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器
奈落的話，讓林夜彌心頭一冷。他垂下眸子，不由勾起一個笑容。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嗎？
林夜彌臉色慢慢變得難看：“……不做人類是什麽意思？”
奈落猩紅色的眸子流露出幾分冰冷，可他卻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和剛剛不同的是，這個笑容上帶着幾分異樣的妖嬈感：“就是……你得死。”
那句話，讓林夜彌的眸子一縮。
黑化值，已經控制不住了嗎？
不，一定要阻止！
耳旁傳來嘈雜的聲音，此時，周圍逃跑的人更多了，人們的臉上無不慌亂無比的推趕着。而從林夜彌這個方向望過去，可以看到剛剛還藍色的天空，出現了大量的‘時化’，從黃泉裏出來大量的妖怪正在肆虐的殺戮着人類，其場面，極為慘痛。
這些人看不到，不代表他看不到。
在野良神裏開啓的陰陽眼，讓他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這一切。金發的神明拿着長劍沖了過去，她的力量十分強大，妖怪一時之間被抑制住，但她一人之力，仍是不行。
而正在此時，時化的妖怪們開始有意識的四處分散，轉而攻擊逃跑的人類。
“奈落……”林夜彌的嘴唇動了幾下，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人潮裏。
而聽到那幾個字，奈落拉住他的手，忽然松開了。
——他說，我願意。
奈落的心頭被一股薄涼所包裹，為什麽……不恨他？
他這次他同意跟林夜彌出來，是有預謀的，算準了這個地方在今天會招來污穢和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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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區區幾十年，他不想他死，他只是想讓這個人類永遠的陪伴自己。
這個念頭，不自覺的摧發出新的瘋狂……乃至扭曲的東西。
他終于變得不再像他。
因為自己是半妖，城中被黑色的瘴氣所包裹。已經死了很多人了，他雖然小心的控制，可離他最近的林夜彌怎麽也逃不過。
他的身體變得柔弱，他開始嗜睡。
奈落接受不了林夜彌在自己面前死去，所以……他想到了一個病态的方法。
讓他變成和他一樣的存在不就好了嗎？
一旦這股念頭産生，就會瘋狂的滋長起來，變得無法抑制。
——他的确是愛夜彌的，只是越愛，就會越瘋狂。
“我們先離開，這裏……”那句‘太危險了’還沒說出口，一只長得十分惡心的鳥妖以極快的速度朝着林夜彌的方向飛來，那速度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奈落只能看着那只妖怪刺穿了林夜彌的肩膀，虛幻的妖體不知怎的，竟然死死卡在林夜彌的身體裏面。黑色的污穢逐漸朝着其他地方擴散，林夜彌疼得滿臉是冷汗。
奈落的心頭忽然一陣冰涼。
——不！他舍不得了！
他不想讓他受到任何的苦難！
只是黑色的污穢擴散得太厲害，這只妖怪的意圖他怎麽會不知道？
在這個時代，越是美麗的東西，身體裏所含的靈氣就越大。
它是想吃了這具身體。
黑色的污穢開始一點點加重了，林夜彌咬緊了牙關，卻還是滲出生理性的淚水，可見到底有多疼。他精致無比的臉上，冷汗打濕了碎發，而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有一種淩虐的美感。
奈落将那只鳥妖還未進去的半只身體抓牢，皺着眉頭對林夜彌說：“忍住！”
他要徒手将那只妖怪□□，林夜彌是十分讨厭疼痛的。這種疼痛說是酷刑也不為過，黑色的污穢所到的每一處地方，身體就倍感疼痛，仿佛是有人在用刀割那麽疼。
奈落越是用力，那只鳥妖就越往林夜彌的身體裏竄。
“肮髒污穢的半妖！”
林夜彌恍惚之間，聽到一個聲音，一個金發的神明，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毗沙門！”奈落猩紅色的眸子毫無畏懼，面對這樣強大的神明，竟也不逃。
毗沙門也注意到了林夜彌的情況，那只鳥妖竟然融合到人類的身體裏去了？是這次時化的緣故嗎？平日裏，這些妖怪只敢對迷路的靈魂下手，卻沒想到這次竟然那麽大膽！
而林夜彌體內的鳥妖，奈落是沒有辦法的，這種能削斷線與線的，就只有神器可以做到。
情況緊急，毗沙門也來不及管那只半妖。
她喚來身邊的神器，神器變成了一把小刀，她嚴肅的告誡：“不要割傷他，記得，人類與妖怪的‘線’！”
那個神器深吸了一口氣，将注意集中在林夜彌身上。
那只鳥妖已經融合得很深了，林夜彌的背上是那只鳥妖的眼睛轉來轉去，那畫面驚心動魄，極為吓人。鳥妖發出刺耳的笑聲，仿佛在嘲笑着衆人。
融合成這個樣子，根本拔不出來。
而林夜彌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他背上的肌膚極其雪白，光滑如玉。可那只妖怪的眼睛嵌入了雪白的肌膚裏。
越是這樣，越顯得這幅畫面有多驚悚。
毗沙門拿起小刀，刺了進去，在林夜彌的背上轉動，企圖挖出那只鳥妖。
鮮血直流，背上的那塊肉被人用刀子攪動。這股疼痛讓林夜彌的唇發白，他忍不住想要喊出來，卻死死的捏住手心。只是喉嚨深處，仍然發出野獸一樣的低低的聲音：“唔……！”
傷口處理的過程十分繁瑣，那只鳥妖被挖出來了，而林夜彌的身上也一片血色。
那裏幾乎變成了一個窟窿。
鳥妖出來的一瞬間，便被奈落用手捏碎，他垂下眸子，心裏充滿着各種情緒。
憐惜、愧疚、心疼……
這些都是因為‘愛’，才會産生，但那不該屬于半妖。
奈落十分心疼，走過去抱着他，可傷口的血仍然止不住。
他真的會死……
這種想法漸漸占據心間，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兩半，一半說，讓他自生自滅，殺了他，讓他變成妖怪，他就能永遠和自己在一起了，就算妖化不成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的懷裏禦妹。
另一半說，不想讓他受苦，不想讓他的溫柔染上其它的污穢。
他是妖，終究是妖。腐朽，瘋狂，扭曲的東西逐漸占了上風，奈落猩紅的眸子閃過黑暗。
林夜彌像是脫力一樣，臉色慘白。他失血過多，受傷破重，意識也變得有些模糊。
毗沙門讓自己的神器替他處理一下傷口，好讓那處不要再流血。處理好這件事之後，毗沙門的眼睛才對上了奈落，她的劍指着他：“肮髒的半妖，是想害人？”
奈落猩紅色的眸子裏滿是複雜，他憎恨着半妖的稱呼，卻也不得不承認，那就是自己。
他的本體是無數的妖怪聚集而成的，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肮髒不堪。
“把他給我。”奈落的聲音顯得有幾分冰冷。
毗沙門不會如他所願，和他慢慢纏鬥起來。初生的半妖怎麽可能是強大武神的對手，可他毫無保留的用上了全力，一時之間兩人竟然也能打個平手。
“人類待在妖怪身邊，是沒有好下場的。”
“你如果不想傷害他，就不要帶他走。”
毗沙門的話，讓奈落從黑暗之中找到了幾分理智。
毗沙門作為神明，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見到過。她一眼就看穿了奈落的實體，沒想到冰冷的半妖，竟然真的愛上了人類。因為愛他，所以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奈落的行動變得遲疑。
奈落看了林夜彌一眼，他的生命已經極度虛弱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和鬼蜘蛛的貪念，想把夜彌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不！他誕生的本源，就是源自鬼蜘蛛對林夜彌的愛。這股愛，直到他靈魂散去，亦無法更改。
奈落的內心掙紮起來，呆在他的身邊，夜彌肯定會死，毗沙門說不定有法子救他。
而此時，毗沙門跟奈落還說了什麽，林夜彌已經不曾得知。
他的腦子裏不斷傳來系統冰冷而間斷的聲音，仿佛是哪裏故障。
[宿主靈魂被污穢污染，正在排除中——]
[……無……法排除，為保證宿主安全，強制重啓。]
[重啓……之中，需要宿主死亡……死亡。]
林夜彌感到灼傷那樣疼痛，不是源自于身體的，而是靈魂深處。
他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淺，等毗沙門發現的時候，她已經重傷了奈落，奈落已經離開了。可林夜彌的呼吸已經十分微弱了。毗沙門暗叫不好，這個人類看來是活不成了，可他的靈魂已經被污染，即使進入黃泉，也是無□□回的。
無□□回，也沒有神明願意收污穢的靈魂做神器戰神天賦。
因為一旦被妖怪吞噬，即使成型，也是破碎的一柄武器。
這次的時化，讓衆多人類受苦，毗沙門于心不忍，內心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得知她要做什麽，她的道标在阻止她：“主人，您今天已經收了一個兆麻，還要再收神器嗎？”
神器越多，刺傷主人的可能也就越大。
道标看了一眼那邊的少年——兆麻，他是今天被時化所襲擊的人類，死去無歸處，主人便收了他做神器。
道标婆婆永遠無法明白主人為什麽會收那樣一個神器，分明只是一個耳釘，變成神器的第一次還敢刺傷主人的身體。對于神器來說，這是極大的罪。
毗沙門卻搖了搖頭：“這樣放着不管，也未免太可憐了。”
“給予無處可去，無法逝去的你，歸去之地。吾名毗沙門，獲持諱名，止于此地，假名命汝，為吾仆從，從此遵命，其皿以麻，謹聽吾命，化吾神器……”
她還沒有說完，身邊就出現了一個穿着黑色和服的少年。
毗沙門有些驚訝：“禍津神？”
今天不知是怎麽了，不僅遇上了幾百年未見的半妖，就連禍津神也能遇到？
夜鬥小小的身子擋在林夜彌身邊。
“他還沒死！”
毗沙門皺眉：“他撐不了多久。”
夜鬥冰藍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執拗：“我會救他！”
“可你這是在害他。”
林夜彌的靈魂已經快要被系統抽離，靈魂被污穢所染，那是極大的痛苦。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到夜鬥擋在他的面前。
“夜鬥……”
因為恢複了些許意識，他微弱的聲音讓毗沙門和夜鬥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夜彌，你不會有事的，我會救你的！”
毗沙門皺緊了眉頭，神明與人類……不該有那麽大的牽連。
這無論對人類和神明來說，都是一種不幸。
他失血過多，卻不想死，如果重啓成為全新的世界，早在黑藍的世界裏，系統就告訴他，至多還有兩次重啓，他的精神就會變得不正常，林夜彌忍不住以最壞的打算，下一次他會不會已經不是他了？
夜鬥冰藍色的眼裏藏着悲傷和溫柔：“別害怕。”
毗沙門說得對，他……救不了他了。
夜鬥蹲下來，小小的身體還是将林夜彌逐漸失去體溫的身體抱住：“夜彌，你願意成為我的神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