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
摸到了宣昶的底,姜煥第二天就不跟着他了。
混到十點來鐘起床,先沖個澡,然後一面擦頭發一面打量宣昶。
宣昶放下茶杯去廚房,片刻後端面出來,居然還加了根火腿腸。
姜煥心情大好,吃完跟宣昶說,“我去酒吧看看。”
宣昶引用他的話,“是誰說,被包養是一份全天的活?”
姜煥朝他笑出一口利齒,“全天的活,更要放假了。”
宣昶笑笑,看他開那輛紅色保時捷,招搖地走了。
稍後就收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程斯思哈欠連天,“師叔祖……您昨天帶他去那個夜宴了?”
宣昶簡短答,“是。”言下之意就是問怎麽了。
程斯思吃的是國家飯,現在在國字頭的部門裏混着。
“也沒怎麽,就是昨晚,監控那個夜宴的是個新人,差點把你們标記成可疑對象,給我一頓好忙……”
他倒完苦水才想起問,“您怎麽把他帶去了,就不怕把他吓跑。”
換了一般人,發現自己的對象做的生意不太尋常,好象還有點不正當,都會趕緊撤。
宣昶卻笑,“你真覺得他會被吓跑?”
程斯思一琢磨,這才有點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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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太多年,他都快忘了,姜煥最大的特征是愛刺激。
宣昶要是清清白白正正經經,他還要嫌無趣。
程斯思一想明白,就嘿嘿笑了兩聲。
“那個……師叔祖,您看我們和他也好久沒見了,我和易一專門請假來他這酒吧蹲人……”
宣昶說,“他應該已經到了。”
程斯思吸了吸鼻子,語氣裏終于流露出看熱鬧的興奮。
“到了到了,正往酒吧裏走呢。主要是,您看您要不要來一趟?我們聞着這酒吧味道不對,好象昨天還是前天,來過一只……小狐貍。”
今天對姜煥來說只是平常一天,看了金主賢良淑德下得廚房的表演,開着金主送的車,到自己燒錢的酒吧虛度時光。
可他一進酒吧,就接受這一女一男的目光洗禮,莫明其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迅速回憶了一輪,印象裏沒有這兩個人。
姜煥的父母都是獨生子女,四十歲出頭,最年富力強雙雙死于車禍。他去認過屍體,辦過追悼,确認他家沒有別的親戚。
這兩個人不是親戚,也不是學校的什麽學弟妹。姜煥很确定他沒睡過這樣的,而且他每次約炮都記得戴套,哪怕退一萬步,也搞不出這種年紀的兒女。
然後那個頗帶書卷氣的,架一副無框眼鏡的男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您好您好,我姓程,程斯思,斯文的斯,思考的思。這是我哥們易一。”
沒穿警裝的短發警花“唔”了一聲,研究着酒櫃裏五花八門的酒,沒對“哥們”提出什麽異議。
酒吧打工的大學生這才抽空過來,“老板……這兩位昨天也來了一整天。”
姜煥把一臉無辜的程斯思拎開,點點吧臺座位,程斯思老老實實坐過去,和易一并排,象兩個坐小板凳的小學生。
姜煥靠着吧臺打量易一,再打量程斯思,目光令人不安。易一避開視線,程斯思如坐針毯,幹咳一聲。
姜煥嗤笑,“說吧,有何貴幹?”
怎麽告訴一個人,你消失了太久,終于又出現了,我們控制不住都想第一時間來看看?
哪怕明知你什麽都不記得。
易一謹慎地說,“我們來喝酒。”
“為什麽到這小破吧。”
她看着後面的酒瓶子,“你們酒裏不摻水。”
這倒說對了。姜煥來這酒吧就是燒錢,反正他有存款,燒得起。別的酒吧嚴格控制成本,見客人醉得差不多了酒裏就開始兌水了。
他請的人業餘得不得了,就會倒酒,幹不了摻水的技術活。
姜煥問她,“想喝什麽,我請。”
程斯思頗想說一句,我也想喝酒。但是沒那個膽子,委委屈屈地坐着。
正在這時,門響了一下,門開的瞬間,程斯思和易一對視一眼,吸入一口氣辨認。
門口站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穿着一條Zara蓬蓬長裙,眼睛細長上挑,本該妩媚,但仍帶幾分稚氣。
她朝姜煥露出笑容,“您好,我是塔羅工作室的小武,我叫武星星。咱們鄰居崔大媽說一定要介紹咱們認識。”
姜煥見到她的笑容,暗覺不妙,可晚了一步,腦子裏昏昏沉沉,眼前恍惚。
武星星再接再厲,“我一想,要崔大媽來介紹,多尴尬呀,還是我主動來認識一下吧……”
易一低頭喝酒,又“唔”了一聲。
程斯思睜大了眼,這可是傳說中的魅術啊。
這兩位都安安穩穩坐着,酒吧打工的大學生只能看着一個靓麗大美女和老板剛見面,就笑盈盈地邀他上門,要給他看手相算塔羅,看得有些發懵。怎麽老板這麽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就在這時,門又一次開了。
宣昶走進門,笑了笑,“武小姐會算塔羅牌,今天出門沒給自己算一算?”
他語氣不重,風度翩翩,第一眼看向武星星,武小姐抖了一抖。
第二眼看向程斯思和易一,這兩個立即一左一右把姜煥往吧臺扶。
宣昶這才看回武星星,“酒吧裏味道有點重,還是借一步說話。”
這句“味道有點重”點破了她的真身,這人一看就不好惹,武小姐随他出去,警剔地看着他。
宣昶語調平淡,“知不知錯?”
武星星背後的毛都豎起來,她意識到自己在不由自主後退,又一跺腳,挺起胸膛。
“我不該用魅術,但是他,我算過了,他快死了,而且今生注定無姻緣,孤家寡人,江海浮萍!我只想要他一點精氣,不會傷他,做完我還會給他施法續幾天命,我哪裏有錯!”
她生來是妖,與人不同,沒有那些禮義廉恥。與人交合取人精氣是無可厚非的事,武小姐一不吸有夙世姻緣的,二不吸已婚男,在這原則上願意廣結善緣,多睡幾個男人,簡直是入世救苦救難的女菩薩。
武星星梗着脖子,拒不認錯,卻見眼前這不知來路的人微微一笑。
他眉眼生得好,揚眉擡眼,都動人心魄。
可這動人不在貌,這動人動的是驚心動魄。
武星星心頭一驚,聽他緩緩說,“錯就錯在,他的精氣都是我的。”
酒吧裏一個打工學生驚叫一聲。
“那個!那是什麽東西?”
程斯思探了下腦袋,喃喃嘆道,“唉,一個小狐貍,跟師叔祖搶人……”
大狐貍都不留狐貍味,留狐貍味的肯定是小狐貍。
易一擋住學生視線,“白的,毛茸茸的,從門口跑走了是不是?”
學生一個勁點頭,她鎮定地下結論,“狐貍犬。明天問問你們片兒區民警和街道辦,估計是誰家沒拴繩跑出來了。”
宣昶走進酒吧,姜煥已經回神。
他只記得和個女孩說了幾句,之後宣昶出現,和那女孩一對一聊天去了。
他晃到宣昶面前,盯着他看,“喂,平常看着挺溫良恭儉讓,醋勁這麽大。”
姜煥過往不喜歡別人對他表露獨占欲,但偏偏宣昶這次,讓他心裏開了花似的。
宣昶看他嘴角上揚咧開,順着他的話,笑着承認下來,“我确實受不了我的人在我面前拈花惹草。”然後看了看坐在另一頭的程斯思和易一,對姜煥溫柔地說,“我先回家。”
姜煥對他揮手,心情一好,就連程斯思的酒一起請了。
程斯思眼見機會難得,就和他攀談上,想着盡量增進感情。
聊着聊着,姜煥問,“你們和宣昶認識多久了?”
程斯思說,“我都記不——”
在吧臺下被易一猛踹。
但是為時已晚,話都被套出來了。
姜煥笑呵呵看着酒吧裏僅有的兩個客人,“我就說吧,你們和宣昶是老相識。”
程斯思想“不是”一句,再掙紮兩下,被易一推酒杯,磕了牙,捂着嘴說不出話。
易一說,“宣叔叔單了這麽些年,難得找到真愛,我們都想來看看。”
姜煥笑着看過兩個人,“這樣,那你們喝吧,既然是宣昶的晚輩,以後都我請客。”
他說完就走,過了好一會兒,程斯思緩過來,“你說……他不會懷疑我們吧?”
易一瞥眼他,平時挺聰明一個人,到姜煥面前總嘴上缺個把門的。多少年前是這樣,多少年後還是這樣。
她慢吞吞說,“他是姜煥,怎麽可能不懷疑我們。他是轉了世,又不是丢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