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胡編亂造 ...
當月的二八, 是婚嫁吉日。
在那之前,鹿家一改低調做派, 這次長孫鹿鶴峤與匡家千金喜結連理, 置辦得快是滿城皆知的大喜事。
而提到鹿家就不得不說天京的四大世家, 龍、鹿、顏、倪, 鹿家屈居第二。經歷過動蕩, 與新舊交替,在諸多世家名門走向沒落之際, 這四家仍能牢牢占穩一席之地,可謂是各有各的本事。
也獨獨鹿家獨善其身, 任風雨飄搖兮, 始終屹立不倒。之前如何, 之後也是如何,雖屈居第二, 卻沒有人敢小觑實力。
而鹿家的辦事效率也奇快, 在匡珍珠到後未多久, 聘禮就下到了泷城匡家。
一樁好事,耐不得時間磋磨。
禮數做足之後, 摒棄時下學洋派的訂婚步驟,是直接定了吉日辦起酒席。
到了二十七, 也就是匡珍珠出嫁前一天。
沈南瑗接了匡珍珠邀約到酒店裏作陪。聽說是先在天京辦, 之後回門去泷城再辦一場。
實在是兩邊距離隔得有些遠,就不讓親戚們來回倒騰,只派人去接了匡珍珠的父母過來。也一塊入住在酒店。
沈南瑗來的時候見到了匡部長, 頭發都白了大半。
整個人都只會吹胡子瞪眼了,拄着拐杖的手也一直抖抖抖,都還不如鹿老太爺健朗了。
對此匡夫人就一個字的評價,‘作’,現如今中風坐在輪椅上,再有心折騰都折騰不起來了。還得看匡夫人臉色。
“我媽刀子嘴豆腐心,私下裏可心疼我爸,就是氣也是氣匡傲西做的那些事,連我爸一塊遷怒的。”匡珍珠附在沈南瑗耳邊說。
相當于告訴沈南瑗,現在的匡部長就是紙糊的老虎,咬不着人了。匡傲西自個把自個的前途毀了,也是自作自受。
沈南瑗笑笑,不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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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媽可感謝你,我也是,真的,如果不是你,我跟鶴峤哥哥也不能這麽順利就走到一起。我媽說了,她是認你這個幹閨女,往後我在天京也能照應你一二。總之,別什麽事兒自己一個撐着,你舅舅是個男人不一定細致,你還有姐姐,還有幹媽。”
匡珍珠的一番話說得發自肺腑,動情處還略略紅了眼眶。
沈南瑗無聲地抱住了她,怎會不明白匡夫人和珍珠的好意,這世道糟心,可還是有人能溫暖心窩。
入了夜,沈南瑗和匡珍珠躺在了一個被窩裏頭,兩個人都沒什麽睡意,而沈南瑗是覺得時間流逝得快。
“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要嫁人了,我腦子裏還印着咱們第一次在你家見面的情景,就好像是昨天一樣。”
“是啊,當時我就在想,是誰呢,戴着珍珠耳墜子跟我一樣好看的。”
沈南瑗也想起了那會兒的情景,被她一說逗了笑,“是是是,當時看到珍珠姐就覺得是個周身散發白光的小仙女。”
匡珍珠直接撓了她的咯吱窩來抗議她的不正經,兩人互相撓起了癢癢,笑鬧作一團。
“娉婷要考試走不開,不然,咱們仨就能聚聚了。”
“等她考過來,有的是機會呢。”
“真好。”匡珍珠鬧累了,躺在床面上,看着房頂放空。
她明天出嫁,那可就是新婦了,哪還有姑娘家這般暢快的時候。
鬧停下來,沈南瑗撐起胳膊好奇問,“鹿府的規矩多不多?”
“大戶人家都差不多吧,鹿家稍微多了一丢,不多老太爺還有大老爺和夫人都比較開明,用老祖宗的話,有容乃大,對西方事物還有新派的東西有了解,不過不大喜歡。但不會因此去對小輩們作要求。”
沈南瑗聞言點了點頭。
“而且啊,鶴鳴如果買了什麽西洋玩意兒,回頭老爺子就給他講論語四書五經。”匡珍珠笑着給她講小八卦。
沈南瑗也不由跟着笑,鹿家的這位老太爺也十分可愛。
她覺得匡珍珠的喜歡和等待很值得,這樣全心全意地去做一件事,聽着她絮絮叨叨說着鹿家的事,臉上神情飛揚,仿佛那一份幸福快樂她也能感受到。
“我看鹿大哥是怕夜長夢多,才這麽着急把你娶回家的。”
“是接下來的日子都有相沖,長輩們才做主定了的。還說我呢,我都不曉得你什麽時候和杜聿霖那厮攪和到一起去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匡珍珠也是機靈想起來,一想起來就炸了。
沈南瑗被她點着腦門,“這事能是我願意的啊,我巴不得離那兄弟倆越遠越好。”
匡珍珠一噎,想到了眼下的局面。“……也是,你都逃來天京了,誰能想杜聿霖也來了,居然這麽纏上了。”
杜聿霖的高調,真的是恨不得鬧得滿城皆知。
給沈南瑗身上貼他的專屬标簽,狼子野心!
“反正那人不是良配,這天京也不是那土霸王能說了算的,回頭我給你物色物色,必須得是不驕不躁踏踏實實,家世好,還能對你好的!”
“你這說的人有點耳熟啊,不就是鹿大哥麽,可人讓你給找去了。”沈南瑗故意鬧她。
匡珍珠這麽久了還是一點沒改,一提鹿鶴峤就臉紅。
這一夜,姐妹倆光是說悄悄話,就說了半宿。
到了淩晨四點,匡珍珠就起來了,婆子要來開臉梳妝。沈南瑗睡眠淺,也跟着起來,再一看匡珍珠浮腫的眼睛,就知道這人一定是沒睡過。
匡珍珠也自個照了鏡子,猛地捧住了臉,“南瑗,這可怎麽辦啊!”
“別急別急,去酒店冰窖取點冰塊,還有我來給你化妝吧……”
這一天就手忙腳亂地拉開了序幕,雖是如此,可每個人臉上都情不自禁揚起幸福快樂的笑容。
等交代差不多時候,沈南瑗就悄聲退了出去。
她記着以前結婚有講究,像她這樣父母雙亡,是不能入的。哪怕匡家說了不在意,囑了她送嫁她也沒接,找了福壽雙全的婆子送,自個躲了一旁看。
沈南瑗裝束簡單,白襯衣,淺咖馬甲和西褲,清爽利落。眉宇間的英氣頗是引人注目,在大家夥議論紛紛時,有人叫出了她名字,她回頭看了眼笑笑,比了個噓的手勢。
一點都不喧賓奪主,十分可愛,也十分博人好感。
哪像報紙上說得那樣粗鄙蠻橫。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沒斷,有八卦鹿家大少和新媳婦的結識過程的,也有八卦來賓身份的以及鹿家這次反常的高調。
沈南瑗今兒什麽心思都沒有,就想着高高興興看匡珍珠嫁得良人。
婚禮是遵循古禮,傳統禮制,繁複熱鬧,讓沈南瑗這個穿越來的大開眼界,看得極是盡興。
跟着賓客群擠來擠去,最後占了個視野極佳的,能看到兩個人拜堂。
鹿鶴鳴就瞧着她削尖腦袋往裏頭鑽,頗覺得好笑,伸了胳膊替她隔開了擁堵的人群,“看人家結婚,你怎麽比人家結婚的還激動興奮的?”
沈南瑗得了便利,正好挨着匡珍珠還挺近,興奮地揮了揮小手,一面回應鹿鶴鳴,“我這是替珍珠姐開心,你還能管那麽寬呢!”
好心替她圍護的鹿鶴鳴還落得個多管閑事,反把自己給氣樂了,不過身體卻還是很誠實地繼續給人當人肉墊子,由着沈南瑗占前頭看個高興,嘴角也不自主跟着咧着了。
這一幕正正好落到了主位上的老太爺眼裏,更是樂得眉開眼笑。
不愧是他的好孫子,眼光獨到,還機靈,這麽快就跟這白家小丫頭混到了一塊去,好,非常好!
“爹,你剛說鶴鳴什麽?”鹿大爺站在鹿太爺邊上,周邊聲音太吵,并沒有大聽清楚。
鹿太爺招了他到近前,在他耳朵旁說了一通,很快鹿大爺的目光也溜達到鹿鶴鳴跟沈南瑗那邊,像是思量。
鹿鶴鳴可不知,傻呵呵地沖他爹招手。
鹿大爺由此更确定了,回頭就跟鹿太爺道:“這事成!咱家還能再添樁喜事兒!”
沈南瑗連着打了兩個噴嚏,鹿鶴鳴就嫌棄地退開了,他有潔癖。
剛好拜堂也結束了,接下來該是敬酒。
沈南瑗一把推開他,就去找舅舅朗華了。鹿鶴鳴則回了男賓席,跟兩條直線似的岔開了。
壓根不知道兩人的姻緣紅線即将被擰到一塊去。
——
夜色四合。
鹿家那吹吹打打熱鬧上了一天。
龍家也送去了禮,不過,還有龍浩康的喪事在,便沒有上門親自道賀。
實際,鹿龍兩家關系也沒交好到那份上,不過是走個場面。
龍家的書房裏。
燈火通明。
龍浩澤坐在真皮沙發上,斜對着書桌後坐着的男人,“鹿家這次的婚宴辦得可是風光,半個天京城的達官顯貴都去了。”
平時不顯山露水,一露就露了這麽大個場面,頗讓人意想不到。
“鹿家秉性低調,不過長孫大婚,也合乎情理。”
“原本是咱們壓着朗家打,朗四和沈南瑗關系匪淺,沈南瑗和鹿家新婦情同姐妹,這兜兜轉轉,莫是要生變數了。”龍浩澤沉吟開口。
龍二爺亦轉作沉思,這點他不是沒想到。
甚至也不作僥幸想,若有朝一日鹿家插手其中,虎視眈眈的政敵,被一直壓制又蠢蠢欲動的朗家,複仇而來的沈南瑗……這些人,究竟會造成什麽影響,尚不可知。
唯一知道的,便是心底動的那個念頭就勢在必行了。
“泷城那邊你抓緊着點。還有,玩女人可以,別什麽女人都玩,掉身價。”
“父親放心,不過是一顆棋子,等她完成了自己使命,就……”龍浩澤冷笑着比了個手勢,劃拉下脖子,意思明顯。
也無比冷酷。
——
又過了兩天,淅淅瀝瀝的雨應景的下了好一陣。
今兒難得露了個晴好,宜好友小聚,賞春踏青。
城南鹿府。
鹿鶴峤和匡珍珠的院子,偏廳的紅木茶幾上左右各擺了一本證書。
左邊是描金鸾鳳金紙的鴛書,也就是八字帖,右邊就是鹿鶴峤跟匡珍珠的結婚證。
這是匡珍珠應沈南瑗的要求拿出來給她掌掌眼的。
禮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詩詠宜家,敦百年之靜好,此證!
“這以後就是合法夫妻了吶。”沈南瑗捧着瞧,這誓詞委實美好,可比後來的紅本本還招人動心思。
等等,她動哪門子心思?!
沈南瑗被自己的想法囧到,把‘結婚證’還了回去,“要緊東西,得去收好咯。”
匡珍珠笑,“窮緊張的。”
沈南瑗轉口就扯開了問,“老太爺可有催你們快點兒,給他趕緊的生個大胖曾孫子?”
“就曉得打趣我,你呢,我沒記錯,你今年也有十六了?”
“我還小呢!”沈南瑗厚着臉皮說的,得虧占了原主年紀小的便宜。
再說了,她都沒去外面的世界浪一浪,怎麽可能就被婚姻給困住!
可匡珍珠瞧她,就是一副對感情還沒開竅的樣子,想着老太爺私下找她談話的內容,正猶豫要怎麽說呢。外面就進來個人。
“我大哥在麽?”聲音清脆,透着股利落勁兒。
沈南瑗看了過去,來的姑娘長發飄飄,和匡珍珠年紀相仿。不過旗袍素雅,外罩了一件檀色的針織開衫,和匡珍珠的美豔相比,帶着一股清傲。
鹿家孩子多,她認不全,不過叫鹿鶴峤大哥,那就是小姑子了。
在沈南瑗打量她的同時,鹿靜雯的視線也從沈南瑗的身上過了過,并沒停留。
“你大哥有事外出了。”匡珍珠有些意外鹿靜雯會找來,“可是有要緊事麽,要不我幫你傳個口訊。”
“哦,不用了,等大哥回來再說吧。”語氣有些冷淡,說完就從苑子離開了。
嗬,這小姑子十分高冷啊。
沈南瑗心裏想,嘴上又問,“都不管你問聲嫂子好的麽?”
“啊有麽?”匡珍珠一臉迷糊的反問,再看沈南瑗搖頭,連忙道,“嗳不是,靜雯性子冷清的,之前有叫的,可能事兒急?”
沈南瑗心想,瞧着可不像是急事兒的樣子。
“靜雯在報社工作的,筆杆子可厲害。”匡珍珠吹捧起自家小姑子不遺餘力,“鶴峤哥哥誇過她文采好,要是男兒身,前途更不一般。”
“是麽。”
“嗯,個性挺要強的,搶新聞什麽的都跑在第一線,憑着自個在報圈闖出的名堂。”匡珍珠給予肯定過後,湊近了跟沈南瑗小聲八卦,“聽說是二爺去鄉下祭祖的時候路上抱回的,鹿家女孩子少,二爺跟二夫人都很疼她。”
“不是親生的?!”
“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嘛。”匡珍珠沒明白她這大驚小怪,補了一句。
沈南瑗捧住了匡珍珠的臉,面對面毫不掩飾自己的憂心,“我的好姐姐,你現在是戀愛腦啊,這麽大的危機你感覺不到嗎?”
“什麽危機?”
“小姑子難纏,你這碰到的,十有八九是成精的!”
匡珍珠見沈南瑗認真,也不由跟着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不會吧……”
沈南瑗:“……”确實是她直覺來着,再看匡珍珠揉搓雞皮疙瘩,僵持了一會兒,嘆了氣道,“反正我就是給你提個醒,你自己且留個心眼兒就成。”
匡珍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沈南瑗交代完,一看她那懵樣兒又不由笑起來,故意又揉了兩把她臉蛋兒,“這臉跟剝了殼兒的雞蛋似的,真好摸。”
“小流氓!”匡珍珠被氣笑了,作勢要開揍。
沈南瑗哪能幹站着讓她逮住,靈活矮過了身子,“我還有事忙呢,不跟你玩了。”正說着,就沒顧跟前,跟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瞬間就彈開了。
“嗳,當心!”鹿鶴鳴也沒想到,自己來找大哥,竟撞見了沈南瑗,那一觸既離的感覺,惹的他心頭狂跳。
沈南瑗連忙道,“對不住了,鹿二少,我沒看見!”
一邊說着,就沖匡珍珠嘚瑟地飛吻了個,跑了。
鹿鶴鳴定定站在房門口,看着那道背影在視野裏消失,仿佛那股子馨香還在,心裏卻添了一絲莫名的失落。
結果一回頭就對上了匡珍珠意味深長,促狹的眼。
“嫂子。”鹿鶴鳴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盡管知道沈南瑗是有人惦記的,可他還是怦然心動。
匡珍珠看自己小叔子的表情,樂不可支地想,要是她和沈南瑗能從好姐妹變成好妯娌的話,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
沈南瑗不知自己的好姐妹心裏想什麽。
反正,鹿家的婚禮僅僅是她生活裏的一個小插曲。
婚禮一過去,她就開始了正兒八經的忙碌生活。
浦西的百貨商店,已經正式進入了籌備期。
沈南瑗早就有了自己的詳細計劃,要想百貨商店有特色,就必須要有她自己的服裝品牌。
她和吳娉婷、匡珍珠也早就商量過了,要在天京開一個更大的NY。
不過這一次,因為龍家的緣故,就不帶她倆入夥了。
為了NY能夠順利出殼,沈南瑗這幾日一直在拜訪那些老的裁縫鋪子,想要找到更多手藝精湛的繡娘。
前兩日尋了幾個,沈南瑗開出的價格不錯,那些繡娘欣然答應來給她做工。
可到了今日,該見面培訓的時間,那些個說好的繡娘,竟一個都沒有來。
蘇映雪站在NY繡房的門口,四處張望,過了很久,似乎是死心了,一回頭跟沈南瑗道:“小姐,那些人八成是都不會來了。若是一個兩個,還能說是巧合,可一共八個繡娘,全都沒來,說巧合都不一定會有人相信。”
沈南瑗豈會不知這點,說白了,就是有人搗鬼呗!
而說起這個搗鬼的人,雖說不知道具體是誰,但她想那人多半姓龍。
龍家肯定是覺察到了她的企圖,從而搗鬼。
像這種小人行徑,果然和他們家很配。
沈南瑗凝神思索,拿了手包道:“走吧!”
“那我們怎麽辦?”蘇映雪焦慮地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南瑗上了汽車。
沈南瑗并不覺得樂觀,雖然朗家有貿易公司,不缺那些個洋品牌。
可如果百貨商場沒有核心競争力,那和城中其餘的百貨商場也沒有什麽區別,難不成光打價格戰?
沈南瑗從繡房回來,就一直呆坐在沙發上面。
沒穿書前,她也遇到過類似這樣的情況,就是說好了要給雜志拍照片的模特被別人挖了牆角,解決的辦法莫過于找人救場。
沈南瑗已經命人重新尋找繡娘的人選了,這次找的不是那些小有名氣的繡娘,而是尋常人家擅長女紅的姑娘。
可是蘇映雪道:“小姐,這總不能挨個人家問吧?”
沈南瑗想了下說:“這附近有人養桑蠶嗎?”
蘇映雪和她都是外地來的,說起來對天京的了解還真是不多。
王管家攏着手,思索了片刻,插嘴:“小姐,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朗家在郊區有一個農莊,我好像聽四爺提起過,一個莊子就是專門養桑蠶的。”
沈南瑗驚喜:“王叔,太好了!”
這是什麽啊?
這是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又開了一扇窗。(正經臉jpg)
既然是朗家的農莊,那就一切都好說了。
這是瞬間解決了沈南瑗的燃眉之急。
接下來,就是去農莊一趟,挑上幾個幹活又麻利又好的農家姑娘了。
沈南瑗這廂準備農莊一日游,還沒出門呢,就被杜聿霖堵在了家裏。
朗華基本上兩天才會回一次朗公館。
說起來,那個杜聿霖似乎是專程挑了朗華不在的時間,一來一個準兒。
沈南瑗看見他的時候,沒有說話,可那雙靈動的眼睛分明在說了——你又來幹什麽?
杜聿霖一手叉着腰,怪沒好氣地問她:“你要去哪兒?”
沈南瑗是先翻了一個白眼後,才說的話:“管你什麽事?”
“哦,我就是來問問有沒有什麽用的上我的地方!”
“沒有。”
沈南瑗秉承了用完就扔、用了現拿的原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示好。
杜聿霖挑着他那好看的過分的眼睛,啧啧了兩聲,也不跟她磨嘴皮子了,一矮身,鑽進了她的汽車。
沈南瑗氣的跺腳,“杜聿霖,你還要不要臉了?”
少女的聲音清越,一下子能傳出去老遠。
許副官聽的後背一凜,心裏直發毛——啊啊啊,也就沈小姐敢這麽說少帥了。
還別說,天下的男人都有一大愛好,那就是…賤啊!
杜聿霖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了許副官心裏賤男人的代表。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是的,他不開車。
他今兒不用應付軍政府那些庸才,她要帶他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沈南瑗思付着,這塊狗皮膏藥,今兒是甩不掉了。
她氣呼呼地上了車,一腳剎車踩到了底,直接往城外的方向飙。
杜聿霖淡淡地問:“出城?”
“嗯。”沈南瑗悶聲答。
“辦事?”
“嗯。”
“嫌我礙事?”
沈南瑗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杜聿霖悻悻地閉嘴了。
他是賤來着,沒話找話,可也有個限度。
杜聿霖安靜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了:“唉,你這些把戲都是從哪兒學的?別拿鄉下奇遇來搪塞我!”
這個問題,他忍了許久。
他派人去過嶺南,打聽回來的消息,任誰分析嶺南那兒的沈南瑗,都絕對不是眼前這樣的。
他不會否認她的聰慧,可聰慧也不代表做什麽都一眼即會,甚至有些,她連見都沒有見過。
講真,沈南瑗也等了許久,才等來杜聿霖關于她身份的問題。
說辭,是她老早就想過的。
沈南瑗的眼睛閃過了一絲狡黠,一本正經地壓低了聲音:“少帥,借屍還魂,你聽過嗎?”
時人沒幾個不迷信的。
畢竟科學還不發達,一切可以用科學解釋的事物,還不是很多。
果然,杜聿霖愣怔了一下,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了,就是沒想過,她說的這一個。
沈南瑗見果真吓住了他,心裏忍不住高興。
對,就是這樣,最好吓得他從此對她退避三舍。
可杜少帥畢竟是進過大世面的,他愣怔了過後,冷笑道:“借屍還魂?那你且說說自己沒還魂之前是何方人士,年歲幾何?”
這好說啊,都是打好了腹稿的。
沈南瑗娓娓道來:“我啊,是嶺南鎮上的老叟,高壽,死的時候享年八十八!就我死那天,咳咳!”她故意咳嗽了兩聲:“那丫頭不知道為什麽發起了高燒,我在天上飄啊飄,瞅見一個空檔,就進去了。”
她說的玄乎的很,比那個《聊齋志異》上的故事都精彩的多。
瞥一眼杜聿霖的表情……還是那句話,少帥畢竟是少帥,既沒有表示驚吓,也沒有表示驚訝,一臉的麻木不仁面無表情。
沈南瑗忍不住心想,難道他就不膈應嘛!她說自己前世可是個咳咳咳的老頭子。
沈南瑗一時摸不透杜聿霖怎麽想,總之,這後頭的路,她的耳朵當真好受了許多。
一個小時之後,沈南瑗就到了朗家的農莊。
大老遠就看見了村口的一棵老桑樹,桑樹旁還有一個石碑,上書一個“朗”字。
沈南瑗将汽車停在了老桑樹的旁邊,準備步行進村。
朗家在此有一座老宅,還有老家人在此看守。
沈南瑗為了行事方便,來前給朗逸行打了個電話。
今兒可是禮拜日,她知道朗逸行不用去學校。
雖說因着和龍浩帥飙車的事情,他已經被禁足了好多天。
可朗逸行要是會老老實實的被禁足,他也就不叫朗逸行了。
那邊的朗逸行可能是真憋的狠了,一接到她這通電話,簡直就像逮到了救命的稻草。
不知道他用了什麽理由和法子,竟比沈南瑗還先到。
剛拐進了農莊,沈南瑗按照王管家說的路線,還沒有找到朗家的老宅,就瞧見了站在土路中間,像只招財貓似的沖她招手的朗逸行。
“妹妹,你是爬來的嗎?”
朗逸行大聲地說完,才看見了沈南瑗身後跟着的高大男人。
朗逸行沒有見過杜聿霖,不由地一皺眉頭,等沈南瑗走到了跟前兒,扯了她的胳膊,拉到了近前,悄聲道:“我說你這丫頭,怎麽能跟陌生的男人一道呢!”
“我認識他!”沈南瑗純粹是就着他的話反駁。
“不是爸爸叔叔舅舅哥哥弟弟,所有的男人都是陌生男人,你可知曉?”朗逸行氣的直想跺腳。
再瞥一眼杜聿霖,聲音壓的很低可語氣不好:“他看起來比我都老……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什麽時間認識的?在哪兒認識的?他都騙你什麽了?有沒有說你長的真好看,為你神魂颠倒?我跟你說,這都是騙人的。”
沈南瑗聽的只想笑,可她往後瞥了眼杜聿霖明顯發黑的臉色,扯了朗逸行的胳膊,道:“三哥,來,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泷城來的杜少帥!”
轉臉又沖杜聿霖道:“這位是朗家的三公子,我三哥。”
沈南瑗故意強調了她和朗逸行的關系,這是深怕杜聿霖那個變态心情不好,遷怒到朗逸行的身上。
杜聿霖的心情确實不好,他又不傻,什麽八十八的老叟,編的比唱的還溜,這是敷衍升了級,玩新式的了。
這還不算,他說怎麽看着朗逸行這小子眼熟。
那日,他剛到天京,就瞧見了小東西和人飙車,第二天連報紙都登了他們的照片,他可是看見了那照片上就是朗逸行這小子熊抱了她。
什麽鬼的三哥!
別以為他算不好這個帳,這兩人可沒一丁點的血緣關系。
杜聿霖的臉色并沒有因着沈南瑗的介紹而轉好。
那一邊,朗逸行一聽說杜聿霖的名字,眉頭皺的可更深了。
他雖沒有見過杜聿霖的人,可名諱是真聽過。
就前幾日,他大伯還和四叔提起過,就是問沈南瑗和杜聿霖到底是什麽關系來着!
他是自打那日飙車,就知道了他這個妹妹不是一般人。
可一深入的了解之後,就更覺得他這妹妹不一般了。
和督軍的兒子訂過婚,這還不算厲害。
關鍵婚約還解除了,這才叫厲害。
更厲害的是,督軍的另一個兒子又追到天京來了。
朗逸行看着杜聿霖的眼神變了又變,這才和他打了聲招呼,“杜少帥,久仰大名。”
這句話,可是一點都不作假。
杜聿霖生氣歸生氣,沈南瑗的眼睛一瞪過來,他還是扯了下嘴角道:“朗公子,你好!”
就是笑容有些僵,那眼神還透着寒氣,驚了朗逸行一跳。
還是沈南瑗打破了這略顯尴尬和莫名緊張的氣氛。
她道:“還有多遠?”
朗逸行趕緊接話:“哦,不遠了,就在前面,你們跟我走。”
說罷,他轉了身,走在前面引路。
确實沒有多遠,這條土路走到盡頭。
沈南瑗就瞧見了一座灰磚黑瓦的大宅院,大門是朱色漆制的,想來是前幾年重新上過漆,顏色看起來極為亮眼,一點也不似這宅院透着一股子無法言說的滄桑。
門口還立着一位老家人,看見朗逸行便行禮道:“東家少爺,我按照少爺的吩咐,已經把莊子裏會女紅的好手,都叫來了,一共十六個,全部在院子裏候着呢!”
別看朗逸行看起來不怎麽靠譜,辦起正事來還是很靠譜的。
沈南瑗欣喜地看了看他。
朗逸行得意地道:“就這點小事,你不用誇我!”
沈南瑗:“誇還是要誇的!”
杜聿霖聽的很不爽,那小子就辦了點小事,就有了誇贊,怎麽到他這兒,什麽都沒有呢!
這區別待遇大的,難道她良心就不會疼嗎?
杜聿霖默不作聲,他這是把一樁樁一件件的都記在心上了,等會兒,對,就是等沒人的時候,他得好好和那個“八十八歲的老叟”算一算這胡編亂造的帳。
當他是什麽人了!
杜聿霖一時想氣,一時又想笑。
沈南瑗心裏只想着怎麽考一考這些繡娘,壓根兒就沒有留意身後的杜聿霖。
她跟着朗逸行進了院子,果然看見院子裏站着一些神色各異的女子。
這些女子,有些看起來已婚,有些看起來還很是年輕。
沈南瑗走到了院子的正中,和這些人道:“想必大家已經知道了我來這兒的目的,我長話短說,我想要的是手藝精湛,且能夠離家跟着我去城裏的。若是有人不願意離家,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她的話音落下,院子裏的人們便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沒一會兒,她們就推舉出了一個代表,那姑娘穿着醬紅色的褂子,往前站了一步問道:“我們想知道這個薪酬!”
沈南瑗道:“哦,管吃管住,一月我給你們十塊錢的底薪,餘下的就看你們的手藝了,多勞多得,手藝好的工資高。而且每月可以休息兩天。”
“十塊錢呢!”
“這麽多!”
院子裏的女人們又議論開了,先前想走的那幾個,頓時猶豫不決了起來。
沈南瑗看着她們熱情高漲,淡淡地笑着道:“這雇傭啊,都得你情我願。你們都想好了,要想跟着我幹,就得拿出真本事來,我這兒有個東西,要說難也不難,可肯定不簡單,我給大家半天的時間,繡好了拿給我瞧,過關的,我才會錄用。”
說着,她從手包裏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畫樣。
這是她拿鉛筆畫的一只飛天的鳳凰,可沒有上色,她要考的不僅僅是這些人的繡工,還有配色。
在她看來,一個好的繡娘,不止得有好的手藝,還得具備一定的審美能力。
彩色的絲線也是她提早準備好的,後面才來的蘇映雪,和老家人一起,将這些絲線分給了那些人。
沈南瑗看了看手表,又道:“考試的截止時間,下午四點。”
那些人對看了一下,拿着絲線,便匆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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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随機紅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