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而來的男人,一身休閑的裝束,唯一能夠展現他職業特征的,約莫是斜跨着的那一個相機包。他的表情有些高傲,眼睛微微眯着,活像是一幅鼠目寸光的姿态。
他聳了聳肩,靠在竹藤編織的椅背上,高高地翹着二郎腿:“說罷,是關于江聿琛的什麽事?緋聞or商業秘密?”
“都不是。”
二郎腿重重地踏在地上,他瞪着黎夕:“那還有什麽?我可不認為,我抽空出來,是聽你說些沒用的。”
黎夕定了定神,将目光從膝蓋上,游離到那個人的臉上。澄澈的圓眸裏,透露出超乎尋常的認真:“程記者,如果我說,江聿琛強/奸了她的妹妹,在八年以前。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麽樣呢?”
程姓記者看起來十分質疑,但更多的是不耐煩的樣子。他的眉頭皺的很深,朝黎夕攤開手:“拜托,小姐,我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況且,我不認為江家這種豪門,發生這樣的事情,會被你一個外人輕易地了解到。”
他瞟了黎夕一眼,一臉的不屑:“小姐,我看你是來編故事騙稿費吧。對不起,恕不奉陪。”雙腳重重地在地上踏了一下,他挺起身,作勢就要離開。
“如果我說,那個被強/奸的,是我呢?”
“什麽意思?”男人驚訝的回過頭,重新回到座椅上,好奇而凝重地看着黎夕。
黎夕伸出右手:“剛剛還沒來得及介紹自己,我是江霖的養女,名叫江黎夕。”
那名程姓記者滿臉的不可置信,愣了愣,才伸出手。他幾乎預感到,或許這一次,他會得到一個驚天的秘密:“幸會,江小姐。”
黎夕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驚異。她淺淺地笑了笑,這樣,正好是她想要的。可能,這個人可以添油加醋地,把整個事情描繪成她想要的那樣。
“程記者,你大概也知道,很多年前,江霖收養了一個毒販的女兒。然而,很幸運地,那個女孩就是我。後來,事情就像我剛剛跟你講述的一樣,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江聿琛強/奸了我。”
“然後呢?為什麽當時居然沒有一點消息呢?”他滿臉的驚詫。
唇角微微上揚,黎夕的表情裏,含着些嘲諷的意味:“江家要瞞住這件事,你不認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況且,在那件事發生以後,江聿琛就被送出了國外。而這個,就是江霖包庇、保護他兒子的方式。”
頓了頓,黎夕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查一查。八年前,江霖把他的兒子送出了國外的時間,與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吻合的。哦,對了,應該是五月十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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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已經完全沒有回答的聲音了。一雙眼睛,睜地極大,難以置信地看着黎夕:“江小姐,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把這個事情大致地講一下嗎?我用筆記一下。”
“好。”
那人掏出一本筆記本,正準備打開時,突然仰起頭,問黎夕:“江小姐,冒昧地問一句,你為什麽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呢?我想……說出來,對于你百害而無一利。況且,說出來之後,你可能會失去江家這棵大樹。而且,以後的生活,也一定不會太平。”
他拔出圓珠筆,在紙張下潦草地寫下了幾個字:“難道僅僅就是因為不甘心,所以要抖出來嗎?”他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女人,在十八歲的時候,遭遇非人的待遇。真是,難以想象。
“不全是。”黎夕眼神死寂,像是一種志在必得的姿态。唯有眼角,還微微彎着:“因為,我要毀了江家。他們帶給我的,我都會一一奉還。我還要,讓江聿琛和江霖——身敗名裂。”
**
維辰集團:
“江總,黎夕小姐,下午去見了一個周刊雜志的記者。”常峰站在江聿琛面前,平靜地敘述着。
“周刊記者?”埋首在合同裏的江聿琛,緩緩地擡起頭來。
“是的,是新都周刊。”
“嗯,知道了。”
“需要找人查查黎夕小姐跟他說了什麽嗎?”常峰問道。
鋼筆的筆蓋被拿起,啪地一聲,與鋼筆重合成一體:“不用。有些事情,即使你不用去查,到時候了,也會自動找上門的。”
江聿琛的話,聽起來高深莫測。常峰沒有再說話,只是輕描淡寫地離開了。
玻璃質地的窗外,是足以俯瞰Z市的美景。而密閉的空間裏,卻是形影孤綽的死寂。江聿琛輕輕倚靠在座椅上,右手玩弄着那一粒黑色的袖扣。
一左一右,依舊镂刻着她的名字。LX,黎夕的縮寫。
他突然淡然地笑了笑,原來那天她問他,确實是因為她父親的事。而現在,她似乎正策劃着什麽呢。不過,他并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她好像忘了一個定理,魚兒是永遠游不出水裏的。
**
夜晚,依舊是屬于寂靜的清檀園。
“江聿琛,你弄疼我了,快放開。”黎夕被江聿琛反身壓在床上,動彈不能。他的右手攥在她的胳膊上,緊到,幾乎要将她的胳膊拗斷。
他顯然沒那個心思理會她的話,直接掀開了她的上衣,霸道而強硬探入柔軟的地域。
黎夕突然覺得,竟然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白天,她還在跟別人一一列舉他的罪狀。晚上,卻要被他壓制着一遍遍地掠奪。難道,她就注定了,要着跟仇人的兒子,這樣窩囊一般地活着嗎?
她,不甘心。
“江聿琛,給我滾開。”她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一下子爆發的怒意,甚至讓她都有些尴尬。
他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直起身子看着她。墨黑色的眼眸裏,帶着些火一樣的情緒,依舊沒有被撲滅:“黎夕,最近的你,似乎很不尋常呢。”
黎夕一時無所遁形,她倏然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可能會暴露自己。而一旦暴露,怕是所有事情都會功虧一篑。因為,目前的江家,仍是足矣一手遮天的。
“沒有,只是不想罷了。”
黎夕妄圖推開他的胸膛,但好像,卻沒有什麽作用。他依舊在她身上摸索着,忽然間,就橫沖直撞地進到了她的身子裏去。
生理的因素,讓她忍不住嘤/咛了一聲。她固執地認為,她是不愛他的。雖然,身體依舊契合着。但基于心理,她一直是恨他的。她默默地攥緊了手指,是這樣,一定是。
而她并不知道,她只是習慣了自我催眠,習慣了假裝堅強。
至高點即将來臨,而身上的男人,卻沒有一點消停的意思,依舊在她身上,毫無章法地撞擊着。柔弱的情緒,在一瞬間泛濫,她忍不住攀上他的手,說:
“江聿琛,我疼。快點好不好……”尾音微揚,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他折磨到不成人形了。
他笑了笑,像是十分滿意地樣子。他垂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好。只要你一直乖乖呆在我身邊,什麽都好。”他的話語,帶了一點喘息,問她:“在我身邊一輩子,願意嗎?”
黎夕急于脫離這場煎熬,不經思考就回答道:“願意。”
身上的男人,開始加速。然後,悉數傾瀉在她的身體裏。
等她再回想到這一場對話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好像哪裏出錯了。只是,一時間,又不知道是錯在哪裏。
直到幾天後,她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場陷阱,正等着她跳。
chapter 45
翌日,常峰接到了一通電話。意識到失态的緊急,他趕忙小跑進辦公室,報告給江聿琛。
磨砂玻璃的旋轉門被推開,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些火急火燎。他甚至連呼吸中,都帶着些細微的喘息,他不知是出于焦急,亦或是出于震驚。
“江總……”
“什麽事?”
江聿琛沒有擡頭,只是掠了一眼。之後,繼續耐心地翻閱着合同,在右下方最下角,簽上象征首肯的姓名。
“剛剛新都周刊的一名程姓記者,打來電話。說……”常峰有些不敢說出口,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說出來,不僅僅可能會殃及維辰,更可能會給江聿琛也帶來牢獄之災。
“你什麽時候,學的這麽喜歡吞吞吐吐了。”
常峰定了定神:“那個記者打來電話說,他手上有個關于江總的醜聞。如果爆出來,可能會對江總不利。他說……如果江總願意花一百萬,買這條新聞的話。他……願意息事寧人。”
江聿琛像是早已經料到一樣,薄唇微微勾起,抿出了一層殘忍的笑意:“他難道就沒有說,是什麽醜聞嗎?”
“他說,是關于江總您……強/奸了自己的妹妹……”
“哦,是嗎?”江聿琛意味深長地擡起臉,說:“那常峰,你覺得,你會信嗎?”
常峰不敢回答,但又迫于壓力不得不回應:“不會信,但是……這樣的假新聞爆出來,總會對集團造成一些影響。”常峰只能從利益的角度分析這件事,因為怕觸到江聿琛的逆鱗,所以,他把這件事概括為一件假新聞。
“假新聞?”深邃的側臉,似乎烙上了明暗不一的痕跡。江聿琛挑眉:“如果我說,這是真的呢?”
常峰一時慌了手腳,似乎在他的公關歷史上,也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他怔了怔,再次開口:“那我個人認為,出于集團利益考慮,還是給那個程姓記者一百萬的好。畢竟,這一百萬與集團想必,只是小數目罷了。而且,萬一禍及江市,怕也不好。”
聽聞常峰這樣細致的分析,江聿琛忽然幽幽地笑了起來:“不用了,就随他去好了。反正,船到橋頭,必定有解決的辦法。”
“可是……”常峰的眉頭皺的很深:“那天跟黎夕小姐見面的,就是新都周刊的記者。江總,你不覺得未免也太巧合了嗎?”
“巧合又怎樣?故意又怎樣?”江聿琛的眼裏,迸射出常峰難以懂得的光芒:“只要她想要做到的東西,我永遠都不會阻攔。”
江聿琛的話,無疑就是許可。常峰只得灰頭土臉地走開,他只能在心裏暗自哀嘆:遇上江黎夕的江聿琛,就是個瘋子啊。
常峰離開後,偌大的辦公室裏,又剩下了江聿琛一人。他一人獨自走到窗外,63樓的高空,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只蝼蟻一樣細微。他也不知是在看什麽,只是目光一直遙遙地落在某一處,無聲無息。
很久之後,他才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喂,是葉景琰嗎?”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光線,幾乎将他的輪廓都籠罩上一層陰影。
“江聿琛,有何事指教呢?”葉景琰的聲音裏,帶着些戲谑。
“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
江聿琛的英眉徐徐舒展,唇角上揚:“上次讓你幫我做的事情,要提前一些了。”
葉景琰忽然大笑起來:“你家小黎夕,你終于逼你忍不住出手了。不錯,不錯……”待他緩下來,才慢慢悠悠地問道:“大概什麽時候要?”
“明天。”江聿琛的聲音,聽起來尤為篤定。
“這麽快?時間太趕,太難弄了。不過……”葉景琰故意拉長了音調:“不過看在我們那麽多年朋友的份上,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江聿琛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問他:“最近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呢,就那樣過呗。”
“還想着她?”
葉景琰所有調笑的表情,都在一瞬間化為無形,剩下的,只有沉重:“她死都死了,我懷念她,又有什麽用。我只是有時候,會記恨自己,沒來得及告訴她我的心思,她就死了。”
“別想了……”
葉景琰又一次笑了,只是這次,是在諷刺地自嘲:“我并不想她,只是懊惱自己罷了。所以……我希望,你跟黎夕能夠幸福。畢竟,她或許是盧卿最在乎的人了。”他的話語滞了滞,有些阻塞:“所以,江聿琛,你一定要代替盧卿好好照顧她。”
“好。”江聿琛毫無猶豫,男人之間的承諾,永遠不需要什麽理由。
何況,他的那個人,是他要用一生去守護的。
**
江聿琛強/奸養妹的消息,傳遍Z市的時候,黎夕正靠在流理臺前,仔細地一字一句翻看着新都周刊。每個字眼都盡力地描述地聲淚俱下,很好,這是她想要的。
一日之間,維辰的股價下跌八個百分點,幾乎所有的矛頭都直指江聿琛。與此同時,江霖也遭遇信譽危急。
當黎夕看見這樁新聞的時候,是帶着笑的。能看到江家被千夫所指,走向分崩離析,這就是她想要的。只是,偶爾回想起江聿琛跟她的點點滴滴,那種心一顫一顫的疼,她還是有些難以控制。
她從流理臺上,拿起一杯牛奶,抿了一口。牛奶滑入口中,剛到喉嚨口,香甜的感覺,竟然黎夕隐隐覺得反胃。“嘔”地一聲,全都吐進了水槽裏。
喉頭有些幹澀,她取了一口溫水,漱了漱口。她想,大約是最近心裏壓力太大了,才會造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改天,等事情平息了,一定要去好好看看醫生。
思考間,空曠的廚房裏,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不禁讓黎夕吓了一跳。
“喂?”
“喂,你好,是黎夕小姐嗎?”
“你是?”黎夕皺了皺眉,不知道對方的來意。
“你好,我是江總的助理,常峰,我們上一次見過面的。”
“嗯,記得。請問有什麽事嗎?”黎夕早就知道常峰的來意,不過是,不想戳穿罷了。
常峰語氣懇摯:“黎夕小姐下午可以來一趟維辰嗎?我們下午有一個發布會,需要黎夕小姐澄清一些事情。”
“好。”
黎夕預料到江聿琛會找她,只是,不知道居然是依托了外人。或許,他是真的對她失望了吧。畢竟,同床共枕的一個人,突然費盡心機去害他。饒是誰,都難以反應過來。
但是,父親的仇,她不可能不報。即使傷害所有人,她也不惜代價。
她會去那個發布會,她會當着所有人的面,把所有的真相都抖露出來。然後,把江家狠狠地踩在腳底下,永遠,都不讓他們翻身。
**
距離發布會還有半個小時,後臺裏,化妝師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她給黎夕畫了一個精巧地妝容,還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身曳尾的紫色禮服,幫助黎夕穿上。
黎夕不懂這樣的用意,畢竟,這是一個澄清醜聞的發布會,而不是一場宴會不是嗎?黎夕沒有拒絕,任憑化妝師擺弄着。
待化妝師離開的時候,發布會也僅僅剩下了一刻鐘了。黎夕單人的休息間裏,空蕩蕩的房間,看起來有些異常的詭異。
咔噠--
鎖軸轉動,休息室的門同時被打開。門縫由細微到洞開,只需要幾秒的時間。也只是那幾秒間,江聿琛就那樣波瀾不驚地出現在了黎夕的眼前。
“好久不見,黎夕。”他朝着她勾唇淺笑,沒有一絲隔閡。然而,黎夕卻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
她打起精神,冷笑了一聲:“不過是兩天不見,需要用這麽膈應的詞嗎?”
“原來,不過才兩天。我還以為,過了兩年了。”他湊近她,俯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
這個姿勢,有些暧昧。黎夕恹恹地推開他,臉上染了些厭惡的痕跡。
“江聿琛,事到如今再這樣裝下去,有意思嗎?”她觑了他一眼,沒有任何溫度:“臉皮都已經撕破了,還裝什麽心平氣和?”
“哪裏撕破臉皮了?我們不是還在一起嗎?”他在她的耳邊烙下一吻:“而且,那天晚上你答應我……要待在我身邊一輩子的。”
“江聿琛,你這是在裝天真嗎?一輩子?你認為我會跟仇人在一起一輩子嗎?”
“什麽意思?”他揚起左手,右手拇指開始轉動左邊的袖口,散漫而随意。
黎夕覺得這樣的漫不經心極盡諷刺,她冷哼:“江聿琛,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不是嗎?”
“比如?”
“比如我爸的死!”提及父親,黎夕的眼裏燃起的火焰,有些怖人的驚悚。她的話語裏,甚至帶了些喘息,像是不甘到了極點。
江聿琛挑眉,一瞬不瞬地看向她:“你認為你父親,是怎麽死的呢?”
黎夕的嗓音,有些歇斯底裏的怒意:“難道不是被江霖害死的嗎?我爸明明是警/察,當年為了頂替他,一個人去做了卧/底。最後卻因為江霖貪戀自己的權位,為了一己之私,把我爸所有的事情都隐瞞了。最後害他判了死刑,不是嗎?”
眉宇蹙成一團,江聿琛的聲線中,含着些不悅:“是誰這麽告訴你的?”
“你不必知道。”黎夕盯住他,惡狠狠地話語,一字一句地從嘴裏吐出:“因為,我會讓你們江家的所有人,為此付出代價!”
江聿琛忽然無奈地舒了一口氣,說:“我只想告訴你,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黎夕,不要片面的評斷問題。有時候,事情并不是和你預想的一樣的。”最後的那句話,充斥着一種心疼的情緒。只是,憤怒中的黎夕,聽不出來。
“江聿琛,沒什麽好解釋的。”黎夕的手指攥的緊緊地,幾乎要嵌進肉裏:“因為,從你強/奸我的那時候起,我早就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了。”
“江聿琛,我恨你,從未改變。”
chapter 46
咔嚓咔嚓——
閃光燈刺目的光線,如同利刃一般射進黎夕的眼睛裏。與之伴随的,是不停按響的快門鍵。當黎夕被簇擁着,以一種極其柔弱無骨地方式出現時,所有的目光以及燈光,都聚向她。
燈光耀地黎夕的瞳孔裏一片漆黑,緩了好久才緩過來。這麽多的人圍聚在她的面前,嘈雜的人聲,有吞沒一切的氣勢,讓黎夕隐隐覺得害怕。
走向臺前的路,似乎愈發的漫長。她不自覺地伸手擋了擋,眼睛被遮蔽住的那一刻,她覺得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
身後,傳來輕微的拉扯感。還沒來得及等黎夕回過頭,江聿琛已經欺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側身擋在她的身前,為她擋下了所有的燈光。她擡眼看了一眼他,看到他的眉頭皺的很深,就像是醞釀着怒氣一樣。
一回想起在後臺發生的事,黎夕就不自覺地想要推開他。不過,她的力量與他相比總是懸殊的。她只能任由他抱着他,緩步走向前臺。
江聿琛的聲音不算大,卻足夠懾人:“叫那些記者把閃光燈關了,再拍的……全給我砸了。”黎夕鮮少見他這樣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她突然幽幽地笑了起來。
就像是前幾個月前,會依偎在他懷裏,喃喃地,叫着他江聿琛、江聿琛的時候。
不過很快,黎夕就投入了這場發布會的鏖戰之中。當記者的提問響起的時候,她瞬間抛棄了她所有的小女兒嬌态。心裏眼裏,就只剩下恨,只剩下滿腹的報複心。
“江先生,今日新都周刊稱,您于八年前強/奸過自己的養妹,就是身旁的這位江黎夕小姐,是嗎?”這名記者提問犀利,絲毫沒有寰轉的餘地。
正待黎夕等着看江聿琛如何辯解時,刻板的聲音,從她的身側響起。
“我承認。”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那,所有的議論開始嘈雜而來。會場裏,只剩下了交頭接耳的私語。甚至,連一旁早有準備的常峰,都為江聿琛捏了一把冷汗。
常峰攥緊了手裏的牛皮紙文件袋,手心的冷汗已經在上面染了些深褐色的印記。他牢牢地握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不見了。
議論趨于平靜,後方的一位女記者将手高舉過頭頂:“江黎夕小姐,有傳聞稱,您在兩天前曾見過新都周刊的某位程姓記者。而這位記者,正好是該報道的撰寫人。請問就此事,您有什麽要說的嗎?”
女記者不甘心,還補充了一句:“江小姐是否承認,爆料人就是您呢?”
“其實,這件事的爆料人就是我。”
黎夕只顧着回答記者的問題,根本沒有意識到,江聿琛薄涼的手掌,正欺進她交握在膝蓋上的那只左手。
“那江小姐,請問您又是為什麽要将這件事說出來呢?難道其中有什麽隐情嗎?”
女記者終于将問題引到正題,黎夕深吸了一口氣。這樣,正好能将她父親被害的所有真相抖露出來不是嗎?一個孤女,被殺父仇人收養,之後又被無數次欺侮的故事。相信所有人,都會為之涕零吧。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可以聽我說一個故事……”話音剛落,黎夕就感到不對勁,眼神驚訝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指環,滑入她的左手無名指間。而後,被江聿琛一把握住。即使現在她想摘掉,也毫無轉圜的辦法。
就在黎夕轉頭看他的那一瞬間。她看見江聿琛放大的容顏,正殘忍地逼近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黎夕的臉頰上,烙上一吻。
她側着頭,他也是偏着頭吻她。這樣的情景,仿佛兩個人深愛着。
頃刻間,會場裏所有的相機都同時按下快門。只是再也沒有閃光燈,只有快門聲。
黎夕被江聿琛的動作怔住了,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她像是個木頭人一樣,呆滞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不過片刻,江聿琛就站了起來。他用一手交握住黎夕的左手,另一手托住了黎夕的後腰。這個姿勢,不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就在所有人摸不着頭腦時,江聿琛清絕的聲線,夾帶着些許笑意響起。
“不好意思,我太太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老是喜歡跟我鬧脾氣,大家見諒。剛才的一切,純屬戲言。”
聞言,黎夕猛地推開他。不過力道太小,江聿琛沒有絲毫動彈。在旁人看來,反倒像是兩人親昵的小舉動。
仍舊是剛剛的那位女記者,她拿起話筒提問道:“江先生,您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麽剛剛您仍稱江黎夕小姐為養妹,現在卻稱她為太太了呢?”
江聿琛的唇角微微勾了勾,英俊的側臉上,掠過一抹得意的神色。之後,将跟她交握着的手,輕輕地雙手擡起來。
黎夕的左手無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磨砂質地的戒指,在燈光下顯得低調異常。但中心鑲嵌着的哪一顆碩大的鑽石,讓人豔羨。與此同時,江聿琛也同時伸出左手,同款的戒指,無疑地兆示着一切。
上帝曾賦予最接近心髒的無名指,最神聖的榮譽,一種象征着愛情與婚姻的代名詞。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我的養妹。是各位,一直在妄加言論。早在之前,我就将戶籍遷離了江家。”江聿琛偏過頭看向黎夕,沉黑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狡黠:“如果各位不信的話,我的助理待會會給大家參考一下——我跟我太太的結婚證。”
常峰走上前,滿臉的胸有成竹。他當着所有人的面,以及黎夕的面,掀開了那一個牛皮紙袋。那鮮紅的三個字,讓黎夕覺得異常刺眼。
在她反應過來哪裏出錯的時候,她早已經被江聿琛帶離了會場。
臨走前,她還聽見常峰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接下來,我會代替江聿琛先生與江太太,回答接下來的所有問題。”
有人提問:“我記得有報道稱,江聿琛先生曾患有自閉症。但是現在,江先生看起來已經痊愈了。請問這是為什麽?”
常峰似乎對這個問題早有備案,聲音聽起來十分篤定:“江先生在确實患有自閉症,但黎夕小姐出現後,江先生開始嘗試治療,至今已經痊愈了。”
黎夕忽然冷笑了一聲,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明天所有的新聞,都将把江聿琛塑造成一個深情款款的男人。然後,把她碾碎到谷底。
**
啪,一個耳光毫無預兆地落到了江聿琛的臉上。江聿琛沒有任何回應,無聲地應承着黎夕的怒火。
“江聿琛,你憑什麽,你憑什麽僞造那種東西?我不會跟江霖的兒子在一起,永遠不會!”最後一個音節是破碎的,黎夕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沒有崩潰。
相反地,江聿琛看起來異常平靜:“黎夕,結婚證不是僞造的,是真的。”
“呵,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可不信,江霖會讓你娶我。”黎夕嘲諷。
“回國以後不久,我爸就同意了。”江聿琛擡眼看她:“黎夕,很多事情都已經定了,我們以後,好好在一起不好嗎?”
黎夕從鼻息間吐了一口冷氣,不甘心道:“我的父母被他害死,現在他的兒子,當着我的面,說要我跟他在一起。這世界,真的是太可笑了。”
江聿琛走近她,扼住她的肩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黎夕,你看清楚,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是我的妻子,這輩子都是了。別再那樣了,我也會累的。”
黎夕忽然殘忍地揮開他的手,說:“你覺得可能嗎?”她凝着他,幾乎要用目光将他刺穿。甚至于,神情裏都看起來愈發猙獰:“江聿琛,我永遠忘不了。我父親執行死刑之後,我的母親,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就是抱着我哭。哭到後來,她的眼睛都快瞎了。”
有些滾燙的東西,在黎夕的眼眶裏打轉:“對了,我也沒辦法忘記。我母親死的那天,那天天氣好熱,太陽就像是個毒瘤。那天,她說要給我出去買冰棍。我還真的信了,巴在窗臺上,等她回來。
結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我猜,大概這輩子都忘不掉了。我看見她從樓頂上飄下來,然後直直地掉在三伏天的地面上。我跑下去的時候,只看到了血。她身上留下來的好多血都幹涸了,結成了塊。那時候的天,多熱啊。但是我卻覺得冷,打心眼裏的冷。”
“黎夕,別說了。”江聿琛心疼地抱住她,不想讓她再用回憶傷害自己。
這一次,黎夕沒有推開他。她只是安靜地被他簇擁着,然後冰涼的字眼,一字一頓地吐出:“江聿琛,如果你也有親人死在過你的面前。你就會懂,那種恨,多痛。”
“然而很可惜,你沒有。”
黎夕最終還是推開了他,江聿琛第一次覺得,似乎該向她解釋些什麽。即使這些解釋都是徒勞,他也應該試一試的。他拉住她的手腕:“黎夕,你聽我說。你父親的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樣……”
在他扯住她手腕的同時,她冰涼的嗓音,也同時響起。
“江聿琛,別再逼我厭惡你。”
chapter 47
如黎夕所願,一個月裏,江聿琛确實沒有再來找她。她也沒有故意去打聽他的消息,只是偶爾會在報紙雜志上看到他。偶爾看到的時候,她也會快速掀過那一頁,就當做沒看到一樣。
當然,黎夕也有感謝江聿琛的地方。那就是,所有關于她的報道,一律都做了處理。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也都打上了馬賽克。
相比于在路上被人指着看笑話,她還是願意僞裝成路人甲。
她還是照常上班,甚至連作息都跟往常一樣。就像是江聿琛從沒有回國,而她,也一直是一個人過着日子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好像患上了胃病。幾乎每天醒來,看見那些油膩膩的早餐,都會惡心到作嘔。她一直想着要去看看,卻一直都沒有抽出空來。
黎夕面對着那一堆資料,一時找不出頭緒。心裏不知怎麽的,也亂糟糟的。
“黎夕姐,最近怎麽了,你看起來,好像焦頭爛額的樣子。”小鄭突然慢悠悠地趴在黎夕的辦公桌前,睜着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看着她。
“是啊。最近的工作,比往常多了一倍,當然累啦。”黎夕回答。
“我也覺得。”小鄭努起嘴,說道:“我真懷念許總監在的日子,感覺比起現在來,清閑了不少。畢竟新來的那個總監,真的是什麽事情都下放到每個部門。真的是……快要把人給煩死了。”
“哪有你這樣冷嘲熱諷地說新總監壞話的。”黎夕搖頭笑了笑,低下頭,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紙。
“也不是啦,我只是稍微有那麽一小點點的抱怨而已。”話語間,小鄭還不忘擡起手,向黎夕比了比那個指甲蓋那麽小的一點點。
“我看可不見得,你這個抱怨,可不止一點點哦。”
小鄭剜了她一眼,卻沒有走開:“對了,黎夕姐。我聽說,許總監過段時間可能會回公司呢。不過,估計就不是做總監了。”
“回來?”黎夕疑惑。
當時許豫旬走的時候,曾經發過短信給她。說是可能去了新加坡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現在小鄭這樣說,卻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對啊。我聽說上面說,蔣總裁要把他調回Z市呢。”小鄭搖了搖手指,說:“不過你懂的,這次可不一樣。許總監現在是□□了,回來Z市,至少也是個總經理,或者副總裁了。不過,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