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時蔣羽熙會是蔣總裁的女兒,我可真沒想到。黎夕姐,你感覺到她的真身了嗎?”
“沒有啊,小熙平時也挺低調的。哪裏看得出那來頭啊……”
現在細細回想來,黎夕才覺得,可能蔣羽熙早就知道了她跟許豫旬的一段往事。所以,才會接近她。估計,只是想方設法想跟許豫旬在一起吧。黎夕突然覺得有些欣慰,能被蔣羽熙這樣愛着,于許豫旬或許也是一件好事呢。
小劉托起腮幫子,沉思了一會說:“我覺得我們這部門裏可真是卧虎藏龍,說不定下一次就蹦出個總裁夫人什麽的了。”
“小鄭,你八點檔的言情劇看太多了吧。”黎夕忍俊不禁。
“哪有!很多很夢幻的事情,都能成真的好嗎?”小鄭趕忙辯解:“黎夕姐,你上次有沒有看到報道。維辰集團的boss,說來你跟他因為之前華池別墅的案子也應該見過面的,就是江聿琛啊。”
黎夕的表情有些僵硬,低頭搗弄着文件,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另一旁,小鄭卻是剎不住車了:“黎夕姐,你有沒有聽說。他居然娶了自己的養妹呢,我覺得那個女生真幸福。雖然小時候遇到了些不開心的,但是之後能有這樣的人,疼她一輩子,真是幸福呢。據說之前還爆出江聿琛強/她的醜聞,不過現在想起來,讓我這種旁人都覺得幸福呢。”
“是嗎?”
“是啊。鬧別扭的時候,都能有這樣的人疼你,多讓人羨慕呀。”
“也許吧。”黎夕沒再回應這個話題,因為,關于江聿琛的所有,都讓她急切地想要逃離。
“黎夕姐,我們絕對有代溝了。三歲隔一代,這話說的真是對。”小鄭攤手:“我跟你都沒有共同話題了……”
黎夕一下子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
冬寒走向春暖的過程,似乎尤為漫長。黎夕披了一件呢大衣在身上,卻依然覺得冷地心慌。
北半球的寒冷季節一直是晝短夜長的,不過才七點多,天已經暗沉沉地看不見手指了。小區裏,街燈敞亮着,卻照不進人的心裏。
黎夕剛走到公寓樓門口,卻被眼前的一輛車,奪去了目光。黑色的奧迪,停在了門口。黎夕心裏,大約也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所以急匆匆地就去開公寓的防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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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打開,就有人在身後喊她:“黎夕小姐……”這個聲音,黎夕并不陌生。屬于江聿琛的助理,常峰。
黎夕想了想,還是回過頭去。她緊了緊粉色的格子大衣,邁開了幾步,走向常峰。
“常先生,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她問的不卑不亢,倒讓常峰有些心虛了。
“是這樣的。”常峰猶豫了一下:“江總喝了點酒,就不願意回去清檀園了。江總就在車裏,我就想着,可能黎夕小姐,您勸勸就會好的。”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不能奉陪了。”說完,黎夕頭也不回地往公寓樓內走去。
她以為,常峰應該會帶着江聿琛識相地離開的。結果,過了整整半個小時,停在樓下的那輛車,也一直沒有離開。
在一個小時後,當黎夕已經困到懶得去管這些事的時候,門鈴忽然嘈雜地響了起來。黎夕披了條毯子,恹恹地從床上起來。或許是因為睡眼朦胧,黎夕就毫無防備地開開了門。
一開門,她就怔住了。常峰拖着半醉的江聿琛,出現在了她的門口。這下,她讓他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黎夕猶豫的片刻,常峰已經喧賓奪主地走了進來。他把江聿琛仍在黎夕的沙發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臨走時,還不忘一臉殷勤地朝黎夕道謝:“黎夕小姐,江總就麻煩你了。我先走了,我家裏還有點急事。明天早上,我準時來接江總走啊……”
等到黎夕想要叫他回來,把江聿琛帶走的時候,他早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黎夕瞥了一眼沙發上的江聿琛,眼簾緊閉着,似乎是真的醉了。英俊的側臉上,泛着些潮/紅,确實像是喝多了。黎夕只在路過沙發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之後,就一直自顧自地去了。
當她整理好一切,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卻怎麽睡都睡不着了。她覺得,一定是剛剛被吵醒的緣故,所以才會現在這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不知覺地,腦海裏就浮現出了江聿琛的影子。天氣還這麽冷,客廳裏還沒有空調,萬一他凍着了,她明天早上也不好向常峰交代。
她是這樣敷衍自己的,所以,當她抱着一疊被子走出房間的時候。她也是這麽,在心裏跟自己默念的。
他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甚至于,黎夕給他披被子的時候,都沒有動彈一下。她覺得,他好像有些不對勁,就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飽滿的額角,英挺而俊朗。只是此刻,卻散發着燙手的熱量。
黎夕頗為無奈,大概是因為剛才讓他凍着了,才會導致他發燒的。她覺得,即使跟他有再多的仇,也不能讓他病死在她家吧。畢竟,這樣也不像她的作為。
于是,夜半的晚上。公寓樓裏點亮了一盞燈。廚房裏,黎夕手忙腳亂地給他煮了醒酒湯,還給他熬了一碗清粥,等他醒了讓墊點饑。
她認為,這樣做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她把醒酒湯和粥都放在茶幾上,這樣等他醒來的時候,他自己就會喝了。至于,他什麽時候會喝,這就是他的事情了。
黎夕弄好一切之後,又走近了房間裏。只是,剛躺下,她就又站了起來。她想,他現在還燒着,估計也不會醒來。等他醒來之後,醒酒湯和粥都涼了,豈不是浪費了她的一番苦心。
于是,她披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如她所料,江聿琛還是沒有醒來。于是,她蹑手蹑腳地靠近他。蹲在地上,一點點地給他喂醒酒湯。等喂到一半的時候,江聿琛突然睜開了眼。
黎夕吓得把醒酒湯潑了一半在被子上,不過過了會,他就又睡下了。黎夕把他安頓好之後,才放心的離開。
可能是因為半夜醒了,導致自己太累了。所以,後來才會在半夢半醒之間,還感覺有人在抱着她。溫暖的體溫,靠近她寒涼的身子,讓她忍不住朝那人懷裏縮了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黎夕雖然覺得有些異常,不過卻沒有起什麽疑心。畢竟,在她剛剛醒來的時候,江聿琛就已經離開了。
沙發上,只剩下昨夜留下來的被子,被疊的整整齊齊地。還有廚房間裏的碗,也整整齊齊地擺在一旁。
就好像,他從未來過一樣。
如果這近一年來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如果那張紅色的證明是假的。她或許,真的可以把他當成不存在的。只可惜,有些事情早就發生了,容不得她狡辯了。
chapter 48
都市從喧鬧中走向平靜,夜晚驟降。
黎夕托着一身疲累的身子,剛下班回家。她從包裏取出鑰匙,□□門鎖的縫隙中,咔噠一聲,大門應聲打開。早上臨走的時候,她是把大門反鎖了兩圈的。而現在,她卻只需要輕輕地一旋,就能夠旋開大門。
她打開門,一邊玄關處脫鞋,另一邊将手指按向牆壁一旁的按鈕。一瞬間,燈光灑了一室的亮堂。客廳外的露天陽臺上,有個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兒。黎夕就當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徑直走進了廚房裏。
自那日的照顧以後,整整一個月,江聿琛都會出現在她的公寓裏。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但她只要一打開燈,總能看見他。
有時,他會半躺在她的沙發上看電視。有時,他會站在陽臺那裏遠眺。但更多時候,他會坐在一室的漆黑裏,什麽也不幹。黎夕每次都裝作視若無睹,可是每一次,一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會想到他。
她會做好晚飯,然後一盤一盤地擺放在桌子上。她會盛兩碗飯,一碗她的,一碗他的。
等她做好飯菜的時候,他就也不說話。只是坐在對面陪她吃,整整一個月,她沒有跟他說過半句話。而他,也恪盡職守地一句話也沒有說。
每天,當她安睡了之後,他總會偷偷地離開。他會輕聲打開房門,坐在她的床邊,安靜看她一會。臨走時,他還會親吻她的額頭,以一種極其溫柔的方式。
他在的時候,黎夕就像是一頭刺猬,豎起滿身的利刺。只有在睡着的時候,她才敢貪婪地接受他的溫暖。
她忽然覺得,如果時間能夠一直這麽下去。就像這樣平淡的相守着,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在相守這個詞,跳出的一瞬間。黎夕總會毫不猶豫地潑自己一頭冷水,他的父親害死了你的父母,你居然還想着要跟他在一起。黎夕,你真是瘋了。
每次打消,之後又萌生。這樣的情緒,一直無限循環着。至于什麽時候會終結,她也不知道。
**
許豫旬的回歸,讓人覺得措手不及。就如同那天小鄭說的一樣,許豫旬不同了。以前他或許是憑着能力上位,但現在,他只需要動動手指,副總裁的位置就已經收入囊中了。
黎夕有時候也會感嘆,那時候年少天真。綠蔭叢叢的操場上,他還說等以後自己發達了,會讓自己住最好的房子,開最好車,做他最愛的妻子。
可如今想來,黎夕也只會一笑置之。他确實發達了,但他身邊的人,也早已經不是她了。
她只是感嘆,但并不會後悔。因為,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逆天無術。
她跟許豫旬也不常見面,大多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難得交流交流罷了。不過最近,她總覺得身邊的人,似乎都拿着有色眼光看着她。甚至有時候,還會遭遇一些冷眼白眼。
起因,大概是因為那天下雨,而黎夕正好沒帶傘。許豫旬恰好出現,就送了黎夕一程。原本确實是無傷大雅的,只不過後來黎夕才知道,原來那天,蔣羽熙也在公司。而許豫旬,是抛下了蔣羽熙送她回家的。
這樣一來,以訛傳訛。最後,黎夕所有的正面形象,就變成了一個搶人幸福的小三。即使黎夕認為清者自清,也沒有人願意去相信她了。
而後來,黎夕也沒有想到。蔣羽熙居然會找到她,甚至,要求她離開。
**
茶餐廳溫和的音樂下,黎夕拿起橙汁抿了一口。對面的蔣羽熙,則是偏過頭,透過茶餐廳的玻璃牆壁,朝對面的櫥窗裏望去。
三個多月不見,蔣羽熙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表情裏洋溢着歡快的活力,但如今,卻仿佛只剩下了一枚軀殼。
黎夕沒有開口,只是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抿着橙汁。酸酸甜甜的口感滑進口中,頓時讓黎夕覺得暢快無比。
“小熙,找我出來有什麽事嗎?”黎夕仰起頭,看着她,想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些什麽。
她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好久,她才慢慢地轉過頭來。細膩的臉龐上,一雙明亮的眸子,正含着些許星光:“黎夕姐,我能拜托你個事嗎?”
“你說,能辦到的話,我一定盡量。”
蔣羽熙忽然伸過手來,牢牢地抓住黎夕握着玻璃杯的手:“黎夕姐,我求你,離開他好不好?”
黎夕有些隔閡地抽開她的手:“我不懂你的意思。”
“黎夕姐,當我求你,離開豫旬好嗎?”
黎夕頓時有些灰心喪氣,曾經,她信賴過的朋友。如今,卻把她當做了危害她婚姻的第三者。她的嗓音冷了冷:“小熙,沒想到連你都不相信我。如果別人的以訛傳訛,就讓你把我當成了那種人,那你錯了。我從來沒有——介入你們婚姻的意思。”
語畢,黎夕提起包,正想離開,卻被蔣羽熙抓住了手腕。她的力道不算大,柔弱無骨地附在她的手腕上。黎夕在壓力迫使下回過頭去,正想勸她放開,卻看見她含着眼淚看着她。
“黎夕姐,其實你跟豫旬的過去,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其實我才是那個真正的介入者。現在,我居然還求着你離開他。我是真的,真的很不要臉呢。”話語裏滿是自嘲和哀嘆,連黎夕都覺得動容。
她将目光垂地很低,幾乎要将頭埋進地下:“如果可以的話,你能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好。”
黎夕不忍在拒絕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
蔣羽熙的面容裏,洋溢着黎夕看不懂的溫柔。她笑了笑,說:“我認識他,比你晚。那時候,我因為一些事情跟我爸吵架,然後離家出走了。我一迷糊,就把錢包給丢了。當時餓的慌,又不願意去求我爸,我就只能一個人待在街上,不知道去哪裏。
我坐在街邊的長凳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睡得隐隐約約的時候,就感覺有什麽東西丢在了我的身上。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身上多了五新幣。我趕緊去追那個人,結果,在拐角的地方他就消失了。”
眼眸裏浸染着柔和,無聲地兆示着濃郁的情感:“我當時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不過,真沒想到,後來真的再遇到他了。黎夕姐,你知道嗎?有時候,一個人感恩另一個人的時候,可能就是愛上他了。又或許,我對他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吧。”
“那個人……是許豫旬吧?”
“是啊。”蔣羽熙彎了彎唇角,看起來有些蒼白:“當時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了,他好像全都忘記了。是啊,對一個路人,他又怎麽會記得呢?而我,卻記了那麽久,直到現在,都一直記着。”
音調裏充斥哀傷的情緒,濃稠到化不開:“後來,再遇到他的時候。他是我爸公司裏的一名職員,我想方設法接近他。甚至,偷偷地讓我爸幫助他一步一步地晉升。但是很可惜呢,他好像從沒有看到過我的存在。終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氣跟他說明自己的感情,結果,卻被他拒絕了。你知道……他當時怎麽告訴我的嗎?”
黎夕搖了搖頭,沒有作聲。她覺得,似乎自己的只要輕微的一句發聲,就會傷害到眼前這個,曾經明媚的少女。
“他告訴我,他有自己愛的人了,可能這輩子都只會愛她一個了。他還說,他的那個她叫黎夕,黎明的黎,朝夕的夕,她是他一聲的夢幻。他叫我放棄,他告訴我,我的努力是沒有結果的。可是,他不會知道,即使沒有結果,我還是想去努力啊……”說完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順着面頰淌了下來。
她哽咽了一下,又重新開口:“我不甘心,于是多方打聽了你的資料,來到了Z市。我找到了機會住在你家隔壁,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把他迷地那麽神魂颠倒。只是,看到你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輸得很徹底。黎夕姐,你是個好人,看我一個人獨居就照顧我,幫助我。而我,卻是懷着不軌的想法接近你的。”
“小熙,你真的為他付出了很多。”黎夕突然想起,那些年蔣羽熙一個人住在她家隔壁形單影只的日子。她沒想到,她居然是為了許豫旬,才漂洋過海來到另一座城市。她忽然有些佩服她,或許,她就不會有這樣的勇氣。
“如果他想要,我什麽都可以付出的。”她垂下頭,滿眼的灰心喪氣:“很可惜,關于我的,他永遠都不在乎。”
黎夕撫上她的手掌,示意安慰:“小熙,別亂想。你們現在,不都在一起了不是嗎?”
“黎夕姐,你聽我說完。”蔣羽熙忽然出聲打斷了黎夕的話,她的聲音像是在忏悔:“後來,我爸知道我到了中國,就把我強制地接回去了。我回去之後,依舊不死心地跟着他。直到,他回來中國出任華盛的工程總監。我害怕他會遇上你,所以,我就跟他一起到了中國。”
蔣羽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齊肩的中長發,有幾縷從耳後滑出:“有時候,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我擔心的事,居然一一應驗了。等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居然到了我爸的公司上班。而就像我所料到的一樣,豫旬他……還愛你。甚至至今,都沒有放下。
我用盡一切方法,裝作在你面前稀松平常。可是,現在,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即使我跟他現在結婚了,他都從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黎夕姐,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你。”
她頓了頓,像是有猶豫在醞釀:“黎夕姐,求你,求求你離開他。離的遠遠的,你去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樣……他看不見你,或許就不會想起了。”
她緊緊地攥住黎夕握着她的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于,她都能看見,蔣羽熙在隐隐地顫抖着。她的哀求,不斷地在黎夕耳旁回蕩:“我知道我自私,我搶走了豫旬還不要臉地要求你離開。可是,黎夕姐,就當我求你,求求你好嗎?離他遠遠地,不要再出現了好嗎?”
黎夕不知怎麽的,就覺得一瞬間,自己變得很卑微。她也曾愛過人,因此,當她說出她的每一段心路歷程的時候,她幾乎感同身受。
茶餐廳裏,好幾桌顧客都忍不住左顧右盼地。好奇地張望着,到底發生了什麽。
黎夕反握住她的手,回答地沒有絲毫猶豫:“我答應你。”
“謝謝。”
蔣羽熙含着淚點頭致謝,只是卻看得黎夕心裏像是被堵住了一樣難受。她跟蔣羽熙寒暄了幾句,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茶餐廳溫吞的空氣,卻像是布滿了水汽一樣,燥熱難安。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覺得,或許有必要告訴蔣羽熙。或許,這樣,還能讓她多安心些。即使,現在她們不是朋友了,但曾經,她也把她當做摯友一樣對待。她不想讓她難受,也不想看她不幸福。
她退了幾步,重新回到了餐桌旁。她盡量假裝出很愉悅地微笑,說:“對了,小熙,我已經結婚了,你大可放心。”
她以為,蔣羽熙會驚訝的。不過,這種驚訝也僅僅維持了一會。不過片刻,蔣羽熙就站了起來,朝她會心一笑:“那個人……是江聿琛吧。”
是肯定,并非疑問。
黎夕微驚。
“其實,那天去維辰談工作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江聿琛看你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樣。”
“是嗎?”連她都沒有意識到,這兩個字節裏,含着些甜蜜的因子。
蔣羽熙沒有回答,只是攏了一個溫暖的笑靥向她:“黎夕姐,祝你幸福。”
“你也是……”
黎夕覺得,在別人的口中,聽到說一個自己仇恨着的人愛着她,真是一件極其可笑的事情。她固執地認為,她不可能愛他。即使他的愛情,多麽讓別人動容,她也不會愛他。
只是她不會知道,當她告訴別人,她跟江聿琛已經結婚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默認了這段感情。
chapter 49
最終,黎夕決定辭職。要離許豫旬遠遠的,這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她想,她可能甚至都不會在Z市繼續待下去。畢竟,在這座城市裏發生了太多事。從幼年到成長,她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但是,這一次,她想徹底的逃離。
她不想報複了,也不想執着了。如果可以,她要逃得遠一些。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想起江聿琛。
當這個名字,從她的腦海裏跳出來的時候,她居然覺得害怕。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把他真真正正地記挂在了心上了。她忽然有些害怕,她想在離開Z市之前,順便跟江聿琛坐下來談談,怎麽結束這段突如其來的婚姻。
那天看到的那張鮮紅色的證件,就一直在黎夕的腦子裏揮之不去。她曾經幻想過,她會嫁給一個白馬王子。而那個白馬王子,曾經一度是許豫旬的化身。只是,在後來被江聿琛毀了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去消想愛情。她只盼着以後能有個人,能跟她柴米油鹽一輩子就好了。
只是,當那個人變成江聿琛的時候,她真的難以想象。
寫字樓的自動旋轉大門,依舊保持着固定的姿态轉動。所有的情感,在永恒的東西面前,都顯得無足輕重。
黎夕抱着堆滿辦公資料的紙箱,從旋轉大門裏走出去。外頭暖陽熾烈,照的人沒有一絲陰霾。或許是天氣晴好,讓人覺得身心都在一瞬間舒爽了。
她從寫字樓外拐出,正準備抄近道走去停車場的時候,卻無意間發現,一雙猥瑣的眼睛,正一刻不停地盯着她。那人叼着一根香煙,頭發如針刺鋒芒一般豎着。脖頸裏紋了些龍騰一樣的紋身,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好角色。
她被盯得全身發毛,腳上的步子也不禁快了些。而那個人卻不甘心,甚至于還奔跑着追了上來。
“喂喂喂,你是不是叫江黎夕啊?”那個男人叫住她。
黎夕忽然覺得奇怪,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腳步條件反射地停了停,不過片刻的時間,就被他追趕了上來。
那根香煙還被他叼在嘴裏,吞吐間,嗆人的氣味也一同侵入黎夕的鼻息裏。他看了一眼黎夕,嘴唇歪了歪,格外的痞氣:“喂,我說江黎夕,你還認不認得老子啊?”
他這樣問,黎夕更加奇怪了。她認真地看了一眼他,冥冥中确實感覺到他的眉眼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她心存戒備地回答他:“不認識,你大概是認錯人了。”
說完,她就往左側走,想要快點離開。只是她剛準備走的時候,又被他攔住了去路。
“我哪會認錯人,你不就是許豫旬以前的娘們嘛。”他搖頭晃腦地說了一通,還不忘自我介紹:“老子是許豫旬以前的老朋友,大林。”
這個名字黎夕并不陌生,當年讀大學的時候,總有校外的小混混來找許豫旬。當時黎夕還勸了他好幾次,讓他不要和那種人來往,許豫旬就是不聽。他只是偶爾敷衍她,那些都是他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朋友,只是後來學壞了。而其中就有一個人,叫大林。
黎夕覺得,現在他既然都跟許豫旬劃清界限了,還是最好不要招惹這種事情的好。于是,她冷冷地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很記得。”說完,她還不忘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許豫旬就在華盛的大樓裏,如果你需要找他的話,前臺小姐會幫你預約的。”
大林朝黎夕攤了攤手:“哎,我這不是進不去嗎?那些個保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難道老子這樣子就不像是社會好青年了?”
黎夕打量了他一下,如果說他是社會好青年,基本上沒幾個會信:“那我也沒辦法,我現在趕着回家呢。真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等會等會。”那人喊住她:“我看你跟他反正是老相好,總歸見得着面的,你幫我給個東西給他……”
黎夕本着這種人還是別招惹的原則,正想拒絕他。卻看見他不知從哪兒掏出個信封,硬塞在黎夕堆滿文件的紙箱裏。
他自顧自地說:“你幫我把這個東西交給許豫旬。順便告訴他,老子最近缺錢,拿點錢來花花我就把東西全交給他,聯系方式就夾在那裏面。但如果……”那人的眼睛裏閃現出奸邪的光芒,惡狠狠地說:“但如果他不給的話,我就會把這些東西,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叫他少耍花樣,否則他會死的很慘!”
他剛說完,不知從哪裏就響起了警車的鳴笛聲。他吓得有些驚慌失措,一時間都不知道往哪兒跑。在臨消失的時候,他還不忘警告黎夕:“你給我乖乖交給他,要不然老子山窮水盡餓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他還配上了一個張狂的姿勢,莫名的好笑。
等黎夕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那個牛皮紙信封,也安然地躺在了紙箱裏,一動不動。
她打算把這個信封快遞給許豫旬,因為她不樂意再跟許豫旬見面。她也不是喜歡讓人多些嘴舌的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走到停車場,把紙箱仍在副駕駛座上。而後打開車門,一氣呵成地開回自己的公寓。
剛到樓下,她就發現江聿琛的車停在樓下,她有些興致焉焉地不想上去了。這幾天,她一直有點反感自己。因為最近不知道怎麽的,自己越來越情緒化,有時候聽到晚上江聿琛關門離開的聲音,都會悶悶不樂好久。好幾次,她都有沖上前去讓他不準走的沖動。幸好,一直克制住了。
她就一直坐着,直到聽見肚子咕嚕地作響的時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打算上去。
黎夕繞到副駕駛座,打算把紙箱一起搬上去。她俯下身子,有些吃力地去搬那個紙箱。結果“砰”的一下,腦袋砸在了車門框上,疼的她眼淚都要掉出來。與此同時,文件也散落了一地。
她悻悻地嘆了一身,彎下腰,一樣一樣地撿起來。前幾天下了雨,菱形的磚頭縫隙裏,還殘留着些坑坑窪窪的泥水漬。黎夕小心翼翼地抖了抖文件上的髒污,再一個個整齊地擺入紙箱。
剛剛那個人遞給她的那封信封,也同時掉在了水塘裏。褐色的信封邊角沾了寫水漬,顏色變得深沉。封口處因為水漬而翹起,已經豁開了一個小口。
黎夕趕忙撿起來,畢竟別人的東西,弄壞了也不好交代。結果,可能是因為太着急了,而封口處又正好豁開了。在黎夕撿起的過程中,裏面的東西,已經随着她的動作一下子從信封裏掉了下來。
那是一疊照片,背面的白頁鋪陳在黎夕的面前。但是,正面的影像都攤在了地上。黎夕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愛好,她一張張地把照片拾起,還有那個人附帶着的便簽,一同塞進去。
僅僅是将照片塞進信封的那一個動作,黎夕就看到了她難以置信的東西。
照片是偷拍的。陰暗的空間裏,男人以一種暧昧躺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表情極盡痛苦,沒有一點歡.愉可言。女人赤/裸的身軀,被男人用衣衫不整的身體全部遮擋住。
黎夕顫抖着雙手翻看了接下來的幾張,都是沒有多大的變化。當翻看到最後一張時,黎夕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或許,剛開始翻看這一堆照片的時候,她還抱着僥幸心理。但是看到最後一張清晰的臉龐的時候,黎夕無法不承認,這照片上的女人,就是他。
而那個一直擋着她的男人,也在最後一張裏露了個側臉。是——江聿琛。
照片上的日期顯示,八年前。而日期也同樣吻合,那是,她被江聿琛強/奸的那一天。
黎夕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捂着唇不敢說話,眼睛睜地渾/圓地,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吓。她并不是害怕這些照片,只是意識到了不敢相信的東西。
照片是來自于大林,是他用來威脅許豫旬的東西。而照片上的人,确實江聿琛和她。
八年前的事情,像是幻燈片一樣在黎夕的眼前回放。那天,她喝了許豫旬給她的酒,之後就昏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被江聿琛做了那樣的事情。
八年前,她從未質疑過許豫旬一分一毫。打心眼裏,她都不會相信,害她的那個人可能是許豫旬。畢竟,在她曾經的天真歲月中,許豫旬一直是王子般的存在的。
而今,現實卻擺在她的面前。
當年,她被江聿琛強/奸,可能是被許豫旬一手陷害的。甚至于,江聿琛可能也是無辜的被害者之一。
黎夕不敢想。畢竟,她仇恨了那麽久的江聿琛,居然變成了和她一樣的受害者。她,難以置信。
她的眉頭皺的很深,像是毫無頭緒的樣子。腦子裏突然閃現過什麽,被她猛然抓住。
如果,她跟江聿琛都是被害的。那麽,許豫旬為什麽又要害他們呢?
她不解。
chapter 50
黎夕抑制住了滿腹狐疑的心緒,回到了公寓裏。當鑰匙□□孔縫的時候,她突然就生了退縮的想法。她也不知怎麽的,就是腦子裏亂糟糟的,連行動也有些遲緩。
她一股腦地跑進了廚房裏,弄了些飯菜就擺到了桌子上。江聿琛依舊是一幅波瀾不驚地模樣,靜靜地走到餐桌旁,取一雙碗筷,徑自地用了起來。
有時間,人越是想要躲避的時候。就越心虛,越彷徨。用餐的時候,她忍不住就把目光往他那裏瞟。她想知道真相,卻又懼怕真相。
她怕有一天,當如今賴以生存的恨一點點的消失之後,她對他,就只剩下那些不該有的感情了。可是……可是……她的父母呢,含冤受死。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了。
心裏在發酸,像是喝了幾十年的陳醋一樣。酸澀的感覺,沁入到了脊髓裏去。
碗筷觸及桌面,瓷片與桌面碰撞的噪音,在不大的客廳裏回響。黎夕抛下碗筷,一個人跑向了房間裏。如果現在能有一個殼,能夠裝下她。她真想做一輩子的鴕鳥,一輩子的蝸牛。
但可惜,現實總