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二
第一屆“老婆懷孕了”非人類遠程交流研讨會正式開幕。
宣昶那邊終于穩定下來,姜煥把所有人帶離卧室讓他休息,到院子裏視頻通話。軒轅的背景讓在場其他人和妖沉默。
畫面上,他一顆大頭,背景是瓷磚,後面還能看見白色的搪瓷水箱和衛生紙架。
“……你在馬桶上?”
軒轅壓低聲音,“我老婆說我大驚小怪,叫我別出現在她眼前。”
他就縮在衛生間裏,坐在馬桶上視頻。
姜煥煩躁,“那個水居然是真有效。在女的身上有效就算了,對男人也有效。”
程斯思小聲,“師叔祖只是喝了幾天水,您可是在水裏游過泳,怎麽您就沒懷上……”
姜煥怒笑,“你洗澡專門大張嘴喝水?”
易一考慮現有情況,慢吞吞說,“趙女士好象沒像師叔祖這樣被肚子裏的,就算是胚胎吧,吸取法力,變得虛弱。”
姜煥呵一聲,“那要她有法力才行,她就是個凡人,上哪來法力吸?”
程斯思瞄眼師父,這可是個動不動要爆炸的汽油桶,他加倍小心翼翼,“我個人感覺啊,好象喝這水懷上的,男性比女性兇險,有法力的比凡人兇險。”
姜煥說,“有話直說。”
程斯思說,“人類女性懷孕,那就是一場胎兒和母體争養份的戰争。不管這個胚胎怎麽來的,懷孕的本質不會變。有沒有可能,就是母體是凡人,胚胎就争争養份;母體有法力,胚胎就連法力都要搶。母體越強,胚胎也就搶得越兇猛。”
視頻通話裏靜了靜,易一說,“我認為這個假設可以成立。”
程斯思踟蹰幾秒,繼續,“如果這樣,我們要考慮,這胚胎師叔祖到底生不生得下來,參考人類的話,什麽妊娠糖尿病……會不會有長期的、不好的影響。還有就是,萬一,我是說萬一,能懷到瓜熟蒂落,他混有龍血,懷多久才算瓜熟蒂落,到時候這又要怎麽生,直接剖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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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姜煥都想過,只是涉及宣昶,心思太亂,拿不出個章程。
軒轅說,“上古水族,确實雄性也能生。雄性生子比雌性兇險,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聽說過,你們也該聽說過。鲧不就是剖腹生子麽。”
鲧讀作“滾”,是一個相當有名的傳說,就是時間太早,易一和程斯思才幾百歲,姜煥也就不足兩千歲。軒轅最早的記憶來自于周幽王,但那也只是周朝。先有夏再有商再有周,上古水族活躍的時期遠在中國第一個有記載的朝代夏朝之前。
夏朝的第一任君主是禹,就是大禹治水的禹。鲧是禹的父親。
鲧的傳說故事主要來自《山海經》,《山海經》裏說,人間遇上大洪水,堯讓鲧治水,鲧盜來息壤,息壤入洪水就變成土地。他用息壤堵住洪水,但洪水怎麽能堵住。歷時九年,還是沒能治理洪水。就被堯怪罪,被“殛”於羽山。
“殛”到底是怎麽殺現在還沒有個定論,總之《山海經》說,鲧死了以後,“腹生禹”。
其他典籍有記得更詳細的,有說他死後身體三年不腐不朽,為了防止生出個什麽精怪,祝融用吳刀把他剖開,剖出了禹。
當禹出生,鲧的屍體就化為黃能,一種三條腿的大鼈,投入羽山之淵不見了。
大禹治水,鲧生禹,這些故事姜煥以往從沒覺得有正視的必要。
但是現在,宣昶有上古水族血統,他懷上了,姜煥一想這故事裏的細節,禹可是鲧死了才生的,臉色不由陰沉。
鲧是上古水族,黃帝的玄孫,他怎麽那麽容易被殛了?跟束手就擒似的,也沒弄個怒撞不周山之類的垂死一搏。代入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因為被胚胎吸掉大部分法力,才那麽輕而易舉被殺。
趙女士是個凡人,疼了一陣子,現在狀況良好,躺在床上看網劇,盤算着第幾個月開始請假不上班了。
宣昶可是一直沒好,法力被吸掉大半,還不知道繼續懷會糟到什麽地步。
涉及宣昶,姜煥根本不必做決擇,他言簡意赅,“這個胚胎不能留。”
但怎麽弄掉?去醫院肯定不在選擇範圍內,姜煥也不能現在就剖宣昶肚子。他無論怎麽樣都下不了手。
程斯思說,“落胎泉是不行的,落胎泉對應子母河水。只能查查摩梭族傳說,看源頭水有沒有對症的藥了。”
姜煥心情極差,只能應付幾句。程斯思和易一見狀不多打擾,告辭回去。
姜煥在卧室外站住,腳步如同灌鉛,生了根再動不了。
一門之隔,卻不知道怎麽進去見宣昶。
這件事都是他弄出來的,想整宣昶一把,沒想到會是這種後果。
本來是個玩笑,到最後卻成心口一根針,一塊巨石。
姜煥頭一次不知如何是好,門內傳來一聲低沉的“進來”。
宣昶在叫他,姜煥的身體比頭腦反應得快,推開門,再想回頭也來不及。
他走到宣昶床邊,臉色象一塊鐵板,英俊森冷。
姜煥坐到宣昶床邊。
“對不起。”
他活了這麽多年,只對宣昶真心實意道過歉。
宣昶說,“算是報複回來了?”
姜煥無話可說。
換個人這麽說,那是故意刺他的耳。但是宣昶平鋪直敘,他們在一起太久,太了解彼此,宣昶沒有責備的意思。可越是如此,姜煥越難放過自己。
宣昶的手抓住他的手,手指修長,只有薄繭,冰涼得如一塊玉。
宣昶本就白淅,這時更蒼白。宣昶喜歡靜,床都是巨大的雕花月洞床,放下床帳,就如一間隔絕的房間。
床帳遮光,顏色深,襯着他的膚色白得觸目驚心,宣昶卻一笑,“我因為你一句話,讓你倒黴這麽久,你想報複也是理所當然。”
姜煥不想再聽,直接抱住他,吻他的嘴唇,自己撐着床不壓到他。
狠狠吻了幾口,才說,“等你好了你要把我怎麽樣都行,我告訴你,你肚子裏這玩意留不得。”
宣昶說,“讓我考慮兩天。”
姜煥急得恨不得現在就來碗有用的堕胎藥,按住他灌下去。
“還考慮兩天,考慮個屁。你少在這時候父性大發,就為這麽個破玩意——”
破口大罵才意識到失控,他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卡住。站起身在卧室裏來來回回踱步,象站在熱鍋上。
宣昶心平氣和,“這個‘破玩意’是我和你搞出來的。”
“那又怎麽樣,”姜煥怒笑,“有報應我擔着!”
宣昶看着他,明顯暫時不想再談,“我渴了。”
姜煥盯着他,咬牙大步走出去給他倒水。
接下來半天姜煥在查能解決那玩意的東西。
他就當着宣昶的面,坐在宣昶床頭查。
手機定了鬧锺,到飯點就點外賣,北京菜普遍偏鹹又油,但是他記得有兩家宣昶還算喜歡吃,能軟件上點到的就點,不送外賣的叫店裏打包,他下個跑腿單去拿。
他點的好消化的粥,送到家,接電話出去拿,又進廚房找餐具出來盛好,端進房給宣昶。
他這天沒事根本不讓宣昶下床,宣昶說,“我沒虛弱到這個地步。”
姜煥聽而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