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芝芝看見紅杏屍首那刻,臉色蒼白,耳邊的議論紛紛,像把刀狠狠插在她心口。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池塘邊,紅杏的死更叫芝芝覺得遍體生寒。

明眼人便能看出,紅杏那哪是沉塘而死,可又敢說。

芝芝牽動嘴角,苦澀笑着,若是紅杏是柳南之的女主。

柳南之見她主動送上門時,定是滿心歡喜。

紅杏屍首被擡走,紅杏家裏人重男輕女,只當紅杏是賠錢貨,見她死,心底只覺得慶幸過幾年無需給紅杏添置嫁妝了。

自是不會來認領紅杏屍首,畢竟下葬得費好些銀錢。

最後還是柳夫人出了錢,紅杏這才得以下葬。

芝芝眼眶通紅,心底苦澀,或許哪日她便是這結果了。

芝芝去回了柳夫人話,願意伺候柳南之。

柳夫人倒是沒過多意外,這世人有誰不愛慕榮華富貴的。

她拉着她的手,‘‘芝芝,日後可要好好伺候公子。’’

芝芝笑着,柳南之厭惡她,就算收了她,也斷不會碰她。

無非是為了試探她是否重生。

柳南之再去請安時,便聽見自己母親滿臉笑意同他道着,“芝芝那丫頭,乖巧懂事,也算個清秀美人。”

“何時送去你房裏?”

柳南之挑眉,冷冷出聲,“真答應了?”

柳夫人點頭,嘆氣道,“說到底還是委屈她了。”

他垂眸,眼底是深不見底的黑,“今晚吧。”

柳夫人笑意更濃,自己這兒子若是嘗着了男歡女愛的滋味,定會有娶正妻的心思,到時給她生個外孫,她這一生也算圓滿。

芝芝得了信,被嬷嬷好一番打扮,給她看着春宮圖。

旁人瞧見都是害羞,而芝芝卻是面無表情,一頁頁翻着。

嬷嬷只覺得這姑娘日後難過了,這般沒情趣男人又怎會喜歡?

芝芝在柳南之屋裏候着,她努力牽扯着嘴角挂上笑意。

若在別的府裏,通房丫鬟同普通丫鬟地位差不多。

柳南之後院沒人,唯一收的通房丫鬟,不也成主子了。

在旁的丫鬟眼裏,芝芝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也幻想着自個被公子看上,芝芝深吸着氣,故作起嬌羞,一副好事砸臉的模樣。

門外腳步聲傳來,柳南之掃了芝芝眼,見她嬌羞模樣,“來了。”

芝芝愣了愣,咬着唇瓣,害羞低下頭,“奴婢,服侍公子更衣。”

柳南之收了目光,翻着書道,“不急。”

芝芝點頭,乖巧鋪着被。

待被鋪好,柳南之還在看着書。

芝芝只得站着,沒柳南之吩咐,她也不敢随意動彈。

芝芝穿着單薄,入春的天,夜裏微涼,凍的渾身冰冷。

而柳南之照舊看着書,他身邊燒着暖爐,自是不冷。

許是故意冷着芝芝,打進屋後那兩句話,就未再說過別的。

直至夜深,芝芝已經困的要打起哈欠,柳南之這才打算入睡。

芝芝伺候他脫了衣衫,柳南之也沒叫他伺候的意思。

他出聲道,“在這候着吧。”

芝芝垂着頭,臉上有些落寞,答道,“是。”

柳南之微眯眼,掃着芝芝,見她不像同他有深仇大恨的模樣,心裏戒備放下些。

他沉思良久,以芝芝那性子,若是重生,是藏不住事了。

要不躲他躲的遠遠的,要不便是一心想了殺了她,如今這芝芝俨然一副被好事砸暈了頭的模樣。

柳南之這才躺在床上,竟覺得可笑,就算她重生,無非還是死在他手上。

想到這,柳南之輕嘆口氣,入了睡。

芝芝穿着單薄的衣衫,靠着那柱子打着瞌睡。

昏昏欲睡,芝芝就這麽熬到了天亮,熬了一夜,她的臉色慘白,眼下泛着烏青。

見柳南之醒了,她急忙過去伺候,給他更衣。

芝芝心底也清楚,柳南之是不願瞧見她這張臉的,收了個通房,日後同溫靜怡在一塊,怎麽解釋。

“今晚你不用來了。”柳南之推開給他穿衣的芝芝。

芝芝心底高興,可面上卻滿是困惑不解,語氣慌張道,“公子,是奴做錯什麽了?”

“奴改。”芝芝的聲音帶着哭腔,紅着眼眶。

柳南之系着衣裳扣子,眼底有了厭煩,“滾。”

芝芝被他那副吃人模樣,吓到了般,急忙爬起,退了出去。

芝芝如今還穿着昨日那件單薄寝衣,這麽被趕出來,自是惹院中丫婆側目。

丫婆們不懷好意地打量着芝芝,有的竊竊私語。

“她這模樣,一看便是被趕出來了。”

“怎會呢?她不是很讨公子歡心?”

“讨什麽,耷拉着一張臉,沒什麽情趣,哪有男人會喜歡?”

芝芝一副可憐樣,羞愧的跑回了房,更證實衆人猜測。

這事傳到了柳夫人那了,柳夫人起初不信,可見自個兒子已幾日未回府。

芝芝打那之後更是未踏入過西院。

柳夫人覺得奇怪,叫來芝芝詢問,芝芝道着事情原委,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柳夫人被哭的心煩,“知道了。”

芝芝身份低微,只是個丫鬟,柳夫人自是不會為她主持公道。

芝芝知曉這點,見柳夫人眼神陰沉,知趣退下。

她去看了江慕,這幾日她身處柳府抽不開身,好些日子未給他送水,送食物了。

也不知他死了沒?

女郎說的沒錯,江慕天生好命,她推門進去時,屋內早因江慕背上的傷口生了蛆,臭味熏天。

江慕臉上沒了血色,整個人像斷了氣般,癱軟在地下。

芝芝眸光微亮,期待地将手探向江慕鼻息,可惜他命大,這樣都未死。

芝芝眼神失望,嫌棄地踹着他。

江慕眉皺着,吃痛地悶哼一聲。

她嫌棄地捂着口鼻,用腳踩向了他背後傷口。

江慕疼的大喘着氣,眼皮微動,可早已沒力氣睜開。

他已不記得自己幾日未進食,只覺得自己饑腸辘辘。

江慕嘴唇幹的不行,甚至連睜眼看看将自己變成這樣的人,都做不到。

他費勁全身力氣,才吐出水一字。

可聲音極小,芝芝裝作聽不見,踩在他那張俊臉上。

不,現在已經胡子拉碴,嘴唇幹裂,一點也不好看。

她手裏拿着水,一點點滴到地下,“大點聲。”

江慕聽見了水落地的聲音,他渙散的神智有些清醒,不由自主的張着嘴,渴望水滴到他的嘴裏,哪怕只有一滴也好。

芝芝才沒那麽心善,她将水順着江慕臉上灑過,灑到泥地上。

江慕感受到了水,他渴了太多天,下意識地順着水流方向去接,最後他大張嘴,喝着那泥地裏的水。

他嘴角有着泥沙,芝芝嫌棄的将食物放在他身邊。

這食物自是旁人剩的,留着喂柳府裏面的那幾只狼狗。

她可賞過他吃食了,想不想活全看他自己個了。

芝芝将門關上,她心裏已下了打算。

如今江慕這副茍延殘喘的模樣,若是尋個愛好男色的人來。

芝芝彎起嘴角,不知以後他還能否繼續喜歡美人,若他自此愛好男色,不能為皇室傳宗接代,要他這皇帝豈不是穢亂宮闱。

自打她有将江慕賣進青樓的想法後,便一直尋覓着那些愛好男色的人。

正巧這幾日,他們這條街新搬來戶人家。

那男主人肥頭大耳,身上有着毒瘡,院裏夜夜慘叫連連,因男主人身子魁梧,也沒人敢去交涉。

芝芝觀察了幾日,每逢白日從他院中走出的都是些膚色白皙的男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那些男子五一不回了那風月之地,這男人定是有何特殊癖好。

芝芝心底滿意,她尋了次日淩晨,男主人将小館兒送出來之際,上前搭話。

那男人對芝芝沒什麽好臉色,甚至可以說是厭煩,他面目猙獰,一副要打芝芝的模樣。

可當他聽見芝芝說起,她那有個俊美的男人時,臉色溫和不少。

他上下掃着芝芝,“你是老鸨?”

芝芝笑了笑,小聲道,“那男子不止俊美,還未被人……”

男人本猶豫的神色,變得期待,那些小倌雖長的俊俏,可說到底是個萬人騎的貨色。

芝芝挑眉,“就是如今受了些傷,不過只會更刺激。”

男人動了心,急忙掏出銀錢,塞給芝芝。

芝芝收了銀錢,笑道,“今晚,我家就住旁邊那戶。”

芝芝掂量着手中銀錢,男人倒是大方,她去買了些春.藥,江慕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加上他天之驕子的命數。

若是反應激烈,保不準會發生什麽,可他若是自願的,這同也就沒什麽關系了。

她又折回去看了江慕,她蒙着面紗再進屋時,見江慕早已昏厥。

地下的水所剩不多,可飯卻未動,芝芝也不知是他還存有骨氣,亦或是不願吃狗食。

可打從今晚過後,他的自尊驕傲将會被狠狠踩在泥裏,吃狗食又算得了什麽。

芝芝給江慕喂了迷魂丹,給他擦了臉,換了身幹淨衣衫。

一番梳洗過後,入了夜,江慕的容顏也恢複了七八成。

芝芝将春藥喂于江慕,她不懂用量,只知江慕不會死,便一股腦全喂了進去。

江慕只覺得渾身燥熱難耐,芝芝解開了他的鐵鏈,門外的男子早已等不及了。

見芝芝開門,便着急忙慌的沖了進去。

江慕生的俊美,如今一襲白衣,臉上微紅,男子看傻了。

芝芝知趣地将門關上。

她倒是沒走,能瞧見江慕受此屈辱的時候可真是不多。

她駐留在原地,聽着門裏聲嘶力竭地慘叫聲。

芝芝笑了,她許久沒這般開心的笑過了。

從前都是江慕看她笑話,可如今總算輪到她了。

芝芝覺得不真切,用力地掐着自己,痛感傳遍全身時,她這才相信,這是真真發生的事。

次日,芝芝在門外打着瞌睡,那男子滿臉笑意的出來。

芝芝透着門縫看着裏面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的江慕,心才放進肚子裏。

男子如沐春風道,‘‘你這人,真是極品。’’

芝芝一副貪財模樣道,‘‘若喜歡,便常過來照顧照顧生意。’’

男子笑着道,‘‘一定,一定。’’

待男子走後,芝芝這才進屋看江慕。

江慕渾身青紫,身上還有不少污穢物。

衣衫被撕碎,身後鞭傷的發膿已損壞,芝芝看着都覺得疼。

如今只剩一口氣吊着,他幾日未進食,昨夜又被那麽折騰番,今天發了熱。

芝芝沒那麽善良,她才不想管江慕會不會因發熱而死。

就像前世,江慕陸清聯手欺騙她,也沒人在乎她落入柳南之手中會不會喪命。

芝芝給江慕栓上那條鏈子,将他牢牢捆在床上。

江慕再醒時,屋內早已空無一人。

依舊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屋子。

江慕安靜了不少,可眼神卻像能吃人般。

他拳頭握的吱吱作響,腦海裏只剩昨日那些恥辱的回憶。

江慕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他一閉眼,只剩昨日那醜陋男子的模樣。

他渾身上下氣的發抖,怎麽也想不明白,只是睡了一覺,怎會變成這樣。

他渾身冷的打抖,身上像被巨石砸過般。

江慕紅了眼,牙齒咬的吱吱作響。

那男人倒是對江慕上了瘾,好幾日趁芝芝不在時,偷偷爬牆溜過去,同江慕尋歡作樂。

久而久之,男人也發覺了不對,江慕整日都被鐵鏈牢牢鎖在塌上。

而江慕也經常好幾日未進食,一日夫妻百日恩,那男人竟對江慕起了憐憫之心。

時常偷帶食物喂給江慕吃,更是小心細致地處理他傷口,方才江慕得已茍活。

芝芝那幾日被困在柳府,柳夫人許是那事過意不去,生怕她聽見流言蜚語,會一時想不開。

終日要她在身邊伺候,而柳南之打那次後便開始早出晚歸。

柳夫人心底更是擔憂,生怕自己這兒子喜好男色。

芝芝則覺得柳南之是同的溫靜儀相識相知去了,以他那癡情性子怎能自個所愛之人不在身邊呢。

芝芝得了空便去看了江慕,當她瞧見鎖被砸壞時,只覺得天要塌了。

所幸屋裏的江慕還在,江慕背上的傷好了不少,化膿的傷如今已被精心處理,好好包紮了。

屋裏更是有着濃重的草藥味,只見那面目猙獰的男人如今正端着藥。

芝芝手指攥成拳,只覺得天旋地轉。

男人生怕打擾江慕休息,推着芝芝出了屋,他兇神惡煞道,“他是你綁來的?”

芝芝氣的心口直疼,不管江慕多狼狽,還是會有人将他視如珍寶,小心對待。

她深吸口氣,“他是我買來的奴隸。”

男人沒再糾結這事,只是冷聲道,“多少錢?”

芝芝冷笑,她自是不會賣江慕,可如今這男子身材魁梧,她這小身板不是男人的對手。

芝芝一字一句道,“五百兩,少一分都不行。”

男人臉上有些為難,他臉色鐵青,“你這分明是在漫天要價。”

芝芝皺眉,冷哼一聲,“出來混有出來混的規矩。”

“出不起錢便別在此假好心,他這麽值錢,我自是不會叫他死了。”

男人抿緊唇瓣,頻頻回頭看着癱軟在床上的男子,他下了決心,“我去準備銀錢,你不許再将他賣給旁人,接客了。”

芝芝聞言,更覺得可笑,她真想敲開面前男人的腦子,是漿糊做的嗎?

真是話本子裏的主角,不論落到何等境地,總有仗義疏財的配角願拉深陷泥潭的主角一把。

男人将藥推給芝芝,“你可要好好給他喂藥。”

他舉起拳頭威脅道,“若我發覺他受傷,定不會饒了你。”

芝芝不耐煩地拿着藥進了屋,那男人也是真夠心疼江慕的,不止傷口包紮的好。

就連手上的鐵鏈也被解開了,那勒出紅印的位置也被仔細的塗上了藥膏,生怕留下何疤痕。

芝芝只覺得當頭一棒,這男人不就是她從前,她從前也是這般傻的對江慕。

芝芝只覺得可笑,她眼眶通紅地盯着手上的藥,最後那男人結局又會比她前世好多少?

待江慕恢複了九五至尊的位子,那男人只會死的更加凄慘。

從前那般欺辱他,日後又能落着個什麽好結果?

芝芝将藥倒在地下,深吸着氣,冷靜着自己情緒。

就算她不同意将江慕變賣,那男人也會強搶,到時受傷的只會是她。

芝芝抿緊唇瓣,下了打算,如今周國正尋着唯一的皇室血脈江慕。

國不可一日無主,周國地大物博,老皇帝駕崩後便亂成一團。

無數小國動過吞噬周國的心思,可無奈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只能想想。

而晉安不一樣,如若江慕亡了國。

芝芝拳頭握了握,眯眼深思良久。

柳南之的命數也是人中龍鳳,若這幾人都歡喜溫靜儀,日後江慕同柳南之便是情敵,理應針鋒相對。

芝芝這事做的沖動,她低估了江慕的好命。

嫖客也會愛上小倌。

真是天下大稽,如今只能去回禀沈肆煜了。

江慕若真落那男人手中,日後日子定會過的滋潤,或許都不舍得碰江慕。

可事情比芝芝預想更遭些,街上彙集了一行人,都是官府士兵。

領頭人是宮中侍衛統領,正巧她那院裏走去。

芝芝心不安跳着,那行人直直踹開她院門。

芝芝這才反應過來,那些人是奔她來的,也不知是奔她還是屋裏頭的江慕。

芝芝急忙回了柳府,收拾着細軟,窩藏周國新帝,如今這局面,說重些便是知情不報通敵叛國。

說輕些,她無依無靠,又怎會說輕,可沒走兩步,便見柳南之在前面等着她。

芝芝下意識将包裹藏在身後,柳南之打量着芝芝,“去哪?”

芝芝握了握拳,“家裏人生病了,想去回去看看。”

柳南之一步步走向芝芝,看着她慌亂的模樣,竟覺得好玩,像只愚蠢的貓。

折磨江慕,将他折磨的沒了人形。

他記得前世芝芝将江慕視若珍寶,看來真是重生了,膽子倒是比從前大了不少,沒躲着他,更沒怕江慕了。

柳南之長眸微眯,“你覺得你跑的掉嗎?”

芝芝咬緊牙關,不解道,“公子,我只是去看望家裏人。”

柳南之挑眉,語調冰冷道,“周國願以城池換江慕。”

“還是一如既往的蠢笨。”

芝芝秀眉微皺,聽着柳南之這語氣,他是不喜江慕的,天生的敵意。

芝芝深吸着氣,只要結果是好的,這其中受些屈辱,又算得了什麽呢。

芝芝跪地,眼眶帶着淚,扯着柳南之褲腳,“求公子救救芝芝。”

柳南之一腳踢開芝芝,未理會她。

芝芝低聲道,“芝芝願為公子做牛做馬,侍奉公子一輩子。”

柳南之出聲道,“你恨不得殺了本官。”

芝芝搖頭,拼命解釋道,“芝芝從未想殺過公子。”

“芝芝知道公子歡喜溫小姐,芝芝有法子能叫溫小姐癡心于公子。”

柳南之皺眉,臉色更加難堪。

溫靜儀,他垂在袖擺的手握的吱吱作響。

他眼神像毒蛇般緊盯着芝芝,“好啊。”

柳南之救下了芝芝,可芝芝卻整日如履薄冰。

她沒了自由,不能像從前那樣出府自如。

她終日跟在柳南之身邊,他的性子還是像從前那樣陰郁。

唯一能叫芝芝愉悅的事,便是江慕回宮已半年卻沒納妃,更沒同人有過男歡女愛,這事已成了兩國百姓茶前飯後的談資。

也不知是誰,說起江慕從前被男人強上過,流言蜚語更是愈演愈烈。

柳南之,像是個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他裝着溫潤如玉的公子哥騙着溫靜儀的芳心,惹的人一往情深,動了心。

而柳南之卻一反往常,雖說要娶溫靜儀,可卻不是正妻之位,而是側夫人。

更是将她擡了貴妾,在溫靜儀嫁入柳府那日,柳南之也一頂粉轎将她擡了門。

芝芝能打其中猜出個所以然來,無非便是前世這二人有了何,她不知道的恩怨糾葛。

而柳南之像從前江慕般,試圖利用她氣江煙婉。

芝芝的眼神如一潭死水,她好像怎麽也逃不出了。

她面無表情坐着,耳邊的嬷嬷還是上次那個。

嬷嬷倒是沒想到,這芝芝是有些手段的,竟成了貴妾。

柳南之今夜不會來的,芝芝知道的。

她只覺得心口壓抑的喘不上氣,好像不論她重活多少回,她都對付不了柳南之。

芝芝趕走了嬷嬷,熄滅了屋內蠟燭。

外頭的丫鬟急得道着,“不合規矩的,芝姨娘。”

芝芝失神笑着,嘴裏念着,“芝姨娘,真夠難聽的。”

她渾身無力躺在塌上,幾經周轉,可卻遲遲未入睡。

第二日,芝芝熬的眼眶發青,整個人面色蒼白,而院中的嬷嬷是個精明人。

若是芝姨娘不受寵,日後她們怎會有好日子過?

她知曉芝芝今去向側夫人請安,可她如今這憔悴模樣,莫說讨人喜歡了,看了一眼便叫人覺得晦氣。

芝芝也算是清秀美人,就是太瘦皮膚不白,打小便營養不良,在大些便入了府做了丫鬟,終日勞累,怎會豐腴起來呢?

嬷嬷梳了多年妝,給芝芝一番打扮,竟有些我見猶憐的模樣。

芝芝瞧這銅鏡裏的自個,臉色愈發陰沉。

她難道真要去向從前讨好江慕那般讨好柳南之,去求他寵幸自己。

芝芝不想,更不願,若在平日裏好看些,她自是高興。

打扮成這樣,是給誰看。

她眸子一片灰,“重新梳洗吧。”

梳妝的嬷嬷愣了愣,“芝姨娘,這發鬓和這身衣裳多襯你。”

芝芝情緒未有過多波動,自個動手梳起了從前發鬓。

衣裳也換成了從前的,一副奔喪模樣,這院裏人任誰看着都覺得芝芝也太不識擡舉了些。

這已是第三回重活,也算是毀了江慕了。

這麽如履薄冰的活着有什麽意思,她改日就往柳南之茶水裏,下些砒霜,自個便陪他一起死,倒是值了。

芝芝去了西院,溫靜儀身着水藍衣裙,白皙的小臉泛着紅。

芝芝則着了身素白衣裳,一副苦相去敬茶請安。

溫靜儀倒是意外,她本以為這芝芝生的傾國傾城,才會叫柳南之傾心,破格擡了貴妾。

可如今看到,不過是個清秀美人,性子也不像是溫柔,好相處的。

真不知柳南之喜歡這女子什麽,今還穿件素白衣裳,晦氣極了。

溫靜儀眉頭不悅地皺了皺,芝芝笑了笑,直言道,“夫人若是沒事,芝芝便先行告退了。”

溫靜儀臉色僵住,“芝姨娘,沒這規矩。”

她語落,愣了愣,想起自個只是個側夫人,神色有些憂傷。

可她深愛柳南之,願受他給她的折辱,也願受他妾室欺辱。

而一旁的丫鬟倒是忍不住了,“芝姨娘,你也太不成體統了,哪有給夫人敬茶穿成這模樣的。”

芝芝垂着頭,失聲笑了笑。

那丫鬟一言一語的說着,芝芝跟個沒事人似的聽着。

她如今還在意旁人說她什麽嗎?

柳南之肯擡舉她,不就是為了叫溫靜儀吃味。

她忍耐受氣,柳南之會假意為他懲戒溫靜儀。

她無理取鬧,柳南之也不會責備她,只會裝作寵她模樣,任她胡作非為,惹溫靜儀傷心。

芝芝起身,福身,“夫人,芝芝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

語落,便自顧自走了。

那丫鬟氣的不行,“小姐,她這是什麽态度!”

溫靜儀臉色蒼白,抿緊唇瓣。

丫鬟急忙安慰着,“小姐,你別難過。”

溫靜怡想起昨夜,他對她也沒半分疼惜,失神落魄的回了裏屋。

柳南之告誡過芝芝,沒他吩咐的,芝芝不得外出。

她就無所事事的呆着,直至入了夜,柳南之來了,他陰沉着一張臉,将所有丫鬟驅逐出去。

柳南之盯着翻書的芝芝,輕嗤道,“大字不識,竟還懂得看書。”

芝芝沒什麽反應,“公子,我今日那般頂撞側夫人,是不是很合你心意。”

柳南之冷哼一聲,“你認不清自個位置?”

芝芝笑了笑,“我不就是演個恃寵而驕的寵妾嗎。”

柳南之眉頭皺了皺,被戳中了心思。

他臉色黑沉,“以後別再去招惹她。”

芝芝點頭,繼續翻着書,“公子今日若因我頂撞溫夫人,休棄了我,将我趕出府。”

“溫小姐,心底定會感動,覺得公子将她放在心上,日後的日子會是和和美美,琴瑟和鳴。”

柳南之陰恻恻笑着,“真是愈發伶牙俐齒。”

他眼神變得陰狠,冷冷丢下句,“除非你死才能逃離柳府。”

柳南之打芝芝院裏出來後,便覺得自個剛才莫名其妙,他也知曉芝芝方才的話所言有理。

若今日為溫靜儀出氣,休棄了芝芝,溫靜儀定會對自己芳心暗許。

說到底,他是喜歡溫靜儀的不是?

所以才将她娶進門。

他也不知為何,方才沒将芝芝趕出府。

柳南之沒細想,只覺得他留着芝芝還尚有用處。

便去了溫靜儀院子。

那夜,芝芝做了噩夢,她所處在這話本子裏,女主只有溫靜儀自個,而江慕,柳南之,陸清,還有她些不相識的俊美男子,都是愛慕溫靜儀的。

她也總算知曉,柳南之為何這麽對待溫靜儀了。

這話本子沒有結局,故事便是溫靜儀幸福安樂的活生生世世。

而她們這些配角只得陪着,一直被慘死。

她又夢見了那天那個女郎,那女郎告知她,她這等配角命格,若想脫離話本子。

只能當上皇後,那是人中龍鳳的命格才能改命。

來世投胎便可順意安康過往一生。

芝芝額上冒着冷汗,她猛然睜開眼,大口喘着粗氣。

等清醒不少後,随之而來的便是發自心底的恐懼。

若是不停的重生,她豈不是生生世世都要被柳南之那三人欺辱,折磨。

可成為皇後于她而講卻比登天還難。

芝芝眼神絕望,就這麽半夢半醒了一夜。

次日,她身子乏力,正有困意時,嬷嬷大搖大擺走進。

她得了柳南之提點,自是沒那麽怕芝芝,她出聲道,“芝姨娘,昨個公子走時囑咐了,要向側夫人敬茶賠罪的。”

芝芝合着眼,只當沒聽見,許是昨夜,她聽那女郎話,知曉了不管自個死多少回,都能重生。

她有些自暴自棄了,悶悶道着,“我今日不舒服,便免了。”

“至于公子,我自個會回禀他。”

嬷嬷怔了怔,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話是在芝芝嘴裏說出來的。

芝芝是好說話,雖說是從前當丫鬟時。

就算當妾室,也應聽家主的話,這寵愛才能長久。

明明和側夫人一起進的門,公子還未留過宿。

嬷嬷見芝芝那麽說,便沒強求。

待芝芝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她腦海裏又回憶起昨日那夢。

她打量着周遭環境,于她來講,若是沒變成鬼魂,沒聽見女郎那番話。

她怎會相信自己竟身處話本子中。

芝芝睡了太久,昨夜熬了那般久,只覺得心口不适。

當主子的滋味是好的,她剛醒便有丫鬟伺候着梳洗打扮,飯也是六葷四素,配着糕點。

她又想起女郎那話,若能當上皇後,日後便能順意安康的投胎轉世。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芝芝這一生,只求一個順意安康,無奈事事不順,更是短命。

可她這出身,坐上皇後寶位同她登天當神仙的難度有一拼。

她自嘲笑着,吃着菜,這幾日這麽得罪柳南之。

估計不出兩日,他便要大發雷霆了。

柳南之,芝芝也不知該說他是癡情還是癡傻了。

謝小姐不愛他,還捧着人骨灰尋遍神醫,将柳家祖宗八輩的臉都丢個了盡。

溫靜儀前世害他不得善終,他竟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将人擡進府,真是寬容大度,當代活菩薩。

芝芝每每想到這,都覺得好笑。

她以往還好奇,柳夫人心腸好,怎生的孩子這般。

直至今日她才發覺,柳南之待除她以外的人都尚存良知。

溫靜儀那沒等到妾室請安,臉色變了又變。

連訓誡妾室的權力都未有,若日後正妻進了門,她處境豈不更加難堪。

她心下有些後悔,只覺得自個不該歡喜柳南之,不該一顆心全挂他身上。

她有些懷疑,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她如此嗎?委屈求全,被人欺辱。

溫靜儀吸了吸鼻子,漂亮的眼閃着淚花。

一旁的丫鬟也在接連嘆息,這也太沒規矩些。

而芝芝卻過的舒坦,許是知曉柳南之那陰晴不定的性子,她離死不遠,人便愈發大膽。

她甚至萌生了買砒霜的念頭,她和他一塊死。

可府中侍衛卻看的緊,不叫她外出。

入夜,柳南之來了。

他臉色同昨天那樣陰沉,還未等他說。

芝芝便出言道,“公子,今芝芝身子不适,怕去了惹夫人晦氣。”

柳南之冷哼一聲,“晦氣?”

“你真拎不清自個所處的位置。”

芝芝有些無辜道,“公子給妾身這位分,不就是寵着妾身嗎?”

“妾身在恃寵而驕,又什麽問題?”芝芝笑着。

柳南之眯眼掃着芝芝,若擱從前他早将芝芝殺了喂狼。

他忍着火氣,想起昨個晚上的夢。

那話本子的結局,是他生生世世慘死再重活,溫靜儀生生世世過的美滿。

可他心底明明記恨溫靜儀,但每每靠近她卻只覺得心跳加快,面紅耳赤。

如今遇到重活這等怪事的,也只有芝芝,他只好暫且容忍着她。

“明日去向側夫人請安。”語落,便陰沉着張臉,甩袖而出。

芝芝點頭,第二日總算安分守己去了。

溫靜儀卻報病不見,芝芝估摸着很快溫靜儀變要和離,柳南之知曉自個心意,痛感前非,想同人重修于好,而人根本不稀罕搭理他。

保不齊,柳南之還會像第一世那般,失了智。

芝芝盤算着,如何離開柳府,她可不想伺候發瘋的柳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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