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破眼 ...

李伯宏傷在了胳膊, 自己拿鉗子把子彈碎片夾了出來,這一幕沈南瑗看着都覺得疼, 後者居然不用麻藥生生扛過去了。

沈南瑗不由看向昏過去的那個, “他沒事, 只是讓我打暈了。”

李伯宏手腳麻利地給自己上了藥, 很快就把衣服穿了回去, 饒是如此,沈南瑗也看到了不少新舊傷痕, 和杜聿霖身上的差不多。

托杜聿霖的福,沈南瑗見過‘世面’, 沒被那些吓着, 反而把他身上的木倉械拿在了手裏把玩。“現在能說說了。你們究竟幹了什麽, 惹了什麽麻煩,還有, 為什麽找上我?”

李伯宏顯得有些沉默。

沈南瑗繼續道, “銀霜還在醫院裏, 如果沒猜錯,她應該也是你們的人。現如今醫院多了個被抓的兇殺案疑犯, 可不太平。”

李伯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人是我殺的, 跟別人沒有關系。”

沈南瑗盯着那張酷似的臉良久, 問:“因為李肅?”

“嗯。”

從李肅回國的消息走漏,到他出現泷城被害。這就是這起事件的起因,李伯宏和他的人攏共殺了五個, 前三後二,另三個支持軍閥收編議案的官員,跟他的複仇毫無瓜葛。

是有人趁亂攪渾水。

沈南瑗有看報的習慣,也看過某些記者的腦洞,看似大膽,實際也并非不可能。

因為就在那三名官員,和腦洞報道過後,真的有一大部分官員害怕因此被殺而改票,不支持軍閥收編。

李伯宏道:“我殺的人,都是害死我弟弟的兇手。這些人是張将軍的部下,當初會議表決,暴露我弟弟行蹤,想把圖紙占為己有。連上張将軍,一共六個,我絕不會放過。”

沈南瑗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前面五個雖然得了手,可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更別說現在鬧得滿城風雨。像張将軍那樣位高權重大佬級別的人物怎麽可能會沒有防範,要想得手肯定是難上加難,說不準還得搭進去一條性命。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沈南瑗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捋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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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她想破頭也想不到,當初李肅跟說的西福胡同,當時李伯宏等人就在那。要她真是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拿着那黑匣子去找李伯宏,很可能就成為這個‘雜技團’一員了。

陰差陽錯,到了天京,卻仍是碰到了一塊。

“你們在西福胡同等着接應李肅,卻沒想到李肅落到了藺三輝手裏,那銀霜呢?”

“銀霜自己跑去找李肅,被追蹤而至的‘狼狗’發現追殺,多謝沈小姐搭救。”李伯宏再次誠懇作揖。

“然後你就把她放在我這裏,甚至不想讓她再回去?”沈南瑗去過雜技團,甚至試探過,反倒是銀霜這邊有點反應,雜技團那可都是充當不認識的,現在想來,唯一可能就是李伯宏故意。

她這句話落,李伯宏很久沒接。

就在沈南瑗以為他不打算作答時,他幽幽嘆了口氣,“為了那個東西,我弟弟付出了性命,而如今我為了弟弟報仇,又拖累了團裏的兄弟。”他頓了頓,目光閃爍複雜,“想不起來是好事,而且,她跟着你一定會過得很好。”

“……”莫名其妙被信任托付的感覺讓沈南瑗無語了一刻,但仔細想想他的話,倏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你不是銀霜,你不能替她拿主意。”最後,沈南瑗道。

——

醫院裏因為疑犯的關系,戒備森嚴。

沈南瑗再進醫院的時候還接受了盤查,甚至還有看她長得好看想借搜查揩油的。“小娘子身上這是抹了什麽,恁個香咧。”

要是換了平常,早就被擰斷手了,可今兒不行,躲過了那只鹹豬手,沈南瑗從書包裏取了三十塊錢,“小哥幾個辛苦了,這就當是宵夜錢,別為難我跟我家傭人了。”

錢,往往是最能解決麻煩的好東西。

門口盤查的二人組碰了碰銀元眉開眼笑,“行了行了,進去吧。”

這一揮手就把沈南瑗還有她身後的高個子丫鬟給放了進去,連鐵牛都不搜,光數銀元去了。

等過了哨崗子,沈南瑗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李伯宏,腦海裏卻是冒出長得這麽可愛一定是男孩紙這句,然而眼下蒙混卻是極方便。

李伯宏穿着下人式的長袖上衣和百褶裙,還能感覺後頭那些色眯眯的眼在盯着他屁股看。

“紅紅,你真是扮什麽像什麽呢。”

“……”

果然,是公報私仇。

銀霜的病房靜悄悄的。

沈南瑗叩響了門。

才敲一聲,游飛就過來開了門。“小姐。”在看到沈南瑗身後的人時一愣,率先反應過來禀報最緊要的事,“銀霜醒了。”

“進去說。”沈南瑗話音落,帶人進屋。

游飛賊到了外面,把門一關,在外面守着。

銀霜醒來多時了,沒哭沒鬧,相反還平靜得可怕。

她在等小姐回來。

這是游飛出去前告訴沈南瑗的。

銀霜一看到李伯宏,眼眶裏飛快泛起水霧。

她說:“先救人。”

沈南瑗再次打量,此時的銀霜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愈發肯定心中猜想,銀霜這一次怕是都想起來了。只是眼下正如她所說的,先救人要緊。

“醫院總共四層,前後都有警員把守。主要警力在八號病房門口,也就是祁峰那。”

祁峰是馴獸師的名字。

顯然在銀霜清醒的這段時間裏,她和游飛已經将醫院的布局乃至警力摸了個底。

銀霜:“祁峰已經脫離危險,明早會被移交巡捕房。”

也就是說,營救的時間只有今晚。

解決掉看守的,把人從208弄到銀霜住着的202,二樓的高度對游飛來說負重也沒問題。而202下面靠近雜物間。醫院每晚十點運送醫用垃圾和需洗換的床品,屆時可躲藏離開。

兵力部署集中在病房外和醫院前後門,餘下的步驟唯有快。

沈南瑗心情有點複雜,人都是感情動物,相處了幾個月,共同經歷了一些生生死死,銀霜已經劃分在重要的人範疇裏。

這樣冷靜自持做分析和計劃的銀霜,和當初在泷城醫院裏剛醒過來的銀霜有所重疊,更貼合她本來的樣子。

“抱歉小姐,這件事把你也牽扯進來。”銀霜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管,站在沈南瑗面前後又要跪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只是這次……萬不該再連累你了!”

沈南瑗一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沒讓她跪,反而是用了她的話,“先救人,有什麽等回去了說。”

游飛毀壞了醫院的消防報警裝置。

半夜刺耳的鈴聲回蕩在醫院,伴随着嗆人的煙熏。

沈南瑗扶着銀霜重新躺回了床上,聽着過道上兵荒馬亂的響動,沉着氣開始削蘋果,只是她沒那技術,基本削一段斷一截。

“謝謝小姐。”

“你本名叫什麽?”

“映雪,蘇映雪。”

“嗯。”沈南瑗也顯得話少,“以後別叫小姐了,本來也沒賣身契。”

銀霜的眼眸倏然暗淡了下去。

沈南瑗好不容易削了個長條,正有點成就感一擡頭就看到了銀霜那副落寞樣子,随即一愣,失笑道,“你比我大,我就叫你映雪姐。”

銀霜的眼倏然亮了起來。“小……南瑗。”

“李伯宏拿給我一百根金條,你說他是怎麽篤定我是那麽個貪財的人?”沈南瑗說着自個就咧了點笑意,只是笑意很快随着外面高喊着有刺客消失了,發了狠似地補充了句,“掙了的錢,要有命花。”

銀霜眼眶含淚,良久‘嗯’了一聲。

醫院裏的警報聲停了,當下,那煙也散了。

誰也不知道,犯人是怎麽從病房裏沒的。在病房守門的說,看到五彩祥雲了,還有說看到四大金剛的,都一副中了邪的樣子。

可犯人丢了是事實,而且還是要命的事。

上頭才下命令說要當下轉交巡捕房,生死不論,這人就沒了。他們這幫看管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人應該還在醫院裏頭,給我一間一間的搜!”

随着走道上那聲高呼,就有人大力打開了沈南瑗所在的病房大門。

“給我搜!”

沈南瑗站了起來,看着那幫人蠻橫地東翻西找,“你們幹什麽啊!”

“幹什麽,搜查嫌犯,讓開!”吳煦一把揮開了沈南瑗,後者踉跄後退了幾步。

銀霜虛弱地喊了聲‘小姐’,主仆情深連做戲都配合默契。

吳煦是一通找過來的,滿醫院的恨不得掘地三尺。

沈南瑗被他逼着往後退了退,一臉被打擾的不悅,“長官可查到什麽了?外面到底怎麽了,又是喊抓人又是煙熏火燎的?”

“着火了,你們怎麽不跑?”吳煦眯着眼問。

沈南瑗訝異,正正踩在了一塊瓷磚上,就站定了。“是着火了?”她一愣愣的,顯得茫然不知,“我聽着聲兒隔着遠,還以為是後面那幢起的。”

吳煦顯然是不相信,正欲逼近拷問,就被一把木倉抵住了腦袋,“爺的女人也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這人,吳煦放的不情不願。

可一邊是朗家,一邊是泷城來的少帥。

給這位沈小姐保駕護航的人實在是太多,沒一個是他能惹的起的。

——

淩晨三四點,朗公館。

客房裏祁峰滿臉蒼白地躺在那,是木倉傷,從醫院出逃的過程中崩裂了傷口,再一次暈了血。李伯宏用沈南瑗這現成的醫藥材料給祁峰做了一次傷口處理,銀霜在裏面打下手。

客廳裏,沈南瑗和杜聿霖幹瞪眼。

杜聿霖嗤諷:“玩大逃殺呢?”

“……”這人反正一開口就能把好感度敗光,沈南瑗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少陰陽怪氣的。”

杜聿霖湊過去的臉被推開,伸手一撈,把女人困在了自己懷裏,“自個瞎胡鬧,還有脾氣了?剛要不是我及時出現,我就得去巡捕房撈你。”

“不勞駕您,我又沒犯事兒,他們抓不了我,再說我還有我舅舅。”

杜聿霖一聽就不樂意了,“你舅舅一把老骨頭了,經得起你這麽折騰?”

沈南瑗被他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給戳了笑點,“我舅舅頂多比你大了十幾歲,他是老骨頭,杜叔叔,你可還好?”

杜聿霖被打趣,磨了磨牙,抱着懷裏不安分的女人惱羞成怒,才想要‘教訓’,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音。

沈南瑗伺機逃出了他的鉗制。

來人是王叔,晃着微圓的身子,進來了。

“小姐……”他欲言又止。

沈南瑗覺得有些愧疚,這幾日出了那麽大的變故,她是不會害怕,但是王管家應該就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遇着這種事情,難免會緊張擔心,尤其是這一大早就把人給吵醒了。

沈南瑗出言安慰道:“王叔,我這兒沒事,要不,你再眯會兒?”

不等王管家開口。

沙發上的杜聿霖咧嘴笑了起來,“傻!你也不想想,你舅舅給你用的人,能是普通人嘛!”

王管家幹笑了一聲,沒有否認杜聿霖的話,只朝着沈南瑗點了點頭道:“小姐,天還沒亮,但我瞅着院子對面的巷子裏,總是有人在點煙。”

“知道了。”沈南瑗道,想了一瞬,又說:“謝謝王叔。”

“應該的。”王管家呵呵笑笑,轉身出了客廳。

臨走前還防賊似的,看着杜聿霖,和沈南瑗道:“小姐,有事叫我。”

“好的,王叔。”

王管家走後,杜聿霖和沈南瑗對視了一眼。

他們從醫院回來,後面跟的就有尾巴。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吳煦那幫人。

杜聿霖攤開了手,朝她招了招,“瑗兒,有用到我的地方,爺二話不說。”

要放在平日裏,沈南瑗一個白眼兒能翻到天上去。

可今兒這出,沒他還真唱不下去。

沈南瑗說出了迫在眉睫的兩件事情:“祁峰要送走,李伯宏和銀霜不會善罷甘休。”

杜聿霖站起身來,一手勾住了沈南瑗的腰,低了頭,用自個兒沒刮胡子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

“疼!”杜聿霖的胡子茬比他的脾氣還要硬,沈南瑗伸手推了她一把。

杜聿霖這次松開了她,哈哈笑着上樓去了。

沈南瑗知道的,像這種事情,她的運籌帷幄,遠不如那個變态杜聿霖。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為了銀霜他們的安全,底下的事情,得由杜聿霖那個老手去運作。

更何況,李肅給她的那個匣子,現在也在杜聿霖的手裏。

杜聿霖上樓了半個小時,再下來的時候,李伯宏和祁峰已經換上了軍裝。

“你要把他們帶走?”沈南瑗有些明知故問了。

杜聿霖在她的面前打了個響指,自負地笑:“放心,我帶走的人,安全我保證。”

沈南瑗不是不相信他,而且左右一思索,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沈南瑗讓開了路,她扭頭看了眼銀霜,哦不,蘇映雪。

她也正看着自己,扯了下嘴角:“小姐,我還跟着你。”

沈南瑗和蘇映雪一起立在門前,聽着杜聿霖的汽車發動了。

吳煦的那幫人,應該是分成了兩波,一波仍然留守在朗公館的門外,另一波跟在杜聿霖的屁股後面走了。

隔了三天,杜聿霖來接她出門轉轉,美其名曰約個會。

沈南瑗知道肯定是借着約會的借口,說事情來着。

可就算電話不能打,在家裏總能說的。

沈南瑗有些不情不願,可杜聿霖眨着眼睛笑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氣了。好像在說——不跟我約會,我可什麽都不會說的哦!

好吧!沈南瑗二話沒說,就上樓換衣裳去了。

這幾日的天氣簡直暖的不得了,路邊的柳樹全都抽了芽,柳絮滿天飛。

沈南瑗穿了件粉色的襯衣撘了條黑色的背帶褲,臨出門的時間,還不忘戴了頂黑色帶紗的大帽子。

沈南瑗帶着蘇映雪,跟王管家說了一聲,便走向了杜聿霖的汽車。

汽車裏除了開車的許副官之外,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正主杜聿霖,另一個帽檐壓的很低,微微擡了些頭,雖然樣子有些陌生,可他沖着沈南瑗後面的蘇映雪微微一笑的樣子,和李伯宏如出一轍。

沈南瑗的眼睛頓時掃射到了杜聿霖的臉上,意思再明白不過——李伯宏沒走?

車子就那麽大,坐的人太多,杜聿霖極其不适應。

他擺着手說:“你們都去坐後頭的車,這車我自己開。”

沈南瑗才将坐好,這車上的人都被杜聿霖給轟下去了。

所有的人下車之後,杜聿霖即刻跳到了前頭,發動汽車。

“去哪兒?”沈南瑗皺着眉頭道。

“約會啊!”杜聿霖這麽說的時候還吹了記口哨。

“李伯宏……”沈南瑗的問話還沒出口,就被杜聿霖打斷了:“哦,他喬裝術不錯。”

“他要留下繼續報仇?”

“嗯。”

沈南瑗沉默了。

報仇這個事情,她可以理解。

她留在天京,為的何嘗不是這個!

沈南瑗沉默了一路,直到杜聿霖将汽車停在了百貨公司的門口。

“逛街?”沈南瑗挺不可思議的,她想開百貨公司的事情,目前也就只有朗華知道。

難不成是杜聿霖知道了點什麽?

杜聿霖已經下了汽車,走到後面,紳士地替她拉開了車門。

“沈小姐,請!”

沈南瑗一只腳邁了出來,“真的逛街?”

“我來天京,沒帶多少衣裳。你的眼光不錯,替我好好捯饬捯饬。”

說着,杜聿霖支起了自己的臂彎,示意沈南瑗挽過來。

要不是半路出了李伯宏和蘇映雪的事情,她這會兒應當天天都在百貨公司裏泡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

如今百貨公司就在眼前了,沈南瑗一只手穿過了杜聿霖的臂彎,仰着又細又直的脖頸,道:“走吧,少帥!”

天京的百貨商場比泷城的是大了不少,商品琳琅滿目,女鞋在一樓,女裝在二樓,三樓賣的就是男裝了。

沈南瑗拖着杜聿霖打一樓開始逛起,不為了買東西,純粹就是逛。

可杜聿霖豪啊,指着沈南瑗眼睛掃過的東西,道:“包起來。”

營業員還沒弄懂包哪個,就聽杜聿霖又說:“全部。”

話音不過才落,有閃光燈亮起。

一個小報記者一樣的男人,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直到許副官指着他大喝,才不情不願地收起了相機。

沈南瑗下意識遮擋了一下眼睛,沒好氣地說:“看吧,明日一定得上頭條,闊氣少帥為了紅顏一擲千金。”

杜聿霖哈哈大笑了起來,不以為意地道:“這算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泷城的礦産多!”

沈南瑗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今日的杜聿霖與往常很是不一樣。

往常,他頂多霸道。

可今日的表現像極了暴發戶。

只一個遲疑的時間,杜聿霖就知道沈南瑗應該懂得了他的意思。

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手指一指那邊的女鞋,又道:“那邊的,也全部包起來。”

轉而又低了頭,溫柔地說:“走吧,親愛的,咱們上樓。”

沈南瑗明知這是一出戲,自然會很好地配合。

雖說,她還弄不清楚,杜聿霖做這出戲的具體原因。

不過想來就是為了麻痹別人吧!

就是這個別人的範圍有很多,比如跟了他們很久的吳煦,以及龍家,或者是張将軍?

沈南瑗一時也分辨不清楚,就稀裏糊塗地跟着杜聿霖上了二樓。

二樓的服裝看起來十分華麗,翻一翻吊牌,果然價格不菲。

顧客不多,三三倆倆。

沈南瑗一眼就相中了一件鵝黃色的裙子,手都還沒有指過去。

遠遠地就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很是開心地和後面的男人說:“龍少,你看那件黃色的裙子多漂亮!”

若換了旁人,沈南瑗笑笑就走開了。

可女人那句“龍少”,吸引了她的注意。

龍家的?

而且女人也很熟悉,居然是顧歆兒。

——

沈南瑗回頭看了眼杜聿霖。

杜聿霖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狹長的眼尾一挑,眼裏的鋒芒顯露,意思是……慫恿?

總之,沈南瑗是相信杜聿霖那個變态沒安什麽好心的。

只不過,這個沒安好心,很明顯針對的不是她。

這是逮住了龍家的人,先讓她撒一撒氣?

啊,真的,憋屈了好多天的氣,也是該撒一撒了。

既然沈南瑗已經理會了杜聿霖的意思,她離的更近,一扭臉點着那黃色的連衣裙,還有其他幾件衣服道:“這些全部都要。”

顧歆兒眼睜睜地看着黃色的裙子從衣架上取了下來,“怎麽了?”

“哦,那位小姐已經買下了。”

顧歆兒失望的不得了,轉頭看了眼龍浩澤,“是誰買下的?”

營業員指了指另一邊。

顧歆兒順着她的手指看了過去,這時候才看見被衣服遮擋住的沈南瑗,還有她身後,如保駕護航一般的杜聿霖。

那還是杜聿霖?!

她錯愕了片刻,怎麽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能陪着女人逛街,甚至散發柔和神采的是那個鐵血殘忍的冷酷閻王。

而這樣的杜聿霖無疑更吸引目光。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從泷城離開,或許,或許她就應該是站在她身邊的女人!

一種那個沈南瑗什麽都要和自己搶的念頭,忽然就襲上了心頭。

顧歆兒的臉色僵了一下,這才退後一步,挽住了龍浩澤的胳膊,親熱地道:“龍少,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泷城的少帥……他身邊的那位女士啊,怎麽說呢!原先是少帥的嫂子,可現在她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可以讓周圍的人都聽到。

這下子,無數雙眼睛聚集到了沈南瑗和杜聿霖的身上。

沈南瑗一點都不慌亂,反倒是看着顧歆兒淺笑道:“顧小姐這話說的可不對,若是論婚約的話,你才應該是杜少帥的嫂子,我算哪根蔥啊!”

她轉了話風,故意裝作沒看見顧歆兒那張憋的通紅的臉,面向她一旁的男人,笑眯眯道:“這位龍少是吧!我姓沈,沈南瑗。”

這是龍浩澤第一次見到這個連他爸都曉得名號的女人。

聽說就是這個女人一夜之間讓龍家折了二十幾人。

當然,那二十幾人肯定不是死于她之手。

但□□,明擺着和龍家作對的勇氣,還是不容小觑的。

看起來模樣倒是不錯,可眼睛實在是太亮,這種女人可不像他身邊這個有胸無腦的顧歆兒,嬌滴滴的只會撒嬌。

女人太過聰明了,只會給男人惹事。

龍浩澤自恃過高,直接略過了沈南瑗,和她身後的杜聿霖打招呼:“杜少帥,好巧啊。”

杜聿霖似沒有聽到,轉身對營業員說:“包好了嗎?包好了,讓人全部送到朗公館。”

這就又朝沈南瑗一伸手道:“走吧,咱們去三樓。”

杜聿霖領着沈南瑗一轉身上了三樓,看也沒看後頭那倆人會是什麽臉色。

沈南瑗碰了碰他:“做人要大度,人家和你打招呼呢!”

“是嗎?我很小氣的。”

杜少帥面不改色地又道:“他算什麽東西!居然敢給你臉色。”

沈南瑗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心裏頭直樂。

緊跟着,杜聿霖帶着沈南瑗快把半個百貨商場都搬走了。

“哇,那個就是泷城來的少帥啊,怪不得呢,家裏有礦!”

“是啊,是啊,恐怕全天京都找不到這麽闊氣的吧!”

“誰說的,龍家、鹿家可是世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有朗家,也很有錢。”

“你們不懂,世家的人口衆多規矩也多,還真不如下面的土皇帝過的舒坦。”

這一句又一句的議論聲傳到了龍浩澤的耳裏,怪沒面的。

可他心知,就是争一時的長短,也不該是這種沒格調的争法。

他冷着臉将顧歆兒送回了住處,即刻便回到了龍公館。

龍二爺才将午睡起來,提着自己養的鹦鹉,慢悠悠地走到了客廳。

一眼就看見龍浩澤臉色陰郁地坐在那裏,問:“出什麽事情了?”

他爸的聲音一響起來,龍浩澤便意識到自己不該把怒火帶到他爸的面前來,他轉而扯了下嘴角,笑:“爸,你說那泷城,當真是鐵板一塊,無懈可擊嗎?”

龍二爺哼笑了一下,将鹦鹉交給了下人,才道:“你啊,你啊,還是太年輕喽!”

龍浩澤不解他爸的意思,皺了下眉頭。

龍二爺拎着自己的紫砂茶壺,倒了盞茶,茶香四溢。

遞了盞茶給親兒子的同時,才教訓道:“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無懈可擊的,即使咱們龍家也是一樣。”

龍浩澤接了茶盞,凝神思索了很久,似乎是想通了,“謝謝爸!”

這一邊的父子倆談論的是杜家的話題。

另一邊的母女倆,說的事情也繞不開杜家去。

龍浩澤送顧歆兒回住處的時間,顧紅梅還沒有回轉。

顧歆兒等到天黑,聽見大門口響起了汽車鳴笛的聲音,親自跑出去開門。

她一見着顧紅梅的身影,就撲進了她的懷裏。

顧紅梅也就是今早出門,才一天沒見着女兒而已,心知一定是白日裏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她輕拍了顧歆兒的後背,道:“好了,有什麽話,等進屋去,一五一十地跟姆媽講。”

母女兩個攜手上樓。

顧紅梅打開了浴頭,往浴缸裏放熱水。

她一面取下頭上那些繁複的頭飾,一面聽女兒講述今天的事情。

無非是在說那個沈南瑗有多麽的嚣張可氣,還有那個杜聿霖有多麽的大方一擲千金。

顧紅梅一個字都沒有落下地聽完後,嘆了口氣,“歆兒啊,這麽點刺激你就受不了了?”

顧歆兒噘着嘴,不吭聲。

她也恨自己沒出息,可心裏那點子意難平,折騰的她坐立難安,憋悶難以。

顧紅梅嬉笑一般,點了點她的嘴唇,又道:“泷城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姆媽也不騙你,那杜聿霖根本就不是個好歸宿。不瞞你說,姆媽啊,現在慶幸都來不及!”

顧歆兒驚愕了片刻,“姆媽,是張将軍……”

“噓!”顧紅梅冷笑,“總之啊,姆媽和你受過的屈辱,肯定能一一都讨回來的。”

顧歆兒也說不好心裏是個什麽感受,她呆呆地愣了會神,任由她姆媽将她攬在了懷裏。

“聽姆媽的,好好的籠絡住龍少爺。”

“嗯。”顧歆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

“一先争破眼,六聚鬥成花!”

杜聿霖下棋也和他這個人一樣,霸道。

一個黑子下落,即成功破壞掉了沈南瑗的布局。

帶上這次,沈南瑗已經輸第三回 了。

一點都不誇張地說,回回殺的沈南瑗沒有還手之力。

起初,沈南瑗還報着學習的心情。

現在輸紅了眼。

她憤憤地道:“不來了,不來了。”

下棋本來就是沈南瑗的提議,杜聿霖只是配合,哄她開心。

她不樂意玩是剛好。

杜聿霖也放下了手邊的棋子,扯了她的手道:“這下棋就跟打仗一樣,瑗兒,你很聰慧,可畢竟沒有真正的掌過兵,下不過我,不丢人!”

沈南瑗用另一只手拍打了他的手背,不快地道:“別嘚瑟!”

杜聿霖還真不用嘚瑟,他四歲就開始下圍棋,棋藝,自然不是沈南瑗那個半桶水能比的。

他動手将黑子和白子,分別放進了棋壇裏。

只餘了兩個黑子在中間,跟沈南瑗道:“瞧見沒,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那周邊的那群白子呢?”

“以張将軍和龍家為首!其餘的都是一群喽啰!”

沈南瑗似是不解地看他一眼,“我和龍家是有仇,非報不可。你呢?”

“我杜家在張将軍的眼裏就是一塊兒肥肉,與其等着被人一口口吃掉,倒不如我先下手為強。”

杜聿霖絲毫沒有隐瞞地說。

“你和我說這些,是要正式和我結盟喽?”

杜聿霖笑笑地看着她:“瑗兒,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你我本就是一體,為何還要分的如此清楚?”

像這樣的話,興許是杜聿霖說的多了,沈南瑗聽的也多了,沒一點感覺,甚至她連反駁都沒有反駁,緊跟着就問道:“那你說,他們要對付咱們,會怎麽辦呢?”

“我要是那個龍浩澤,一定會想方設法先讓我爸知道我和你的關系!這招叫釜底抽薪,先斷了我這個少帥的後援,讓我成個光杆司令,然後擊破泷城只需搞垮了我爹。”

杜聿霖挑了下眉,笑嘻嘻地說:“觀那個龍浩澤的面相,不傻,還卑鄙。恐怕,這會兒我倆成雙入對的照片,已經到了我爸的手裏。”

沈南瑗聽他說的輕松,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很複雜的情緒。

她的世界觀和這兒的女人不一樣,她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語。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只見杜聿霖沒臉沒皮地眨了下眼睛,又說:“剛好,做別人兒子的總不好親自氣死了父親,這就有龍家代勞了。”

杜聿霖也不知到底是誰肚子裏的蛔蟲,簡直料事如神。

幾乎是與此同時,遠在泷城的杜督軍,氣憤地将一沓子的照片扔在了地上。

副官小心翼翼地相勸:“督軍,還請當心身體。”

“逆子!”

杜督軍拍着桌子,大聲吼道。

他原就覺察出了不對勁,只是一直沒往那方面聯想。現在想起來,那混小子一定是早就動了心思想搶他大哥的媳婦。

副官慣會看人臉色,這會子見督軍的臉色紅了又黑,問道:“那督軍現在準備怎麽辦?”

“怎麽辦?”杜督軍眼刀橫飛,可他不糊塗。

心想着,逆子就算是再混蛋,自個兒也不能中了別人的挑撥離間之計。

父子三人的事情,還是關起門來說。

畢竟這個時候,那逆子如同身陷囫囵,自個兒這個爹斷不能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

“這事兒,不許讓大少知道。”杜督軍沉聲道,

副官一凜:“是!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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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随機紅包

推基友殊星的《被我寫死的前男友回來了》,很不錯噠

新書簽售會上,喬橋被人盯上了。

他拿着新書似笑非笑道:“聽說這本小說取自一個真實的故事?”

“聽說,喬小姐的初戀最後死在了英國?”

句句平常,沒啥毛病。

只是不巧的是,他是那個初戀。

她把他寫死在書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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