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六
那天中午,程斯思和易一都在上班,姜煥要在家吃,還要吃鴨子,就定了烤鴨外賣。
一次性點了十只鴨子,店家打電話來确認,十只鴨子要等烤好。宣昶說沒關系,等了一個小時,鴨子送來,五個大號手提袋。
姜煥懶得去餐桌,在石桌鼓凳上開盒吃。十只烤鴨配了二十份小料,他把甜面醬擠到蔥絲上,蔥絲黃瓜條鴨片一卷就往嘴裏塞。
他吃得純洩憤,往嘴裏塞個不停,那荷葉餅是十張粘在一起,吃得太快,撕餅都來不及。
宣昶洗了手,擦幹淨,替他把一沓荷葉餅一張張分開。
他手指白淅修長,分開薄薄的面餅也象翻書。姜煥眯眼看着,胃下面某個部分也渴求起來,想捉住他的手腕咬他的手一口。
另一種火燒起來,怒火就降下去點。他擦擦手上卷餅時沾到的鴨油,端起冰鎮聽啤灌了一口。
正要和宣昶說幾句軟話,手機屏幕亮了。
小張天師熱情慰問:恭喜恭喜!提前說一下,別擔心,孩子上戶口的問題有我們呢!相信組織,國家在你們身後!………
姜煥的臉瞬間黑了,撸起袖子,把剩下的鴨子和餅一掃而光。
他那麽大的蛇,一口氣吃十只鴨子,飽是不飽,就是油膩得慌。為去膩又一個勁灌冰啤,啤酒罐在地上扔了一堆,他一肚子氣泡,坐在石鼓凳上打個嗝,都是燕京啤酒泡開大蔥甜面醬味的。
宣昶早就又擦過手,“吃飽了?”
姜煥舔舔嘴,帶點挑舋,“還行,明天去吃烤全羊。”
但是第二天起,家裏不斷收到禮物。北京的妖怪以一種交保護費的熱情往來不絕,一大早就有上門的。
姜煥這兩晚在床上沒占到宣昶便宜,抱是抱在懷裏,但是不讓睡。姜煥心情不好,早上吃完面,才放下碗,門口就有敲門聲,用尾巴想都知道是來送禮道賀的。
姜煥把車鑰匙往手裏一抓,“你宣傳出來的,你負責。”潇灑開車到酒吧去,沒想到剛到酒吧就收到快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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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的是最便宜的中國郵政,發件人當然是謝掌門。
謝女士寄給姜煥一個長條盒子,酒吧裏從武星星到雉雞精到客人都伸着脖子好奇,這小敷山寄來的莫非是什麽法寶?
姜煥把包盒子的舊報紙一撕,盒子一扔,拿出一卷畫軸,再扯開絲帶,長手臂展開,把畫卷這麽“刷”地一抖。
那分明是上次小敷山舍正堂挂着的,謝靈映親筆的那幅白梅圖。
照小敷山隔壁古梅花觀的白梅所畫,梅花精魂附在其上。
圖落地展開,淡淡光芒映出。光芒照亮圖外的一片地方,圖裏伸出一只穿運動鞋的腳,一條腿,然後梅小圓戴着遮陽帽,背着學生雙肩包走出來。
“祝師叔一切順利,平安順産,帶孩子回去度假住家庭套房能打八折。”
看見旁邊張望的妖怪,梅小圓還特意解釋,“家師是小敷山靈映真人。”
于是“哦,哦”之聲四起,妖怪們都感嘆,靈映真人這是不遠千裏,專門派徒弟來道賀,畢竟傳承源遠流長,這情誼,這禮儀,這講究!
姜煥懶得提醒,這徒弟可不是飛機高鐵過來的,是中國郵政寄過來的。
梅小圓把雙肩包一卸,探手摸出一疊小敷山舍民宿的傳單向圍觀妖怪散發,“傳單上有八折券,非節假日周末可用,大家可以考慮去度個假。”
姜煥扯住她學生背包的提手,“你師父就這麽幾句話?”從上到下瞟她,言下之意就是,徒弟來了,話說了,禮呢?
別人就算了,師姐摳成那樣,姜煥還真想讓她出點血。
梅小圓被提溜起來,“就這麽幾句話。”
姜煥問,“那你來幹嘛。”
她看看地面,又看看店裏,懷着向往,“我來旅游……看看首都***。”在新時代春風裏萌生靈識的梅精又補上一句,“師叔,你就把我在這随便一挂,借我住兩天,我不占地方。”
師姐派個徒弟祝賀兼旅游,除了中國郵政快遞費,一毛不拔,無本萬利。
姜煥深吸一口氣,跟梅精說,“回去問問你師父,願不願意花幾年學英語,我給她寫推薦信。這腦子,不去割韭菜可惜了。”
他在酒吧待了一個小時,懼于他的積威,一衆妖怪不敢提懷孕,但都探頭探腦眼神飄過來。
姜煥喝了兩杯酒回家,才到院門口,猛然回頭。
小巷轉角憑空出現兩個黑西裝白襯衣的青年男子,一個板着臉,鼻子有些顯眼,一個頗為和善,就是臉略微長。
姜煥皺眉,“牛頭馬面?”
馬面拱手,“恭喜恭喜,崔判遣我們來道賀。”
宣昶和崔判官關系不錯,連帶姜煥也是熟人。當年臨時入輪回,姜煥就去找的崔判。
地府和人間聯系更緊密,畢竟人和妖死了就是鬼,人間生靈最後肯定要到地府。地府觸手可及,天界才遙不可及。
姜煥一邊推開大門一邊問,“崔判和你們閻羅最近怎麽樣?”
馬面跟他跨過門檻進院,“崔判挺好的,就是我們閻羅吧,這幾天又在刷《少年包青天》,刷得我們哼哼個小調,張嘴都變成’頭上一片青天‘。”
地府十殿,第五殿閻羅王原本是韓擒虎,《隋書》記載,他死前兩日,鄰居家老妪看見他家門口滿是儀仗衛士,聲勢之大,象是帝王。老妪驚奇之下問這些人來幹什麽,這些人答,“來迎接王。”轉瞬就不見了。
又有人飛快跑到韓擒虎家外,說要拜見王,韓擒虎身邊的人問,“什麽王?”那人說,“閻羅王。”
韓擒虎活着時自己說,“生為上柱國,死做閻羅王,斯亦足矣。”
後來韓将軍不幹了,去輪回了,剛好包拯陽壽将盡,他在人間頗有聲望,用現在的套話說,地府也就順應人民的意志,特招了他。只不過有了上次前車之鑒,這次學了個乖,再沒大擺陣勢,才沒被記進史冊。
姜煥道,“那你勸勸你們閻羅,別整天刷少年,我記得前幾年不是還出了個和他有關的劇,叫什麽《開封府》的,換個口味呗。”
他知道牛頭馬面來也要見見宣昶,把這倆往裏帶。見到宣昶,馬面又拱手,“恭喜恭喜。”取出一枚字條,“這是地藏王菩薩手書的滅定業真言,菩薩贈給崔判,崔判要我等轉贈兩位,聊表心意。”
宣昶道謝收下,姜煥問,“菩薩還在閉關?”
神佛和高級修行之人的閉關就象定期給系統更新升級,地藏王菩薩這回都閉了六七百年了。
聽馬面的回複,還得再閉下去。雙方寒喧幾句,牛頭馬面變回牛馬頭,馬面笑道,“還是這樣自在。”最後一拱手,就跳下去,虛影穿過底板,向下回地府去了。
姜煥抱起手臂,“真閑啊,連地府都通知?”
大嘴巴小喇叭的武星星和程斯思那小兔崽子都沒地府的熟人,宣昶和地府更熟,自然讓人聯想。
宣昶笑笑沒說話,姜煥切了一聲,“我告訴你,我生不出來。非要我生也就給你生個屁。”
這才幾天,滿北京的妖怪知道了,連地府都知道了。等地藏王出關,崔判一說,我把菩薩賜的真言轉贈出去,好嘛,神佛都得知道。
姜煥肚子裏一團火在暗暗地燒,又不能對宣昶發火,直接拔腿往房裏走,開上空調一睡解千愁。什麽烤全羊都抛到腦後,憋得心煩,氣都氣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