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萬字更新吼
四九城的貴人有用到這些暗處之人的時候,這些暗處之人甭管偷搶賣身,都是賺有錢人的銀子不是?而他們,怎麽能少了中間聯系人?
這個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夢中驚醒,整個四九城的貓狗都在叫,叫聲恐怖至極。
有人膽戰心驚地熬到天亮,熬到确認沒有官兵敲自家的大門,一摸後背,全是冷汗。聽說哪個親友被九門步兵巡捕衙門帶走了,兩眼發直。
驚醒過來的八貝勒胤禩,聽管家說完情況後,忍不住感嘆一聲:“甭管多麽和平的盛世,都有無數的這樣的人,過着那只屬于他們自己的,“不入流不随社會主價值觀”生活。”
一邊正在穿厚衣裳的八福晉完全不以為意:“這就和那站在光明地方的‘官方’一樣,有明的就有暗的。”
胤禩看一眼福晉,幫她理一下領子,笑:“我今晚上才明白過來。去年國子監開業典禮那天,弘星臨時起意要去四哥家裏用晚膳,可能是發現四哥和弘晖關系生疏,弘星雖然不懂,但他感知敏銳。”
“然後四哥那個人嘛,向來謹慎過頭對弘星的感覺又特信任,四哥因為弘星要求他和弘晖一起住,就一直留意,四嫂也一直在暗中調查,還真查到了。
侍妾格格宋氏蓄意要謀害弘晖,還是用天花的法子,接着四哥發現她是和外頭的人勾結,不是普通的後院妻妾鬥争,還和弘星得天花那件事情有聯系,就進了宮。”
八福晉白他一眼,替他說下去。
“四哥告訴皇上和太子殿下後,得到皇上的命令繼續追查,查到四九城的暗處的高利貸團夥,去和順天府尹一談,兩下這麽一碰面交換消息,發現這個團夥不同尋常,殺人越貨、下毒藏屍,只要給錢什麽髒活兒都做。”
“四哥去和皇上說:全抓了。皇上同意,謹慎起見不光派去侍衛營,還派十三弟帶着豐臺大營的好手跟着。而太子殿下對弘星出天花這件事情心裏有疙瘩,主動要跟着。”
歷來朝廷對這樣的地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行為惡劣太出格,那就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有很多官匪勾結互相配合的情況發生。
可是世人都說“盜亦有道”“無規矩不成方圓”。一個膽敢謀害皇家子嗣的暗處團夥,朝廷怎麽會留着?
夫妻兩個四目相對,都明白這次牽扯進去的人肯定不少,四九城那真是翻了天。
胤禩對着福晉安撫地笑,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野菜粥示意她快點吃。
“抓了人,四哥和太子殿下不用審,光看他們那裏的賬目來往就大致知道,四九城裏頭有誰和他們勾結,有誰做了買人性命的買賣,有誰是中間聯系人……十三弟和麻勒吉就帶着人,幹脆都給抓了。”
“這樣利索。我還以為四哥要查個十天半個月的。”
八福晉用着美味的夜宵,因為懷孕開始發胖的臉那個樂呵:“事關弘星的安危,萬一走漏了風聲誰跑了那?再說了,這樣的團夥,早抓一天不一定救下來多少人命。”
“要我說,皇上和四哥一下子全抓了慢慢地審問,這才好。這麽多官兵不用,誰有那水磨功夫去和他們慢慢暗查?”
說着話,八福晉湊到胤禩耳朵邊,小小聲說道:“我一直在猜,弘星得天花那件事情,肯定和‘那位’有關。否則去年那次徹查不會查不出丁點兒蛛絲馬跡。”
胤禩愣了一下,看到自家福晉比劃一個“二”字搖頭。
他看福晉吃得香,幹脆吩咐下去,給自己要了一份小馄饨:“應該不是。”
“太子殿下雖然對弘皙好,但我看得出來,那只是愧疚。為何愧疚?那是因為太子殿下知道,繼承人必然是弘星,弘皙怎麽争也沒用。而太子殿下若知道弘皙和那件事情有關,再疼愛弘皙也不會包庇。”
胤禩的臉上一副篤定的“你不懂皇家男人思維”的表情,那個“讨人厭”。
八福晉一點兒也不相信,瞪大眼睛瞪着胤禩:“太子殿下也是嫡子,上頭也有一個大哥,皇上從來沒有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愧疚’對大哥怎麽怎麽樣。可你看太子殿下這幾年的做派?
那論理兒,大哥的出身那是真不低。老一輩我們就不提了,惠妃娘娘本身就是四大妃之一,還有納蘭家做後盾。弘皙的母家能比得過?還不要說大哥這些年辦差立下的功勞。”
胤禩擡手撲棱撲棱光腦門,一聲長嘆:“那是你不知道。”
八福晉咽下一口粥,給他一個白眼:“我怎麽不知道?不就是當年,太子殿下沒有大婚之前,先有側福晉,和側福晉感情好,結果還因為很多原因導致大婚日期不斷延後不斷延後不斷延後……”
胤禩:“……”聽着福晉那不停的“不斷延後”,無奈地笑,還是搖頭:“不全是這樣。當年,大哥和太子殿下兩個人,争‘第一皇孫’的名頭争的頭破血流。
否則大嫂怎麽會接連生育垮了身體,就為了生一個兒子?”
“可是在太子殿下的眼裏,大哥大嫂再怎麽生女兒,那也是一個希望不是?太子殿下本就被大哥小兩歲,又遲遲不能大婚,連個希望都沒有。只能将希望降低,放在側福晉的身上。
畢竟按照滿洲規矩來說,側福晉也是正經福晉,不是妾。而且李佳側福晉的家世在入關後漢化的滿洲人裏,算是得力的。”
八福晉眼睛一眯,她聽懂了,更不樂意了。
“爺你說了半天,怎麽就不說我們的太子殿下,那就覺得李佳側福晉知情知趣會生能生真心愛他那?我知道李佳側福晉先嫁進去,占了先機,還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占了‘第一皇孫’的名頭,太子殿下大大地滿意……”
不就是生兒子嗎?提起別的女子因為會生能生各種福氣等等,八福晉的心裏就有一個結,說起話來也是陰陽怪氣的。
胤禩接過下人送上來的小馄饨,笑眯眯的。
“我福晉怎麽都有福氣。”
八福晉口中的粥差點噴出來,強行忍住扭曲着一張臉咽下去後,瞅着胤禩“噗嗤”一聲笑出來:“爺你也不用說好聽的。”
“以前皇上經常罵你我,說你‘素來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惡……’我也知道皇上對我的印象不好,說我妨礙爺的子嗣了。爺你憑良心說,你之前的那幾個侍妾,我那個苛刻了?我攔過爺嗎?”
胤禩聽着福晉“翻舊賬”心裏一突,再一看,福晉的眉梢眼角都是一種爽朗的妩媚風情,于燈光下美不勝收,他又看愣了眼。
八福晉:“……”幹嘛那幹嘛那,這裏可是小廳。
八福晉在桌子底下伸腳一踢,眉眼一冷:“我還沒說完。我怎麽聽說,你的幾個幕僚,現在都在搗鼓你再納兩個好生養的妾室?還是他們的女兒?”
“可真是曠古爍今的好幕僚。”
胤禩:“……”趕緊解釋:“爺拒絕了。張之碧、毛二格那幾個人,福晉不用搭理。福晉有了身孕,好生養身體就是。我們有了孩子,就是閨女爺也愛,爺說過不再納侍妾就不納。”
八福晉冷笑:“這話兒爺就說一說。我也就聽一聽。等哪天爺和我一起進了棺材,我再去信也不晚。”
胤禩:“是是是,福晉女中豪傑,就是聰明。要不都說‘男人的承諾不能信’嗎?弘星侄子都知道。”
胤禩端得一派恭維小意,再提起弘星侄子因為那句話鬧出來的幾次樂呵,八福晉也忍不住笑。
不過她随即又想起一件事情,一雙丹鳳眼上挑,說不出的冷意凜然。
“大哥出海,皇上安排爺去了理藩院,眼看要重用爺……”
胤禩:“……”反應過來自家福晉的意思,猛地嗆出來,五官扭曲得來——
“福晉你在想什麽?我……沒有的事兒。”胤禩想說我對“那個位置”一點兒也不動心,說不出來。皇家兒郎距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天天看着感受着那無上權威,怎麽可能沒有本能的念頭?
只是胤禩也是真沒有那個心思,盡管他今兒一天和幕僚們商議都飄得來——于是胤禩瞧着福晉逼迫的目光,放下手裏的青花瓷湯勺,一抹臉。
“大哥出海後京城這邊留下的勢力,我要說我不動心,福晉一定不相信。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相信。汗阿瑪還派太子殿下和十弟去湖南,眼看着這是真要正經吩咐做事。”
“還重用了我,給我、九弟、十弟,都安排了差事。我……怎麽可能不有點飄?可天地良心,弘星是太子殿下的嫡子,我真沒有那個心思。”
八福晉不吱聲,只看着他。
胤禩在外人面前或者幕僚們面前還能繃得住,在自家福晉面前那就實話實說了。
“我是想給自己拉一個幫手,我的性格習慣吧……可說來也怪。我總覺得,這事兒蹊跷,心裏頭虛得慌。”
八福晉實在不想說他什麽,只給他一枚冷眼。
“爺還知道‘心裏頭虛得慌’?難得。監國,三哥和四哥,都是向來親近太子殿下的。進軍營,看似老十四和老十三平分秋色,一個神機營,一個豐臺大營,我也別的不說,就說今天夜裏的行動……”
下面的話,八福晉沒說。胤禩卻是瞬間又想起四哥那句“汗阿瑪最信任十三弟,兄弟當中十三弟最講兄弟情義……”
豐臺大營,關系京城城防,和平時期真有事的時候,外派的将軍那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胤禩明白過來福晉的意思,一張臉“刷”地慘白無血色。
他想說,他是想拉攏十四弟來着,但也只是一個更為友好的弟弟,他感覺十四弟也有和他合作的意思,就試着聊了兩回,就兩回!
拿起湯勺,囫囵着吃完一碗小馄饨,還一口氣喝完碗裏的湯。胤禩的臉色還沒緩過來,自己吓自己吓得魂不附體。
八福晉安靜地看着他等着,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了一句話。
“十四弟說,汗阿瑪有意派他将來去打沙俄或者準格爾。”
八福晉一愣,随即眼睛瞪圓,扯扯嘴角想要哈哈哈哈大笑,實在是看着爺的一張臉上的表情,太可憐。
八福晉使勁忍住笑。
“爺,你和十四弟是不是都覺得,這是皇上要重用十四弟?當然,出征的話手握重兵當然是重用。”
不行了,她還是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福晉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胤禩臉上的表情,那是要哭出來。
胤禩的性格使然,習慣性地混個好人緣抱團兒。大哥走了,他、九弟、十弟的小團夥就差了一個領兵的人了。十三弟肯定争取不過來,只能是十四弟。
恰好十四弟也送來“那個意思”,兄弟兩個就合了節拍。
而且皇上突然重用他,他那久違的,做一番大事業的心又突突活了過來,他對弘星放心安心的很,可萬一将來皇上去世太子殿下登基折騰起來,不說他們這些弟弟們,弘星都危險。
所以他要在汗阿瑪的有生之年好好争取,争取有能力保護他在意的人,至少要有自保之力不是?
可是八福晉旁觀者清,八福晉有了孩子後好似打通了那武人說的任督二脈,一心要保住自己的小家庭。她最為感激弘星,也看得分明。
皇上最疼弘星,保住弘星的親阿瑪太子殿下是最好的方法,萬一哪天實在保不住了,那也不一定就需要哪個兒子。
八福晉相信,弘星侄子一定不是那建文帝,就算弘星侄子将來比那建文帝還年幼,那也能一巴掌拍翻鬧事的叔伯們。而要說弘星将來在他阿瑪手裏做皇太子受委屈?八福晉更相信弘星。
八福晉重新躺回去床上的時候還哈哈哈笑。
“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信心,反正就覺得弘星侄子那一看就該是嬌養着的福氣人兒。弘星侄子吹一口氣就風平浪靜,睜一睜眼就天下太平。”
胤禩捂住胸口,嘴角帶笑,語氣調侃。
“所以八福晉冷眼看着‘飄’起來的八爺,實在看不過去。就連抓一個暗處團夥皇上都要十三弟出頭只給十四弟畫一張大餅,皇上能容許其他哪個皇子蹦跶起來?”
八福晉轉頭淡淡地看他一眼,擡手掐在他的腰上軟肉上,一扭,一轉。
胤禩眨巴眼睛正要對福晉來一個讨好的笑,“嗷”地一嗓子叫出來,鳥雀亂飛、慘絕人寰。
深沉的夜色慢慢褪去,白天即将來臨,八貝勒八福晉夫妻兩個睡得安穩自寬。裕親王、老三、老五、老七等等皇叔皇子們都抓緊時間補個眠打個盹兒。
昨兒半夜裏鬧騰成這樣,皇上估摸着今兒四九城不一定什麽樣的“人心惶惶”,吩咐下去明兒的經筵講學取消,睡了半夜還是睡不着,找來值守的領侍衛內大臣阿靈阿下棋。
手握白玉的棋子兒,眼望橫豎相交的黑白棋盤,皇上就琢磨着,乖孫兒的書本兒知識學得差不多了,下一步要學一學“下棋”了。
“金角銀邊草肚皮……爬關沖跳飛鎮挂夾斷跨……阿靈阿你說,你家小主子能學會嗎?”
“……回主子爺,小主子不用學,天生的就會。”
“哦?怎麽說?”
“小主子和我們不一樣。臣就覺得小主子身上有一種力量,跺一跺腳掀翻棋盤,這叫‘一力降十會’。”
皇上哈哈哈大笑,這“龍屁”他老人家喜歡。
皇上眉眼間全是對乖孫兒的驕傲之情。
“他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難啊。不想告訴他一些事情,可又怕他将來自己吃大虧,告訴他,又怕他重情重義記挂于心不能快快樂樂地長大……”
“小孩兒太聰明,教導起來就是愁得慌。一個烏鴉喝水的問題,我逮住那西洋傳教士學了一個時辰。哎,你說說……俗世的理所應該倫理道德文武之法于他全無挂礙仿若虛無……”
皇上絮絮叨叨的近似自言自語,訴說他在教導乖孫兒方面那些甜蜜的小煩惱。
阿靈阿也知道皇上就是需要一雙“耳朵”,安靜地傾聽。
這樣殺氣騰騰的夜晚,整個四九城人人自危的時候,或者只有小孩子睡得最是香甜無憂。
弘星在他的小金床上睡得舒坦,一夜美夢連連。夜裏起夜去“噓噓”,宮人抱着他,還能看到小主子臉上的笑兒。
第二天五更天一過,太子妃收拾妥當自己來看兒子,就看着他睡得紅撲撲的臉蛋兒——比自己飽睡一夜還幸福。
太子妃對着兒子慈愛地笑,轉身輕手輕腳地出來兒子的寝室去看女兒。
三格格打扮好梳洗好,一身月牙色的小旗袍好似一朵藍天上的花骨朵兒,清靈飄逸。
“額涅,弟弟那?”三格格記得昨兒弟弟說要早起。
“你弟弟還在睡。額涅剛剛沒舍得喚醒他。”太子妃看着女兒的打扮滿意,含笑囑咐:“你先去給皇太後請安,額涅去喚你弟弟起床。”
“女兒遵命。”三格格嬌嬌俏俏地給額涅行禮,開開心心地帶着宮人去慈安宮給皇太後請安,侍奉皇太後用早膳……
太子妃看着女兒的背影,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女兒若真能跟着出去游玩也是莫大的機緣,她自然是支持。
太子妃再次來到兒子的房間,打開床幔,果然又看到兒子那睡得酣甜的小胖臉。
她彎身靠近兒子輕輕喊:“弘星,弘星,起床哦,起床哦。”弘星以為他夢裏的額涅在喊他,迷迷糊糊地喊一聲“額涅?”翻個身,繼續睡。
太子妃笑笑,繼續喊:“額涅的小寶寶弘星起床哦,天亮了哦。額涅的弘星寶寶,睡得香,睡得好,快快起床哦。和皇上去箭亭哦。”
“箭亭”兩個字進入弘星的耳朵,弘星的眉毛鼻子嘴巴動動,眼睫毛一顫,要醒來不醒來的模樣兒,他好像今兒有事情要做?
太子妃加把勁兒:“今兒起早去箭亭哦,弘星要起床哦。”小系統在他腦袋裏呼喚:“小主人起床,今天去看佛郎機。佛郎機啊!佛郎機、佛郎機……”
佛郎機!弘星“刷”地睜開眼睛,嘴巴張大。
他的佛郎機!
太子妃:“……弘星真乖,我們先去洗漱哦。”
弘星眼珠子一動,佛郎機那?
“額涅?”
“額涅在那。”太子妃以為兒子剛醒來還沒醒困,笑哈哈地抱着他下床,交給宮人,“先洗漱穿衣吃早膳,再去箭亭,乖。”
弘星:“……”弘星就這樣迷迷瞪瞪地,解決人生起床三件事,一直到出來毓慶宮,他才徹底醒神——今早上瑪法帶他去箭亭,看佛郎機!
嗷嗷,瑪法,弘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