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像,待客之道,确實是這樣的。況且,他還幫了她的忙。
黎夕頗感無奈地,上了江聿琛的車。然後四處指點着,帶他去了A大旁的梁記。不知為什麽,黎夕覺得,似乎一路上,江聿琛比她更輕車熟路。
或許,是因為,他也曾做過A大三年的學生吧。
黎夕帶着江聿琛,走近了擺設普通的梁記。時間已接近12點,梁記裏的學生散了大半。人影疏疏落落的,少了些鬧騰,反而多了些興致。
“小姑娘,又來了啊。”老板娘熱切地招呼着,黎夕是梁記的常客。久而久之,也就臉熟了。
“嗯,是啊。”黎夕朝她笑了笑。
老板娘拾掇着桌上的雜物,和藹地問道:“這位……一定是男朋友吧?”
黎夕攏了個尴尬的笑臉,開口解釋:“老板娘,你誤會了。他是……”黎夕頓了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介紹他。
老板娘收拾好了之後,抹了抹手,走到了黎夕的餐桌前。待看清江聿琛的面容,她卻像是恍然大悟一樣:“原來,是這位先生啊。”
老板娘饒有興致地偷偷笑了笑,為他們斟了各斟了一杯水:“小姑娘,今天要點寫什麽呀?”
“還是老樣子,不過要雙人份。”黎夕綻開了一抹溫煦的笑臉,沒有絲毫的隔閡。
待老板娘走遠了,黎夕才禁不住心底的好奇,開口詢問:“江聿琛,你經常……來梁記嗎?”
“沒有。”江聿琛從沉默中發聲,像是……急于辯解一般。
“哦。”
不久後,老板娘就把所有的東西都送了上來。雙份叉燒飯,雙份蛋撻,雙份檸檬茶,只是今天,多附了一個小盤子。
黎夕忽然覺得,帶江聿琛來梁記,好像有些寒酸了。畢竟,江聿琛應該是出入楓園那種高檔場合的,跟她蹲在街邊的小店鋪裏,像是有些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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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琛卻倒是自如,取過一把勺子,細致地将蛋撻液舀出,放進那個小盤子裏。絲滑的蛋撻液,随着江聿琛的動作,乖順地躺在盤子裏。
黎夕臉上的血色,快速褪卻,瞬間閃現出慘白的弧度:“江聿琛,你在幹嘛?”
“沒什麽。”
之後,黎夕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他的動作,太讓她覺得熟悉。那時候,她也曾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剜去蛋撻液,把蛋撻皮遞給許豫旬。
而現在,那個剜蛋撻液的人,變成了江聿琛。
為什麽,隐隐有些心疼?連她,都不知道。
一陣焦灼的鈴聲,打斷了黎夕所有的動作。盧卿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斷地躍動着。黎夕劃開接聽鍵,将手機附在耳朵上。
“喂,盧卿。”
電話那頭的聲音滞了滞,沒有回應。寂靜到,如同陷入深淵。
黎夕的心底,不禁升起了一絲不安。她皺緊了眉頭,再次發聲:“喂,是盧卿嗎?”
許久後,她才聽到了回應。清麗的女聲,屬于盧卿。只是,話語中的那股失落與悲戚,不該屬于她:“黎夕……是我。”
“盧卿,怎麽了?”黎夕捂住手機,試圖能夠更加清晰地,挺清楚盧卿的聲音。
“黎夕,我跟葉景琰結婚了……”
黎夕的指節微微泛白,依稀可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盧卿,怎麽會這樣?”僅是十幾日不聯系,盧卿,居然跟葉景琰結婚了……
黎夕難以想象,其中發生了什麽。
“一言難盡,黎夕,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盧卿的聲線裏,有難以言喻的疲憊,絲毫不像是之前那個灑脫的她。
“盧卿,你告訴我。到底怎麽了?”黎夕擔憂出聲。盧卿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想看見她泥足深陷,從此再無生機:“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黎夕的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盧卿就開始急躁起來:“黎夕,別來找我。讓我安靜地待一會,過些日子,我就回來,好嗎?”嗓音悲切,像是在哀求。
黎夕不忍拂逆了盧卿的乞求,沉着聲音說:“好。”
“那我……先挂了。”
黎夕情不自禁地囑咐她:“盧卿,好好照顧自己。早點回來……我等你。”
chapter 14
“盧卿怎麽了?”江聿琛沉着嗓音問她。
黎夕猶豫了片刻,忍不住傾吐而出:“盧卿她……跟葉景琰結婚了。”
“嗯。”
江聿琛,葉景琰,盧卿還有她,都是一起長大的。盧卿突然與葉景琰結婚,令她猝不及防。而現下,江聿琛的反應,未免太過平靜了些。
“你回國之後,有跟葉景琰聯系過嗎?”黎夕猶豫了片刻,疑問出聲。
“有。”
黎夕的眉頭蹙成一團,不解:“那你也應該知道,他是準備跟別人結婚的。現在,結婚的對象變成盧卿,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江聿琛緩緩站起,邁開了幾步,背向着她。兩人如同逆道而遲的火車,愈行愈遠:“不會,盧卿對葉景琰是一種執念。照她的性子,什麽事,都做得出。”
黎夕沉沉地嘆了一聲,江聿琛,居然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
盧卿的故事,最普通,卻也最刻骨銘心。一個女孩,花了整個青春去愛一個男人,不過如此。
葉景琰出生高幹世家,父親是C市軍區的司令,可以說,紅色旗幟的光輝,在他的這一代提現地尤為顯著。
而盧卿,則是盧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政商結合,不是沒有前例。
盧卿自小就性格開朗,大大方方地告訴所有人,她喜歡葉景琰,非葉景琰不嫁。但事實永遠不像理想中那樣,她喜歡他,那他,就一定也會喜歡她。
葉景琰從未許諾過她任何,但她就是傻傻地,跟着他,從豆蔻年華,到花信之年。盧卿一直是精明的,但惟獨對待葉景琰,她懵懂天真地,像是一個孩童。
盧卿一直本本分分地愛着葉景琰,直到葉景琰聽從父母之命,随從入伍。時光,好像從那一段開始被掐斷,之後,分崩離析。
黎夕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葉景琰的父母,反對盧卿與葉景琰在一起。因為,在他們眼中,只有門當戶對的軍政世家,才能與他們結合。至于盧卿的家庭,不過是蓬門荜戶,不值一提。
而葉景琰,則是無聲無息地,随從父母的志願,抛棄盧卿入了伍,整整三年都沒有歸來。盧卿等了他三年,等到她都沒有耐心等下去了,才出了國。
黎夕覺着,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場戲,跌宕起伏,卻又讓人措手不及。
比如盧卿。
比如她。
**
午間的氣氛,安靜地有些過分了。空氣中,像是凝固了一層汽水,黏黏膩膩的,讓人覺得喘不過起來。
大約,一切都是出于那個,即将要上任的工程總監。
黎夕慵懶地打開牛皮紙袋,将裏面的統計報告取出,仔細校對着。
還未等黎夕真正融入工作,就被一陣火急火燎的嗓音所打斷。秘書小鄭夾帶着一身風火,站在了她的面前。
聲音有些許不連貫,還喘着大氣:“黎夕姐,工程總監說……下午2點準時到14樓開會。若有遲到,直接解聘。”
解聘二字一出,業務部辦公室裏的職員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瞬間,人人自危的氛圍,逐漸彌散開來。
黎夕不以為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新官上任三把火,此話倒是與這位新來的總監,十分适配。
将統計出的數據,一字不落地輸入電腦。黎夕這才意識到,離會議開始,僅剩下五分鐘了。她拾掇了些會議報告所需要用的資料,趕忙搭上電梯,直奔14樓。
叮咚的一聲,電梯停滞。
會議室外,已經空無一人。透過會議室外的磨砂玻璃,黎夕隐約能看見幾位主管的熟面孔。偌大的會議室裏,已是人頭攢動。主會議屏幕已然亮起,一名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負手而立。
黎夕站在外面,望着那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她竟模糊地覺得,他的背影,好像……有些熟悉。
黎夕不敢在會議室外,多逗留一分鐘。分針即将與秒針重合的那一霎那,黎夕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微涼的鐵質門把手,與她掌心的溫熱,形成了鮮明的弧度。黎夕的背後,居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黎夕點頭微微示意,聲線溫和。
“嗯,進來吧。”
主座上的男人,從背影中,轉身而來。
黎夕想過千萬遍與他重遇的模樣,卻不是這樣。
她曾無數次演練過,再遇他,她該如何是好。她是不是應該問他: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又或是,千帆過盡一樣的淡然:好久不見。
可惜,都不是這樣。
當他真正站在黎夕的面前時,黎夕才知道。歲月是一把利刃,把人雕琢的毫無棱角。
許豫旬是,她也是。
他一身筆挺的西裝,棱角分明的輪廓,攜着些許成功人士的傲氣。黎夕覺得,如若不是那一張相似的臉,她一定不會覺得,眼前的男人,會是許豫旬。
那個開朗陽光的許豫旬,那個善良溫和的許豫旬,那個……曾活在她少女夢境中的許豫旬。
黎夕從未想過,當許豫旬再次出現地時候。她會這麽平靜,平靜地尋了椅子坐下,平靜地打開文件袋,平靜到一如往常。
而她,顯然也看見了許豫旬眸底的驚訝。那種,像是喜悅,卻又像是愧疚的眼神。
**
一場心不在焉的會議,即将結束。
全程中,黎夕聽着他谙熟的嗓音,像是從回憶裏徜徉而來的聲響,不去不散。待許豫旬的那一聲“散會”,響起時。黎夕不知為何,竟蹙迫地想要逃離。
衆人如蜂擁般退散,不知覺間,偌大的會議室裏,只剩下了她與許豫旬。
“黎夕。”許豫旬溫和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會議室裏。幽幽轉轉的聲響,支離破碎地飄進黎夕的耳廓。
黎夕背對着許豫旬,勉強擰出一抹淺笑。一氣呵成地回頭,笑着說:“許豫旬,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黎夕。”
舊時璀璨的回憶,如同幻燈片一樣交替更疊,黎夕快要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皎潔的笑靥,不摻雜一點塵滓。黎夕竟恍惚地覺得,許豫旬好像……從未離開過。
為期一載的相戀,八年的分隔。
“這些年,還好嗎?”許豫旬謹慎的問她,話音裏的歉疚,讓黎夕覺得刺耳。
“嗯,還好。”黎夕擡頭,澄澈的目光,望進他深邃如波的曈眸裏:“你呢?”
“在新加坡待了幾年,再後來,如你所見,回國了。”他攤了攤手,如沐春光的笑靥,簡單而又幹淨。
如果許豫旬是黎夕的陽光,那麽江聿琛就一定是黎夕的黑夜。漆黑靜谧的夜,無論你如何掙紮,都逃脫不了他的魔爪。
“挺好的。”黎夕淡淡地敷衍了一聲。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她與許豫旬之間,像是豎起了一層屏障。摸不着看不透,卻生生地橫亘在兩人之間,不複交心。
許豫旬沒有再說話,他無意地撥弄了一下會議席上的資料。話音低沉,如同自言自語:“黎夕,當年不告而別,你……還恨我嗎?”
黎夕不知該如何回複他。
在那件事之後,許豫旬消失的無影無蹤。起初,黎夕也有恨。但是,久而久之,也就消散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選擇了逃離。他,也是沒有錯的。
雖然,這麽多年,她一直從沒放棄過尋找他的念頭。但真正重遇了,才發現,往事匆匆,她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消散遠走。
黎夕眼角彎起一絲釋然的弧度,笑着說:“沒什麽可恨的了,你當時,也必然有你的理由。時間長了,也就放開了。”
黎夕悻悻地想,其實,他離開也好。那樣,活在他記憶裏的黎夕,就如同白璧無瑕。而不是,那個雨夜,那個肮髒的她。
“黎夕,當年……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許豫旬滿含歉疚,黎夕甚至有些不懂,他的這種歉疚,源于何處。
腦中的思緒一閃而過,她突然想起,那天周潇滿目瘡痍的恨。她說,是她跟許豫旬毀了江聿琛的信仰。為什麽,會是許豫旬?
“許豫旬……”黎夕話音清淺,輕聲細語地喚着他的名字。熟悉的字眼,卻帶了些陌生的情緒。
“怎麽了?”
黎夕頓了頓,說:“你知道……江聿琛的左手斷了嗎?”
提及江聿琛,許豫旬臉上的血色,迅速抽離,略顯慘淡。他猶豫着,極力想要帶過這個話題:“是嗎?不記得了。”
許豫旬的表情,無聲地兆示着,他知道些什麽。黎夕攥緊了手指,夾帶着些薄怒再次發聲,追根究底:“許豫旬……”
咚咚咚,敲門聲适時宜地響起,不緊不慢韻律有致,倏然打破了一室的死寂。
磨砂的玻璃門被推開,一身職業裝束的秘書,優雅地出現在了二人的面前:“總監,庭木設計的王總已經将策劃書送來了,您要先看一下嗎?”
許豫旬的臉色,從緊繃變成釋然。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朝黎夕解釋:“黎夕,有空再聊,我先去忙了。”
現在,她是他的上司,工作與私事,确實應當分清。
“嗯,好。”
黎夕目送着許豫旬走出會議室,隐隐約約地,她能夠感受到,許豫旬好像故意……在瞞着她什麽。
chapter 15
黎夕與許豫旬的故事,要從她初入大學的那年說起。
就如同所有愛情故事開端的那樣,黎夕以一個愛慕者的身份,走近了許豫旬的生活。
黎夕第一次看見他,是在籃球場上。江聿琛喜靜,而眼前的許豫旬,截然不同。竟讓她覺得,有如陽光一般炙烈。
後來,盧卿把黎夕的這一種狂熱,命名為一見鐘情。
許豫旬是建築系的才子之一,時常有無數的學妹追随着。黎夕也就像是一個小粉絲一樣,默默地跟在他的身邊,無聲無息。
那時的黎夕,從沒有想過,許豫旬也會喜歡她。甚至,能愛上她。
許豫旬第一次注意到她,可能是因為……與江聿琛的那場籃球賽。江聿琛抱着她離開的第二天,許豫旬就去校醫室探望了她。
她,有些喜不自禁。
第一次與許豫旬說話時,那種忐忑的心緒,黎夕記憶猶新。就好像是無數的螞蟻,在啃食自己的心髒,□□難耐。
之後,令黎夕料想不到的是,許豫旬居然向她表白了。黎夕沒有理由拒絕,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女朋友。
漸漸的相處中,黎夕也知曉了,許豫旬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般陽光燦爛。他有一個破敗的家庭,一個辛勞的母親。
他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美滿和睦。然而,掩藏在平靜之下的,永遠是波濤洶湧的驚駭。許豫旬8歲那年,他的父親,為了給他買蛋糕,在過馬路時,被疾馳而來的車子所撞擊,身亡。
由于他的父親擅闖馬路,法院駁回上訴,許家一分一厘都沒有得到。從此,昔日美滿的家庭,一蹶不振。他的母親,支撐起家庭,一步一步将他送上學府。
黎夕并不悲天憫人,只是,對于許豫旬的遭遇,她卻能感同身受。從幸福滿溢,到颠沛流離。黎夕,也曾經歷過。
曾經,在仰望許豫旬時,黎夕更多的應該是崇拜。相處過後,黎夕才發覺,原來不知不覺,愛情已經深入脊髓,發芽滋長。
與許豫旬普普通通的愛情,就像是一杯溫吞的白開水,平淡卻又舒适。只是偶爾地,在偶遇江聿琛的時候,許豫旬眼裏爆發出的,極度的恨,讓黎夕覺得恍惚。不過黎夕從未在乎過,畢竟,在黎夕的眼裏,江聿琛與她一直是兩條平行線。而她,一點都不想與他相交。
黎夕從來沒有告訴過許豫旬,她與江聿琛的關系。而許豫旬也像是達成一致地,從未提起。
江聿琛偶爾,會對她有一些敵對的行為。黎夕把那些,稱為忌恨。江聿琛,見不得她快樂,恨不得毀了她的一切。她,深信不疑。
一切恰如尋常,直到初夏的那日。一切噩夢,濫觞的時候。
黎夕依舊記得,那是一個雨夜,永生難忘的雨夜。
那天晚上,許豫旬突然打電話給她,讓她去他打工的酒吧找他。
彼時,夏雨微涼。黎夕只穿了一身白裙,她滿懷着一顆少女悸動的心,打了一把傘就去了。雨滴打落在她的小腿上,順着腿部弧線,嘀嗒嘀嗒地掉在地上。
酒吧裏魚龍混雜,在黎夕之前的十八年裏,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刺目的燈光,照在黎夕的白裙上,為布料染上了斑斓的色彩,時而躍動,時而停歇。
各式各樣地人,瘋狂地舞動着身軀,妄圖從搖擺中獲得釋放。遠遠地,黎夕就看見許豫旬站在那裏,輕晃着調酒杯,一盅藍色的液體,順着調酒杯的曲線,滑入酒杯。
“黎夕,你來啦。”許豫旬朝她笑了笑,笑容不似常日裏的陽光燦爛,反而多了些氤氲的猶豫。
“嗯。”黎夕腼腆地回以一抹笑靥。
許豫旬舉了舉剛調好的雞尾酒,擺到她的面前:“黎夕,要來一杯嗎?”
淺藍色的酒液,醞釀中洶湧的波濤,可黎夕,看不見。
“好啊。”她自然是不願意拂逆許豫旬的邀請,畢竟,只要他做的,她都喜歡。雖然不勝酒力,但她依舊還是要喝的。
黎夕拿起弧形的高腳杯,微咪了一口。濃郁的酒意,在口中徘徊,讓她覺得,隐隐有些發辣。
“好喝嗎?”許豫旬的表情淡淡的,絲毫沒有那種,想要取悅心上人的悸動。
“嗯,好喝。”黎夕點了點頭,有些羞赧地笑起來:“不過,好像有點辣。”她正想再抿一口,卻被許豫旬制止住。
“黎夕,不能喝就別喝了,我去給你倒杯水。”他自顧自地奪過杯子,黎夕有些敏感地覺得,或許是,她剛剛的話,讓許豫旬不悅了。
片刻後,許豫旬将一杯白開水遞給她。而後,從吧臺裏探出身來,附在黎夕耳邊。
許豫旬從未跟她如此親近過,而此時的黎夕,心髒像是堵在了喉嚨口,一不小心就要跳躍而出。
“黎夕,你在這裏等我。等我下班之後,我們一起去吃宵夜好嗎?”許豫旬的嗓音,溫柔如水。
黎夕埋下頭,乖巧地“嗯”了一聲。
許豫旬望了她一眼,有些眷戀地離開。黎夕倚在吧臺上,睡意漸濃。眼皮像是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鉛,再也擡不起來。
黎夕有些後悔地想,要是剛才沒有喝那杯酒。或許,現在也不至于要睡着了吧。她有些昏昏沉沉地睡意,而後,胳膊肘無力地癱倒,伴同整個人倚靠在了吧臺上。
她以為,一覺醒來後,會看見許豫旬溫柔地将她喚醒。
可惜,事實并非如此。
再一次醒來後,她的世界轟然倒塌,分崩離析。再也,回不到從前。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夜江聿琛嗜血的眼眸,粗暴的動作,以及毀滅她一切的決絕。
在那之後,黎夕整整病了一個月。等到她再次回到A大的時候,江聿琛遠赴國外,許豫旬不知所蹤。
她從未想過,其中會有任何關聯。畢竟,許豫旬是陽光,不會沾染一絲黑暗。而江聿琛,則是魔鬼,是毒藥。
chapter 16
當黎夕拿着一份策劃書,不知所措地時候。蔣羽熙跳脫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蔣羽熙握着馬克杯,悉心地搗弄着。伴同她的動作,溫馨的燕麥香味,彌散在空氣中。她往黎夕的手裏的策劃書上,瞟了一眼,問道:“黎夕姐,在煩心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有點煩。”
黎夕從堆積如山的文件夾中,仰起頭來。一手支着腦袋,愁眉苦臉地看着蔣羽熙:“你看。”
她伸手,她将策劃書遞給蔣羽熙。
蔣羽熙接過,饒有所謂地念出聲來:“華池別墅策劃書?”杏眸眯成了一條縫,語氣中帶了些疑問。
“是啊。”
“華池別墅,不是……維辰集團和虞司建設,早就定好的合作項目嗎?”蔣羽熙不解。
黎夕嘆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前天開會的時候,總經理說,總裁要求,這個項目必須由我們華盛承辦。一定要從虞司建設手裏,拿到華池別墅的建設草案。”
蔣羽熙義憤填膺:“哎,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黎夕姐別急,我去幫你跟我爸……”蔣羽熙趕忙堵住了嘴巴,粗糙地撓了撓頭發,解釋說:“我現在連老爸和總裁都分不清了,越來越迷糊了。”
“傻姑娘,總做些傻事,小心總裁把你炒鱿魚才是。”黎夕瞪着她,眼裏噙着笑意。
蔣羽熙單純善良,總喜歡擺出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黎夕真不知道,以後,她以後會配上什麽樣的人。
蔣羽熙話鋒一轉:“話說……黎夕姐,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我是主管,總得出馬啊,只好下午去維辰集團走一趟了。”黎夕悻悻地回答道。
其實,打心眼裏,她對維辰集團的實在厭惡。但工作上的事情,總是不容許她能有任何私人因素的。
“嘿嘿。”蔣羽熙狡黠地笑了笑,握着馬克杯裝出可憐兮兮地模樣:“黎夕姐,帶上我一起去呗。要是能讓我偶遇江聿琛,那我一定幸福死了。”
黎夕瞪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那好吧。”
黎夕如果知道,蔣羽熙會一語成谶,那她一定不會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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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辰集團,伫立在本市CBD中央商務區。維辰的集團大樓,可謂是Z市最标準的地标性建築。
螺旋上升結構的樓層拔地而起,巍峨地屹立在車流不息的鬧市區。它像是一個巨人,又像是一代君王,引領着Z市的發展變遷。從臨海小城,到繁榮無限。
旋轉門在感應下,輕微寰轉。黎夕與蔣羽熙踏着輕緩的步子,走近了維辰的大樓。
室外日光微炎,而維辰集團內,确實一片平穩的冷意。
黎夕走到前臺,朝前臺小姐,附以一抹和煦的笑意:“你好,我是華盛建設的黎夕。我與你們業務部的張主管,預約了今天兩點進行會議商讨。”
前臺小姐翻閱了一陣子手上的文件夾,擡眼輕蔑地看了一眼黎夕:“哦,是華盛建設啊,我來打電話問一下張主管。”
前臺小姐頗有些看輕的意味,一個小小的建築公司,居然也敢輕易招攬維辰的生意。
黎夕毫不在意,這些年,她早已經習慣了這些冷眼。或許說,社會是個大染缸。而她,也快是五顏六色混雜了吧。
前臺小姐撥通了電話,叽裏咕嚕地講了一陣。擡頭對黎夕冷冷地說:“張主管在21樓,上去吧。”
“好的,謝謝。”
蔣羽熙扛着一沓文件,有些氣不過:“黎夕姐,那個前臺小姐,真是狗眼看人低。”
“還好吧,只不過如今我們有求于人,總歸是要看人臉色的。”黎夕的聲音淡淡的。
“可我就是氣不過。”蔣羽熙俨然有一種,想要打一架了結的趨勢。
手裏壘起的文件夾,随着主人的動作,掉落了大半。黎夕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蔣羽熙一眼,蹲下身子,重新撿拾起來。
“黎夕姐,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蔣羽熙也俯下身子,撿了起來。
黎夕莞爾一笑:“沒事,你東西本來就拿的多。來,給我一半吧。”她大方地伸出手,想從蔣羽熙那裏撈出一沓。
“不用不用,我本來就是來陪你跑腿的。”蔣羽熙與她一推一搡,就是不願意麻煩她。
叮咚的一聲,電梯頂端的顯示屏,已從63轉化為0。鏡面質地的電梯門,反射出黎夕與蔣羽熙的影子。看起來,有些零亂的狼狽。
“黎夕姐,上去吧。”還未等電梯門開啓,蔣羽熙已經快一步湊近了。
黎夕感到,身後有幾針尖利的目光,像是刀劍一般駛來。黎夕往身畔看了看,才發現,離她幾米遠的一處電梯口,已經擠滿了人。而這一處電梯,卻僅有她和蔣羽熙二人。
好像,情勢有些不對。
只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時,電梯已然緩緩開啓。電梯門反射出黎夕的倒影,從完整,變為零碎。
自電梯內,浮現出男人偉岸的身形。依舊是一身刻板的墨色西裝,依舊是一塵不變的法式襯衫,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龐。深邃的曈眸裏,微微擡了擡,映照出黎夕的影子。
黎夕只是略有微怔,而蔣羽熙卻像是定在了那兒,完全無法再次開啓腳步。
“小姐,不好意思。員工電梯,在右側。”自江聿琛身後走出的男助理,嗓音清淺地,為蔣羽熙與黎夕指了一條明路。
“謝謝。”
黎夕彎了彎嘴角,朝他示意,拉着蔣羽熙就要離開。只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就聽見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是比冬日的寒冰更冷上三分。
“上來。”
聲線不容置喙。
蔣羽熙扯了扯黎夕,自己卻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進了電梯,還不忘朝黎夕挑挑眉,示意她也進來。她有些無奈,卻也只好随了蔣羽熙的心意。
與江聿琛擦肩而過的那一霎那,她警醒地躲開了半分。如同嗅到危險的獵物,躲閃不及。黎夕朝那名助理點頭示意了一下,悄無聲息地走近了電梯裏側。
電梯門順着既定的套路阖上,鏡面裏,反射出江聿琛的倒影,與黎夕的交融了大半。冷厲的視線透過鏡面反射,抵達黎夕的眼底。冷意,卻沒有減退意思一毫。
“幾樓?”
黎夕淡淡開口:“21。”
黎夕話音剛落,助理便上前,按下了21樓的按鈕。不知為何,橙黃的燈光,竟是讓黎夕看的有些刺眼。
電梯內氣氛死寂,如同冷凝了一般。助理像是頗為習慣這一分安靜,面無表情地望着電梯顯示屏。
黎夕垂下了頭,恨不得電梯能一瞬間抵達21樓,以解決此時尴尬的窘境。只是,在她低頭的那一秒,視線卻觸及了江聿琛左手的沉黑色袖扣。
黎夕凜了凜神,黑曜石一般的袖扣中,“x”的字母,顯得格外突兀。這一抹刺亮的光線,讓黎夕生了些逃避的想法,頹然移開了眼。
伴同叮咚的提示音,電梯徐徐開啓。黎夕與蔣羽熙一同走出電梯,臨走時,蔣羽熙還不忘熱切地向江聿琛道謝:“謝謝江總。”
黎夕鮮少見她這樣謹慎地,裝着淑女氣質,不禁有些好笑。不知覺間,竟然抿了一絲笑意出來。
江聿琛沒有回答,只是在黎夕與蔣羽熙離開後,甫才再次讓電梯阖上。
身後,男助理恭謹的嗓音響起:“江總,那位……是黎夕小姐吧。”
江聿琛的辦公室裏,擺放着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合照。
歐式的建築風格,意大利蔚藍的天空作為背景。少年時的江聿琛,手握小提琴站在樹下,身畔一襲湖藍色紗織裙的少女,綻放着皎潔的笑意。一頭漆黑的長發,順着風動,發梢觸及一身西裝革履的少年。畫面美的,有些許驚心。
在助理以為,江聿琛不會回答的時候。沉穩的單音節,伴随清淺的愉悅,緩緩響起:“嗯。”
江聿琛原本是要離開維辰,前往盛業集團的開幕儀式的。結果,卻硬是因為黎夕,去而複返。
男助理了然地笑了笑。曾經,他也曾以為,像江聿琛這樣如神祗一般的人物,是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
直到,看到那張照片。而江聿琛的目光,每每觸及相片,總是一瞬間變得溫柔。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個少女,叫做江黎夕。
江聿琛并非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只是為一個人停留過了。就再也不會,再為別人而心動情動。
電梯內一片死寂,許久後,男助理才猶豫着開口:“江總,您是否覺得……與黎夕小姐一起的那位小姐,十分眼熟?”
江聿琛沒有出聲,他懂得,這是江聿琛默許的意思。
“那位小姐好像是……華盛建設蔣晟國家的千金。”男助理蹙了蹙眉,華盛總裁的千金,為什麽會跟着黎夕做着跑腿的工作,此時頗為費解。
況且,華盛集團的總部是在新加坡。傳聞,蔣家也一直安置在新加坡。如今,蔣羽熙的出現倒是顯得突兀了。
“華盛蔣晟國?”
“是的。”
江聿琛擰眉,像是有些不悅。
男助理看出了江聿琛眉間的陰郁,不再開口。只是淡淡地詢問道:“江總,現在還需要去盛業的開幕儀式嗎?”
“不用。”
63樓的光暈被按住,輕緩地亮了起來。電梯再次啓動,直奔63樓。
chapter 17
蔣羽熙顯然還沒從驚喜中緩過神來,整個人呆呆的。黎夕戳了她一下,說:“蔣羽熙,你到底是來工作的,還是來犯花癡的啊?”
“兼顧。”蔣羽熙揚了揚得意的笑臉,看向黎夕。
黎夕無語凝噎。
蔣羽熙歡快的嗓音,卻又再一次亮了起來:“黎夕姐,我居然和江聿琛一起坐電梯耶!簡直難以想象!”
黎夕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而她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擡眼望了望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