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七
寧強縣大安鎮的林業管護站是整個寧強縣林業局最大的管護站,說是最大,值守的也就兩個人。
管護員這工作久在深山,每天巡山、巡樹、巡水。工作重點就是做巡護,抓盜砍盜獵,預防森林火災。
這一天管護員老劉穿着雨披,在公路上發現一個髒兮兮人高馬大的三十歲左右男性,老劉馬上就暗生警剔。
再仔細觀察,該男性身上不是髒,而是焦,就象全身擦過鍋底,衣褲上還有像炸出來的破洞。
這一帶二十多年前很有些土炮作坊,九十年代改革的春風早已吹遍大江南北,掙錢意識上去了,環保意識還沒有,附近的居民會私下造土炮埋山裏,然後一個村一個村的人開礦。
如今山脈上“點炮炸山,牢底坐穿”的标語早就不可見,但犯罪分子違法亂紀之心不死!
雨中老劉聯系了另一個同志,兩人從護林坡上滑下,娴熟地前後包抄,把疑似壞分子堵在中間。
“你來做什麽,帶了多少炸藥,老實交代!……”
話還沒說完,年輕一些的小餘同志捅他,“老劉!”
老劉在雨中看去,該壞分子手裏竟提着一只花乎乎的鳥,一人一鳥被淋得落湯雞似的,但是通過鳥的尾巴長度可以判定,這至少得是個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好啊,炸山還盜獵!”
姜煥就這麽被按上小摩托,拉進了管護站。
這件事吧,雖然姜煥自己沒查過他算國家幾級保護動物,但是都長角了,怎麽也得二級起步。
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和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之間的事,算什麽盜獵。
跟這兩位同志回來,也是因為沒了車,他要找個地方避雨。
姜煥誠懇交代,“我就是開車自駕游路過的,遇上自然災害,一道閃電把樹劈着了,掉我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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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同志一邊聽一邊把眉毛擰皺,但小餘冒雨到林子裏查看,居然一一都能對上,還找到了小車的焦屍。
老劉說,“你把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的事交代一下!”
姜煥用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眼神看着他,“冤枉,我冤枉。”
他把蔫了的畢小寶舉起來,“大概是下着雨,您兩位沒看清楚,這不是鳥,就是我養的雞。”
老劉一千個不信,我在山裏,哪冒煙哪着火隔老遠就能看清的視力,你說我分不清鳥和雞?
但他低頭一看,震驚了,這人手上端着的,确實是只小公雞。
雞冠子殷紅,尾巴長了點,但看來看去,都是雞。
姜煥說,“別人都養個貓狗,我喜歡養雞。人家出來旅游帶貓狗,我就帶雞。”
他說着還戳了戳那雞,雞本來如死雞一般,帶點屈辱的模樣,被他一戳,半死不活地閉眼“喔喔喔”叫了一聲,自證身分。
老劉沉默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視力真的不行,要去配副老花鏡。
這個下雨的中午,姜煥撈到一條擦臉毛巾,一杯熱水。
小餘同志送他去鎮上,作為誤抓好人的道歉,還請他吃了碗當地有名的橡子涼粉。
姜煥給手機充了電,買了身幹淨衣服,在縣裏招待所住一晚。
養足精神,第二天縮地回京。
兩天內縮地兩回,就是他也有點扛不住。許多凡人對飛有誤解,覺得那是件很輕易的事。其實不管妖怪還是修道之人,一致認為飛機是偉大發明。要是鳥能坐飛機,鳥都不願意飛。
于是六月底這一天,姜煥風塵仆仆殺回京城。
工作日別人都上着班,程斯思溜了一小號去看熱鬧。
師叔祖現在的狀況……他當然不敢勞動他老人家招待,程斯思就提了點燕窩之類滋補品上門問候,一大早老實在游廊下坐着。
沒多久,就見姜煥進來,險些驚掉下巴。
這一世,姜煥怎麽說也是華爾街出身,西裝一穿,跑車一開,墨鏡一帶,很有強悍精英架勢。
哪怕是後來開個酒吧,每天T恤運動褲,那也是運動型男。
然而這一刻,他穿着縣城批發的文化衫和到膝蓋的老頭褲衩,腳踩人字拖,左手一只雞,右手一朵花,形象坍塌迨盡,只差懷裏再抱一個胖娃娃。
他進了院子,程斯思還沒回過神,懷裏一重,他再一看,多了只雞。
程斯思和雞大眼瞪小眼,“師父……這什麽呀!”
姜煥已經撲進卧室,把門啪一聲甩上,“儲備糧。”
儲備糧爪子被綁着,倒豎的眼裏透着悲憤。程斯思捧着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光聽見卧室裏模糊傳出委委屈屈的聲音。
他絕望地望了望天,這次來真是沒看黃歷,把綁着的雞就地放下,直接走了。
另一邊,姜煥飛速洗澡換衣上床,抱住宣昶,臉貼着他背後的睡衣,嗅他身上的味道。
“我終于回來了。”
他想宣昶極了,也困極了,在宣昶身上拱了兩下,還怕壓着宣昶。
出門打架沒怕過,這次去卻全程擔心找不到藥。如今帶蓇蓉回來,又抱到宣昶,懸着的心才算能夠放下。
一旦放下,這張大床上床簾遮去外間的光,枕衾床單質地都柔軟光滑,懷裏抱着宣昶。
姜煥困得打不住,頭在宣昶肩上一蹭一蹭,平常清醒的時候,不怎麽敢在宣昶面前叫老婆,現在昏昏欲睡,嘴裏說。
“老婆,我給你找藥回來了……我先睡一會兒。”
他下半張臉貼着宣昶肩膀,從宣昶的角度看不見,只能看到眼睛閉着,顴骨上帶輕傷。
宣昶揉了揉他毛刺刺的發頂,姜煥睡着了也朝他手裏靠,要他繼續摸。
“好。”
這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
姜煥趴在枕頭裏,沒摸到宣昶,眯起眼才懶洋洋看見,宣昶掀起他的T恤,再看他後背的傷口。
宣昶神色溫柔,看得仔細,姜煥心裏忍不住,就握住他的手,帶到眼前玩,手指在他的手指裏交纏。
“吃藥沒有?”
宣昶笑,“還沒。”
姜煥也不顧背上的傷,一下彈起來,“為什麽不吃?我都找藥回來了,你不會還想留着那玩意吧?”
宣昶拍他後腦,要他稍安勿躁,“怎麽吃?”
姜煥一愣,這真是個好問題。
他就坐在床上,當着宣昶,拉了個微信聊天群。
群名“藥怎麽吃”。
程斯思一騎當先進群:什麽藥?
再看群名:噢……這種靈草,傳統做法不是煉丹嗎……
姜煥:你打算煉多久,七七四十九天,不如再煉久點,煉出來娃也出生了。
易一叼着燒餅打字:要不絞出汁來。
姜煥:哪來的靈感?
易一坦白:看了個青蒿素的報導。
姜煥看着,徒弟們都不靠譜。
這時王八冒泡:我和太太都認為,生活在現代,我們還是要相信科技的力量。
姜煥在手機app裏下了個單,換上拖鞋出去看雞。
雞被綁着,維持程斯思放下的狀态,躺在地下,一臉了無生趣。
姜煥走近,畢阿寶動都不動,卻在宣昶走到姜煥身後時微微瑟縮。
姜煥說,“我給你解開,別亂跑,你現在是只雞,被別人抓了就炖了。”
指甲一劃,兩個雞爪間的繩子斷開。他踩着拖鞋搬來桶農夫山泉,做個水槽,小公雞抵抗許久,還是禁不住泉水誘惑,一步一步走過去喝水,喝完水又清理羽毛。
大半個小時後,一個閃送騎手送來姜煥下單的貨物。
不大不小一個紙箱,拆開紙箱和泡沫包裝,扯開塑料膜,裏面赫然是一臺前兩年風靡養生頻道的破壁機。
宣昶就看着他,把蓇蓉洗幹淨,在礦泉水裏涮吧涮吧,往破壁機裏一丢,再另外向機裏倒上幾百毫升清水,之後通電。
九十秒後,透明杯裏只剩大半杯黑黃汁液。
姜煥足足打了好幾分锺,把藥汁倒出來,很有鑽研精神地盯了十幾秒,自己也覺得這玩意賣相不行。
“喂,要不然我陪你喝?”
他千辛萬苦找來,不管什麽藥都好。宣昶笑笑,從他手裏拿過杯子,一飲而盡。
才剛喝完,姜煥的嘴唇就粘貼來,含着他的舌頭,象要把他活活吞掉。
本來只是想知道宣昶苦不苦,可一吻他就停不下來,到宣昶扶住他的腰,姜煥才分開唇舌,品了品,不屑皺眉,“怎麽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