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的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十數年的時間眨眼即過，慕少艾暖黃的身影卻仍舊在他的腦海裏盤旋…一如當年一般鮮活的猶如不曾消失過，他還記得少艾梳着頭發時那種無法形容的美感…那時陽光從雕花窗格裏溜進來照的人兒整身像是鍍上了層金似的華美雍容又協調。

他曾經想天南地北的到處游蕩…只是再怎麽樣也無法找到在腦海中描繪着的孤墳，因為當年鹿王和林主是把少艾的身子放進小舟裏點上了火…葬也要葬入海。

時光匆匆而逝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例如他的鬓角發白這十數年來頭發白的越來越嚴重，遠看過來就是一頭灰慘慘的發…很多許久未見的故人都認不出他來了，他想少艾要是見着了他現在這副模樣的時候說不定也認不出來吧…

坐在一片茫茫的天地間他看着一株桃花樹的開謝，十年前他偶然的經過這個地方，為什麽會在這裏停留他想可能是因為桃花樹旁邊還有棵紫藤樹…相依相伴。

心念一動便開始動起手來建築想要住的居所，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已經辟下了一間茅舍和一處涼亭…這個地方環境頗為清雅有幾分慕少艾住的岘匿迷谷的感覺。

只是沒有池塘也沒有蠹魚孫更沒有一個拿着竹枝當劍耍的小阿九…阿九啊好久以前在他退出江湖的時候還有聽說過有關這個虎族青年的傳聞，傳說中比真正的老虎還要殘虐的冷血殺手…殺人不眨眼而且是冷酷性格的一個年輕劍客。

他曾經疑慮過那樣子的人真的是曾經在慕少艾身邊的可愛孩子嗎？…那個會拉着他的衣角一口一聲羽人叔叔甜甜的叫着的阿九，真正的本性會是那樣子的嗎？

林主曾經說過，無論是多麽十惡不赦的壞蛋只要跟慕少艾在一起久了也會變的，阿九原來只是個孩子而已能壞到哪裏去？…為何少艾前腳一離開他就變的如此。

還是…從翳流裏出來的人都具有陰毒殘忍的血性呢？…少艾曾說阿九就像是繼承了認萍生和南宮神翳兩人部份生命的孩子，那這樣的孩子長大了以後會有認萍生的無情和南宮神翳的狠心就一點也不奇怪了…羽人想到這裏不禁打了個寒噤。

只是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少艾的痕跡留下來嗎？…那孩子忘記少艾的記憶同時也忘了曾有的溫暖了，對于少艾來說值得已命相護的兩人之ㄧ已經完全不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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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現在少艾鮮明的動作只存留在他自己一人的心裏，他感到苦澀卻也歡喜…只有他知道少艾是用什麽樣的方式活着，他為他能獨占一個完整的少艾的記憶感到欣喜卻又擔心他萬一哪天死了少艾的影像也會跟着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是如何戰戰兢兢的活着…每分每秒不敢懈怠，生怕一不小心這條讓少艾用命換來的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了，在江湖上的生活沒有一刻是真正安全的啊。

後來有一天燕歸人偕同斷雁西風一起來問他要不要退隐，他沒多加思考的就答應了…只是同住了一段時間終于還是受不了那兩個新婚燕爾的模樣所以逃出來了。

也或許是不想打擾他們兩個人…畢竟現在還願意跟他聯絡的朋友也只剩他們了。

想當年泊寒波還很熱心的想撮合他跟西風呢…雖然這件事情西風小妹從頭到尾都是聽笑話的态度去應付的而燕歸人也完全不介意這點小事，他卻還是很在意。

後來還是西風不想失了這個好哥兒們才勸他每年選個日子三人聚一聚的，他再怎麽樣也找不出借口來拒絕所以就答應了，每年春天選擇一個日子來見個面。

他也送了一串風鈴給那夫婦倆，當他們準備好的時候就搖風鈴…他就知道了。

今天看着紅豔的桃花紛紛的飄落時，風鈴響了他便明白這日子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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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

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荠菜花。

燕歸人和斷雁西風居住的小村子很是平常，連鄰居也只是一生平凡務實的莊稼人養養雞養養鴨種種田而已，整個小村子裏不出數十戶人家幾乎人人都彼此相熟。

蓬門打開了一個水靈靈的穿著紫色衣裳的少女手上握着掃帚腼腆的向着他微笑。

「師傅您可早來了，爹爹出門去了還沒回來…不過娘親在您先請進吧。」

少女很有禮貌的說着話一個字一個字幹淨的像是玻璃珠般晶瑩可愛清脆的感覺。

少女便是燕歸人夫婦的掌上明珠，名喚燕長秋現年十五歲正是嬌豔的年歲…燕歸人夫婦有一女一子，兒子燕金風今年也快滿十歲了很像是西風那般俏皮可愛。

為什麽燕長秋會叫喚羽人為師傅這也是有原因的，西風估量了女兒的份量以後一點也不認為她有本事揮的動燕歸人的那把神嘆頂多舉的起廚房那把破掃把而已…倒是剛生下來的白胖兒子皮厚肉粗筋骨強健比較有希望繼承乃父衣缽。

可總不能讓一雙子女的武功差異太多吧那還頂讓人笑話的…斷雁西風自己明白她武功不算很好便把腦筋動到了好兄弟羽人身上了，六翼刀法簡直是天生創造來給女孩子習練的出刀時又很漂亮，所以就硬拗了羽人給女兒做這個便宜師傅了。

說師父也只是好聽其實羽人也只是留下了本刀譜讓長秋自己練習而已，一年來一次聽聽長秋練習時遇上的困難再點播點播這樣而已…師傅兩字他受的很心虛啊。

不過果然有什麽樣的父母就會有什麽樣的子女…燕長秋天資聰穎六翼刀法還學的挺像模象樣的，現在已經可以幻化出一雙羽翼來了也能在空中飛一會兒時間。

不過自從長秋會飛了以後西風有常常纏着他要他送把刀給自己徒兒…送刀當然是應該的只是西風那理所當然的樣子會讓他有種天泣已經被她盯上很久的錯覺。

「唉呀羽仔你可終于到啦！我還在想菜園子裏的菜該誰去采呢你來的正是好，我現在要炖牛肉沒空分身你就去幫我抱兩棵大白菜來吧。」西風見到了羽人頭一句話就是這樣裏所然的指使他做事…西風就是這種喜歡指使人的個性跟個男人似的誰也拿她沒辦法，他常常覺得燕歸人真是了不起能跟西風做這麽多年的夫妻。

所以就因為西風的一句話神刀天泣就地變成菜刀…砍了兩顆白菜後還得削蘿蔔。

本來就算還有什麽不滿也在見着了作為鋤頭在鏟地的神嘆以後消雲散了…

「師傅…我能夠化出四翼來了呢，您要不要看看啊。」很認命的在削蘿蔔的時候便見到長秋扭扭捏捏的通紅着臉站在門口這樣說，手上的蘿蔔皮一下子削斷了。

啊…斷掉了，羽人非境證這樣想的時候看着地上的蘿蔔皮，弄得的長秋很緊張。

「好，那就讓我瞧瞧吧。」沉吟了一會兒便如此說道…手繼續在削蘿蔔。

少女聽了這話之後臉上的桃紅更勝，手握緊了一個使力…背後便慢慢的展開雪白的刀翼一雙兩雙，刀翼的顏色顯得如此透明卻又嬌小可愛…風一吹便在抖動着。

只是顯然燕長秋的功力還是不夠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而已…刀翼只出現一下子馬上整個身子就脫力軟倒了，幸虧羽人非獍眼尖兒一個瞬移這才接住了她。

「呃…師傅。」眼睛一花整個身體就倒在師傅的懷裏，燕長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暈乎乎的，多少年來都不曾如此開心過…從八歲化出第一只刀翼後師傅就不曾再靠近她了，也不會再握着她的手像小時候那般一刀一刀的教她該怎麽揮刀了。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師傅扶着她坐下來休息，教她怎麽不開心呢？

「先坐下來休息吧，妳的氣力其實還不足以化出四翼…維持這樣子的狀态很傷害身體的。」看一看被丢在地上沾髒了的菜頭…羽人在心底又是一個嘆氣得重來了。

他一點也不喜歡削菜頭…真的！尤其又有只路過的大公雞給徒兒控制不住而散開來的刀羽剁掉了雞頭，現在這只死雞該怎麽辦啊他肯定會被西風罵到變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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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燕歸人總算跟兒子一起回家了，晚飯的主菜裏也多了一只燒雞。

這讓燕歸人多少有點一頭霧水，不過既然西風只是說感謝羽仔替她剁了雞頭晚餐可以加菜了這樣而已的話他也就不想那麽多，反正有他跟兒子再怎樣也吃的完。

燕歸人和羽人非獍的食量很顯然的都跟武功特性有關系…使用神嘆重傷敵人一擊必殺的燕歸人飯量還是跟以前一樣多的吓死人，習練六翼刀法講究輕盈的羽人非獍也就吃的比只小鳥好不了多少…那對姊弟也開始吃的頗有乃師乃父之風了。

讓個不到十歲的奶娃兒吃掉自己吃不下的剩飯時是什麽感覺啊…羽人最清楚了。

「羽仔啊！你可知道村頭的那戶陳大媽啊今天早上還跟我說想要她家兒子大毛二毛來娶我們家長秋的勒，你看看大毛二毛覺得怎麽樣啊會不會配不上長秋啊。」

斷雁西風自從當上了母親以後就開始染上了其兄的某些不良行徑…真正是兄妹。

「去問燕歸人。」奇怪了這又不是他女兒感麻來問他啊。

「唉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天生像個大木頭一樣一句話超不出十個字的…提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啦！」問燕歸人也只會有一句妳作主就好還不如不要問。

「我就會比較好嗎？」受不了…他和燕歸人個性都很安靜的西風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她師父嘛好歹也該提出一點意見來啊！大毛二毛不好的話還有隔壁村的王富貴和張秀才啊！這些人你都認識的倒是覺得誰才配的上我們家長秋啊。」

興致勃勃起來一一數着這附近方圓二十裏內所有的優秀青年，好像很難決定。

「随便妳。」無言，他真想逃走。

「欸羽仔你怎麽這種态度啊！虧的我還把你當哥們一樣推心置腹的你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好意思嗎！？再不說哪個人适合小心我把長秋嫁給你…欸！羽仔你這是要上哪兒啊？！…我話還沒說完你怎麽就這樣跑啦！」西風一說到這個個節骨眼兒上羽人非獍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馬上撞破人家家門像在躲土匪似的逃走了…一下子就沒了人影，只剩下滿臉愕然的西風和好像被甩了巴掌似的長秋。

而後燕長秋忍着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也像是陣風似的奔回了自己房間。

「西風，妳錯了…」放下飯碗，燕歸人別有深意的看着自己老婆這樣說。

坐在旁邊的燕金風沒有想那麽多，眨眨眼後就繼續埋頭苦吃去了。

「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家寶貝女兒好嗎！你又不是不曉得那孩子個性像你認了死理就很不容易更改的人了…再說慕老頭都死掉這麽多年了羽仔也不該再這樣子一個人過下去啦。」自己女兒的心意她還不了解嗎？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愛一個人，時間是沒有意義的…過多久也是一樣。」燕歸人深有所感的說。

「好啦！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錯了行不行！…你寶貝女兒今天不能洗碗了知道吧！還有你好兄弟撞破了咱們家大門記得去修一修，我明天早上要見到大門連在門框上頭聽見沒！…現在我要去安慰你女兒去了，了解嗎！」西風兇惡的語氣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遷怒這事兒上，放下沒吃完的飯菜就自己往女兒房間裏走去了。

看看自己兒子停了一下子還在繼續吃…以及躺在地板上的門板碎片。

燕歸人想今天晚上大概是沒得睡了，還是先去找榔頭釘子馬上動手實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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