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雙子(九)
鄭靜被那突兀出現的叫喊聲驚住了,但是她仍舊下意識朝着碰撞聲的源頭——也是阮月所在的地方撲過去。
剛才尖銳地仿佛能刺破皮膚的危機感已經消失不見,鄭靜一邊戒備着一邊朝那邊過去,同時出聲:“阮小姐?”
一道光線代替了電梯頂端的照明暫時驅除了一片黑暗,鄭靜被光刺得眯起眼側過臉,目光依舊往阮月那邊看。
只見阮月坐倒在角落,整個人怔怔地看着前方空無一人的位置。
鄭靜蹲下身剛想說話,目光掃到阮月垂在身側的右手,那只受傷不知何時拿着一把鋒利的美工刀,半截刀口露在外面,怎麽看怎麽危險。
“看來是電梯照明的線路也出了問題啊。”夏情的聲音突然響起,照着鄭靜的光線改了方向,朝着上方看了看。
鄭靜心中對夏情的古怪感覺更加明顯了,她怎麽能一副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短暫黑暗時的動靜?如果她真的只是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那也顯得太鎮定了,難道她有什麽不為人所知的背景?
不管鄭靜将夏情提高到多麽危險的一個位置,她現在最優先需要解決的是阮月的事。
“阮小姐,你現在怎麽樣?”她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将那把美工刀握住,将刀刃收回去。
清脆的咔噠聲在電梯中顯得格外清楚,阮月的雙眼動了動,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當她意識到自己居然拿着把美工刀的時候,吓得猛一甩手将那把美工刀丢到了電梯那頭,像是對待一只可怕的蟲子。
“那、那是什麽?!”阮月驚慌地問,她不明白只是短短的一陣,為什麽她好像不知道電梯什麽時候黑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坐了下來,只覺得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鄭靜見狀,走過去将美工刀撿起來:“阮小姐,你确定不認識這刀?”
“當然不!”阮月立刻說,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了,盯着鄭靜手中的美工刀搖頭,“不對,這應該是上周我為了做手工新買的,可是它應該在我書桌的抽屜裏才對,怎麽會在這?”
鄭靜對自己的猜測更加肯定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夏情,很想知道夏情見事情的發展就像她的判斷,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只可惜鄭靜又一次死亡了,夏情只是抱臂靠着電梯,饒有興致地看着阮月,就像是在觀看一場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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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鄭靜的目光,夏情甚至還笑着說:“鄭警官,我越來越覺得按照你說的來醫院,是多麽正确了。”
明明是夏情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可鄭靜總有種嘔血的感覺,這個人被揭穿了行騙的事難道都不會感到羞恥嗎?!
可憐的鄭警官哪裏知道夏情跑到阮家當“夏大師”根本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要不是阮月的事情看上去有些意思,她恐怕連現在這樣的态度都不會有。
這時候,電梯外總算有了點動靜,看來這家醫院的處理速度不錯,很快就有人過來搶修了。
不過一會兒,電梯終于重新開動,緩緩降落了一小段距離後又停止,然後電梯門終于被打開,外面是負責搶修救援的工作人員。
直到帶着阮月出來,鄭靜側身掃到最後出來的夏情,才突然意識到剛才在電梯裏,是她一直保持着手機的照明,連一下都沒有熄滅過。
想到這,鄭靜上前一步:“剛才……”她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看到夏情幾乎在她靠近的一瞬間朝着相反的方向挪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一瞬間,想要道謝的心情被打碎成了渣渣,鄭靜瞪着夏情半天說不出話來。
“鄭警官,剛才什麽?”夏情問話傳進耳中。
鄭靜看了看夏情,轉頭說,“沒什麽,該帶阮小姐去了。”說完,她先一步帶着阮月朝着已經預約好的那位精神科專家的辦公室過去。
夏情的笑容放了下來,空着的那只手始終呈現出握拳的狀态,偏偏腦袋:“好,那就走吧。”
見到那位專家,阮月很快被帶入了一個房間,專家囑咐她可以在這裏休息會兒,放松一下,然後又出來和鄭靜交流了一些必要的信息。
對于鄭靜的判斷,專家表示确實有這種可能性,并且很快簡單說明了他接下來将會對阮月做些什麽樣的測試。
這些他也通過電話和阮爸爸交流過,阮爸爸已經首肯,所以在過程中鄭靜也沒有再說什麽,只确定了自己是不是可以通過什麽旁觀過程。
專家對此予以肯定,雖然為了讓測試保持在一個安靜無幹擾的狀态,鄭靜不被允許進入房間,但是她可以通過單向玻璃看到裏面的場景,而且整個診斷測試過程,也會有專門的儀器錄像保證全程記錄。
在他們交流這些細節的時候,夏情始終默不作聲地待在一旁,站在專家所說的那面單向玻璃那兒看着。
很快,診斷就開始了,鄭靜走到夏情身邊看着裏面阮月的情況。
阮月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是對專家的提問非常配合,裏面的情形非常的平靜,似乎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看了會兒,鄭靜忍不住看了眼夏情:“你既然是一名學生,怎麽又要跑來行騙?”
夏情勾了勾嘴角:“鄭警官,給人定罪不都是講究證據的嗎?若要說我行騙,那應該也有受害者、以及我能獲得的利益才對吧。”
“阮先生一開始就說了,要請人來驅除鬼怪,接着就請來了你這位夏大師,這還不能證明你是行騙?”鄭靜有些氣惱,她只是想和夏情好好說話,勸勸她收心回去認真學習,別做這些歪門邪道的事,可夏情明擺着就是不打算跟她好好說話,竟揪着這些不放。
夏情偏了腦袋,漂亮的眼睛落在鄭靜身上:“那,還得請鄭警官邀請阮先生來做證人才行,我可不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得,話不投機,鄭靜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阮月身上,免得自己被夏情的胡攪蠻纏弄得暴躁做些什麽。
鄭靜算是明白了,對夏情這種人,她這個警察還真沒半點辦法,她不可能随便把人抓回去丢審訊室裏關個48小時,而作為講道理的警察,她在嘴皮子上顯然也說不過不講理的夏情。
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句對話中,診斷室裏又有了新的進展。
那裏面,阮月已經站起來了,透過玻璃,鄭靜可以看到阮月的神态有了很大的變化,阮月的雙眼裏帶上了明顯的攻擊性,如果她現在拿着那把美工刀……鄭靜想到了之前在電梯中轉瞬即逝的危機感。
“看,第二個人格,阮星。”鄭靜朝着裏面擡了一下下巴,“你現在沒辦法再從阮先生那兒騙取什麽東西了。”
夏情勾了勾嘴角:“那還真是遺憾啊,鄭警官。”語氣裏半點遺憾都沒有,一副“好吧我配合你”的無奈感。
鄭靜轉頭看着夏情,突然生出用自己的身份強行查出夏情資料去找她的校方和家長好好談一談的念頭。
不過,專家恰好在這個時候出來了,鄭靜需要去了具體的結果。
“反正聽你們說這些也沒意思,我進去陪陪她。”夏情難得地主動提出要去做什麽,鄭靜想想她也做不了什麽,就點頭同意了。
“阮小姐确實有輕微的雙重人格,不過結合你給出的信息,患病時間不長,雖然第二人格有自我憎惡和自殘傾向,但還不需要藥物治療,多和她聊天開解,如果能解開她對于妹妹之死的自責情緒,那麽第二人格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專家說得很簡潔,同時拿出病例單子記錄着,“再配合一些飲食和作息上面的調養,日常作息上要多注意她的情況,定期來這裏複診,這段期間家人會比較辛苦一些。”
鄭靜一一記下來,又問了幾個必要的問題,總算是結束了這番交談。
再三确認之後,鄭靜請專家再給阮爸爸回一個電話,起身打算去喊房間裏的阮月和夏情準備回阮家。
在敲門之前,鄭靜突然想到電梯裏的事,轉頭問:“醫生,那麽在第二人格的時候,人的聲音是不是也會變呢?”
專家回了一個迷惑的表情:“聲音,一般不會吧,第二人格雖然會表現得像是完全的另一個人,但容貌以及聲帶都是已經固定的存在。”他想了想,“這個問題我得去查一查,不過就我所知的病例當中,病沒有出現改變聲音的情況。”
“是這樣。”鄭靜也有些疑惑了,她自認聽力還行,電梯裏那聲尖叫和阮月的聲音确實有些許不同。
“其實,哪怕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情緒不同狀态下也會有并不完全一樣的聲音,這跟聲調之類的都有關系。”專家見鄭靜露出疑思的神色,又說明了一句。
“我知道了,謝謝。”鄭靜點點頭,暫時将疑惑壓在心底,敲響了門。
可是,門裏面沒有傳出任何回應。
鄭靜伸手轉動門把手,門在裏面反鎖了,沒有打開。
鄭靜目光一凝,立刻走到玻璃窗口那兒往裏面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