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十一

姜煥出去,一屁股坐回車上,對着空調使勁吹了五六秒,才說。

“合着一不小心走進別人的愛情故事裏,人家是深情男女主啊。”

宣昶笑笑沒搭話,姜煥扭頭看他,深情款款,“要換了是我,我一定也這麽找你。不管幾輩子,不管多累。”

他一邊說一邊去摸宣昶的手,卻被宣昶輕輕在手背上拍了拍。

“我相信你。”

原本只想嬉皮笑臉,但宣昶又看透他吊兒郎當外表下的堅決。

姜煥“切”一聲,開車回去。拉着宣昶進院,回卧室開空調,這才又喘過氣。

他靠在宣昶大腿上,“熱。”

宣昶碰到他的頭發,黑硬紮手,一層濕熱。宣昶說,“去洗個澡會涼快些。”

姜煥躺着轉身,把頭埋向他小腹,順手抱住他,“不要,不想動。”

這麽磨蹭了十分鐘,才脫下前胸後背都濕了的T恤去沖冷水,在水聲裏要求,“這事完了,你要陪我去貝加爾湖游泳。”

貝加爾湖古稱北海,蘇武冰天雪地牧羊就在那,後來唐朝控制過貝加爾湖,設置燕然都護府,也就是唐朝那一兩百年間,姜煥尤其喜歡拉宣昶去,看他化出原形,在湖裏盤旋。巨大的黑影團團游動,圍繞宣昶的一葉輕舟。

宣昶答,“好。”

姜煥才覺得夏天有了點盼頭。

這周周末,易一終于從漫長的加班加點裏掙出一條命。

姜煥在群裏問吃不吃新疆西瓜和泸沽湖魚幹,程斯思垂涎三尺,當即答應,姜煥說:你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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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斯思:沒問題沒問題!

結果這次易一一進門,就保持鎮靜,看見院中……不誇張的說,一車的西瓜。

那是得卡車拉貨送上門的西瓜。游廊下放着桌椅,桌椅中一個寺廟裏才能見到的大罐。罐裏裝着冰水和冰塊,冒出一條手臂粗的蛇身。

姜煥懶洋洋搭在罐邊,程斯思唉聲嘆氣在那切西瓜。

他手拿一把長條西瓜刀,不是切塊,不是切牙,又紅又沙的大西瓜被前後左右切四刀,切成四方形,在頂上底下各來一刀,一個大西瓜就變成人腦袋大的瓜肉球。

大黑蛇一口一顆球,巨大的瓜球卡在喉嚨裏,慢慢滑下去,還真有點瘮人。

黑蛇口吐人言,“快點快點,別跟沒吃飯似的。”

活脫脫一個地主老財,程斯思就是兩手紅汁子苦兮兮的包工身。

易一看這場面,主動洗手,接替師弟切西瓜,“切了一天?”

程斯思揉着手和她交頭接耳,“哪呀,他買了一箱二十多斤魚幹。先吃半箱魚幹,又吃二十幾個西瓜……”

姜煥在那邊涼涼說,“有意見?告訴你們,我這已經是苦夏,胃口不好了。”

易一小心,“我記得,別的蛇,好象沒您這麽能吃……”

程斯思瞄一眼,飛快補充,“比如那什麽,白娘娘……”

“她那是要騙男人,”姜煥嗤之以鼻,見宣昶走來,更是加倍得瑟,“我要嗎?我經常說,我就要吃這麽多,我就要吃飽飯,養不起別養啊!”

宣昶拿了茶葉來泡茶,姜煥鑽回卧室,變回人身換了身衣服,沒個人形地坐在宣昶對面陪他。

那雙眼睛盯着宣昶泡茶的一舉一動,宣昶要分茶給他,他嫌棄推開,“大熱的天,誰喝啊。”

程斯思被壓迫了半天,眼巴巴湊上去,“我喝我喝。”

那茶杯被姜煥按着端走,“少來,沒你的份。”他橫乜兩個徒弟,“哎我說你們蹭茶有瘾是吧,不是都包了茶葉回去嗎,自己泡不行?”

程斯思更委屈了,看看易一再看看師叔祖,這師父,枉我投喂他半天,連口水都不讓喝,悲從中來,心底悄悄唱窦娥冤。

易一卻眉心微微一動,若有所思,總覺得姜煥有哪不太對,他以往可從沒管過徒弟蹭茶水。

偏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那鈴聲一聽就是姜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煥身上。

他摸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王八”。

軒轅急切道,“老姜,這水……這水不知道怎麽了,我媳婦喝了幾天,剛才突然肚子疼!疼得臉都白了話都說不出來只會掐我……”

卻就在這一刻,一聲脆響,瓷杯落地。

姜煥急急轉身,就看見宣昶按着下腹,一手撐着,伏在茶桌上,面色蒼白,易一和程斯思都吓了一跳,“師叔祖您怎麽了!”

“您哪不舒服?”

姜煥有生之年頭一次被吓得三魂不見七魄,心亂如麻。

軒轅還在“喂,喂”不停。

姜煥撲到宣昶身邊,揮開易一和程斯思,抱住宣昶,只覺得這具瘦削身軀體溫降低,呼吸急促,再用法力查探,他身體裏仿佛有個旋渦,在不斷吸收他的修為。

就那麽兩秒鐘,姜煥滿背的冷汗都沁出來。

他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是好,寧願以身相代,卻無法替代,只能緊緊抱住宣昶,把他打橫抱起送到卧室床上。

如果宣昶的法力流失不立即被止住,他會怎樣?他會不會出危險?

好在宣昶反手握住他手臂,最痛的一陣子象是緩過去,宣昶緊蹙的眉頭松開,唇色仍蒼白,但嘴唇開合幾次,“我……好些了。”

姜煥把宣昶放到床上,這才發現自己死死捏着手機,幾乎要把手機捏碎。

手機裏軒轅還在叫,“喂,喂?老姜,老姜!”

易一和程斯思都有分寸,從不進長輩卧室,但這時候顧不上許多。從門口跨入,程斯思胡亂猜測,“難道是龍?龍暗算師叔祖?”

姜煥幹咽唾沫,打開外放。

“……我這幾天把宣昶泡茶的水都換成源頭水。”

程斯思大驚,易一也愕然擡頭。

姜煥心煩意亂,“我上次喝了那水控制不住露出原形,我以為他頂多象我一樣,他是人沒原形……”

他被宣昶整得太慘,被全世界當成懷上了。弄到源頭水就自己留了一部分,想着讓宣昶喝了,過兩天屁反應沒有,扳回一局,問他你要不要好好養胎。

沒想到——

易一和程斯思守在床邊,想責備他,但是畢竟是師父,這時候說不出口。

宣昶雖然不再劇痛,但猛然法力失去大半,身體就象被吸空,也說不出什麽,只握住姜煥的手。

軒轅說,“我媳婦……好些了,我摸到她肚子裏……她肚子裏……”

姜煥的手壓上宣昶小腹,那裏依舊平坦,沒有動靜,他心還沒安下來,掌下就有了微弱的胎息。

他以為是錯判,可是一次,兩次,三次,那振動雖微弱,卻越來越清淅。

軒轅徹底慌了手腳,“我媳婦有了……怎麽辦,她真的有了,這怎麽辦?”

姜煥臉上都是驚駭悔恨,下意識與宣昶對視。宣昶的眼睛卻象平靜的水面,幽深平靜,他也感覺到了姜煥感覺到的東西。

他們兩的動作神情和電話裏軒轅的話語足夠說明一切。

易一心裏巨石咚地落下。

身邊卻真傳來“咚”一聲,程斯思喃喃,“師叔祖可能有了……”大張着嘴一屁股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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