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仁王在異國的街頭,決定用口袋裏最後一筆錢,買下一包鴿子食。

肆無忌憚欺騙着游客的小販們即使同行相争也不甘心降價兜售,小小一包鴿子食掏空了仁王口袋裏最後一枚硬幣。他打開了食袋的開口,把小塊看不出是谷子還是瓜子的食物放在手心,另一只手插着兜走到了廣場的噴泉池旁。

然後,他站着打開了手心。

聞訊而來的鴿子們從四面八方向着他用來,尖嘴啄在手心有着細細麻麻的刺痛。

仁王眯起眼忍受着鴿子撲棱着翅膀帶起來的塵土的氣息。

“別這麽急嘛……真是的。”他念叨了一句。

手心的鴿食幾乎是瞬間就被吃的一幹二淨。在确認過這個人手裏确實再沒有更多吃食之後,這群鴿子毫無留戀地又撲棱着翅膀走了。

徒留一兩片分不清是灰是白的羽毛從空中緩緩落地。

“一群沒良心的家夥。”仁王這麽抱怨道。

他拍了拍手心,這時才開始思考身無分文的自己要如何解決這一天的飲食和住宿問題。接着他就聽到了快門聲,擡頭一看,是一個很熟悉的紫藍色腦袋。

“……幸村?”許久未發出的音節自己念起來都覺得陌生,然而胸口浮起的除了懷念又分明有着遇見故人的喜悅。掰着手指一算,發現自己和幸村已經有七年沒有真正見過面的仁王,踢踏着腳步小跑到了那個頂着一頭微卷半長的紫藍色頭發,笑的溫柔的男人身前。

“還真是你啊。”他感嘆道。

“好久不見。”舉着手機拍下了腦袋上頂着白色羽毛,以至于看上去還以為這是人腦袋上豎起的呆毛(畢竟是個十幾年都頂着同樣發色和發型不改的家夥啊)的人影,一邊感嘆着這個家夥還是一樣讓人難以捉摸啊,要知道會把鴿子食放在手心仍由鴿子在自己身上撲棱的人不是傻子就是腦回路奇異。

或許這家夥兩者都是?

“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啊,仁王。”幸村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這麽想着。

于是,在這個有着很暖陽光的正午十二點左右的時間點,在意大利一個名字很長的小鎮的中心噴泉池,有着鴿子和賣鴿食的彪悍小販的附近,這兩個曾經同屬于立海大網球部重要選手的人,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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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說是重遇了。

高中畢業後,這群奮鬥過青春的立海大的少年們各奔東西。

真田去了警官學校,柳去了會計學校,丸井跑去學料理,桑原跟着丸井去了同一所料理大學,一個學甜食一個學餐飲,柳生如計劃一般先是念了預科之後轉入英國的醫科大學。

仁王高考發揮的出乎意料,二次測試和面試的成績也很好,東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果然無論如何都不能小瞧你啊,仁王。”大學開學前最後一次聚會時幸村這麽說道,得來了其他同伴們的一致認同。

而幸村本人呢,限于病痛先是在美國治療,無奈還是放棄了網球之後轉入了意大利的美術學校。

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城市甚至不同的國家,曾經朝夕相處的一群人漸漸的也聯系少了。

網絡時代,通訊工具這麽發達,寫寫郵件發發照片,在社交網絡上互動,看似是一直關注着對方的境況,到底還是不一樣的。而到畢業後為了工作而各自奔波,分給自己的自由時間都少之又少,更別提與舊友聯絡了。

網絡的聯系群裏一直在聊聚會的事,到底沒敲定大家都有空的時間。

幸村原本以為,也就是這樣了,存着同樣一份記憶和感動,留着一點淺淺的羁絆,也挺好的。

可再一次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偶然望見眼熟的臉,他才發覺,自己心中對于過去的那段時光,有多少懷念。

“來意大利出差?”他這麽問道。

仁王插着兜走在他身側,學生時代的駝背狀況減輕了不少,給人的感覺卻還是不變的從骨子裏透露出一點灑脫和任性:“不算。”

“那是旅游?”

“也不是吧?”仁王擡起手習慣性地在曾經留過小辮子的發尾末梢劃了劃,“我辭職了,就出來随便逛逛。”

辭職?

幸村聞言驚訝的看過去,說出這樣話的仁王還是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能從他舉手投足之間看出,對于辭職這個決定他是真的感到輕松。

可是,他記得在網絡上的交流裏和社交軟件的狀态裏,這個家夥……

“你不是在為西城地産工作嗎?年初還升了職。”幸村道。

這個消息的下面還有不少幸村陌生的姓名表達了羨慕嫉妒恨,再聯想一下西城地産在業內的排行,就知道這個家夥的發展至少在同窗中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了。

這樣讓人羨慕的工作,說辭就辭了?

“是這樣沒錯,但我不想幹了嘛。”仁王這麽回答,他的語氣帶着小小的抱怨:“工作太死板,藝術細胞和創意細胞會死掉的。”

“對了部長。”換了一個稱呼的仁王側過頭勾起一個帶着小小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剛才我把自己身上最後一筆錢買了鴿子食呢,要不部長你請我吃頓飯來慶祝一下我們的重遇?”

幸村眨了眨眼。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他這麽感嘆道。

對于幸村的評價,仁王只是聳了聳肩:“噗哩。”

這句聽慣了以後還挺可愛的口癖讓幸村頓時回想起中學時被這家夥叫着部長而不得不替他處理爛攤子的時候。欺詐師再懂分寸,十幾歲的少年也有無法完全把握的事。

這時候想來,曾經焦頭爛額的畫面和那些殘留在胸口的無可奈何的情緒還能抓住小小的尾巴。

“跟我來吧。”于是幸村對着仁王招了招手,“好歹意大利我也待了好幾年,就算出于老同學的義務,也該好好招待招待你,更別提你叫我一聲部長了。”

“那就麻煩你了喲~”仁王笑着道。

幸村說的招待,是完完全全的招待。

他直接把仁王領回了他家,任由這個毫無目的整天四處閑逛也身無分文的家夥白住白吃白喝。

仁王也再也沒有初日重遇時那些微的不好意思的姿态,好像只是确認過幸村還是那個被他們叫做“部長”的可以依賴的人之後,就放心地依賴了。

幸村到底不太放心仁王。

身無分文又說什麽辭職,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不太好的事情,比如業內小動作啊,潛規則什麽的。

可這種事問仁王是問不出來的。

欺詐師就算成人,不再保持着滿嘴跑馬車十句九句是謊言的狀态,把話說得半真半假的能力卻不會退化。

幸村自然地跳過了“直接詢問”這項選擇,開始盤算這種個人隐私有誰會知道的比較清楚。

一個人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他的選擇裏。

十年如一日執着于數據的,學了統計和數據分析目前在統計局工作,算是和真田同為公務員編制的柳。

幸村相信,就算時光能夠打磨掉很多美好的東西,本性難移這句話也是祖宗留下來的千古名言。按照這個邏輯,柳應該還是對八卦和個人消息特別敏銳。想要知道什麽問他是不會有問題的。

他和柳通了國際長途,終于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據說是西城地産的大小姐看中了仁王十幾年未多變化的出色的皮相和不羁氣質,發誓要讓這個男人為了她收心。而被大小姐弄得心煩意亂的仁王索性辭了職,大半的積蓄都用來付了違約金,而剩下的錢,用來付了機票,餐費和住宿費。

在到達意大利之前,仁王已經飛了大半圈的地球了。

“按照他的說法,是自由行找靈感?”柳這麽說,“百分之七十八點六的幾率是在扯淡。不過仁王本來就是超出數據範圍的人。”

“找靈感?”幸村反問道。

柳說的義正言辭:“你不能否認,建築設計師也是設計師,畫建築圖也需要藝術細胞的。”

幸村挂了電話一想,還真是這樣。

——雖然他一點兒也不能把藝術這兩個字和仁王聯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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