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其實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善人,只是當大家都這麽說你是善人的時候,他就不得不是了…其實他只是想做他自己喜歡的事并沒有想過其它…他喜歡救人,不喜歡殺人但也不曾覺得殺人有什麽不對,天生萬物為刍狗,沒有什麽道理是真正對的。
他倒覺得自己是個挺任性的人呢!至少朱痕是這麽說的,慕姑娘呀慕千金,你真是天字第一號任性的老王八蛋!…罵歸罵了最後還是照樣的完成他每一個任性的要求,他享受朱痕一次又一次對他的寵愛與包容,如同富翁揮霍着他的金庫。
也不是不知道的…朱痕眼中超出太多的情意…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放在錯誤的人身上,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愛他如同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愛他…所以可惜。
「少艾!你當我是萬能的啊!不要金牙也不要銀牙…你說說你要我怎麽幫你補!?…總不能用紙牙吧!」其實燒一顆牙齒對他而言并不是太麻煩,只是不滿意少艾這種笑嘻嘻無所謂的态度,掉了牙齒到底是誰的啊!?真是急死太監了。
「唉呀唉呀~朱痕別生氣,我相信好友的手藝好啊!再說了你覺得俊美無僵的藥師我,要是張開嘴來微笑的時候露出了一點金光那不是很煞風景嗎?所以好友啊你就別再說我嫌東嫌西的了。」指指缺了一顆牙的地方,果然一笑起來就要扣分。
好像說的很有理…慕姑娘最美的就是那笑容了,要是一笑起來金光亂閃那就真是慘不忍睹的人間悲劇了…好像連他這人也變的廉價起來了,美麗的容顏失色了。
「再說下去…落日煙就要變成手工藝做坊了…」念歸念,還是動起手來準備做模的軟膠和一些拉哩拉雜的工具,事實上不只一次他有這種被少艾吃定了的感覺。
其實面對那樣流金般燦爛的笑容…誰也被吃定那是遲早的事。
帶着些許手繭的指尖,輕輕觸上了美滿觸感滑順的臉部肌膚…那雙像是沉金色的秋水翦瞳只是靜靜的這樣看着他,端着線型優美的下巴,說:「嘴巴張開點…」
羽毛般精致的睫毛搧了又搧,沉金色的瞳子發散出應許之意,紅唇張開的大了。
壓下軟膠在紅肉鑲着的白牙之間,印下了作為模子的形狀,便拿開了。
戀戀不舍的拿開了,為那指尖殘留的絲般柔嫩與恬淡靡爛的幽香,好摸的讓他像是給沾上了黏膠似的怎麽樣也不願意拿開來,他遲疑了一秒一切的思緒走馬燈似的在他的心頭閃過,但這一點的停留的指尖,又怎能不讓熟知他的少艾心有所感。
「你要明天來拿嗎?」眸光下一瞬又恢複平和,就像是那澎湃的情感只是船過水無痕,亦或是綻放璀璨煙花以後的夏夜星空,砰砰的出現了一下又消失的無蹤。
「當然。」笑笑的眉頭彎了起來,自然的弧度像是海鷗的雙翼,那海岸邊吹襲過來的徐涼海風是否也應是如此的沁人心脾,像是海鷗咻咻劃開一片連海的天空。
拳頭握緊了又松開了,像是含羞草縮了葉子又逐一展放、牽牛花收了喇叭又綻出圓翼,心髒鼓動着…一下緊縮一下放松,如同他激越心情的潮水來了又去了。
「朱痕,我很感謝你呢。」淺淺的開阖着紅唇如同花瓣,吐息如蘭…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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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的身影轉了過去漸行漸遠還生…
咚的一下拳頭敲擊了桌板的聲音,而後是黯然的寂靜回蕩在落日煙。
***
他不喜歡爬山就如同不喜歡水煙管不握在手上的感覺,偏偏羽人非獍的居處不但在雪山而且也不歡迎煙味,他喜歡歡樂的事物比如春天溫暖的陽光和遍地生香的花兒,而不是現在漫天的飛雪和冰冷凄厲的胡琴凄楚調子,偏偏這是羽人喜歡的。
「你來做什麽!」那是警戒的眼神,像是一只雪白的負傷的雕兒。
「來找你喝茶。」揚揚手上拎着的一包茶葉,頗是得意的說着。
「給我滾回去!」凜冽的殺氣像是換成了冰錐的劍山,刺猬的毛在呼息之間豎起與螳螂的雙刀在眼珠轉動的瞬間顯露鋒芒,兩者間的差異不大都只是為了自衛。
「上好的茶葉呢…太湖碧螺春,天曉得我拗了朱痕那小氣鬼多久才到手的。」
大大方方登場入室就好像那幾欲實質化的殺氣從來不存在似的…撿了位置坐下。
「你到底想做什麽…」他仍是警戒的…但不知怎麽的所有的兇狠都在慕少艾閑适的動作中一點一點的被解除武裝,就像是服下麻沸散後星星的從指尖麻痹上來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摸不透的閑适,那燦爛的彷佛不存在于人間只應許在天邊的完美微笑,他絕不認為這樣的珍寶會出現在他的生命中超過半刻更甭提擁有。
一定是在騙他的…像是慕少艾這般漂亮的人看臉就知道是一生順遂的春風得意,這種人別的沒有就是同情心多到可以當垃圾一樣随手亂扔,廉價的同情。
「別像只急着耍狠的野貓,這樣太沒教養了。」捧着兜裏的紫沙壺,又是一個從倒黴損友鹿王那兒摸來的珍貴茶壺,轉過頭去皺着長眉像在教訓晚輩似的念道。
這淡淡的教訓的話語清風一般的拂過卻有着千斤般重,羽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殺氣壁壘就像是遇着了漲潮的沙堡,淹沒過去浮起幾個泡泡又退了開來沒有了。
忽然覺得有點狼狽有點氣苦有點不甘心…真該讓這家夥掉到崖底下的。
手擺向腰間的刀…只要一刀就好了幹淨利落的剁下這顆美麗的頭顱像是從大蚌裏取走珍珠,美麗的光華耀眼的珍珠是誘人犯罪的理由,他的刀絕對可以辦的到。
「羽仔~~茶泡好啰!」回過頭來燦爛的像皎潔月光一樣絕美的微笑,殊不知一聲羽仔瞬間打掉了那舉世無雙的快刀錯開了可能的人頭落地更破壞了他們的藩籬。
羽仔羽仔…好熟悉又好新奇的名詞但那不是重點,眉毛一揚眼神變殺嘴巴上的氣勢也淩厲的回了一句惡聲惡氣的話:「什麽羽仔!…誰準你叫我羽仔了啊!?」
但是剛吼出來他就後悔了…後悔萬分悔不當初恨不得時間能倒帶回去那個剛吼出來前一刻,在他往後的人生會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斷重複着這個念頭。
只見慕少艾明豔的臉蛋先是微微挑眉再來沉金眼瞳中慢慢的浮出亮光而後是紅潤的嘴角弦月般的緩緩勾起,最終像是出了人參果一樣笑開了花,燦爛可比月光。
「你的反應好可愛喔!~~終于有點這年輕人該有的表情了,決定了以後就叫你羽仔!羽仔羽仔羽仔~~」秀長的手指掩着紅潤的嘴唇咯咯的笑着說着開心着。
俊俏的臉瞬間脹滿了不知是羞耶還是憤耶的紫紅,嗖的一下拔出腰間的刀來潮目少艾撲過去!…嘎然的止住了過于放肆的笑聲心頭一震!…不會吧這塊鐵板怎麽踢的這麽大一下就踩到死穴了,眼前這樣子是不是氣的不輕想殺人滅口啊!
下意識的一縮脖子一吞口水一閉眼簾準備着等死,刀罡旋風一般爆裂的刮起地上冷徹了的冰屑,一撥一撥的灑花似的灑在慕少艾的衣袖邊…畏冷的一個踉跄…
咚的一下向後跌坐在地板上摔的屁股好像是開了花似的疼呦!…刀罡刮過鼻尖癢癢麻麻的像是給沙子潑到了一般,但其實不痛也沒有傷口流出鮮血的濕意…
跌坐在地板上還沒有穩當,又是一個溫熱的重量壓下來了悶的他又張開了眼睛。
同一時間刀光流星趕月般的一閃而逝,叮叮的截斷了一只箭矢在半空中,箭镞的部分仍執意着往前沖沒入少艾原來的位子,後下尾部的羽毛掉了下來飄落在他微微吃驚的臉上,羽人俊朗的面孔嚴肅而且充滿了殺意…真正的生與死間的殺意而不是那只針對他戒備的殺意,幽黑的瞳裏慢慢的湧現出真正凍入骨髓的寒冰…
原來又有人上落下孤燈來偷襲他了,暗處的箭只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的時分射出!當下刀鋒片片的斬下如同蝴蝶吋吋的展開彩翼,來不及喊少艾快閃只好搶先一步沖上來把人推到地上抱緊了摟實了的護着…連他也不曉得為何這一系列的動作竟只在行雲流水之間順暢的一項一項完成而毫無一絲阻礙,如同他這般本能早已在洪荒之前的時候就已經深植入他的血他的髓他的脈…下意識的守護着他。
四周的刺客接連着一湧而上,逮着了羽人非獍分神在慕少艾身上的一隙間,刷刷刷的刀劍利刃鋒芒逼人,殊不知跳往地獄的入口即将在此綻開羽翼領他們飛入。
慕少艾微微擰了一下眉,那刀那劍的刃氣太過銳利的擦向了他的肌膚,破皮了…
其實并不是很痛…但還是下意識的表現出一絲疼痛的神色。
羽人非獍一聲悶哼…覺得心底的一處在顫抖着,嘭的一下背後巨大的六道光翼展開爆發出猛烈的刀氣狠狠的擊退了幾位殺手,眼睛掃回少艾精致美麗的臉龐,祇見那完美的像瓷器般光滑的右頰慢慢的滲出一絲淡淡的血痕,皺眉…按耐不住的殺氣再度提升,背後巨大的羽翼拍了一下牽動了原本靜止在這雪中的洪風。
只是拍了一下,氣流彷佛有生命似的爆裂竄動。
沉金色的瞳子在這糜爛般的美麗光翼中入醉了,抖動的彷佛若有英靈在其中歌唱,飄浮着盤旋着緩緩降落的銀屑般的散碎羽絨,像似充斥空氣中的流動金沙。
卻在眼珠轉動的瞬間驟起的爆裂殺意洶湧如怒海狂濤,美麗的幻象片片的碎了。
根本來不及阻止…羽翼在第一次拍動的霎那卷起的爆裂刀罡已把殺手們在瞬間絞殺成四散的血肉飛雨,羽翼随即又震動了一下吹開地上的雪花片片的染紅。
雪花飛上了天空又緩緩的降落…染成紅雪的紅色的雪花降落,降下了一場紅雪。
「紅雪…」微愣,素白的柔荑接下片片的紅雪帶着人體的溫熱。
收刀還鞘,飄飛的袖口染了了點點的血班如同剛繡上的鮮豔紅梅…
只在數個收息之間發生過去的驚悚,已足夠讓他思考晚來的吃驚。
冷俊的容顏深鎖愁眉卻不是為了斬殺的屍體,而是自己在那當下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将慕少艾護在自己羽翼底下的行為…那對他而言是太不正常的一件事了。
他沒有忽略方才閃過心底的一絲怒氣,是為了少艾臉頰上那點小傷而起的怒氣還是其它?…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前者因為變量太多,天生克盡五倫的他怎可有親近傾慕的人!那是不應該有的也不可以有的情緒,所以他要學着做一個冷酷的人。
要學着…做個冷淡冷情的人,免的還有更多像慕少艾這般太過美好的人喪命…
他是這麽提醒着自己卻沒想到信念會在下一刻土崩瓦解…
慕少艾那張無瑕的臉容貼的他如此之近近的連呼息拂過鼻間的溫熱都清晰可見,攙此時他才發現兩人的姿勢無疑的暧昧到了極點…他是摟着他如此之緊像是恨不得這外貌的兩具身體能互相融合,他看到少艾的睫毛柔波一般的動着…
微微打開一絲隙縫的紅唇更似透着蜜一般誘人的甜香,交雜着剛剛被誤傷到的一絲傷痕透出的些許腥氣成為一種極具挑逗魅力的獸性氣息…瘋狂鼓動着欲望。
在那雙沉金一般閃亮而又溫柔的目光下沒有人能不沉淪,似乎那雙眼中本身就有着不下于世間任何一種迷術的魅力,宛如出娘胎以前包容的圍繞着身體的羊水。
慕少艾沒有動,就像是一尊美麗的糖瓷娃娃一般靜靜的柔柔的躺在他的懷裏,好像是在等待着他做什麽一般…所以他動了,沒有人能在如此的目光下不動的。
冷薄的唇辦輕輕的吻住了那上下兩瓣世界上最迷人的花,霎那間停止成永恒。
空氣中仍然飄散着腥血的氣息但那一點也不重要,血色的紅雪仍然兀自的在飄着,将銀白的月光也染紅了嘆慰着灑下欣慰的笑,吻是彼此靈魂初識的烙印。
所以他感覺到自己随着少艾來到天堂的大門前,徘回着尋無前路。
只因為神曾經說過,堕落的天使受到懲罰,永遠不可以再入天堂的血紅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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