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山重疊金明滅,鬓雲欲度香腮雪。

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早晨的卧室裏一面靜聲便在稍微突兀的雞啼中慵懶的起身,暗金色銅鏡般的眼兒緩緩的朝四下望了望總是陰雲密布天裏才有的黯淡,悶痛一陣陣自股間襲來。

朝睡在床外側那個又給他得手一次的惡劣教主扔了一個攙合了怨怒不滿的眼神,咬咬下唇仍是把這口怨氣給硬壓下去…慢慢的移動身子想偷偷摸下床來。

真是有夠放浪形骸的生活,只要是給教主搜到了人先是借口有要事商談而後談着談着談到床上去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幾乎隔個兩三天就要上演一次這戲碼。

偏偏身為首座又不能跟教主說不想商讨公事何況多套一些翳流的教內情況也是他的任務所在就演變成這樣子了…一夜春宵帳暖後常常起的晚了讓外人說嘴了。

尤其讓他越來越無法忍受的事并不只這一件而已,他變的常常會在意起南宮神翳做的事了這讓他感到非常的不安…不該如此的不該如此的至少在他當初的計劃裏并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為什麽他會開始随着南宮神翳的情緒起舞呢他不懂。

好似是南宮神翳指着實驗基地裏的一株紫色的美麗罂粟和停在它葉上雙翅打開有鬼面赫然躍于其翼上的純黑蝴蝶…暗紅的瞳堅硬又苦澀他說那就像是他的心。

就像是蝶兒戀花一樣無比癡迷于那朵吸人血而綻放的毒花所散發出來的暗香,蝶兒吸了帶毒的花汁以後就再也離開不去那花了,只能永遠繞着花翩翩起舞…

那他自己是不是也如此呢他想不通到底誰是蝶兒誰是花,只能确定這輩子都給這無賴黏上了甩也甩不掉…就算想要當做沒看見教主對他的殷勤奉承替、沒聽到教主三不五時像是發自肺腑的真心情話、不知道教主對他的種種偏袒也無法阻止那從四面八方圍堵上來像是陷入流沙一般的淪陷…苦笑漫上臉是的他淪陷了。

為何呢?…自從那次發怒之後各種的陌生的情感跟着屁股後頭一個個輪番出現讓他驚恐莫名,甚至連這種驚恐也是以往所沒有過的…酸甜苦辣的滋味如何?

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呢他不明白,事情怎會演變成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纖柔的手蓋上臉上從指縫中望出去…是分斷成數份的房間。

原來他也是有心的…可以拿來煩惱憂傷的心…

那天少艾冷冷的提醒了他這件事情,胸口的悶痛不是少艾的思緒而是他的,少艾雖然會有事沒事想想那只小白鳥但是從來也不攙和進去什麽陰郁的疼痛的,最多也只有一些感嘆的淡灰色而已…那樣陰沉沉很重很重的漆黑情感是屬于他的。

少艾的笑容向來如春花一般美好明淨很陽光,所以當初村落被毀的時候是少艾第一次有這樣陰沉的可怕的黑色侵入心房,這讓他非常緊張戒慎恐懼…因為他總覺得少艾那樣一個美好的人而不該染上太多這樣負面的情緒…那時候他的世界裏只有少艾沒有任何其它,所以他才會那麽擔心少艾心裏的那塊陰影怕會污染了原本純淨如水晶的心,因為少艾的所有就是他的全部而他不能失去這樣的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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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誰能料想的到遇上的會是個死皮賴臉也要讓自己愛上他的南宮神翳呢?…

他感到驚疑的是自己原本一直繞着少艾旋轉的心思ㄧ吋一吋的被南宮神翳拖離了軌道,就像是南宮神翳自己說的…沒人可以違背他的規則全都得繞着他旋轉。

所以他陷落了而且只能看着自己一點一點的被拆成碎片給南宮神翳奪去了又再另一邊一點一點的組成另一個自己…會哭會笑會生氣會煩惱的一個人正在成形。

即使那人的背影後面沾滿了污血但他始終還算是個人…想讓他成為人的人。

也或許他們都不是人只是他想和自己一起朝着成為人的路前進。

那他們原來是什麽呢他想是鬼吧…這個男人心殘手辣沒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就像是從地獄爬上人間的鬼,他則是無憑無依什麽都無所謂的天地一縷冷情幽魂。

原來都是鬼嘛!…難怪會被拉着扯着的跟他黏在一塊兒。

紅潤的像是沾滿鮮血的嘴唇扯開了一抹沒有感情的微笑…原來他也是鬼啊。

即使總以為是少艾的一部分卻仍然無法改變他是鬼的事實…永遠也不會是人的。

鬼啊只有和鬼在一起才行嗎?…他們應該一起回去地獄的不是嗎?那個充滿了火焰與哀嚎的焦土上才是他們的家鄉,少艾陽光般的溫暖是屬于人的不該留戀。

那男人醒來了卻只是安靜的用暗紅色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十分享受這樣早晨起來第一眼看着彼此的感覺…充滿了無盡纏綿眷戀的精致就像密密的降落的瑞雪。

「你在想什麽呢?」即使只是片刻他仍然想要掌握枕邊人的心思,無盡的占有欲。

「今天要做什麽?繼續那個實驗還是要再去抓一些人回來試毒。」收斂一下心思暗金色又像是鐵壁一樣堅不可摧了,此刻他認真的扮演好他該是的角色,首座。

「我無所謂,無論是做什麽只要是跟萍生在一起都行啊。」咧開貪餍的邪美笑容一把摟實了認萍生的沈腰在他光裸的背後磨娑着就像是不滿足的大貓咪一般。

「別鬧了教主大人,請快點下床進行公事!」蹙眉,他還真的像是翳流的首座。

「如果萍生堅持的話…」雖然很想再把這具香馥的身子壓回去再偷吃個一兩把的但好歹萍生說的沒有錯他身為教主就有教主該負的責任可不能耽誤了正事啊。

瑩白的身子慢慢的下床去一件一件的穿上精美的錦袍鍛服,有條不絮的扣扣子像是不會被後頭赤裸裸的欣賞的視線給幹擾一樣…是雲淡風輕也是早已習慣了。

聽到衣物裟裟的摩擦聲和背後溫熱的肉體的感覺,用不着回眸也知道教主的習慣,那雙奪去過太多人命的手此刻正執着一柄金梳子溫柔似水般的替他梳頭。

教主很喜歡像是梳頭畫眉一類的閨房之樂,因此常為他的長眉懊惱失此一樂。

所以喜歡給他梳頭發留戀指尖發絲滑過去的感覺,這樣看起來很像夫妻吧。

這樣是否可以把淡淡的疏離的萍生拉的離他再近一點兒呢?…也許吧。

新貼繡羅襦,雙雙金鹧鸪。

只是黃銅的眼兒一直注視着房牆,他的心思就像是這個房間一樣幽暗。

***

花明月暗飛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林外的新冬瑞雪已紛紛降下了,轉瞬間所有枯黃不見全披上了件新白絨毯。

厚重的漆黑襖裘悶紅了秀麗芙蓉面如上桃腮,蓋不住的興奮眼神輕快腳步。

如同趕着去幽會的女子般悄然又像似急迫着要尋找溫暖的情人般急切,匆匆的揚起雪花又掩蓋了回去當下除卻淺淺的印子就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雪還是照常下。

慕少艾急着要去見羽人趁着教主大人被綁在案牍前勞形的時候,方才的殿會上決定了新一波攻擊正道的策略他得趕快搶時間來通報給羽人讓他把消息帶回去。

遙響了羽人給他的六翼風鈴催促着趕快來,又想了好幾個法子騙走監視他的人。

雖然很麻煩但他可不想再給南宮教主抓包一次了…上次被抓包以後害的萍有多慘他可還記得,随然說教主是信了萍的話覺得這只是罪惡之人的物以類聚而非是跟忠烈府有什麽挂鈎的行為所以并沒有被拆穿,可還是讓萍有好些天下不了床…

那變态的醋勁真是夠大的了…受不了呢。

只是他家的小鳥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呢…雖然并不清楚南宮神翳跟萍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但該說是鳥類的直覺嗎總是用很嚴厲的眼光看着他就好像他可能在背地裏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有時候真是敏感的讓他心驚膽顫啊。

唉呀呀真是讓人困擾的問題呢…淺笑着有點苦中作樂的味道。

遠遠的就聽到了羽仔永遠憂愁的像化不開似的二胡曲調,濃的像是幽暗的腐臭沼澤一般漆黑,在雪花飛舞之中雪白衣裳的他就像是收起羽翼的白鴿一般模樣。

「呼呼…羽仔別拉啰看看我呗!有緊急軍情要你帶回去耽誤了時間就不好了。」

站在離他十數步開外的地方笑的像是盛開的海棠,又輕的像是慵懶的揚花飛舞。

收弦,冷冷的黑眸緩緩的擡起來冰冰的看着慕少艾,輕輕的哼一聲表示他的不滿。

手一楊少艾揣着的那封信就像是鴻雁飛略一般直接沖進了羽人的手上。

「還有什麽事嗎!」不滿,總覺得少艾好像老在隐瞞着他什麽事,是為什麽?

直覺告訴他一向以多疑狡詐聞名江湖的南宮教主肯定是跟少艾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才會得到如此信任,感情上卻不願意相信這樣會讓他受傷頗深的答案。

只要是少艾講的話他就會信…哪怕只是可悲的自我欺瞞。

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人粉紅噗噗的嬌嫩臉蛋,心漸漸的沉下去又懷着一絲期待,他是否可以指望這樣子急切的奔跑後的嬌豔神情是為了他才綻放出現的呢?

瞧少艾只是匆匆的披了件襖子就奔跑來找他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是會以為他倆在幽會勒!看來這件緊急軍情的重要性果然非同一般,才讓他這麽緊張。

在心底低低的嘆了口氣準備要轉身往回走了…卻沒想到飄飛的袖子被突然拉住。

一雙金色的眼瞳帶着點兒委屈的揪着他不放…好像在埋怨他怎麽都不給點賞就想跑了似的,不禁失笑了起來心情也慢慢的平複了,總算少艾記挂的不只是公事。

「你好過份喔!藥師我這麽辛苦才摸出個空兒跑來見你竟然連句安慰也沒有。」

微微嘟着紅潤的唇看上去多了幾分清新的稚氣,像個撒嬌的孩子似的說道。

耍性子似的一把抱住羽人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想象鳥仔臉爆紅的樣子。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好不容易出來一回,你就別那麽木頭木腦的只顧公事了吧!瞧瞧我如何呢這可比緊急軍情要有趣多了,為了這一趟出來而換上了新衫華襖呢羽仔你可瞧見了?

終于還是逼的羽人跟他親熱,四片唇瓣交接吻的似乎連此處的小雪也要化了。

才剛給放下來少艾就籲籲的喘着氣感覺到溫暖在瞬間消散了漫上來點點冷意,不過橋見羽仔的臉色比剛來之時又好了不少他就開心,畢竟這段時間委屈他了。

「吶吶…下次來的時候既得捎點鹿王新釀的酒來給我怯寒啊!這麽冷的天…」

哆嗦着小小的打了個噴嚏,羽人見狀微一皺眉變張開了巨大的刀翼來擋住風雪。

「跟南宮神翳說一聲的話什麽好酒都有得喝,做什麽一定要我捎酒來?」

難道翳流教就窮成這樣得讓首座自個兒想辦法填飽肚子打秋風?…不可能吧。

「唉呀~那是羽仔你的心意啊~哪裏是其它東西能換的來的呢。」微笑溫暖的像是要融化了,飄飛在五月暖春裏的淡色花瓣…淡淡的清香蠱惑着羽人答應了。

只是為了這樣美麗的笑…叫他出生入死都是值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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