我還是兩年前呢。這次有什麽能幫到您?”

“我記得,兩年前,我在你那裏留了一份我的血樣。”

“是的,殿下。”

阿爾弗雷德道:“好。我馬上會再給你送去一份血樣,你幫我做個基因測試。”

“是,殿下。這次是測什麽?”

“測……”阿爾弗雷德一字一頓地說,“我和這個人,有沒有血緣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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