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火油鑽石戒指
江楚門看到桑桑在翻錢匣子,翻到了又不太高興,有點好奇,湊上去問,“怎麽了,你錢不夠花了?”
桑桑拼命搖頭:這件事情怎麽能讓江楚門知道呢?
“那你——”不等江楚門多問半句,她拉着他就關燈上床,“睡覺!睡覺!”
于是在黑暗中好好愛撫了一番,江楚門才滿意地沉睡過去。可是桑桑躺在他身邊許久,卻翻來覆去一直到天亮。
沒錢了!
怎麽辦啊?
要說桑桑不會理財,這其實不能怪她,要怪老爸老媽,每個月都限着零花錢給,所以桑桑都是可勁兒花完,每月光光,只盼着自己将來有工作了有薪水了能花個痛快。
自從進了江家的門,每個月給兩萬大洋做固定的零花錢,有熱鬧的喜事還給額外的錢;百樂門的利潤裏,她又能分大頭。桑桑看到白花花的銀元眼都直了。一個小窮鬼,突然得到一大筆錢,難免收不住手腳。何況她來這個時代不久,對有些物價不是很有概念。一出門買東西,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不管多少價格,只要身邊帶着足夠的錢就買。即使是逛小地攤,每次都幾塊幾塊大洋地丢。身邊的人以為她擺江家少夫人的闊氣,也不好意思告訴她:她買的有些小東西,不過幾個銅钿。
而且她掌管百樂門後,開銷并不小。一是為了和舞女們搞好關系,隔三差五地買禮物給她們;二來,百樂門剛開始生意不算好,後來雖然通過豔舞表演賺了些錢,可也就那麽一個來月的時間。上次月末分紅時,金露露的确把大頭的利潤給了她,可她為了安撫軍心,基本上都給舞女們分了,自己手裏沒留多少錢。回來往匣子裏一扔也不點數。
她往外拿的多,往裏墊的少;從來不數錢,一數吓一跳。
這可怎麽辦啊?桑桑愁得睡不着覺。
她已經和清揚保證會給湊錢的,要是反悔實在太沒臉面;何況如果弄不夠錢,那個革命小哥就不會走,萬一被精過狐貍的安清牧發現了,恐怕清揚也會被抓起來。雖然她和清揚沒走動得太親密,但打心眼裏喜歡這個不卑不亢,心裏有主意的六格格。
再說了,人家是革命先烈,她這個新中國的接班人好歹也做點貢獻不是。
難道問江楚門要錢?
老公養老婆,天經地義。這個年代,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心安理得地靠男人養呢。
可是如果楚門問她為什麽要錢,她該不該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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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革命先烈是需要保護的,哪怕人家轉頭就犧牲了。江家是青幫,可不能洩露了地下黨的信息。不能要!
除了江家,只有金露露和她熟悉點了。這位阿姨左右逢源,交際多年,從男人口袋裏沒少撈下半輩子的養老錢。桑桑知道她辦公室裏那個保險櫃裏,除了賬本,還有金露露自己的小金庫。
可是金露露也是個精明的人。如果讓她知道眼皮底下有倆革命黨,恐怕花容失色得要暈倒了。萬一她膽子小跑去告密了怎麽辦?
左想右想,桑桑覺得最好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可是她娘家在遙遠的二十一世紀啊,無論怎樣她都沒法回去拿存折了。再說她也不知道二十一世紀的錢和如今的大洋怎麽換算——恐怕根本沒法換算啊!
淩晨時分,雞鳴不到。江楚門睡得很熟,心煩的桑桑偷偷爬起來,赤腳溜到五鬥櫃邊,到處翻找還有沒有剩餘的、被她遺忘的、沒有帶上身花掉的——錢!!!
“大洋大洋快出來!”她一邊心裏默念,一邊把抽屜翻了個遍。
沒有!
桑桑一屁股坐在地上,黔驢技窮。望着翻得亂七八糟的抽屜,她思考良久,突然盯上了自己的首飾盒。
桑桑過門時,江家可沒少給她金銀珠寶裝扮起來。全套的金首飾亮閃閃發光,只有金項鏈和金戒指她戴過幾次;碧玉手镯她很喜歡,隔三差五戴一回去出席各種宴會;珍珠簪子也經常戴;純金鳳冠就一直藏箱底了。還有一枚五克拉的火油鑽石戒指,桑桑也沒戴過。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閃過。她打開首飾盒,細細翻點着,一會兒拿起金項鏈,又搖搖頭放下:這項鏈是成套裏的一件,拿走了很容易發現少了。
又拿起碧玉手镯:這是她經常戴的,少了很引人注目。
最後她拿起了火油鑽石戒指。
這戒指是單只的,而且她幾乎沒戴過,因為戴個鑽戒做事不方便,所以反而最受冷落。
能不能拿這枚戒指換些錢,先給革命小哥帶走呢?
第二天上午,趁着江楚門出去打理幫會生意,桑桑換了一身很樸素的藍花土布衣裳,還帶了塊頭巾,然後把火油鑽石戒指包好了塞小坤包裏,只帶着小全,坐黃包車出去了。
到了街上,桑桑下了車,一頓亂走,浏覽着兩邊的商鋪。終于她在一家當鋪前停了下來。
小全也覺得奇怪了,忍不住問,“少夫人,您這是?”
“噓!”桑桑暗示,“今天我去過哪裏,你要替我保密,不準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大公子。”
“好的。”小全很聽話,“雖然是大公子給我發薪水,可是我的責任是保護你。”
“你的意思是嫌我不給你錢了?”桑桑瞪了他一下,“等百樂門生意更好一些,放心,銀元大大的有。到時候給你兩份薪水。”
說完她讓小全在外面等,自己裹好了頭巾,走進了當鋪裏。
當鋪迎面是極高的櫃臺,桑桑都看不到後面的掌管人。她咳嗽了一聲,
一個戴着瓜皮帽的小腦袋就從櫃臺上探出了頭,一副小圓眼睛後面一雙綠豆眼滴溜溜地轉,“有事嗎?”
桑桑心懷鬼胎,左右一看沒人,于是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首飾盒,遞給掌櫃,“您看看,這個能給當嗎?”
掌櫃打開首飾盒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當是能當的。只不過,您要當多少錢呢?恐怕我這裏不一定有這些現錢啊。”
“我就當個三五萬大洋,有嗎?”桑桑急急地問。
掌櫃差點暈倒,“三五萬大洋啊!居然是三五萬大洋啊!”
“三五萬大洋你都拿不出?”桑桑很吃驚。
“有有有。三五萬大洋是有的。”掌櫃忙不疊點頭,“可是這位姑娘啊,你可想清楚了,要當了這枚戒指?”
“我會來贖的。又不是真買給你了。”桑桑說,“應急而已。”她催着掌櫃要錢。
掌櫃只好按照她的要求,開了張當票給她,寫明下個月月底前來贖回,然後給了她一張五萬元的彙豐銀行的支票。
桑桑拿了支票,高高興興地回去了。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
她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就去百樂門把支票交給了六格格清揚。
清揚很驚喜,“這麽快就籌到了,太感謝你了。”
“不用客氣。還是想想辦法怎麽離開吧。”桑桑和他們商議了一下,怎麽讓革命小哥離開才放心。鑒于晚上八點左右,百樂門的豔舞表演結束,大批散客會集中離開舞廳回家,這個時候渾水摸魚是最合适的。桑桑和清揚花費了不少心思,把革命小哥給好好裝扮了一番,就趁着豔舞表演剛結束的時候,帶着支票跟着看客們一哄而散。
清揚和桑桑站在樓梯上,望着革命小哥混在人群裏,迅速跑出路口,爬上一輛黃包車走了,奔向了新世界的黎明。
清揚的手緊緊握住桑桑,“謝謝你,将來革命勝利,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桑桑這才放下心來,回家好好睡了一大覺。
第二天快中午時,她醒過來,樓下女傭跑上來,說有人托門房帶來一個口訊給她。
“誰啊?”桑桑睡眼惺忪地問,一邊洗漱。
“警察局安副局長。”
“什麽口訊?”
“說今晚他在百樂門等你。有點事要和你說。”
桑桑差點咽下含着牙膏泡沫的漱口水:安清牧等她幹嘛?非要在百樂門?
她有點警覺起來,該不會是革命小哥被抓了吧。可是昨晚她和清揚看着革命小哥順利逃亡的。安清牧要是發現了,早就動手了。再說革命小哥還是有點氣節的,不見得這麽快就把她和清揚供出來。就算供出來了,安清牧肯定直接上百樂門抓人了,還用得着等她聊什麽。
想來想去,始終想不出哪裏出了纰漏了。
所幸安清牧沒有直接上江家別墅來鬧騰。她興許還瞞得住。忐忑不安地等到了晚上,一吃完晚飯,她就帶着小全匆匆趕去百樂門。
安清牧果然已經等在舞廳裏了。因為有他在,一些舞客戰戰兢兢的,不敢多說話。整個舞廳的氣氛不對。桑桑于是鬥膽帶着安清牧上樓上,到辦公室去談。
關了辦公室的門,二人單獨面對,桑桑按捺不住,開口就問,“你找我到底什麽事?你該知道我現在是江家少夫人了,別想輕舉妄動幹什麽?”
安清牧很雲淡風輕地笑了,“你緊張什麽?你以為我每次看到你,想的都是那種事?”
“那你到底要幹嘛?”桑桑鼓着腮幫子問。
安清牧戴着白手套的手從制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攥在手心,伸到她眼前,松開掌心。
桑桑的眼都直了:安清牧手裏居然是她昨天早上剛剛當掉的那枚火油鑽石戒指。
“你,你……”桑桑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安清牧托着這枚戒指,得意地在她眼前晃動,“這枚戒指,是誰的?”
“我不知道。”桑桑一口否認耍賴。
安清牧噗嗤笑了,“你知道這枚戒指的來歷嗎?”
桑桑搖搖頭。
“那麽江家少夫人,你可聽好了。”安清牧說,“這枚戒指上的火油鑽石,是前一任的法國領事,二十年前剛來上任時,送給江勝彪作為禮物的。江勝彪後來把它鑲嵌到了戒指上,送給了江楚門的親媽。簡單地說,這枚戒指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也是你們江家的傳家寶。這是全上海灘都知道的事情。”
桑桑腦袋裏嗡地一聲,知道事情捅大了:她居然把江家的傳家寶給當了。難怪這麽快就被發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