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抹微雲,天黏衰草。

抱着阿九小小的身子腰上纏着個包袱站在琉璃仙境的牌坊外眉開眼笑,雖然跟他當初想的不太一樣…但能住在這處風水寶地他還是很開心的,即使前途堪憂。

似乎真的是要應了師傅給他的預言,自從住進了琉璃仙境以後這把老骨頭就硬是沒閑的一刻,一下子異度魔界大門開了魔火走出來火燒琉璃仙境一下子又是笏政他兒子笏君卿挂了事件接連不斷,笏王府血案連不管事的羽仔都給牽連出來了。

好像住在琉璃仙境的人只要是跟奸人素有點關系的通通活該做他的代理人…

不過後來想想也不只是他倒黴…奸人素他師弟才真正是已經衰了一輩子的苦主。

意外的跟許多正道人士結交為好友似乎很如魚得水的樣子,比較要好的有之前搭救過的劍子和那個衰了一輩子的月才子談無欲,另外一個也是衰不知多久的琉璃仙境萬年管事屈世途…總是跟他碎碎念好像很不滿的樣子但其實也是很好的人。

只是每次跟來襲的魔族對戰時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心裏會不由得想起教養他的師父…師傅也是魔族且一向都很偏愛自己的同胞,常會告訴他很多有關魔族的事。

聽說魔族的人很少會背叛自己的種族,似乎是每一個魔族在誕生的時候靈魂上都有了對自己的血感到自豪的印記,魔族整體的向心力非常強…就像是螞蟻窩。

只是跟人類混居在一起久了以後連魔族也都開始變的像人類那樣六親不認搞分裂了,每當講到魔族的分裂時師傅的語氣總是很感傷…又像是十分懷念許久以前至少是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玄都天魔創造的盛世,那個時候的魔族很強大不像是現在弱小而且又可憐的,他可以感覺的到師父也很為自己體內的魔血感到自豪。

師傅似乎是在天魔錄封印以後才出來浪跡人間的,因為他的武功不好所以即使是身為純血魔族也沒有被一起封印,而是選擇在廣闊的江湖上尋找救人的秘方。

久了以後他的師傅累積了不少江湖人脈,便有資格隐居在固定的地方不怕人侵擾了,這也是在一些資深江湖人心中永遠的秘密禁忌…惹誰都行惹到了他師父就是自己在拓寬前往黃泉的路,師父不愛管事但只要是他想救的人目前還沒有不活。

他的師傅一向幽默風趣對生命的态度很豁達也連帶的影響到了他,只是縱然逍遙人如他師父那樣…提起自己的同胞時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感情卻是複雜而憂傷的。

他的師傅總是說有朝一日希望能再看一看同胞們生活的城郭…曾經在苦境繁華過的玄都已經湮滅很久很久了,天地之間還有哪裏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呢?

也或許師傅所思念的并不是城郭而是…深植在血脈裏的那種魔族的自豪吧。

也或許是想再看一眼昔日同胞們所建立的輝煌…只存在夢中的玄都夜景。

那是什麽樣的一種鄉愁?即使故鄉仍然還在他所想看見的卻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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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魔族人的感情他其實很不能理解,畢竟體內流的血還是不同的吧他想。

他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這些魔族殺害人類的!…是的身為人他有他應該做的事,魔族的輝煌是建立在人類的血肉之上的,他不能讓人類成為魔族的奴隸。

即使身為魔族的師傅也要回去自己的種族裏效忠,他也不會改變立場的。

即使他得跟那些恨透了自己的翳流餘孽合作…畢竟同是生而為人的。

因為這是兩個種族之間不死不休的戰鬥,事關生存問題只要異度魔界一天不停止侵略他們人類就有必要盡全力把魔族趕回魔界去,因為魔族要攻下他們的苦境。

就算為了和翳流合作得貢獻出咳羊莖…無疑的看到阿九的小臉慢慢的變白他非常痛心,只是這東西得送出去了才能換取跟翳流合作的可能和傲笑紅塵的歸來。

所幸魔界還用天座之心換回了魔心,得以徹底解決阿九的心疾,算是因禍得福了。

又想起和元禍天荒赦生童子一類的魔将戰鬥時的情景,他感到有點熟悉和悲傷。

每一次跟異度魔界的魔将交手都不由得想起師傅在滿月下對他講着魔族種種時那種悲傷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也不想跟魔族對戰…因為他會想起師傅。

師傅啊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聽說魔族和魔族之間都能感應到彼此的魔氣不是嗎?那異度魔界的大門一打開瘋擁而出的濤天魔焰師傅應該也有所感覺吧?

這樣的話師傅是否成全了長久以來的夢,去了異度魔界呢?…好像很有可能。

他衷心的希望師傅只是想回去看幾眼魔界的城郭而已不要就這樣一點猶豫也沒有的就回歸魔族了…他絕對不會想在戰場上看到師傅的身影,那是很悲哀的啊。

不過哀傷的事想想也罷,多虧有師傅不時言猶在耳的一些魔族轶聞…才能在誤闖赦生道的時候多少猜出了守道者的攻擊模式,能保住這條小命還真該感謝師傅。

「欸我說藥師啊!剛剛我在門口撿到這封署名給你的信,拿去收好啊。」

屈世途一邊拿着掃帚一邊拎着信封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便把信交給慕少艾。

「多謝屈仔啦!…啊…茶沒了拜托屈仔幫忙順便泡一下,藥師我要九曲紅梅啊。」

慕少艾接過信來看到上頭的字不禁心裏一個格登,連忙想支使開屈世途。

「你和素還真都一個樣子…淨會使換我。」屈世途一邊碎碎念一邊拎走茶壺。

待屈世途走遠了以後慕少艾這才沉下臉色,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這是他師傅寄來的信…他并不想讓外人瞧着任何一點內容,因為也許是有關魔界進攻的事呢。

拆這封信他是緊張因為…他實在很不想看到信裏說連師傅也要回去魔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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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難得一日落下孤燈停雪的半刻時日,雲破月來風鈴聲弄影。

無言的看着山頂上唯一的一株從沒開過花的梧桐樹上面積了許多雪…從樹底下往上看正對着撕開雲幕後碩大的缺月,無端端感到一股子比雪更寒的凄涼。

這種時候這種預感準不會有好事發生,上次有這種預感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嘎嘎的一聲生好像是雪地坍塌的聲音,羽人手按天泣刀柄猛地回頭一看!…

還是一片茫然的白什麽也沒有,難道剛才是他多心了嗎?…不對!

仔細一看在那梧桐的疏影裏靜靜的躺着一只漆黑的發亮的羽毛,落在雪地上。

那種漆黑中摻雜了紫紅色的黑色…不一會兒就散成煙霧消失了,錯不了的是他。

只在羽人動念的那霎那便有片片如落花雨幕一般多的紫黑羽毛乘着驟然刮來強風紛紛而下…羽人背後也展開了碩大美麗的巨型刀翼噴出白色羽流相對擊上。

紫黑色羽毛和雪白色羽毛對撞的霎那就像是熱湯澆在冰雪上一般…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這樣消失無蹤了,瞬間紫黑的羽毛消失羽人也順勢收回了六只刀翼。

「呦,一段時間沒見你小子倒是嚣張起來了嘛!回一趟罪惡坑竟然沒來拜會我。」

沙啞中帶了點惡質的聲音…似乎是一名老者,對于羽人而言卻是再熟悉也不過。

羽人慢慢的把視線放回缺月上的梧桐樹,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個人,他的師父。

正坐在樹枝上頭歪笑着…蒼老的藍色眼瞳裏卻寫着一些蒼涼的寂寞。

羽人非境看了坐在樹枝上的師父一眼并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裏把以前的影像和現在的這個人做重疊的動作…他發現他的師父果然是老了臉上的皺紋多出了幾條。

「怯!還是一樣不愛說話…我是這樣教你的嗎?除了六翼刀法小有進步,你什麽都不符合我的期望啊。」嗖的一下跳下樹梢就像是烏鴉墜地,一片黑影的降落。

雪地瑩白的光照着老者的臉更加清楚了,他似笑非笑的也不知是何種神情。

是見了久未重逢的徒弟而感到興喜嘛也沒那麽簡單,藍眼裏還攙了些別的東西。

「來做什麽?」忽然見到了好久都沒看過的師父理所當然的很開心,指示再這層喜悅背後給蒙上了一層陰影…他沒忘記他最近做過的好事也是師傅剛剛提醒的。

他才回去罪惡坑一趟…為了替少艾打擊魔族的攻勢,需要父親遺留下來的寶物。

看看羽人漸漸拉起戒備之心的漆黑眼眸,一身黑衣服穿的像是烏鴉似的他笑了…

「你啊真是從小就沒少給我操過心,還以為上次你做了這麽大條的事以後我就可以從此擺脫為你這只小鳥仔擦屁股的噩夢哩…哪裏想得你這次又幹的更大票。」

他嘿嘿的笑着掏出系在腰間的酒瓶子拔開蓋子來喝,那藍眼中的深意更沉了。

月不全孤獨缺,罪惡坑裏最大尾的幾個長老之ㄧ…也會有這樣讓他操心的徒弟。

羽人的眼睛沒離開過孤獨缺,修煉六翼刀法後人的感官會變的很微妙…他很清楚的知道現在他師傅身上滲漏出來的氣是什麽,是殺氣!只要他一閃神就會死了。

「上次出走也就算了…這一次竟然搞走瘋狗的東西還是眼珠狀的,真是大票啊。」

孤獨缺慢慢的走起來一步一步慢條斯裏也兼有打量的神情,感覺十分危險。

「你出來是為了我嗎?」孤獨缺的話要揀重點聽,那意思就是狂龍很不爽吧。

孤獨缺看了羽人一眼,而後說道:「如果我說是,羽仔你會感動到痛哭流涕嗎?」

「不會。」想都沒有想的就一口回話了。

「哈哈果然是沒有進步的小鳥仔,出來這麽久了也還沒學會飛,身為你師傅我真是感到丢臉到家了!」那了字才剛出嘴黑色的影子瞬間移動抽出了腰間的刀!

紫黑色的羽毛流爆出來片片都是美麗也都是最可怕的閻王帖…他拖曳着刀只往前踏一步就像是往前踏了好幾步!…帶出身後就像是作夢一般詩意的紫黑刀羽。

羽人眉頭一凜神刀第一時間出鞘!…只憑翠綠色的刀身就硬抗住了六翼刀流。

背後雪白的刀翼唰的一下張開!…爆出強大的刀流硬是把孤獨缺給逼回原位。

收刀還鞘,孤獨缺的眼睛此時就像是凝結的海水一般冷,說:「我是會殺你的。」

羽人不置可否的看了師父一眼,雪白的刀翼抖動了一下…落下片片的刀羽。

「白色的刀翼啊…感情羽仔你還是會做夢的小娃兒嗎?…你以為穿白色的衣服用白色的羽翼再選一個全都是雪的鬼地方住就可以刷掉你身上的血嗎?」孤獨缺此時又恢複了方才什麽事也沒放在心上的态度,既像是諷刺也像是嘲笑的說道。

羽人的臉上明顯的僵硬住了…六翼不受控制了用力一拍這次的刀氣更是兇猛!

「還夢想着要找救贖啊可真是天真,罪惡坑出身的人一輩子也改不掉身上的劣根性的,你以為你能例外嗎?」孤獨缺不屑的說着閃過那道刀氣…一跳,便離開了。

落下孤燈的雪又下下來了…只是這一次的雪中夾雜了像是撕心裂肺般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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