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睡千年
玖蘭夜彌倒了下去，深深的疲憊讓他有短暫的混亂。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的他，才剛剛接手這個攻略游戲的測試。雖然這個游戲的測試獎金十分豐厚，卻因為太過苛刻的條件，使得許多人望而止步。
林夜彌沒花多大力氣就得到了這份工作。
[其一：一旦進入游戲，不完成最後的測試，不得離開游戲。]
[其二：游戲裏無好感度提示，全憑玩家自己摸索。]
[其三：每個世界必須攻略一人，才能脫離其世界。]
那天剛好是他二十三歲的生日，卻在前夜外祖母的病故，讓他徹底成為一個人。林夜彌拿到協議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簽下自己的名字。不到最後測試不得離開游戲——正如他所願。
反正對于他來說，最令人膩味的……恰恰是現實。
負責人問他：“林先生多久有時間，我們好為您安排游戲測試。”
他坐在沙發上，滿是倨傲自信的姿态：“随時都可以開始。”
game——start！
他進入游戲的最初，看到了一個白色而空曠的房間，系統的電子音在腦海做着些許提示。而後，再次醒來，便被傳送至游戲之中。這個游戲和他之前玩過的所有游戲都不相同，真實得可怕。
林夜彌變成了白鳥夜彌，他入學轉到了帝光中學，也因此和‘奇跡的世代’産生了聯系。
晨曦漸至，陽光微弱的照在身上，帶着幾分初春特有的暖意。
他遇到了一個人，金色的發絲，溫暖的笑容。陽光、溫柔，讓人無法拒絕的類型。
林夜彌滿是玩味的念着這個名字：“黃濑涼太。”
Advertisement
接下來的攻略，都進行得很順利。但黃濑卻不是第一個被攻略下的對象，卻是林夜彌耗時最久的一個攻略對象。
然後林夜彌由于第一次攻略下一個人物，系統給他發了傳說中的新手獎勵——也就是富江體質。
因為選擇的同時攻略，他死得最慘的一次，是被分屍。
明明疼得快要昏厥，富江體質的恢複力卻讓他頑強的清醒着，他體會到了一刀一刀割在肉上的滋味。而殺掉他的人，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壞掉的人，究竟是誰？”
……
回憶戛然而止，玖蘭夜彌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為什麽現在會想起那麽久遠的事情？”玖蘭夜彌無奈的笑了笑，眼裏是深深的疲倦。他走出了菖藤家，鮮血沾滿了黑色的衣衫，讓人隐隐作嘔，卻都是別人的血。
大腦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他聽到系統這麽說：[由于菖藤悠不是主要攻略對象，所以此次不提供獎勵。]
“即使沒有獎勵，也沒關系。”玖蘭夜彌的聲音輕而緩，“因為我已經知道‘真相’了啊。”
聽到他的話，系統又解釋道：[宿主即使脫離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攻略對象的記憶也不會被清零。因為對于宿主所在的未來，這裏就是遙遠的過去，所以并不會與未來發生沖突。]
李土的記憶不會被清零，他早就猜到。否則，哪來後續的事情發生？
黑夜逐漸彌漫開來，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深秋已帶起幾分涼意，滲入到空氣之中。
他太累了，如果可以，真想永遠這麽沉睡下去。
每當血族厭世的時候，就會封閉自我，陷入長長的沉睡。否則……純血種太過漫長的生命，一旦出現厭世，若是一直無法沉睡，等待他們的最終只有毀滅。
本想見李土最後一面，回到和李土共同生活的宅子時，卻發現空無一人。
他等了一天，又是一天，終于在十天之後，徹底封閉了自己。
他想起那個人在他耳邊的輕聲低呢，一次一次說着‘不會背叛他’的話。對于玖蘭夜彌來說，這是要比我愛你和一輩子在一起，都還要動聽的情話。
“謝謝你，李土。”
“對不起，李土。”
——大約，他們真的只有錯過。
玖蘭夜彌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也許這一次，會很久很久才醒來。
[正在脫離世界，已成功。宿主原身體進入沉眠狀态。]
許久之後——
當李土回到這裏的時候，發現玖蘭夜彌安靜的睡臉。他找遍了許多地方，卻沒想到夜彌竟然自己回到了這裏。李土看着他，眼中閃過哀傷：“既然要回來，當初為什麽選擇離開？”
不過再怎麽說，夜彌還是回來了。
那是不是說明……他其實是愛他的？
李土等了一天又一天，卻發現這次玖蘭夜彌沉眠的時間格外長。長到……時光的流逝也變得無所謂了。他只希望能再跟他說一次，他愛他。
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
卻沒想到，這句話永遠狠狠的藏盡心頭，也未能說出。
“夜彌，你累了嗎？”
他等着他、守着他，整整兩千多年，玖蘭夜彌都未蘇醒。玖蘭李土等得快要瘋狂，他的精神也變得越發不正常。他殺了很多人，也吸食了很多人的鮮血。死在他手下的，已經多得樹都數不清。
縱然這樣，他卻還是在等着一個人蘇醒。
而正在此時，血族中有了微妙的傳聞，說人類之中，出現了一個和夜彌大人長得十分相似的人類。
……
脫離世界，只是一瞬。可這次轉換世界不同，他像是真的沉睡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從睡夢中醒來。
果然，在這個世界裏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手上的傷也在惡化。漫長的黑暗，讓林夜彌遲遲沒有開口。他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可身體到處都在疼，一切顯得那樣虛幻又真實。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林夜彌很驚奇，李土竟然沒收走他的手機！？？
他順着震動的地方，在口袋裏摸到了手機，又試了很久點開通話鍵，這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夜彌？？你到哪裏去了？我找到解決你體質的方法了！”
……夜鬥？
對，黑藍的世界好像自己保留的就是他的攻略事件。
當了血族太多年，這份的記憶也變得有些模糊，林夜彌嘆了口氣：“夜鬥……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這話一出，穿着運動服的神靈忽然瞬移般的出現在他的身邊：“可以是可以……诶诶诶，這裏什麽地方啊！”
……再沉重的心情都被這逗比毀了。
林夜彌微笑道：“我家。”
夜鬥：“你原來是有錢人，難怪上次給我那麽多零食！”
……早知道就不該投喂你。
林夜彌眯了眯眼，果然還是只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無奈之下，他朝着夜鬥伸出手：“我和我弟弟吵了一架，現在我想離家出走，夜鬥先生能幫幫我嗎？”
真是簡單粗暴的解釋，缺根筋的神明大人冰藍色的眼裏忽然帶上笑意，然後林夜彌就聽到了哈哈的笑聲。
一頭霧水的林夜彌問：“夜鬥先生？”
夜鬥卻笑眯眯的說：“沒想到夜彌也有這麽孩子氣的時候，我懂，我懂。”
= =！
怎麽辦，每次都很想揍他一頓的趕腳。夜鬥抱起林夜彌，然後問他：“夜彌想去哪兒？我可是什麽委托都可以實現的哦！夜鬥大人哪裏都能帶你去！”
林夜彌高貴冷豔的呵呵一臉，然後想起一個地方——
“并盛。”
利用晴之火焰的活性的話，他的眼睛或許能恢複如初。
這裏是讀取的六周目的存檔，他有意嘗試了不同世界的人物攻略。所以沢田綱吉的好感度……或許差不多快到滿值了。想起那個溫柔的大空，林夜彌半垂着眸子。
他平生第一次對攻不攻略一個人，産生了遲疑。
富江體質是個棘手的東西，卻唯有那個人，他不想傷害。
沒等林夜彌說出口，夜鬥的瞬移便到達了并盛。他放下林夜彌，自顧自的擺pose，耍着帥：“到了，怎麽樣，夜鬥大人是不是超帥？”
林夜彌此時很慶幸自己看不到，否則還真忍不住手癢。
他眯了眯眼，笑道：“夜鬥先生，謝謝你。”
無論怎樣，這份感激是真的。如果沒有夜鬥，單憑人類的身體，是很難從那個宅子裏逃脫的。
“剛剛的夜鬥很帥。”
而夜鬥卻因為林夜彌認真的感謝，而忽然紅透了臉，他冰藍色的眸子裏滿是羞澀：“幹嘛突然這麽認真的道謝……”
林夜彌雖然看不到，卻能聽到他聲音裏的羞澀。意外的發現夜鬥竟然還有這樣一面，倒是挺有趣的。
而正在此時，一個很大的筒狀物，朝着他的方向襲來。
林夜彌隐約間聽到了沢田綱吉的話：“藍波！都說了不要在路上把十年火箭筒拿出來！”
身體微微失重，顯然是被傳送到十年後的節奏，林夜彌一臉懵逼。
……诶？
番外 如夜般
“為什麽李土的身體會那麽弱……”
記憶裏的母親，總是念叨着這句話。
他被養在玖蘭家最深處的地下室，能過來看他的只有母親。玖蘭家到這一代已經完全沒落，母親害怕元老院利用生病弱小的他做出什麽事情來。
——以保護之名，他被囚禁了。
“夜彌今天親手摘了薔薇花給你，喜歡嗎，李土？”
那個女人笑得十分燦爛，随後将薔薇花插入花瓶裏。紅色的薔薇，給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增添幾分意外的色彩。他是血族，不該讨厭黑暗，可李土卻止不住的憎惡冰冷的夜。
“夜彌問起你了，李土見到他，應該會很喜歡的。”
李土卻笑得彎彎的，掩飾住眼中的嘲諷。
他很讨厭唯一的母親心心念念都是她自滿的大兒子。
……分明，他也是她的孩子。
後來，父母都離奇死亡的那天，他終于看到了母親口中的玖蘭夜彌。
的确是位美麗而強大的人，雖然還在幼年期，卻擁有了成年的力量。可那些記憶總歸是有些模糊的，年幼的李土記得最深的，卻是那人的懷抱，溫暖而讓人眷戀。
他是異瞳，性子又肆意，就連母親也不願抱他。
而那個人，卻毫不在意。
之後的之後，他做過許多瘋狂的事情，就算囚禁過夜彌，他也一點都不後悔。
可玖蘭夜彌……陷入了自我封閉之中。
他沉睡了，永久永久。
李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他守着他的身體，失魂落魄。但有一件事情卻是明白的——他被抛棄了。李土的心頭被無窮的暴虐和扭曲所吞噬。
——玖蘭夜彌，你哪怕有半點愛我，我都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在他沉睡的第一個百年裏，玖蘭李土開始鞏固自己的勢力，他放棄了緋櫻家，轉而和元老院結盟。
一條家……無論是一條麻遠還是一條莉奈都那麽令人厭惡。
可李土卻忍耐得很好。
在他沉睡的第五個百年裏，玖蘭李土笑着和元老院達成了協議。
他親手毀掉了他珍愛的那個家……李土看着白色棺材裏沉沉的睡去的他，心頭疼得快要發瘋。他吻上棺材裏的玖蘭夜彌，笑得十分悲哀：“哥哥……我把束縛你的東西徹底毀掉了，你開心嗎？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可是……裏面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仿佛失去了靈魂。
他開始頻繁的做夢了，夢裏都是玖蘭夜彌的一颦一笑。
他的溫柔，他的殘忍，李土統統都記得那樣清晰。
可即使是夢境裏，也依舊荒涼無比。可他清楚的明白……玖蘭夜彌……不愛他。
在他沉睡的第十個百年裏，玖蘭李土也守着他的身體整整千年，他開始懷疑玖蘭夜彌到底會不會醒過來，他甚至有了和他一起沉睡的想法。
玖蘭李土卻立即否定掉這個荒唐的想法，他垂着眸子：“不……萬一我睡了，哥哥醒來看不到我怎麽辦？”
上次他醒過來，不是第一眼就看到他，玖蘭李土一直覺得是個芥蒂。
他曾無數次的幻想過，玖蘭夜彌醒來的第一時間，他就要狠狠的吻上他，讓他知道自己這一千年裏到底是怎麽過的！讓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愛他！
“哥哥……快點醒來吧。”
“我快等不及了。”
在他沉睡的第二十個百年裏，玖蘭李土……瘋了……
他開始憎恨，開始扭曲。
甚至于想起了玖蘭夜彌走的那個夜晚，他對他說的那幾句話。
“我不會愛上你的。”
“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會弄疼你。”
後來，他聽到人界一個學校裏，關于玖蘭夜彌的傳聞。
傳聞裏說有一個人類，和曾經的純血之君，夜彌大人長得很像。李土卻輕蔑極了，将造謠的人統統殺掉，他的哥哥只是陷入了沉睡，只是因為太累了，而睡着。
……輪回什麽的，不就像夜彌徹底的放棄掉他一樣嗎？
縱使李土不願聽到這個，可流言卻越傳越廣，直到——那個女人，一條莉奈也去了他的學校。
李土的眸子裏閃爍着濃濃的黑暗，縱使不想相信，他也跟了去。
然後……竟然真的看到了哥哥的靈魂，竟然真的……轉世成人類。
“哈哈，真是……真是太可笑了。”
“我等了你幾千年，守着你的身體，卻找不到你的靈魂。”
玖蘭李土眯起眼，笑得扭曲。
哥哥，我做到了，再次見到你的時候，狠狠的弄疼你。
然後，再也不會愛上你。
當初我們約定的事情，我都做好了，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記起我？
“瘋子！”他聽到玖蘭夜彌這麽罵他，可李土卻十分愉悅。
整整兩千多年，玖蘭夜彌開口說的話卻是罵他瘋子——
可再怎麽難聽，都比守着那具冰冷的身體要好。
那邊，人類的身體已經被他徹底弄壞。哥哥要醒來，估計只能在這具身體裏醒來了吧？李土輕輕的用水幫他擦洗全身，稍稍一用力，玖蘭夜彌的肌膚上便布滿了紅色。
李土看着他，虔誠的吻了上去。
黑夜在一點點的彌漫，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混亂不堪，支撐他等那麽久的，唯一的執念只有玖蘭夜彌而已。
李土将這具身體抱在懷裏，沒有靈魂的身體不會反抗，只會乖乖的在他的懷裏。而玖蘭李土的心……慢慢沉入這黑夜之中，就像沉入這永無止境的黑暗，再也找不到出路。
他緊緊的抱住他，有溫熱的液體從眼中流出。
他從不會哭泣，因為哭泣是弱者的行為。
卻在找到玖蘭夜彌的轉世時，忍不住像一個弱者一樣。
他的目光十分懷念的望着棺材裏沉睡的玖蘭夜彌，黑夜下，似乎帶着沉沉的哀傷似的。
“夜彌……你為什麽不記得我了。”
如夜般，破碎的……到底是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