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仁王對後山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滿打滿算他就來過一回,但是——

作為一個隐形的輕微的在某些方面有點強迫症的男人,仁王對于那段大半個月每天睡不到五個小時洗不了澡換不了衣服還天天跑來跑去甚至為了躲鷹要滾來滾去(并且還受了點小傷)的日子記·憶·猶·新。

他走着眼神瞥到了路邊的某個小石坑:有過一次狩獵訓練冰帝的大個子就是絆到這個坑裏摔倒了!氣球被啄破不說還劃破了衣服!

但是那個吝啬的酒鬼教練沒給他們換洗衣服和備用衣服!!

人生裏從沒有那麽髒過,仁王都不知道自己跑回勝者組訓練的訓練場到底是不甘心落後還是純粹想要找到有吃有喝有水洗澡的正常環境了。

被逼到這種程度,也難怪回到訓練營的黑外套軍團如狼似虎地打敗了二號球場,又飛快地占據了浴室。

那段日子牢牢地刻在記憶裏,不僅驅使他飛快地讓“幻影”進一步進化,甚至鞭策着他高中三年再沒去過一次敗者組了。他當然知道敗者組對實力的增長有好處,但是問問自己的心,仁王表示,他不想再見到某位總開地圖炮的毒舌酒鬼老頭。

——噗哩,入選選拔組除外。

現下,幸村說“等會兒你就懂了”,他就真的不再糾結于這種問題上。

左看看右看看,想起了不少轶事。

仁王指着旁邊的樹叢:“我記得有一次半夜特訓下了雨,從河邊走到山洞就是穿過這片樹叢的。剛巧那天雲多,月色也不怎麽好,風還大,雖然是幾十個人一起走回來,但大家還是心有餘悸。上面細的樹枝被吹掉下來剛好砸在桑原頭上,吓得他大叫一聲踩到了真田的腳。那時候真田大喊了一聲‘太松懈了!’。他大概以為別人都沒看出來,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被吓到了。”

幸村輕笑起來:“真田的膽子不小了,你為什麽不說他是生氣了呢?”

“被吓到生氣也是一種‘被吓到’啊。”仁王歪了歪頭揶揄道,“又不是說他怕鬼,人吓人才能吓死人的。”

停頓了一會兒,仁王舔了舔嘴唇:“柳生才是真怕鬼呢。可惜沒和他同時進入敗者組過。否則真想看看他走這段路時的臉色。”

“跡部舉行的‘中學生網球祭’,柳生不是每一次都會被你和丸井輪流騙進鬼屋嗎?”幸村擺出一種微妙的表情,“柳還去鬼屋裏客串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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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仁王大方地點頭,“沒辦法呢,比呂士見到鬼的反應太有趣了。”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仁王指着路邊一塊巨石:“這裏,真田喜歡坐在這裏打坐。你說他又不像四天寶寺的光頭那樣是修佛的,怎麽總是喜歡打坐呢?”

“修習劍道需要靜心。”幸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對真田關注挺多的?”

“噗哩,誰讓他看我不順眼總是想要抓我的小辮子呢。我當然要用心防備。”

“我看你是純粹記仇吧。”幸村伸出一根手指虛點了點仁王,“就為了他寫的那幅字。”

“我是這種人嗎?”仁王反駁道。

幸村笑着搖了搖頭:“那就當做你不是吧。”

仁王怎麽會不知道幸村這是在諷刺他?

不過作為一個外號是欺詐師的真·臉皮厚+真·矛盾主義者,仁王很自然地把這句話當做誇獎聽了:是的,我就是這麽真誠的漢子。我怎麽會記仇呢?真田惹到我的地方,我都是當場就報了啊。

至于利息……

利息一直在算,等我有朝一日玩夠了真田的各種梗,就結算啦。

仁王這麽想完自己自顧自笑了一陣子,并不覺得自己收到真田的“虛心坦懷”字帖之後致力于挖坑填埋真田一百年有什麽不對:他這就是在向着真田希望的“虛心坦懷”的方向前進不是嗎?

笑完仁王感嘆道:“其實敗者組挺有趣的,你沒來一次真是可惜了。”

“哦,我也覺得挺有趣的。”幸村笑着點頭,“就光看你們來一次敗者組實力的進步幅度就知道了。話說回來,雖然想來一次敗者組,可是沒人能讓我來啊。這真遺憾,不是嗎?”

仁王哽了一下:“噗哩,确實是個遺憾。”

可這個遺憾,是個完完全全的雙關啊。又是哪個方向的遺憾呢?

到了高中時期,該打職網的都出去打職網了:手冢德國出道,一次次地代表德國隊出戰;越前在美網參加青年賽,就算還沒注冊職業選手也總是被他那一臉潇灑不羁的哥哥給匡走;德川在确認過平等院真的不打職網反而要回去繼承家裏的寺廟(平等院:……那不是寺廟)後仿佛三觀重組,頂着一臉五雷轟頂的表情回去法國進修了……

能讓幸村燃起鬥志的,被他認為是“可堪一戰”的對手,都只能在正式比賽上碰到了。

國內的U17訓練營……

教練們看着一個又一個的人才外流的心情,是和他現在為幸村可惜的心情相似的嗎?

可仁王轉念一想,又覺得他沒資格替幸村惋惜。

因為那是幸村的選擇,是幸村的人生啊。

他們只是旁觀者,體會不了幸村的痛苦,也帶入不了幸村的視角,到頭來能做的,就是在幸村提出要求的時候盡力滿足而已。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會變成,不管幸村提出怎樣的要求,他都不想拒絕吧。

仁王暗中長出一口氣:太久沒有劇烈運動了……他怎麽不記得這座山有這·麽·高!

現在說腿酸喘不過氣會不會很丢臉啊……

我為什麽要在難得的休息日裏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登山啊,雖然這裏的風景很不錯可他看到風景想起來的都是一幕幕血淚史啊!

終于到了山頂,也就是球場和木屋所在的平臺。

網球擊打着地面的聲音傳過來,仁王瞥見某個酒鬼教練萬年不換的麻布背心。

他喘了口氣。

幸村好笑地轉過頭:“累了?你體力下降了不少嘛。”

“都好久沒運動了。”仁王嘆了口氣,“果然該去健身房辦張卡嗎?”

“既然連你都這樣的話,我就該給跡部提一點建議的。”幸村摸着自己的下巴,“比如給員工的福利從超市兌換券換成健身房優惠卡。”

“才不要。”仁王拖長了音,“我就是随口說說。”

“哦?不想挽留你的肌肉了?”幸村道。

仁王毫無羞恥心:“等它完全消失了再說吧。”

幸村對仁王的反應一點兒也不意外。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不大的山頂的地形,引着仁王從松子林那邊,繞過正在球場上打球的高中生們和監督的三船教練,從樹林裏穿到懸崖邊上。

腳底下就是不太适合攀岩的更陡峭的一面山崖。

他們站在那裏,左邊是一片郁郁蔥蔥松子林,右邊是幾棵松子樹和能從枝葉間隙望見的少年們奔跑的動作。

塵土和綠葉混雜的氣息融在春末夏初微暖卻濕潤的空氣裏。

“看着他們打球心情就變得很微妙。”幸村開口道,“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在想,為什麽只有我不能繼續打網球呢?是我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會得病嗎?還是以一種自傲的角度對自己說,就是因為我天賦太好才引起了天妒呢?生理上的障礙,真的不能克服嗎?”

“命中注定這種事我一點也不相信。最後還是只能告訴自己,無法打網球都是你自己的錯。我和自己說,幸村精市,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扛。如果不是你怕死,你就不會隐瞞病情,也不會拖着不想入院治療,最後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如果你更注意一點,不讓自己感染上病毒,你也不會得病。如果你更堅強一點,你也不會……糾結于這種問題。”

“幸村……”仁王皺了皺眉。

幸村搖了搖頭:“你先聽着。”

“這些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就算一直在日本代表隊征戰,也還是沒能想清楚。所以我決心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去意大利,刻意把自己從原來的人際關系和生活環境裏脫離,過的更單純,也在孤獨裏尋找很多問題的答案。但最後我突然發現,‘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就相當于逃避。而我能夠逃避了這麽久,反而讓關心我的人擔心。”

“但我果然還是放不下網球啊。就算已經再也站不到那麽高的位置了,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機會。”

“所以很多結論果然是自欺欺人的結果。”

“我比起自己以為的,還要偏執呢。”

幸村說完看了一眼仁王的臉色,銀發的男人面上的表情說不上是驚訝還是誠懇,又或者是溫柔和擔憂的混合。幸村不由得失笑:“說了這麽多,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兩點吧。一,就算很忙我也想試試看,能不能達到齋藤教練的要求。二,我想做的事啊,果然從頭到尾都不會變的。真是比我自己想的還要念舊。”

“是啊,你可是非常念舊的一個人呢。”仁王放輕了聲音,“但聽你這麽說,我反而突然覺得有點小愧疚。”

“為什麽?”

“因為……那時候,給了你很多壓力吧?”仁王仰着頭回想起來,“我們總是追随在你身後,在擔心你的同時也會想‘可你是幸村精市啊’。”

“那些反而是我的動力啊。”幸村道。

“這樣就好。”

仁王點了點頭。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仁王輕咳了一聲:“所以,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你剛才不是問了,我為什麽想和你一起來嗎?”幸村勾了勾唇角,“你不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有紀念意義嗎?雖然我沒來過,不過……U17的生活,真的值得懷念呢。”

“你應該不是會常常懷念過去的人。”仁王道。

“我确實不是。”幸村轉過頭面對着他,“但是,和你說這些話的理由,和帶你來這裏的理由是一樣的啊。”

他眨了眨眼:“明白了嗎?”

仁王對上了他的眼神。

那裏面的東西……

忍不住語塞了半晌,仁王移開了視線。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神了。

我剛才在幸村的眼睛裏,看到的東西……

我真的沒有看錯嗎?

幸村沒打算給他細想的時間(至少現在不行)。

自然地擡起手拉住了仁王的手腕,幸村拉着仁王離開了這個頗為微妙的位置:“好了,可以換個地方看風景了。順便和三船教練打個招呼吧。”

被拉着的仁王,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作者有話要說: 主上擅長打直線球。

不過他還是沒明說啊hhhhh

這時候就又輪到閨蜜(大霧)柳生上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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